璽珍 |
2007-09-29 13:42 |
兒時的記憶裡,見到二叔的時候,他總是在書房裡執著筆寫著字。
二叔的字跟他的人一樣嚴謹,適中的字體,一筆一劃都是無比剛毅的。但在勾勒當中,卻又可見到幾許柔軟。
每幾天,二叔就會從櫃子裡拿出一張帶著淡淡花紋的紙,獨自坐在桌前望著那張紙許久。後來我才懂,二叔有寫信的習慣,非公事,而是私人間的信件。
等到墨跡乾了,二叔便會將信紙捲成一捲用線輕輕綁起,低頭對信喃喃自語一番。 我知道那是一個保護的動作,若是非本人想打開一觀內容,信便會自動燒毀,二叔也同時會知道。
二叔把信放在房內的一塊白玉板上後通常就會出書房,可等我在去偷偷觀看時,信已經不見了。
有回,隔天一大早我溜到二叔房裡去,原本只為了找能讓我偷溜出地獄島的『二叔認可相關文件』,但沒有想到的我發現了二叔到底是誰寫信的小祕密……
我想,全地獄島除了二叔和我這位少主之外,恐怕再也沒有人能知道!
那封信,在我東翻西找的時後默默出現在二叔放信的白玉板上。
我拉過椅子踩到上頭,帶著微微銀光的信封下,只屬名了一個小小的、纖秀的字體。
才要伸手去拿,另一隻手比我更快的就從白玉板上拿走那封信,順勢收進了自己的衣袖。
你在做什麼。
二叔嚴厲的嗓音在耳朵邊響起,聽得出來他是有點心虛的。 我沒有正面回答他那個問題,只是一直瞄著他的衣袖。
是誰寫信給你呀二叔?
小孩子別問那麼多問題。 二叔說完後則是走到帷幕後邊,把那封信給鎖到櫃子裡去。
我看著二叔唇角洩漏出的一點點笑意,心裡藏著那個秘密走出房門,再也沒提起過。
關於那小小的、纖秀的——
梅。
*
記憶中的仙靈地界,除了最高位的女媧娘娘和楓、柳兩位神官,與我最接近的,應當就是輔佐娘娘身邊的大神官了。 楓柳之上的,娘娘之下的,是梅。
除了隨是在娘娘身側之外,最常見的就是梅神官坐在書案前,不慌不忙著處理著那些雜亂的事務。 從她開始說要教我讀書開始,我更是經常的往她的書房跑。每當一天過去了,在西斜落日的光輝之下,總還是見得到她坐在書房裡的模樣。
有回夜裡我做了惡夢,拖著被子抱著枕頭本想要去敲她房門的,但遠遠一望,書房的燈還是亮的。 我來到書房門外,從半敞的門扉中看進去……
平日梳妝一絲不苟的大神官此時放下一頭長髮,卸去了眉間銀紅花鈿。穿著簡單,裡衣外僅披了件珍珠紫紗,素著張秀麗的臉龐正專注的寫著字。
燭光搖曳在她的眼睫上,如輕蝶飛舞翩然。
印象中的大神官雖可親近,但笑容卻不常見。 但現下,面對著書寫內容偶爾蹙眉噘嘴,又像想起什麼似的淺淺笑了的大神官,竟有幾番小女兒的嬌態。
我看得有些癡,直到她放下筆,對著紙張輕輕吹氣,才驚覺回神。 怯怯地伸手推開門,我好奇著,她到底是在寫什麼。
緋兒? 她詫異地抬頭看著我,擱下手中的紙,朝我走來。少了繁複沉重的衣裙,就連走起路來都多了幾分輕鬆。
我做了惡夢…… 我說著,糾住她的衣袖,仰頭期盼的瞧。她彎身,摸摸我的臉。 等等我,我把信收好了便陪妳去睡。
乖巧的點點頭,瞧著她把信放進信封裡,寫了字後放在珠簾邊的玄色石几上,便帶著我出了書房。 我沒有問她,是給誰寫的信,但我知道收信的人,是她所重視的。
幾天後,我在書房內看著書。空氣突然有些波動,我朝那方向一瞧,正巧就是在玄石几上,一封信好好的出現在那兒。
正要出去找應該要收到這封信的人,就見她錦緞紫繡冬日雪梅旋舞的裙擺一層層的重疊,手上挽的輕紗長長的拖在地上,腰間彩晶玉石叮咚作響的往書房這來。
我對她說,有信。 點點頭,她說她知道。
她背對著我,在大開的圓窗邊解開了那條繫在信上的絲線,風吹動她的長髮,展信閱讀的她,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美麗。
走出書房前,不經意的瞄到信角的屬名。
勾勒分明的,我僅見一字——
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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