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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2-23 02:02 |
三、 此后,悦兰芳总是偶尔有书信前来,有时只是略叙别情,有时是笑谈天下事,有时也会邀他一会。龙宿若有闲暇,总会赴约。悦兰芳长居于西南,却最爱江南风景,两人若是相见,半数时间是在江南。或名山秀水,或古寺故里,或长亭酒肆,或乌篷轻舟,相见之时,两人多是煮酒纵谈,却未再有切磋之事。千岁兰倒是经常随在悦兰芳身边,唯恐他消失。 初时,龙宿有些不耐,只是看在悦兰芳面上不愿多言,久之,悦兰芳也发现了这点,便尽量少与千岁兰同往。等到数年后,龙宿与悦兰芳再次相聚,突然发现已有经年未见千岁身影。千岁兰虽是年少洒脱率真,对悦兰芳一片痴心,然纠缠甚紧,竟是要将悦兰芳束缚在自己身边。龙宿知悦兰芳素有抱负,他本就不喜千岁兰这般女子,不见她乐得自在,也不多问,悦兰芳也不提起。渐渐,龙宿倒有一种错觉,似是从未有一个叫千岁兰的女子,出现在悦兰芳的岁月中。 悦兰芳本不是池中之物,少了千岁兰的束缚,越显自在洒脱。几年间,凭得一身本领,入汗青编,得御主赏识,竟隐隐有登云之势。悦兰芳虽行事干练,处世严密,但随着在汗青编的地位逐步提升,事务也越见繁杂,与龙宿相聚也越稀,只是不忘书信往来,不绝挚友之意。只是汗青编虽是儒家组织,却与儒门行事大异,悦兰芳既入汗青编,龙宿为他终遂平生志欢喜之余,也不由感叹,江湖之中身不由己,两人既是不同之路,他日终有一别。 又数年,龙宿接掌儒门,成为万千儒子景仰的龙首。悦兰芳以信为祝,此后却未再与龙宿相会。龙宿知此时两人地位迥异,悦兰芳不愿见自己,也就不再相约。两人便渐渐远了。 悦兰芳登上汗青编御主之位时,发帖邀龙宿观礼。此时的龙宿早已是儒门天下之龙首,收到请帖之日,龙宿一笑,却不多言。悦兰芳接下御主之位并不是一帆风顺,汗青编内反对之声甚多,毕竟他只是一个后来的外人。悦兰芳邀他观礼固然有故友相逢之意,更多只怕是想借他儒门龙首之势力压众人。然龙宿已非少年,儒门龙首一举一动皆是代表儒门之动向,此时儒门尚不宜步入江湖,因此龙宿也只是书信一封贺故友登位。悦兰芳收到信也只是一笑,随手一扔,紫色的信笺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落入火炉之中,熊熊燃烧,终化为灰烬。 后来,龙宿再未见过悦兰芳。只听他被经天子篡位,失御主之位,后又再登御主宝座。龙宿当是时对着前来宫灯帏喝茶的剑子笑道,“悦兰芳此人,城府深沉,经天子岂是他之对手。”剑子点头称是,又为他添上一杯茶。 又后来,天策真龙复出,悦兰芳一夕叛变,成为正道人人唾弃的奸臣兰。此后一路反复无常,被正道追杀,托庇于女人裙下,走投无路之时,为投靠妖刀界又以剑杀妻,实是天良丧尽。龙宿听得千岁兰被悦兰芳所杀,恍然间想起了多年前见到的那个小姑娘,黑发齐腰,眼睛灵动,挽着悦兰芳的手,要他不要离开。想及此,龙宿对着对面的剑子问,“剑子,汝说完全不同的二人,在一起能幸福否?”剑子轻按了一下琴弦,白玉琴发出一声清鸣,“或许能,或许不能。”“嗯?剑子汝又在打机锋么。”“哈。剑子岂敢。”剑子看着他轻轻一笑,“若有人相让,殊途亦能同归。” 听说悦兰芳死的消息时,龙宿正在豁然之境与剑子对弈,战局纠缠正是紧要时分。仙凤走过来,轻声说,“汗青编之主已故。”龙宿捏着棋子的手一滞,终是缓缓落下。 一局终了,龙宿大败,推盘欲再来。剑子雪袖轻拂,撤去了棋盘,“你心已乱。”龙宿问言半晌不语,良久一声轻笑,“吾心依旧,却只问何人同归。”言罢径直起身拂袖而去,远远只听他纵声长笑,“当时年少春衫薄,如今谁忆江南乐?如今谁忆江南乐!”
尾声: 数月后某天,龙宿自外返回儒门天下,于山道上遇一黄衣男子,持笛吹奏立于冷风之中。龙宿忽然想起江湖上新传闻的一人,据说他修为深不可测,且温文尔雅,风度翩翩,犹擅吹笛,便问:“汝在等人?” 那人也不回答,只是放下笛子一笑,“儒门龙首?” “正是。”龙宿道。 那人却不再言声,两人在山道上立了半天,龙宿突然问,“汝可认识一个名叫悦兰芳的人。” “识得。” 龙宿盯了他半天,缓缓道,“既是无事,吾想听汝说说他的故事。” “悦兰芳的故事龙首想必很清楚,何必听我再说。” “吾与悦兰芳多年未见,吾想听听他后来的故事。” “呵呵。”那人低声一笑,“无非是生存二字,哪及得龙首自如。” “何出此言?” 那人沉吟半晌,“儒门龙首,至情至性。悦兰芳一生辗转于江湖,浮浮沉沉,只求生存,难问己心,终不如龙首自在逍遥。” 龙宿沉默了许久,又问,“那汝呢?” 那人抚笛一笑,“清溪不染浊中流,寒曲朝来月吟风;孤雁岂识人间愁,回首扬州梦成空。” “哈。”龙宿一笑,“‘拂天光,照汗青,一步人生终不悔。’悦兰芳,汝可有悔?”言毕,龙宿执扇行礼,“亦真亦假定风愁,龙宿告辞。” 定风愁持笛亦行礼:“告辞。”良久,只听他低低一句,“龙宿,此后,再会无期。” 夜冷无声。 不久之后,定风愁亡于魔佛波旬,正道之人痛失良材,扼腕叹息。
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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