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有了轉移注意力的對象,回到疏樓西風等待,似乎就不是這般讓人充滿乏味。
仙鳳跟言歆認真的聽著主人那如低鳴般的流水淙淙,如山崖俯地般的天姿愴愴。將自己的感受告知了龍宿,龍宿一愣,笑著直誇鳳兒好心思…..
「但…..鳳兒汝少說了一樣…….」
仙鳳一愣,不懂自己少感覺了哪一樣。「還請主人示下。」
龍宿淡然一笑。「等汝的劍子先生回來罷。」意有所指的漾笑著面容。
仙鳳不由得就些氣了,雖然表面上沒有大膽的說出來,但對於龍宿這總是不肯真正放他人入心房的舉動是有些惱的。
龍宿也不介懷,只是依舊每天吹著簫。
等阿等...等到葉子抽出了嫩芽,卻總還是不見那一身雪白的人。
仙鳳每每總想到每天坐在亭裡的主人,那雪下得忎大也不怕,只是一勁的吹奏著簫。偶爾批批宗卷或回儒門天下,但絕不在那兒留宿。
因為這事兒她曾聽劍子先生叮囑過,原因沒說,只是要他們切記只要一回儒門天下的話一定要讓言歆跟自己寸步不離的跟著龍宿。
記得有一次,龍宿要言歆留在疏樓,只帶上自已。但言歆卻死活不肯,這惹惱了主人,不知道言歆為何突然這般執拗。自己當時聽見聲音,趕忙跑來,解釋了半天,最後才說了句「是劍子先生交代的」,卻驚訝的發現主人瞬間平靜了下來;雖然面上有點錯愕,但他確信主人的面上同時泛過一抹…..溫柔!沒錯….也許這名詞用在男子身上很奇怪,但在當時的解釋,這樣的文辭卻最為貼切。
不曾問過主人什麼原因,也從未問過劍子先生。在她的眼中,主人的身上就是隔了層紗,濛濛渺渺的看不清身影,而唯一能揭開那片雲紗的….只有劍子先生。
就在仙鳳陷入自己的思考時,一抹白色的身影竟意外的自空中緩緩降下。
龍宿抽著煙斗的手不由得一頓…….
「劍子先生,您來了!」許是等待得久了,衝口而出的話就多了那幾許急切;反倒是像是自己在等待了!
看著龍首跟劍子的臉都轉向自己,仙鳳面上突的一熱,但還是鎮定著。「主人釀了新釀,正等著劍子先生呢。」她沒說謊,龍首的確用外域儒門前往儒門天下拜見主人時進貢的果子釀了罈新釀。只是龍首可沒言明是為劍子先生釀的。
「鳳兒汝這不是拆吾的底嗎?」龍宿淡笑,眼光轉而對上劍子。
「想來是鳳兒想要貪杯了。」劍子打趣的走進亭裡。「既然好友有這份心,劍子也就卻之不恭了。」
「好汝個劍子,他人說一項,汝就跟著隨著爬。鳳兒,將甜釀取來。」龍宿露出笑容。
「是….仙鳳順便弄點下酒的,可能會花點兒時間,劍子先生陪陪主人吧!」
兩人看著仙鳳快步離開的鮮紅背影,過了一會又不由自主的轉回到對方身上。
「這一閉關,可是閉出個什麼心得?」
「耶…莫說心得,只不過是為了些事而要學門祕術罷了。」
「哦…,就不知是何種秘術了。」
「你到時便會知道。」看了眼龍宿手中的簫。「這麼好興致?」
「要不要聽一曲?」
「無不可。」
「佔了便宜還賣乖。」龍宿笑著,將簫就了口。
須臾,簫聲四溢,落在疏樓的音符似乎便成就了段段文字,如泣如訴……
劍子忍不住閉上雙眼,享受著音符滑過周身的靡綿。
過了一刻,簫聲漸停,劍子也睁開了雙眸。他微偏著頭,兩眼眨了眨。「龍宿,這釀酒,要先等一會了。吾去去便回。」語畢,劍子如道白光似的,瞬間出了疏樓。
待仙鳳端著扥盤來到,卻只看見龍首一個人。
「主人,劍子先生呢?」
龍宿拿起煙斗吞吐。「等會便來,仙鳳,取來溫水及陶杯。」
「是….」
…………………….
雖說是一會,這一等倒也等上了半天,在一旁陪著龍宿的仙鳳只差沒站著睡著。
天啊…..主人真有耐性!
等到一道白色昂揚身影此時走了進來。卻見劍子的手上抱了張琴。
「久等了,要跟那人取上這張琴可真是費工夫。」劍子嘻皮笑臉的將琴放在桌上。
龍宿傾身觀視。「好琴。」不由得讚道。
琴身溫古圓巧,座盤紋路稠密;琴弦更是專門為此琴所造,細如髮,韌如鋼…..
「龍宿,琴跟簫可不是用來看的…」一揮袖襬,白衣飄蕩中,第一個音瞬間像是山谷幽音般迴蕩了開來。
聽到擁有如此好的共鳴之樂器,龍宿忙不迭的舉起一旁的溫水潤了潤口中的煙味,再度取簫上手。
樂聲合鳴…..如靜了一地的時光…….
仙鳳她醉了、她茫了、她亂了……;天地醉了、天地茫了、天地亂了………
那是個什麼樣的樂音合奏,讓天地竟隨之跟著騷動,爭相一同唱和般。也許是錯覺,只是,仙鳳突然覺得風跟著竄動了、雲開了、鳥兒變得開始鳴叫了。
心中有股什麼要跳出來似的,她想跟著舞、想跟著唱;像是成了迎著風的青鳥,不需要自己去尋找那幸福。
一曲奏畢,仙鳳竟是喜悅得直想拍手叫好!
「好友琴藝不見退步。」
「吾亦久未聽你撫琴,是否來上一曲?」
「那劍子是否跟進?」
劍子一笑,伸出手拿過了簫。「恭敬不如從命了。」
不同於龍宿奏出的低鳴,劍子的簫音偏了高;然而龍宿的琴亦同,不若劍子般暢快流轉,而是走了隱約慢短。
曲子不變、樂器不變、樂手不變,不過就是互相換著奏了罷,整個天地卻像是為之一變。
風停了、太陽的光輝沒落了、鳥兒跟著靜下……那是什麼樣的情緒逼人,讓人心跟著沉淪。
仙鳳屏氣凝神,深怕自己擾了任何一個音錯。
劍子的高拔簫音漸漸轉為虛無裊裊,只留龍宿的琴聲沉穩突出。
咚….咚咚……..
龍宿一個刷手轉回,旋即便是快如錯落的雨滴拍打,也因為過度擺動的手動上了身上的垂珠,更顯得琴聲的錯雜難辨。
致力於聽出旋律的仙鳳額上開始沁出細汗,整個疏樓更是猶如風起雲湧般的層層風沙淹起。
但劍子卻不急不徐,悠揚哀悽的簫聲不見中斷或打亂,在曲子中還是隱約卻又清晰聽見了那旋律。
龍宿的手漸漸慢了下來,只剩劍子的簫聲還連成一曲般,龍宿卻已是只在偶爾才撥個順音上去。
不知何時,竟讓人在不知不覺間……兩人都沒再奏出樂聲,然而卻像是兩人還在合奏般。那正是天地的樂聲,雖停了卻猶還不知已停…….
仙鳳擦去額上的細汗,順便定了下自己翻轉不停的心情。眼中隱約有著水珠,卻完全無法理解這到底是汗水還是淚水。
再看向剛奏完的劍子跟龍宿,兩人卻是看來平靜非常,劍子動手倒著佳釀。
「劍子汝的簫亦是不遑多讓啊。」
「好說了。龍宿你的琴也是技高『情』切啊。」劍子壞笑的看著他。
龍宿華扇遮面。「哎呀呀!看來劍子閉關期間也讓臉皮增厚了。」
「哦!難道龍宿覺得吾解讀的錯了?」劍子自信滿滿的看著龍宿。
龍宿面上一熱。好汝個劍子,總要在口舌上佔吾個便宜。
「那又如何…..」悶聲。久未見人,一見面便老是耍這種嘴皮!
劍子哈哈大笑。「看著吧,龍宿,這門道法….可是專門為個人而練的…」劍子大笑著瀟灑飛出亭外,提元抱守,大喝一聲…..內元提升至最高…….
寒風刺骨,凍了新開的嫩芽,而僅只疏樓的地方…..在下一刻成了雪白風華。
仙鳳目瞪口呆,改變自然….這……
龍宿緩緩起身步出亭內。「霜月風雪傲,如風隨人笑……」著著珍珠鞋的腳踏上了薄薄雪地。
劍子接了下去。「……朝若天情願,猶待春風哨。劍華舞長鞘,空語妄癡照;得諾三千兆,不如疏樓耀。」
劍子難得做這種浮艷的詩句,卻是顯得些許輕佻了。
俏皮的用簫挑起龍宿的下顎,惹得龍宿又氣又好笑的用力揮開。
「好個不正經的老道。」笑罵,揮手讓仙鳳退下。
仙鳳也很識相的退了去。
仙鳳一退下,劍子立刻肆無忌憚的環過龍宿。「你的身上還是一樣的味道…..」
龍宿小心的調整頭的角度,免得自己頭上的簪戳上了劍子。
「汝練這門功夫究竟是作何用處?」
「….吾說了,為了個人……」
心中一窒,龍宿倒是感覺自己的耳邊開始嗡嗡嗡的叫了起來。「何人?」
「…….誰如曇花嬌……便是為誰笑……」劍子俯身,落下了綿長春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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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道尊,儒門內賊大肆叛變!儒門天下請人支援…….道尊!」接到請求後慌忙進來傳話的道子對著急化成白光離去的劍子大喊。
「持吾之令,出動所有道觀子弟,封鎖所有叛變的儒門支部。以找到儒門龍首為首要,將他送到安全的地方…….」清楚的命令不知道是從多遠的地方傳至,然一字一字皆是清晰明白。「另外派人到不解巖請聖行者一同前來平亂……」聲音遠了去,道門的所有人也瞬間忙了起來。
人未到,便看到那烈焰沖天的儒門天下,劍子心一凜,古塵隨之出鋒開道。
再度使出當初為龍宿所練的道法,瞬間便滅了高溫炙人的殘暴。
落地後清楚的看出在打鬥的有些人手腕上有綁著藍色的絲帶。這想必是叛門之人了!被偷襲的儒門哪裡可能會有時間讓守衛的儒生綁上這東西!
開眼的雙眸一斂,古塵隨著劍子前進的腳步環繞四周;一步一灘血,濺上了潔白衣袍的同時也落入了濁濁塵土。
因突如其來的攻擊而戰得筋疲力竭的儒生們一見一身仙風道骨的仙者進來,便瞬間將叛員絞命,俱皆歡呼。
道門掌教一人,可抵千萬兵馬!
「你們龍首呢?」劍子踢開撲倒在他腳上的叛員,冷著臉問著一臉欣喜的儒生們。
被這眼神掃到後猶如身子被結了冰似的,儒生們忍不住一顫…..
「這…更早前被禮監司們強帶著不知退到哪裡去了…….」
劍子正要開口,屋外卻是突然傳來吵雜的喊殺聲!隱約還可聽到什麼「抓住龍首……」「榮華富貴….」等等的字眼。
劍子心下分明,看著已戰到疲乏無力的數十名生員,冷笑一聲後轉身面向門口。「你們,不要離開這個圓。」說著抽下劍鞘在地上以內力滾出了個將眾人圈住的大圓。
「…….何須劍道爭鋒;千人指,萬人封,可問江湖鼎峰;三尺秋水塵不染,天下無雙……」劍子如仙人翱天,一腳輕點後飄然而上。古塵上手,劍鋒一轉劃出,頓時千萬道銀光如千萬柄利刃;待得銀光如風掃過,哀嚎聲過後….竟是一片全然的寂然………
除了圓圈內的生員們,其他這屋裡屋外所有有生命的、沒生命的…..都成了一片荒蕪….
「你們,…..」右手一指,這一指嚇得僅存的儒生們退了數步。「退到道門,讓道子們醫治後幫忙找尋龍宿….也就是你們龍首…..」
「知…知道了…….」首次見到所謂的「大開殺戒」是何意思,雖然對方是在幫自己這邊,這般殘暴之功也教人膽顫。
「很好….退下吧!」劍子一振袖袍,但並不試圖抖落那一身血腥。
在眾儒生離開後,劍子也緩緩踏步離開……
「江山多麼嬌,恐讓君王詔;江山多麼妖,恐讓天下笑…….」在出了屋外時遇上正巧前來的佛劍。
「劍子,龍宿呢?」佛劍看著劍子身上的腥紅。皺眉….那是染血的仙者….染的…卻是眾生的血!
「下落不明…..」劍子臉色陰鬱的開口,此時一道鮮紅身影跟另一個布衣身影飛快的跑了過來。
「劍子先生!太好了,您在這…快……」
兩人還來不及說些什麼,立刻被佛劍和劍子一人抓一個騰上了天空。
「龍宿在哪?」
「在西林的郡首。」
兩道光影快速疾奔仙鳳口中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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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貼下一篇前....先有個不情之願,請看文的人若有「再舞傾君憐」這首樂曲的人可以一起放著聽...
嗯....原因嘛.....因為...那個..嗯...最後那句子是聽著那歌寫的...也許表達的不是很好,但如果有音樂的話應該會比較好一點..^^llb
本來我是打算插入音樂,可是這裡似乎没那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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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在密密的西林,隱約有著三道人影;立在那面風處的人一頭紫髮飄蕩,另兩個人恭立在一旁。
「龍首,此處風大,是否…..」桐文劍儒是聞訊趕來的,接替禮監司的任務保護龍首。因為龍首在離開儒門天下後便要禮監司們離開去道門請援。
龍宿身上多處傷口,不是技不如人,而是無法下手殺人。
每個面孔都是儒門的人,就算有劍在手,心也難頓首。
「無妨。」龍宿一揮手,讓兩人退離自己。
兩道銀光落在他們不遠處,引起了桐文劍儒跟花伴月的注意。兩人立刻擺出戒備姿態,但在看到來人時,便立刻鬆了口氣。
「龍首,是道門掌教跟聖行者。」花伴月跟桐文劍儒恭敬的朝兩人一揖。
龍宿沒有轉頭,依舊望著無邊山色。「汝等退下。」
「是….」四個人一頓首,立刻退到半山腰。
附近立刻只剩下劍子跟龍宿以及佛劍。
「龍宿,你的傷….」劍子驚呼。
「不礙事….」龍宿總算轉過了頭…..
「龍宿,儒門天下的情況已經被控制住,跟吾們回去吧。」佛劍緩緩向前。
但是,龍宿卻是將視線看向劍子……..
驀然,劍子從龍宿深刻的眼神中看出了些什麼…..他的身體開始發顫…….
「龍宿,不要這樣要求吾…..」劍子忍不住出了聲。
佛劍奇怪的停下腳步,轉頭看著劍子。
但龍宿仍舊定定的看著劍子。
劍子忍不住退了一步,背上古塵的劍穗劇烈擺蕩……「你…….」
「吾無法釋懷,劍子。成全吾……」
佛劍聽出兩人的不對,狐疑的兩邊張望。
「……佛劍…..拜託你先到仙鳳她們那邊…..」劍子抿了抿唇後開口,眼神卻看著龍宿不移不動。
猶豫的點了點頭,但也知道劍子跟龍宿認識得較久,於是便將這裡留下了給劍子。
……………….
「劍子…..汝應該知道吾要說什麼。」
劍子一個箭步向前拉住立在風中的龍宿。「吾知道,但這跟汝吾無關。」
龍宿微嘆。「的確無關,只是…..卻跟吾倆之間有關……劍子,過去以來,吾的心思便都放在汝的身上;朝盼、暮盼,轉了個身卻還在望。儒門的組織在吾的刻意逃避下自然便成了散亂的空架……」
「所以你要走?你不再見吾?」劍子激動的抓緊了那受了傷的肩頭,惹得龍宿擰了眉。但他沒有喊痛,他現在必須先安撫劍子…..
「劍子,經過這一場變故,要重新整頓儒門,非得全心投入……..而汝,是吾給自己的成敗報復;若嬴,自然回頭相見;若敗,自然從此兩處。」這樣的狠絕,才能讓自己豁出。
「………..」劍子將下顎靠上那溫暖的頸間。「你決定了嗎?」
「是….」
「給吾個期限…..」
「….十年。劍子….那處的梅花林…. 」
「……吾相信你的能力。」
「不要放下太大的期望。」不忍他自頂端摔下,於是就寧願先讓自己絕望。
劍子身子一顫。「吾自有分寸….記著,梅花林…..」劍子俯身,輕啄著那即將離開的溫潤。這次,換他等龍宿嗎?
「劍子,要不要看吾一舞?」龍宿稍稍退離了開,拔起地上的長劍。
劍子靜靜的看著龍宿往裡邊走些,看他對著自己一笑…….
珍珠脆碰,發出錯雜的清響敲打;素手輕揚,腳下翩轉……紫白長髮飄在了空中……一絲一絲互相撞擊……
劍子拿出當初跟龍宿對換的紫金簫,緩緩的吹了起來….,吹著…吹著……..突然的……風就這樣沿著心捲了過來…..
像是打痛了雙眼,就見著了刺痛的淚珠。 …..風聲呼呼,在一陣劍身的光芒閃耀過後…….卻已不見伊人。
等到其他人覺得過了太久而忍不住回到原處,只見到…..劍子一人在風中獨奏……….
拈一朵花….風塵笑;怎知汝,只願著瞧….
笑一生為一人笑,風到頭….卻忘了搖……
拈一朵雲…癡癡笑;空見月,在湖中耀…..
笑一生為一人笑,路到頭,卻忘了嬌……
舞一生…盼君一笑…..
再舞罷…盼傾君憐…..
笑一生為一人笑,紅塵夢盡步兩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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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會有點辭不達意....望各位見諒....只是一點私心。^^
字數:5208
都把要打字數忘光光...哈哈...><
對不起...版主,原諒我這水泥的腦袋。
[ 此贴被hiroma在2006-03-07 23:28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