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五彩系就角黍香
天色微亮,劍子被窗外的晨鳥啼鳴叫醒,撩開帳子看了看刻漏,寅時剛過。
薄薄的有光透過窗子泛進來,微暗房內一片靜謐,只聽見耳旁輕輕淺淺的呼吸聲。身邊的龍宿抱著他的手睡的正酣甜,偶爾喃喃咕噥幾聲,似在做夢。
他笑著在那粉頰上親了一個,不著痕跡的把龍宿的手臂抬起,抽出了自己的手,想了想又拿過自己的枕頭塞在他懷裡。然後躡手躡腳的翻身下了床。
早晨涼風清爽宜人,劍子提了劍在院子里練功,雖只是簡單的路數,一招一式間也甚是有氣勢。打完一套,看見仙鳳站在邊上微笑著跟他請早,手裡還拿了一把菖蒲。
“這莫非已經是端午了?”日子過的太舒坦,往往就忘記了時節。
“還未到呢,尚差幾日。”仙鳳搖搖頭,轉身把菖蒲在了臥房門上掛好。
“先生可要用早膳,我去給先生端來。”
“不用,吾出去一趟,一會等龍宿起來一同吃吧。”
“這麼早?先生有急事?”仙鳳看了看天色,疑惑的問。
“哈,算不上急事,不過再晚就真的來不及了。”
他撣了撣衣服上的晨露,踱步出了大門。
等他走了一圈回轉已是辰時,房內龍宿剛剛起身,還有點迷迷糊糊的坐在床邊,仙鳳侍候著正在漱洗。
“今天怎麼那麼勤奮,吾以為你要日上三竿才會起了。”他接過仙鳳手中的面巾,一邊替龍宿擦臉一邊調笑到。
“拜汝那隻枕頭所賜啊。”龍宿略微不滿的指了指自己的臉,細看去果然一邊臉頰上縱橫交錯地布著幾條紅印,正是自己那隻竹枕上的紋路。
原來是被壓醒的。劍子噗的一聲笑了出來,毫無疑問看見那邊飛來一記白眼。
“好了好了,幾道印子而已,不會有損你的華麗。”劍子一副很大義的樣子,拍拍他的肩。
龍宿懶得與他爭辯,起身下床更衣,一邊仙鳳已經在桌上布好了早膳,拆了粽葉拿小碗裝了給他兩人遞了過去。
“這是要端午了么。”難怪前些日子禮部急急忙忙的遞了摺子來請款。
“你日子過糊塗了。”劍子嘴裡咬著粽子,含含糊糊的說道。“喲,火腿精肉餡的。”
“碧雲齋的吧。鳳兒啊,汝真是要把汝這先生養刁了啊。”
“誒?話怎能這樣講,不過就是一個粽子。”
“不過?鳳兒,汝給汝這不知好歹的先生說說,這粽子幾錢一個。”
“一兩紋銀一對。”仙鳳笑答。
“什麽?!”劍子聽罷手下一抖,一塊雲腿從嘴邊落在了衣服上,忙撿起來又塞進嘴裡。
“誒呀,汝啊……”龍宿無奈的笑著抽出手巾幫他拭著油跡。
“那麼金貴的東西,怎能隨便喂了土地爺。”劍子一改大塊朵頤的吃法,細細的嚼著這半兩紋銀的滋味。
“汝說說,汝倒是品出點什麽了沒?”龍宿看著他的樣子,覺得煞是好笑。
“說實話,吾還是覺得不如當年自己人包的好吃。”劍子搖搖頭:“想吾還是個道童的時候,到了端午就和幾個師兄弟一起采了蘆葦葉來裹粽子,還去廚房里偷別人的白糖和桂花。那吃起來才真叫有滋味,哈。”
“果然有汝們道門的寒酸風格。”龍宿打著扇子笑道。
“誒,說吾寒酸,你小時候不還真喜歡吃?總是追在吾後面問吾討來吃,不給你你還要打吾。”
“這麼不華麗的事情,吾早就不記得了。”瞥了一眼邊上捂著嘴偷笑的仙鳳,龍宿一派淡然的決定裝糊塗。
“哈,仙鳳啊,別看你這主人現在這個樣子,他以前啊…………”
劍子樂此不疲的揭著龍宿的老底。
龍宿搖著頭決定不理這個無聊的老道,他抬頭看了看窗外,五月天里的風和日麗,正是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龍宿醒來的時候,劍子又是不見了蹤影,也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麽,想來他也干不出什麽好事。
他抱過劍子的枕頭翻身躺了一會,忽然想起今天就是端午了。於是爬起來穿了衣服開門喚來仙鳳。
“鳳兒啊,今日的粽子,汝備好了沒?”
“我這正要去買呢,主人想吃什麽餡的?”
龍宿想了想,說道:“不要買粽子了,汝去買點蘆葦葉來,再捎一包桂花。糯米家裡總是有的吧。”
仙鳳聽了一愣:“好端端的,主人怎麼想起自己包粽子了?碧雲齋的不好吃嗎?”
龍宿抬眼望著遠處,笑了:“那只白毛想吃啊。”
劍子踏進門的時候就看見龍宿面前擺了幾小盆餡料,正拿著一張蘆葦葉細細裹著,斂了眉嘴角微揚笑的一派溫和。專心認真得連屋裡多了個人都不知道。
劍子定定的立在門口看了一會,又轉身走了出去。
他負著手看著院子里看那些花草在春末夏初的陽光底下正都長得枝繁葉茂,月季,槐花,番石榴,姹紫嫣紅的開了一地,生機勃勃的美好景象讓他有些沉醉。
他想,再沒有什麽轟轟烈烈,也不會有什麽盪氣迴腸的故事,往後去就這樣每日平淡地守著這一處的春華秋實。一輩子,也就足夠了。
劍子掏出袖管里裝的紫色錦囊,看了一眼。
晚上再給他吧。
入夜,兩人坐在亭子里,沏好了一壺茶,桌上擺了噴香碧綠的一盆粽子,裹的有棱有角。
劍子拿了一隻剝了粽葉,看見裏面裹的已不是什麽精緻的雲腿和精肉。
糯米里摻了紅豆和桂花,帶著粽葉的清香,一隻很普通,又不那麼普通的粽子。
他就著白糖咬了一口,和當年的味道一摸一樣,不,比當年的更香更好吃些。
龍宿問他,怎麼樣。
“好吃,真好吃。”劍子塞了滿嘴的糯米來不及往下咽。
“呵,疏樓龍宿何事學藝不精。”龍宿頗有些得意的用筷子夾了一點慢慢吃著。
片刻,劍子忽然似想起了點什麽。放下筷子從衣襟里摸出一只紫色香囊,塞在龍宿的手裡。
“給你。戴了五毒不近身。”
紫色的緞子,料子像是他某件舊衣服上的,裏面塞了顆丹丸,散著淡淡藥草香,下面纏了五色絲線的穗子。除此以外沒有別的裝飾,看上去真是寒酸。
“汝做的?”
“自己煉的,獨此一家天下無雙。”劍子咧了嘴笑的很歡。
“怎樣,很感動吧。”
“皮厚。”
五彩縧,蘆葦葉,載著的不過都是寄在心裡不愿道給那人聽的一往情深,絲絲縷縷,最是複雜又最是簡單。
- 五彩系就角黍香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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粽子,什麽樣的最好吃?(小插曲)
“龍宿……”
“怎樣?汝沒吃飽?廚房里還有。”
“不是不是,你過來。”劍子朝他招招手。
龍宿滿腹狐疑的走了過去,然後被一把摟了壓在竹榻上。
“劍子,汝做什麽?!”
“吃粽子啊。”
紫皮的,餡兒雪白粉嫩。
“吃汝個…………”龍宿氣的差點罵了那個不雅的詞。
“劍子汝往哪裡摸!”
“劍子汝把手放開!幹嘛脫吾的衣衫!”
“劍子汝這個色胚!”
“劍子汝……………唔…………”
粽子嘛,不管包的再好,最後總逃不過要被吃掉的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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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節的賀文,摻了點個人的念想。
很多年都沒有再吃過家裡人自己做的粽子了。還記得我小時候抱了個小板凳坐在我外婆邊上看她給我裹那種一串的小粽子。
其實我已經不記得那是什麽滋味了,只知道很好吃很懷念。
是我後來再多錢也買不回來的好味道。
提前祝大家端午節快樂!
[ 此帖被清岚在2010-06-14 19:43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