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夢 by 冰心橫世態
(上)
端身坐在鏡前,持著沾滿卸妝乳的棉花往帶著桃紅的兩頰輕擦,同時分神聽著背後著背後不時傳來的隆隆樂響,他蹙起一雙秀麗的修眉,以長指輕摩娑著發疼的額際,總覺得今晨夢醒時的痛意又更加劇了,像是針扎似的穿過他眉間直扎進他的腦中。
夢中,那種痛徹心肺的感覺一直到夢醒仍然清晰,就好似真有人拿劍刺向他的胸口一般。
準是這幾日武打的戲拍多了,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
下意識的輕撫著心口,他在心中暗笑自己的胡亂猜想,正想繼續卸妝,卻聽到一聲帶笑的輕喚。
「龍宿。」
「嗯?汝的部份也結束了?」
轉頭看向正往化妝間走來的雪色身影,仍染著橙金唇彩的絳唇一掀,勾著似笑非笑的弧度。
「沒有。只是稍作休息,待會還有下一幕要趕拍。」
率性的往他身旁的椅子上一坐,看著正在努力擦掉臉上的蜜粉的龍宿,
劍子忍不住伸手摸上他的臉頰。
「欸…」
在劍子摸上他的臉的同時,龍宿連忙往後挪了些許,蹙眉拍開他的手「汝才剛拍完武打戲,全身都是灰塵的,別摸吾的臉。」
劍子收回自己的手,倚在鏡台邊,盯著龍宿用棉花再三擦拭臉上的妝的動作,忍不住開口。
「別再擦了,你上妝前和上妝後臉都一樣紅。」
「汝這是恭維還是諷刺。」轉眼拋去一瞪,龍宿沒停下手上的動作,只是改而用乾淨的毛巾清洗臉上殘存的乳液。
「當然是讚美呵…」
沒有理會劍子不知是否為真的話,龍宿只是仔細的擦淨臉後,這才放下手中的毛巾,轉頭看向他。
「汝不用洗去一身的灰塵嗎?吾記得汝的下一幕是文戲。」
「等會兒再去。」
「再等天都黑了。」對他的態度不以為然的一挑眉,龍宿只是站起身,逕自往門前而走。
眼見他已要走出房內,劍子連忙喚道「龍宿!」
「什麼事?」
「那支茗茶的廣告,你接是不接?」
「江南啊…」回頭看向已站起身的劍子,龍宿輕吟了下,這才緩緩笑敘「這時候去正是賞雨景的好時節,沒道理推卻。」
「那我們一起去吧。」
「汝的戲必須先拍完。吾與佛劍會先前往,汝隨後再到。」
微瞇鳳眸,龍宿不疾不徐的緩緩提醒他滿是紅字斑斑的工作進度,卻見劍子瞬間微變了臉色。
「你們就不能等吾同行嗎?」
「嗯…這吾要考慮一下。」
望著龍宿隱著笑意的鳳眸,劍子微一抿唇,舉步向前,俯身以手抵上牆與門框,低頭望向倚在門邊看向自己的龍宿,令龍宿不得不微退了步,步下一階以拉開兩人的距離「龍宿…『一』階已『下』,『一下』既過,你現在可以說了嗎?」
盯著雖是一臉正經,但是眼中卻透著笑意的劍子,龍宿忍不住輕笑的抱怨「哪有人這樣的。」
「如何?」
「吾會等汝。不過…吾與汝約言在先,這次江南行,汝可別再像之前一樣四處亂逛,再引來戲迷,吾可是不再幫汝擋人,也絕對不陪汝一起逃命。」
上次兩人到西安去拍戲,他想去逛古蹟,劍子堅持同行,卻又隨性的穿著拍戲的古裝就前往,害他一路上不斷被突然出現的戲迷追著跑,別說看古蹟了,逃難都來不及。
天下無雙是嗎?他是不知道劍子是否有劇中人的詩號那般的武功修為,不過桃花運天下無雙倒是不假。
一般人總以為貌帶魅色的他比較有桃花緣,或許也因為如此,對他不抱任何希望,倒是看似守身自愛的劍子老是被追著跑。
看著龍宿微蹙眉的模樣,劍子忍不住低笑出聲「這是小事。」
「汝能記住就好。」
沒有理會劍子意味不明的笑容,他只是輕揉了下眉心,旋身欲離開,卻被劍子拉住了衣袖。
「最近吾常見你撫著額際,你人不舒服嗎?」
盯著龍宿眉間似是要淌出血來的紅痕,劍子忍不住輕撫上他的眉心,卻見他忽的握住自己的手腕,蹙眉低叫出聲。
「劍子!」
「怎了?」見他臉色一變,劍子連忙低頭擔心的看著他,卻見龍宿搖了搖頭,只是輕揉了揉眉心,好似這樣做就可以舒緩疼痛似的。
「吾的頭很痛,吾想先回去休息了。」
「晚些吾下戲後,陪你去醫院一趟好嗎?吾看你頭痛好像已不是頭一天了。」
「不用。吾讓鳳兒陪吾去就好。」
「那…檢查的結果,你要告訴吾。」見龍宿又要舉步而走,劍子連忙拉住他的手。
「吾會。汝先去準備吧!吾沒事,別擔心。」輕拍了拍他仍握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龍宿拉下他的手,逕自往樓下而走,沒再停步。
* * * * * * * * * * * * * * * *
好不容易拍完今日的進度,已是半夜兩點。
步出片廠,抬頭但見點點的銀星,正懸在夜幕上放著稀微的星光。
不知龍宿檢查的結果怎樣。
看了眼手上的錶,雖是掛念著他的狀況,但是時候已晚,也不好前去打擾,索性作罷。
正想走往停車場,卻忽然聽見一陣鈴聲大作,他連忙自衣袋中找出手機。
「吾是劍子。」
「吾知道。」
聽著電話那頭傳來忍笑的聲音,令他忍不住跟著彎唇「心情不錯?檢查的結果如何?」
「醫生說吾只是太累了,要吾好好休息。正好吾到江南去拍廣告時,可以放鬆一下。」
「這樣就好。你要睡了嗎?」
「吾是病人,要準時上床休息。」
忍住噴笑的衝動,劍子語帶戲謔的回道:「敢問你的準時…是以幾點為標準?」
都已經半夜兩點了,還醒著與自己閒話,哪裡有半點病人該有的模樣。
「吾是等著要告訴汝結果才沒睡。」
「那…吾現在去找你。」
「耶…不要。汝一來找吾,吾與汝閒聊就別睡了。」
「龍宿。」聽著他隱在話裡的玩笑意味,劍子忍不住低笑出聲,而那頭的龍宿則沉默了片刻,這才再開口。
「汝真的要來找吾?」
「如果你不想見吾就算了。」話雖是這樣說,但是他卻知道他不可能拒絕自己。
兩人相識多年,龍宿的性子,他是再清楚不過的。
「什麼話!劍子,我們是好友,吾豈有不想見汝之理?」
「那你是答應了。」帶笑的語氣中有著淡淡的得意,令那頭的龍宿忍不住笑出聲。
「是是是…吾讓鳳兒等汝。」惡意補上的一句,帶著幾許的任性。
「你這個沒良心的主人。」雖是如是笑罵,但是卻沒有真正的貶意。
「總好過汝這個沒心肝的朋友。」回了他一句,他這才正色說道:「汝到時再打個電話給吾,吾已讓鳳兒先回去休息了,吾怕自己要是睡熟了,沒聽到電鈴聲。」
「那吾會破門而入。」
讓劍子帶著玩笑的話惹笑,他亦是語帶玩笑的回答「哈…吾的門是白鐵所做,汝真能破門而入,那龍宿就恭候大駕。」
「不與你閒話了,有話吾見到你再說。」聽著他的笑聲,知道他的精神頗佳,令他心頭頓時輕鬆不少。
「嗯,路上小心。」
將手機再度放回衣袋內,他連忙急步走向停車場,驅車前往。
* * * * * * * * * * * * * * * * *
到了龍宿的家門口,已時近四點。
按了門鈴後,在門前等了片刻,這才聽到門內傳來步伐移動的輕響,而後是白鐵的大門在電腦控制下往兩旁退開。
春夜猶長,闇色的夜幕下,庭內兩排相對而立的昏黃路燈勾勒著拖著曳地睡袍的修長身影,更顯纖長。
看著背光的身子,落下直透至跟前的淡影,令他不由得彎唇。
見他始終站在門外不發一語,龍宿索性向前喚道:「劍子,進來吧。」
「嗯。」
接過龍宿遞來的鞋子換上,他這才跟著他往長廊而走。
繞過庭中的噴水池,與龍宿一同走了片刻,這才在一間和室的房前停下腳步。
推開紙門,龍宿率先步了進去,而劍子則隨後跟上。
看了眼入房後,便往一旁的靠墊倚躺而上,似是隨時要入眠的龍宿,劍子忍不住笑道:「你要是想睡就睡吧,不用在意吾。」
「這是汝說的。」抬眸瞟了他一眼,見劍子頷首,龍宿便沒再努力打起精神,將靠墊推開,便躺下。
「你的頭還疼嗎?」見龍宿在一旁躺下,劍子挪近他,俯身望向已閉上眼準備入夢的他。
「不會…」輕喃了句,他微側首,將半邊臉頰埋入枕中,沒再理會他。
聽著耳畔傳來均勻的呼吸聲,知道龍宿確實已入眠後,劍子這才跟著在一旁躺下,方閉眼卻聽到一聲輕喃。
「永…永…無…相…」
「嗯?」
疑惑的撐起身子貼近龍宿的唇,想聽清楚他在說什麼,卻驚醒了他。
「劍子?汝在做什麼?」
伸手抵住幾乎沒壓在自己身上的劍子,龍宿一臉的莫名其妙。
「你方才在說夢話。」
「吾說了什麼?」
見劍子挪開身子,龍宿連忙撐坐起身,驚疑不定的看向他。
「吾聽得不太清楚。怎麼了?」
輕拂開他垂落在胸前的帶紫銀髮,卻見龍宿微挪開身子「沒什麼。吾很累,想睡了。」
「你夢到了什麼?」察覺他話中有異,見他轉身就要入眠,劍子連忙握住他的肩頭,不讓他避開自己。
「沒什麼。」
「龍宿…」
「汝再吵吾,吾就到隔壁房去睡。」瞄了劍子仍握在自己肩上的手一眼,他沒好氣的說道。
威脅?
看向眼前難得斂去笑容的龍宿,劍子無視於他話中的惱意,只是淡淡啟口:「既然你什麼都不願告訴吾,吾離開了。」
威脅是嗎?很好,那看誰比較狠。
「劍子!」
抓住眼看要起身的人,龍宿微蹙秀眉「吾說就是。吾只是夢到我們在拍的那部戲而已。」
「嗯?」
「不過吾一直夢到汝向吾揮劍。」再度蹙了眉,他顯得不太情願的開口。
「那是後面的劇情。你覺得壓力很大嗎?」望著龍宿蹙眉的模樣,劍子忍不住思考起是否要繼續拍片的問題。
「沒有。吾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望著龍宿蹙眉的模樣,知道他此刻心緒必定很亂,他沒再追問,只是再度在他的身畔躺下,而後拉著龍宿在一旁躺下。
「吾趕完接下來的三幕,我們立刻啟程到江南去。」
「嗯…」
瞟了劍子嚴肅的神情一眼,龍宿輕應了聲,便再度閉上雙眼,而劍子也跟著閉眼欲入眠,卻忽然覺得握在手中的手微微一動,掙開了他的手。
睜眼,卻見龍宿兀自背過身,側身而眠。
龍宿…?
盯著自己被掙開的手,再看向他的背影,沉默了半晌,劍子這才再度閉上雙眼。
他總覺得他的夢境,並不如他所說的那般簡單。
罷了,等前往江南後,他有的是時間陪他耗,他一定要弄清楚究竟他夢了些什麼。
兩人自兒時便相識,龍宿與他的家庭背景雖然極為懸殊,但是龍宿卻彷彿對他當時所住的破舊公寓渾然無覺,不同於龍宿身畔的人,甚至連僕人都對他當時所住的環境的厭惡,他仍是有事沒事就往他家跑。
直到龍宿的父親因為擔心兒子這種不告而行的行為會引起安危的問題,畢竟龍家太過富裕,而龍宿又偏愛華麗而繁複的衣飾,這樣的他無疑是匪徒眼中移動的金庫,所以龍家索性強行介入劍子的生活,與劍子的父親達成協議,出錢讓劍子轉入龍宿所讀的小學,自此一直到大學畢業,兩人始終同校。
而一直到高中以前,劍子一家則在龍家的安排下,始終與龍家比鄰而居。後來因為家境轉好後,劍子的父親便不想再住在龍家替他們安排之處,這才搬離了龍家的隔壁。
但是與龍宿比鄰而居的二十年,已讓他習慣了幾乎是天天和自己同床共寢的龍宿,初搬家的那幾夜,他因為難以習慣而失眠了數天。
雖然兩人已不再比鄰而居,但是他仍是常前去找龍宿,而龍宿也始終不改自幼對他的熱情,每次他前去找他,龍宿總是與他在床上聊過整夜,最後才不敵睡意的倚著他入眠。
習慣了兩人極為親暱的舉止,這幾日龍宿突然而生的排拒舉動,令他不由得心生疑惑。
看著近在咫尺的背影,握不到他的手,他索性握住他散在自己眼前的緞髮,挪近他的身畔,這才跟著一同入眠。
* * * * * * * * * * * * * * * *
如果先前他一直覺得他略有不對勁之處,那眼前是否可以算是驗證他的想法?
看向自到機場後便一直站在佛劍旁邊的龍宿,他總覺得不太對勁。雖然他解釋自己的行為,說是他們兩人站在一起太為顯眼,因此不想與他站在一起。
但是與他站在一起顯眼,與佛劍站在一起就不顯眼嗎?
隔著太陽眼鏡咖啡色的鏡片盯著正與佛劍低聲交談,全然沒有理會自己的打算的龍宿,他沉默了一個早上,再也忍不住向前。
「龍宿…」
「嗯?」
聞聲回頭,卻險些撞上不知何時已走至他的背後的劍子。
「劍子,汝在做什麼?」
雖是隔著擋住雙眼的鏡片,但是他總覺得有一股強烈的怒氣直向他射來。
「吾才想問你在做什麼。」
壓低了嗓音看向又挪步後退的龍宿,他忍不住握住他的手腕,將他拉至自己的跟前。
「吾哪裡得罪你了嗎?」
「沒有。汝怎會這樣想?」被劍子的話挑起了笑意,龍宿迷惑的回問。
「那好,你過來。」
轉頭朝佛劍一頷首,他挽著龍宿的手大步往登機口而走。
「劍子?」
「你最近一直在躲吾。為什麼?」
壓低了龍宿用以包覆長髮的寬帽沿,等候著登機的同時,他低聲問道。
「吾沒有。」
「龍宿,你以為吾今天才認識你嗎?連位子你都訂到別排去,別告訴吾你只是不想惹人注意。與佛劍同行不會比與吾同行來得不顯眼。」
緊握住龍宿的手腕,他低頭靠向他的耳畔低聲輕說,卻見龍宿直往一旁退開,多日來與困惑同生的悶氣頓時一湧而上,他索性鬆開他的手,逕自往前而走,穿過登機口。
怕引起別人的注意,他不敢揚聲喚他,只得上了飛機後,這才走至他的身畔低喚「劍子,汝在做什麼…」
「不是說不與吾同行?身為你的好友,吾自有成全的義務。」聽著站在自己身畔的龍宿的低喚,忍住抬頭看他的衝動,劍子淡淡的回道。
「這…」
瞟了眼不遠處正想走過來的空服人員,龍宿微攏眉,回頭和已上了飛機的助理低聲交談了幾句,他這才在劍子身旁的位子坐下。
「汝在生氣?」看向正閉著雙眼的劍子,龍宿低聲問道。
「你說呢?」
睜眼看向正微傾身靠向自己的龍宿,他坐直了身子湊近他的臉頰,直望進他的丹眸問道,卻見龍宿在自己靠近的同時,又要退開,他索性拿起他臉上的太陽眼鏡,想瞧清他的神情,卻赫然瞥見他眼中未及隱起的不自在。
「龍宿…?」
盯著他的瞧了片刻,他好笑的伸手摸上他的臉頰「只是出門你有必要上妝…」
未完的話卻在觸及他的臉頰的同時全數消失。
在觸上他的臉頰的同時,他不僅察覺了指下並無脂粉,卻見眼前帶粉的容顏瞬間急速染上惑人的丹紅。
兩人相識二十年,已許久不曾在他的臉上再見到的羞紅,卻令他一時失了神。
而龍宿則在他失神的剎那,連忙拿回太陽眼鏡再度戴上,側過臉倚上椅背。
看著他的側臉,他沒再執意要他回過頭,只是反覆思量著他方才的神情,兩人一路沉默無語。
* * * * * * * * * * * * * * * *
暮春時節,熟透的黃梅染香了拂柳輕揚間的街道,彷彿教蒼天也嘗了滿口黃梅,酸得淚花直轉,點點飛洩。
打傘,遮去漫天霪雨。
描繪著眼線而更顯精緻的鳳眼上挑,看向煙雨裡迷濛的街道,腳下的青石磚道被雨水潤得濕了,映著他迎風飄揚的紫龍繡白底紗袍,綴飾在衣擺間的珍珠迎風輕盪,像似秦淮河上的華光灼灼,勾勒著長袍下修長而勻稱的腿,與河上不斷飄來的鶯聲軟語,同樣似隱似現的曖昧。
「龍宿!」
看了眼在眼前急急停下的雪影,點染著橙金的豔唇微勾「劍子,汝這一身賽雪的長袍要是汙了,只怕劇組的人要瘋了。」
「你再不到,他們才真是要瘋了。」
好笑的看向撐著紙傘,全然沒有半點緊張之色的龍宿「上來吧!就一小段路,吾載你去。」
兩人到了江南後,他數度想追問他前往江南前的奇異舉止,但是龍宿總是找藉口避開他,無法問得答案,他只能無可奈何的看著他一直與佛劍在一起。
今日他提走前往拍攝的現場,在茶樓中等了片刻,不見龍宿前來,他匆匆向劇組的人打了聲招呼,便借了台自行車沿著街道找他。
知道他近日總是避著自己,他故意開口要他坐上車,卻見龍宿笑容不變。
「嗯。」沒有推卻的走向前,側身坐上自行車的後座,同時伸手環抱住正打算回頭的劍子。
「龍宿?」看了眼環在腰上的手,劍子疑惑的回眸望去,卻見撐著傘倚著自己背的人笑得理所當然。
「天雨路滑,吾是怕汝將吾摔下去。」
真是奇怪的理由。
雖然欣喜於他又再度回復兩人過去相處時的態度,但是他卻無意簡單讓他混過。
「吾載你如此多年,可有將你摔過?」挑眉面對他的不信任,卻見龍宿一抿絳唇,丹眸凝笑。
「最近劇裡我們總生紛爭,天曉得汝會不會記仇報復。」
似是談天般雲淡風輕的口吻,唇邊的微笑始終不變,卻仍是令劍子察覺到不尋常的氣息。
「你很在意?」
難道這是他近日異常舉止的原因?
看著劍子挑眉質疑的神色,龍宿亦學著他揚起眉,湊近自己的臉「汝說呢?」
盯著龍宿的臉瞧了片刻,上了妝的臉頰始終帶著淡粉,讓他無法知道他此刻的真實神色,只得作罷。
「吾不在意。就不知劇中小氣的你,是否人生如戲?」
含笑睨了龍宿一眼,沒等龍宿回話,他已踩著踏板,順著濕滑的磚道緩緩前行。
「人生是戲,戲也是人生。半點認真,半點癲狂。」對他的調侃視若無睹,他只是緊抱著劍子的腰,撐著傘靠著劍子的背,替劍子擋去漫天飛雨,含笑輕喃。
「劍子。」
「何事?」
放緩車速,繞過下坡的磚道俐落的彎進小巷中,同時分神聽著背後的人笑語。
「今夜拍攝結束後,我們去小酌一杯好嗎?」
「起酒饞了?」
好笑的彎唇,不用回頭,他也可以想見後頭的人準備為自己辯護的理直氣壯之色。
「欸…這煙雨之中小酌,吾欲得風雅,非為口欲呵…」
果然。
「如何?」
見前頭的劍子不回答,收緊環在腰上的手,硬是要他分注意力給自己。
「要找佛劍一同去嗎?」被龍宿不預期的動作一驚,他連忙停下車,回頭看向背後的人。
「他會用佛牒將我們兩人打下船。」
秀眉攏聚,他滿臉的不敢茍同。
「哈!」
「如何?還是汝怕了?那龍宿也不勉強,吾今夜自己去…」鳳眸輕瞇,帶著挑釁的意味,絳唇開闔間,刻意的細聲細氣隨著輕煙吐出,與帶著挑釁的話形成強烈的對比。
「吾會去,你自己別忘了出現就是。」
初抵達江南的那日,在北京出生,而後大半的時光都隨著劇組在河套一帶往來拍片的龍宿立刻興沖沖的拉著他耳語,說要到秦淮河上的畫船,親眼目睹自古名揚至今的秦淮夜景,到江南前的異樣似是壓根沒有發生過一般。
當夜他準時在河畔等他,左等右等等不到人,還幾度險些被太過熱情的走唱女子硬架上船,卻始終等不到龍宿出現,直到天將明之際,才見到佛劍出現在河畔。
「龍宿病倒了?」
聽完佛劍的話,令他抑不住驚訝的揚高語調。
「嗯。」面對他的疑問,佛劍依舊是如常般面無表情的頷首。
習慣了北地氣候的龍宿,初到江南的第一天,便被江南春雨喚出了從來沒有遇過的過敏,教他在旅館內紅著雙眼,像是哭泣般的抱著面紙,躺了一整夜。
原本一夜空等無人的疑問,全被佛劍帶來的消息勾消,他只是急急趕往龍宿的房內,將倚在床畔仍在與懷中的面紙難分難解的他一把攙起,硬是在房內起了個爐子,煮了鍋桂圓紅棗逼著他喝下去。之後又過了三天,龍宿才適應當地的氣候,而廣告的拍攝邊緊接而來,兩人成天趕拍,倒也沒再想過上船夜遊。
「那就這樣說定了。今晚吾的部份一拍完,吾就到這裡等汝。不見不散。」
未等劍子回答,他回頭朝劍子一笑,順道將手上的傘塞至他的掌中「吾先進去了,汝也快進來吧。」
目送龍宿匆匆消失在茶樓前的背影,劍子好笑的一搖首,雖然仍是想不透他的態度因何突然轉變,但是他仍是將自行車往茶樓下隨意的一鎖,收妥手上的紙傘,這才步入茶樓之中。
[ 此帖被think在2009-07-10 15:44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