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時節,氣溫依舊寒冷,在岸邊閑晃的男子萬萬沒有想到,他居然會意外撞見他人沐浴河中!
這個意外中的意外,讓河岸上下全不相識的兩人一時驚愕地面面相覷。
雖然知道眼前這正在水中的沐浴的只是一位男子,但不知怎地臉頰還是燒紅地熨人,窘得
劍子仙
跡立刻背過身去。
而這位佇立在河中的光裸男子對於自己適才被人從頭到腰看得一點都不剩的事反倒不甚介意,他
攏了攏溼漉的長髮隨意地一把簪在後腦,徒留髮尾沾貼在長頸上延伸至鎖骨。
水聲嘩啦嘩啦地響了一陣,河中的男子從水中走上來,任意披上了衣物,隨手束了衣帶,笑聲盈
盈地瞅了眼背過身的劍子說道:「吾不怕男人看,汝倒是羞到臉紅?」
聽這口音,劍子仙跡難掩驚訝地回頭發問:「你是儒生?」
聽聞儒門天下的教首剛過世,照理說所有的儒生應該都在儒門守喪,怎會有門人此時在外流連?
「正是。看汝衣著,應是道士之流?」鳳眼微瞟,眼前的儒生態是隨性不禮。
「我是道門的劍子仙跡,適才失禮了。」
雖是道歉的話,但是話者連一點道歉的態度都沒有,只是不滿地盯著眼前的男子。
居然有這種不守喪反而跑出來閑玩的不良儒生,看來在新教首繼位之前的這段空窗期,儒門的管
理恐有問題。
感受到眼前傳來的不友氣息,但一身濕漉漉的儒生還是佯裝不在意地自我介紹:「儒門天下,疏
樓龍宿。」
果真是儒門天下的人!
劍子仙跡聞言,不掩不滿地怒問:「既然是儒門天下的門生,不在儒門守喪反到在外遊憩,你犯
了門規吧?」
被初次見面的人劈劈啪啪地當面指責了一頓的儒生瞠大了眼睛,隨即不怒返笑地說道:「汝以吾
教門規向吾說教?」
一聽,劍子仙跡知道對方不著痕跡地指責他管過界,但是他依舊不當一回事地回言:「你們教首
才過逝,你怎麼樣都不該在外遊蕩啊!而且,下個月新任教首繼位,儒門應該很忙,哪容得你貪
遊?」
「呵呵呵呵呵呵... ...」龍宿聞言,竟笑得捧腹不止。
見得次情此景,劍子仙跡尷尬得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這有什麼好笑的?他可是認真的!而且他可沒說錯什麼。
眼見這個道教的老實人一陣錯愕,龍宿收起失控的笑聲與眼角的淚珠抱歉地說:「前方有一涼亭
,內有香茗、茶僮,讓我奉茶以表失禮之歉。」
一聽見這人竟然還帶了茶跟茶僮,劍子簡直不敢置信,這傢伙竟然真的是專門出來玩的!
嘆了口氣,劍子還是默默地跟著這儒生進了涼亭。
見了案上飄著煙氣的香茗,劍子仙跡隨性一坐,竟不待主人邀請便自動地拿了茶就喝。
「吾還未說『請』。」龍宿有點意外卻毫不介意地抱怨。
「好茶。」放下茶杯,劍子仙跡一臉理所當然地回道:「既然你是不守門規的儒生,那我也不需
要等你的准許吧!」
才說著,這位劍子先生又自顧自地拿起茶壺續杯。
「汝真主動。」
龍宿將倒過的茶壺接過手,發現內容已所剩無幾,伸手招了侍從仙鳳再去溫茶,怎知這位主動先
生瞧著這幕竟開口說:「既然你請我來喝茶,就該自己溫吧!我聽說前代教首是茶道高手,你這
個儒教門生的泡茶技術應該也不錯才是。」
這突來的話聽得這對主從二人伸出的手僵在半空,龍宿手中的茶壺是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而
身為侍從的仙鳳則是圓睜著大大的眼睛,不敢置信地瞧著這個一嘴囂張的客人。
怎麼會有人敢對他的主人這麼失禮呢?
緩緩收起茶壺,龍宿含笑地手一揚便讓仙鳳退下,竟然真的就自己親身溫起茶來。
眼見東道主悶不吭聲,劍子反倒有點不好意思起來。
但是他的確對眼前的儒生很好奇,明明是儒門天下的人,但在這個時期就算想偷溜出來也不容易
,何況還是帶上了茶僮的這種陣仗。
就算是儒教高層,此時為了守喪與下屆教首登位一事,應該也沒這麼清閒。
疏樓龍宿?好像沒聽過這名字。
「道士都是這般自專?」將溫好的茶置於案上,龍宿搖扇訕問。
「不是自專,而是知任主動。」
「說得好聽。」
「這是事實!哪像你們儒生,一個命令一個動作,定了一堆禮儀教條卻又不遵守,哪像我道教認
真自然。」
「呵,明明是汝輩道士不守清規,偷看吾淨身,還說吾不守教條。」
「耶,你又沒在樹叢外立牌子說你在沐浴。再說,在你們教首才過世的現在,你不乖乖待在教內
守喪,反而跑到外面閒遊,當然是你的不對。」
說著,劍子伸手欲繼續倒茶,但是卻被主人給搶先一步地把茶壺拿走。
「汝為吾客喝吾茶,卻是聲聲吾錯,明諷暗貶,這茶可不能再讓汝白白喝了去。」
手一傾,龍宿為自己倒了一杯香茗,卻又將壺置於火爐上,明著就是不給茶。
眼見這難得的好茶被扣留了,劍子佯裝無奈地說著:「唉呀,可惜了這壺好茶啊!」
才舉杯便聽到客人的假哀怨,龍宿順口接問為何,劍子繼續無奈道:「可不是?難得現在出現了
我這麼一位識茶的高人,你不讓茶給我多呷幾口,豈不可惜了它!」
「汝識茶?」忍著笑意,龍宿啜著茶香飲著。
「你這茶是摘自武夷山的大紅袍,一年產量少許,而且只取嫩心;這水是取自天山陳雪之水,甘
甜順口帶點冷冽。而你用的茶具... 沒認錯的話,可都是前儒教教首的珍藏。你究竟是誰?茶與
水或許易得,但要拿到儒教教首珍藏的茶具可是比登天還難。」
「汝見過這茶具?」
再度將茶壺置於案上,龍宿興味昂然地追問。
「我曾有幸於三教會議時見過,前教首茶藝之精湛讓人至今難忘。」想著想著,劍子不自覺地露
出陶醉的回憶神情。
「喔,較之前教首,吾手藝如何?」
「嗯... ...」沉思一陣,劍子半瞇著眼正經道:「這還須讓我再喝上幾杯才能確定。」說罷,
便又伸手將茶壺拿了去添。
「呵呵呵。」搖著扇,龍宿不置可否地抱怨:「汝只是貪茶!」
呷過一口,劍子滿足了一下,又繼續不死心地追問:「還沒說這茶具你是怎麼得到的?」
「很簡單,吾偷來的。」
「偷?」睜大了眼睛,劍子不敢置信地瞧著眼前笑臉盈盈的傢伙。
這傢伙果然是不良儒生,連前教首的珍藏都敢偷!
「這沒這麼容易偷吧?而且在這個節骨眼!」劍子仙跡隨即換上一副絕不相信的表情。
「正是因為在此時,才容易得手啊。」說著,龍宿竟開始點起煙斗,緩緩吞吐起來。
「怎講?」
「正因眾人都以為不會掉失,所以反而減低戒心,就如此輕易地讓吾帶走了。」呼了口煙圈,白
朵的煙霧緩緩向天際飄去。
「你竟然隨意帶出前教首的遺物。」劍子頓覺眼前的人實在是個不孝中的不孝門生。
沒記錯的話,算算日子,今日應該是前教首過世的第一百日,而這個儒教門生竟然還偷偷盜出前
教首的遺物出來喝茶!
「今日,可是百日耶。」
「是啊,所以才該泡茶懷念故教首啊!不知他在天之靈可有聞到這茶香?」
龍宿原本飛揚的神情竟在這句話後悄悄收斂了起來,轉而被一股淡淡的陰鬱壟罩。
這個轉變讓劍子仙跡微微驚訝,他萬萬沒料到這個不良儒生竟然是以這種方式來為前教首守喪哀
悼的。現在想想,這泡茶的滋味,似乎很像那日前教首所泡的茶?
不自覺地,兩人就這麼地在這涼亭聊了整整三日夜,直到侍從仙鳳向龍宿暗打招呼,表示時間不
能再這麼耽擱下去,這場相逢恨晚的聚會才不得不喊停。
臨行前,劍子依舊不死心地追問龍宿在儒教的身分,龍宿依舊是笑笑地把話帶開,唯一的還是那
一句「自己到儒門找。」最後還補上一句「很好找。」
在最後觀視這夕陽餘暉的渾溕美景之時,劍子竟悄悄地從背後伸出手攬住站在自己身邊的龍宿的
腰,並趁龍宿驚愕轉頭之際近身一吻。
「啪」地一聲,火辣辣的刺痛感如同那日見到龍宿裸身時燒灼著劍子仙跡的臉頰。
劍子仙跡萬萬沒有想到,眼前這給他輕薄到的儒門男子,竟然就是一個月後接掌儒門天下的新教
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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