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長夜,無極殿後園寂寥無聲。
遣退旁人,白髮白眉的軍師舉杯獨坐,抬首遠眺高空溶月,思緒漫天飄邈,任回憶流淌迴轉,無法休止,輕風盈袖,玉天璣卻僵滯不動,好似,坐著坐著便消融於天地。
過往雪白的身影既朦朧又清晰,無法看清,為此他有些憤慨難平,一口飲盡手中冷酒,低聲輕喚那人的名,然而手持破網雪花刀的忠僕早不在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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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真暮偽誰能辨,智愚永是兩公平。曾經、現下,或許還有未來,玉天璣一直這樣認為。
局中局,變生變,際遇起伏更迭,飄忽難料的江湖路讓他從志得意滿到韜光養晦。
那日從無極殿回來後,玉天璣情緒低落,但他已不是東武林地位尊崇的唐皇教亞父,也非魔族以三色歸龍之禮請出的智囊軍師,無從拒絕金小開的條件。
他以飛信將雪鴉自猜心園叫回來,在驚愕的那人面前作死作活,甚至舉劍欲刎。盡量不露痕跡,或許雪鴉一開始便看出端倪,仍讓他繼續把戲演完。
兩人一同渡過不可繁數的春夏秋冬,主僕關係已經很久很久,身邊來來去去這麼多人,他只信任他,在多少危急時刻,也只有雪鴉拼死護他周全。
因為信任,玉天璣讓他選擇。風塵驕子,從來自信驕傲,他知道雪鴉會選擇什麼,一直都很清楚。
斑斑血紅昭示赤忱忠心,扶起伏倒在地的刀者,此時此刻他才發現,氣息奄奄的那人,除了忠心,眼瞳裡透露的情意,竟如此真切,還有自己胸腔深處崩發出得尖銳刺痛,是他隱藏得太好,還是自己蓄意迴避。怎麼,他以往會粗心忽略。
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
慘白臉色,他抱著雪鴉喃喃自語。「雪鴉,吾、吾不是,不是……」話到半途,怎麼也接不下去。
淌血刀者已是出氣多入氣少,只伸手緊緊扯住他的外衣,雙眼直直凝視著玉天璣,彷彿要將身影刻在心中,好讓他帶到九泉再三思念,越發急促的喘息,和口中湧出得血水,在在顯示生命已到盡頭。
一咬牙,雪鴉奮身靠近白髮之人耳邊,困難地開口。「主人、吾捨不得……」語未畢,人已逝。
怔怔看著他閉起雙眼,顫手擦拭那人唇邊血漬,緊擁他毫無生息的身軀,玉天璣眼淚不停滾落,止不住地發出切切悲鳴喉音,一聲啞過一聲。
他不懂為何自己無法放聲號哭,即使胸膛如此疼痛。他只知道自己似乎放掉了什麼,而那東西一被放手,便灰飛湮滅。
捧著裝有他首級的禮盒,玉天璣一步步走向無極殿。向武林至尊獻出禮物,無極殿便也再次接納了他,幾天後有刺客行刺金小開,趁亂他偷出首級,帶回從前居所。
雙手顫顫,連身體也跟著抖動,小心翼翼將雪鴉的頭與身接起,輕柔地把屍體放入棺木,而後十指挖穴,以衣包土,趕在黎明前幫他造了墳。
雪、鴉、之、墓——左手劍指凝氣,在石碑寫上名姓,那人就此埋於黃土之下。
注視墳碑良久,玉天璣突來一笑,笑得極淡極淺,沒有言語沒有淚水。
破曉時分,雄雞啼鳴,他倏地決然轉身回返,風中白髮輕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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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往事、嘆古今,春風不染白髭鬚,卻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家種樹書。
吾乃風塵驕子,玉天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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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寫。劇情有點忘了。XD
[ 此贴被起泓在2006-10-22 01:57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