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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gicoflov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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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0.12 〈人間只一,天上無雙〉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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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本篇接續〈人境幾浮雲〉、〈浮世鏡〉等文



〈人間只一,天上無雙〉



冬風打得人哆嗦不已。

紫髮卻是輕飛,琥珀色的眸益發血紅,猶若嵌在玉上的熾中寒,細密密掃過四周。

事實上,他不想來此,卻不得不來此。

龍宿緩步慢移,步履挪至山中深潭邊。披著的毛裘是上好皮料所裁,他漫不經心地蹲下身子,昂貴的裘曳在地上也不在乎。

修長的指在潭邊石上不耐煩地敲著,他單手托頰,拉長聲在綿綿冬裡似是自語:「鬧吾三四日,應汝所願,吾獨自前來,不現身嗎?」

那聲回盪在枯林空山,縈繞久久。

山潭湖波漸起,龍宿見狀慢條斯理地起身。

「波嘩」的聲只掀起小小的浪,本是冷眼的龍宿,神色隨之愕變。

自潭水而出的是名黑衣少婦,雙頰帶鱗,眸睇幽幽。墨色長髮滿是冰寒之氣,深色的脣咬緊。

而後,兩行清淚如珠滴滴滾落。


***


中邪?

劍子抑制自己將要出口的笑意,大寒天的嘴會冷,自己又是人人敬重的「前輩」,總不好在後生晚輩面前忽然放聲大笑。

他知曉龍宿目前暫居海東,而他核對草本醫經內圖譜的行程也來到附近,早已打過招呼。

幾名儒生便是依此尋他,告知他「龍首好像中邪了」,希望他能到書院去瞧一瞧。

這,這怎叫他不笑呢?

龍宿身懷龍氣,本身即是伏妖辟邪的體質,強烈得連動物都不敢靠近,若果中邪,他倒想見見是什麼邪如此厲害。

海東儒林書院的紅色屋簷掛了兩盞燈籠,平常時候他腳步緩慢,即使儒生催促,仍是悠哉前行。來至書院已是日暮時分,謝過領路僕傭,他如走自家般地熟悉。

穆仙鳳已候在鹿苹廳前,嬌俏臉蛋微泛紅暈,顯是由冬風吹拂而起。

「見過劍子先生。」

「嗯。龍宿還好吧?」

「在寢房裡五日不出,不吃不喝。」

劍子露笑以對。「他以前也曾經這樣吧!像我們這種長年習武的人,斷食數十天也非怪事。」

「主人連著數日睡不安穩,說是夢裡有人託他事情,五天前出外返回便如此了,」穆仙鳳難掩焦急,「仙鳳極少見到主人此般模樣,所以……」

「我明白了。」劍子正色以待。「我去探探他的情況,妳且莫急莫憂。」

穆仙鳳欠身一禮,領著劍子穿過迴廊,行至金風閣。

龍宿貪懶,凡其所佇的書院,亭台樓閣之名大抵相同,除非有十足特別能讓他再書一名,否則便垂定式。

他曾犯過嘀咕:金風颯颯肅殺,定以閣名少了幾分悠閒。龍宿只回他一個琥珀澄淨透底的眼神,他瞧著,渾身寒毛都豎起來。

行至金風閣前,劍子道:「仙鳳,勞妳準備一些膳食,待會兒送給龍宿。」

穆仙鳳依言離去,劍子才旋身慢吞吞踱至龍宿寢房前,屈指叩門。

「龍宿,我不請自來了,你在裡面嗎?」

未得回應,劍子兀自納悶;莫非是餓昏頭了?他想來好笑,畢竟這是親身體驗,非是沒有可能。

正想再敲幾聲,身側傳來熟悉的聲,令劍子側身而望。

龍宿抱著幾卷素紙,濃眉輕蹙。

樣態看來正常,只是稍微疲憊罷了。劍子露齒一笑,退了數步。

「原來你不在房裡。你要作畫嗎?」

龍宿趨前推門,瞥了劍子一眼,低啐了聲「不莊重」,才緩聲道:「吾尚未問汝之來意為何。」

「耶,是儒生們請我來的。」跟著龍宿的步伐進入金風閣,劍子撢撢肩上的瑟瑟風意,尋了一方木椅落坐。「他們說你這幾天行徑怪異,可能是外出時中邪了,才央我來看看的。」

龍宿聞言挑高眉。「依汝之見?」

「大驚小怪。」很乾脆地攤手直言。

「那汝還來做甚?」

「安撫那群孩子囉!」劍子撫著下巴,偏頭端詳龍宿。「你今天脾氣很不好,說沒三句話就開始對我刻薄,較之往常氣浮許多。」

「……劍子,汝的臉皮真厚。」所以讓他說話就想刻薄。

劍子長嘆,垂肩雖是喃喃自語,帶幾分讓人聽聞的意味。「自從木瓜以後我大概連臉皮都沒了。」

深色眸子瞪著劍子,龍宿雖將紙面攤平,手扶桌沿,卻似思考何事。

「其實,也非無事影響。」

「你自己能處理不是嗎?或者需要我幫忙?」

收手任由素紙再次捲起,龍宿一手環腰,另手端著下巴繼續沉吟。

「吾也確實需要有個人來幫忙。」

「哎,那個人選就是我了。」不過眨眼片刻,劍子已竄至桌案前,笑咪咪地與龍宿對視。

數日未吃睡的龍宿心裡一震,抽了口涼氣。「汝做什麼?」

「毛遂自薦。我已請仙鳳準備餐點,瞧你心神不寧成這樣,難怪你的學生擔心。」劍子輕拍龍宿的肩,方才那雙漂亮的眼睛裡閃過絲微的愕然他瞧得清楚。

瞪著劍子自然順暢伸手過來拍肩的動作,龍宿忍下心裡一股氣,鎮定地將劍子的手拍開。「汝吾情誼尚未好到如此地步。」

又來了……劍子神色維持不變,不知是留自己的面子或是避免龍宿難堪。

啊、多做少說,將刻薄當冬雪欣賞,有時難免覺得自己是自虐式的同龍宿親近。縱然,對方似是將情損之又損,將要無意。

「這次我說不過你。未知好友欲以何事相託?」斂整心神,劍子微笑道。

實在很難對這種恢復力不亞於嗜血者的人發什麼大脾氣。龍宿垂眼,聲音也軟許多。

「在這種事上吾姑且信汝,莫可外言。」

「這麼神祕!」

「避免紛爭而已。子時過後,汝至閣外小亭等候。」

「……夜行有詭。」劍子興味昂然。

龍宿啐了他一聲,逢穆仙鳳端來熱食,身為主人只得招呼劍子同用。當然,穆仙鳳早就估量好,真不知他的丫頭究竟比較偏心誰?


***


晨色。

龍宿站在突出的岩石上,這方崖上冬風呼呼吹過,他紫色的長髮撩起陣陣波浪。

劍子總是處於欣賞的角度觀察龍宿舉手投足的丰采,尤其現時添了幾許私心自用,這股優美俊秀是讓他勉強能微笑的原因。

「龍宿,我很抱歉不能陪同你前往。」

「汝為何要道歉?」

劍子的笑轉為苦笑。「修行數百年仍限於天生資質,我不過是肉身凡軀已矣。」

龍宿側眼睨他,薄脣抿起。「劍子,汝喜以自然開導他人,怎地此刻汝卻陷入迷思。」

「哎,除卻迷思,我的私心更甚。」劍子頷首誠摯地道:「多謝好友提點。」

輕笑了聲,龍宿旋身望著遠方曦光波粼的海面,紫眉微攏。

「劍子,吾所託之事尚請關照。她要什麼在汝衡量範圍內盡量滿足她,若是五天後吾未回來,汝就任她自生自滅吧。」

「龍宿呀,你不是莫名為旁人冒險犯難的個性,如此也太過冒險。」

琥珀色的眸子在晨間金光閃耀顯得剔透,回首一望,劍子隨之一愣。

「因為是同類吧。」

「欸……我明白了。」隨手扯下衣襟上的指寬玉環,劍子用力握在掌心,又在額間輕觸,趨前遞給龍宿。

伸手接過,龍宿頗感不解。

「我雖不能與你同去,還可在岸上接應。若是你在海中尋不到路徑,就讓玉環的光引你上岸。龍宿,量力而為,小心為上。」

抿起的薄脣勾起明顯的笑弧,龍宿點頭,將玉環鉤在襟側。隨後他步至崖前,回首望了快掩不住擔憂的劍子一眼,便縱身一躍,如紫雲仙氣般奔飛。

劍子翹首而望,那身形恰似一尾身形細長泛著淡紫鱗光的龍穿梭,往日陽昇起的盡處而去。


***


海東的冬日沒有雪跡。

店裡燒幾罈爐子,紅暖暖的,茶客聊得盡興。劍子坐在欄邊,恰可見臨街往來的販商走卒。

書院裡的儒生是他細心打發,在不遠處山林湖潭的嬌客也是他去按捺的,頓覺龍宿能掌理龐大的儒門體系果然能力不凡。

他光是想那些應付的理由與藉口就頭痛,莫怪乎當初他大意遺失寧闇血辯,龍宿眼神銳利得很。不過那傢伙雖是懷疑卻還是跟他一起到黃泉之都……噯,也就是說他在不經意間消耗太多龍宿的熱情了。

劍子端摩瓷杯,想到待會兒得上山打發嬌客,雪白濃眉便蹙緊。

其實他真正擔心的是,那女人會否益發獸性狂暴,又若旁人察覺,造成什麼傷害,該如何是好?

懷孕中的野獸,警覺心總是比較高,破壞力也很強。分明是東海龍族的公主,既然在南海受委屈,為何不回娘家哭訴,反而跑到岸上來找龍宿?

他對這些事情沒個概念,抬頭端詳天色亦是時刻到了,便起身付了茶資翩然離去。


***


黑衣裝扮的少婦並不算美,一雙眼漆黑如墨,反而像鄉野傳奇形容的女鬼。

她的腹部微微隆起,神情滿是警戒。

深山裡的深潭是她潛藏的地點,只有在飢餓的時候才浮上水面,以人身之姿威嚇性地打量四周。

海龍族不能在淡水待太久,是以龍宿雖將之掩藏,仍必須進入南海找龍王將這個麻煩帶走。

劍子肩挑兩桶木炭,步伐不受影響,走得很穩當。遠遠地便見黑髮少婦坐在大石上,以五爪梳理長髮的模樣。

其實他會怕這種莫名其妙的「人」,一般的妖魔鬼怪好商量,獨獨這種容易不可理喻,又是神衹,他傷不得。

方才在茶店喝茶,拉長耳朵聽到不少消息;據聞南海近日頗不平靜,冬天卻掀大浪,擾得漁民的捕魚曆全然不作準。

他擔心龍宿孤身進入南海底,會否被牽連什麼事件中。那傢伙性子不喜淌渾水,數次皆是他硬拖龍宿出來的;如今他落得清閒,龍宿倒是忙得不亦樂乎。

「唉。」劍子驀地嘆氣,挑著桶子走到潭邊不遠處。

少婦面頰上的黑鱗閃閃發亮,漆黑的瞳子轉動,睥睨與威嚇的眼神投射到劍子身上。

「送食物來?」低沉乾啞的聲自少婦喉中發出,烏紫的脣掀也未掀。

「是啊,龍王妃您所要的兩桶木炭。」他將桶子放落,提高警覺地移至龍王妃落坐的石旁。

記得數年前龍宿受託擒得的龍王子,雖然脾氣不好至少還算有禮貌,最起碼不會陰沉恐怖,怎麼那小王子的姊姊卻是如此奇怪?

當真與有孕在身相關?深邃的眸瞅了眼少婦的腹部,登時旋風颳起,尖長的利爪以寸毫之差停在他鼻樑前。

「什麼居心?」

劍子趕忙傻笑以對:「沒有什麼居心啊,我不過是龍宿委託來照料數日的凡人罷了……」

龍王妃收回伸長的利爪,躍下大石,黑眸觀察絲毫不敢大意的劍子。

那眼神像狩獵中的蛇,飢餓了很久,好不容易找到理想的食物似的……劍子心想,身形未敢稍動。

像是打量得滿意了,龍王妃低啞的聲又起:「人類,我餓了吃什麼你都辦得到?」

「在不違反自然與安全的原則內,劍子可竭力。」

「喔……人類,」那雙如蛇噬獵的眸子再次對準劍子,龍王妃步步逼近,「你不是普通人類,身上有非常濃厚的靈能潛質,很香、很香,你讓我吃吧!」

劍子邊傻笑邊後退,慢條斯理地道:「龍王妃,身為神衹不能隨便吃人吧,況且我已活了數百歲,肉很老,味道不好。」

近乎獸性爆發的龍王妃再次聽不進劍子的話,雖是有孕在身,動作還算敏捷。她像豹子般的撲向前,劍子只得再退數步,一快一慢間,顯然劍子是遊刃有餘。

「龍王妃,您有孕在身要小心,要是摔跤了我很難對龍宿交代……我答應他了,自然要小心保全性命也要小心保全您的安危呀!」

龍王妃左撲右捉,忽地止住身形,利爪護住腹部,神情痛苦地旋身躍回深潭中。

劍子也停下閃躲的動作。龍宿特別交代,龍王妃什麼都吃,可能也會吃人,要他小心謹慎;如果真的有這種要求,只要記得陪龍王妃「運動」,撐到她自個兒不舒服遁回潭中即可。

要是再來個幾次,他總會被捉住的。劍子無奈之餘趨前將裝有木炭的兩個桶子推到潭邊,只見潭中隱約有個閃動光澤的黑色鱗狀物,忽隱忽現。

……真像虎視眈眈的兇猛水蛇。劍子想到今日已是第五日,不知龍宿前往交涉的情況如何?


***


第五日的深夜,海崖邊仍是寒風陣陣,無月亦無星,隱約可見層層疊疊的烏雲更添暗夜詭譎。

吉凶未來先有兆。劍子抬首瞄了眼天邊的雲,緩步踱至崖邊,雙眼直視看似平靜無波的海面。

龍宿做事喜歡提前做好,剩下的時間是觀察與修改;也因此他與龍宿相約,往往他是遲到很久的那一個。除卻自己真的遲到的時間外,龍宿還提前候在約定地點多時。

因此今晚他才急。能夠定出五天內返回,龍宿必有他的考量。一個不會把時間距抓很緊的人卻直到此時尚未出現,他怎會不擔憂?

深邃的眸瞬也不瞬地觀察,驀地,像是有什麼新發現,足尖幾點躍下海崖,穿過矮林,來至礫石遍布的海灘。

選中此一地點乃因周圍有幾處海崖包圍,邊防巡兵較少,真要有什麼動作不易立刻被察覺。畢竟他們這些江湖人很讓某些人忌憚,能避則避。

深夜的海面漆黑一片,此時卻有許多一點一點的光芒在海面上閃爍。

劍子快步向前,袍袖一揮,將拍在石上的光點捲來,赫然發現是一粒拇指大的珍珠。

他眉一挑,不在乎冬夜浸水有多寒冷,衣袍下擺硬是沾了海水的往海中走去,直到過膝,他才俯身訝然。

這些光點全是珍珠散發而出的,問題是哪來這麼多珍珠漂浮在海上?

……不對。這些並不是夜明珠,如何自體發光?劍子端詳手中的幾粒珍珠,倏地一拋,回身往岸邊走。

他太糊塗了!今日無月無星,他雖是習武之人,眼力也不該好到這種程度!上了岸雖然寒風刺骨,他仍仔細搜尋岸上可疑的光源來處,察覺在幾個黑色大石的夾縫中隱約有點光芒。

趕忙趨前察看,這才發現附近的石上沾了不少血跡,只是血腥味被海水的鹹味混去,他一時不覺。

細微的光束直指天空,劍子攀在石邊,往大石堆起的縫中一望,剛毅的臉龐流露錯愕。

「龍宿!」趕忙探下身伸臂欲將狀似昏迷的人拉起,尚未觸及龍宿,他才看清龍宿的脣角有一絲乾涸的血跡。

繞過大石擠進石縫中,他不敢大意,深邃的眸瞄到龍宿整個人的模樣,已非驚駭足以形容。真要說,他是又驚又疑!

「龍宿?」嘗試喚了聲,劍子拉起龍宿虛軟的左臂,摸到當日他摘下的玉環嵌入龍宿的指中緊咬著膚肉。手握其腕,脈象紊亂,血氣虛浮,顯是內傷沉重。

龍宿是不死之身,雖與當年的嗜血族略有不同,但傷口很快痊癒是確然的。龍宿全身赤裸,胸腹有不少細痕,那不死的威能正幫助龍宿快速復原。

然而,腹部之下……他看了頭皮有些發麻。龍宿的腰算是纖瘦的,如今卻見鱗片由少到多,續下已非人類雙足,而是像蛇一樣的軀體。

變不回來嗎?不是說前去南海交涉,怎麼搞成這副模樣?

劍子擔憂地將龍宿環抱而起,龍身拖地,淺紫色的鱗片發出瑩白的光。在他斷臂蒙受龍宿照料之時,他曾在夜裡見過,非常美麗,此刻看來卻十足詭異。

得趁無人發現時,將龍宿帶到安全的地方治療。可是、哪兒才算是安全?


***


穆仙鳳與陸華娥在廊邊左顧右盼,臉上神色皆是憂心。

大寒天的,儒門之首卻不巧在出遠門返回後染了風寒,總教人擔心不已。

劍子在夜裡發揮體力極限將龍宿扛回海東儒門書院,將龍宿藏在金風閣的龍宿寢房裡,再對龍宿的一班學生稱說龍宿染上風寒,需要靜養。

沒想到半身為龍,重量還增加不少。劍子將自己和龍宿關在房裡,忍不住岔開這個念頭。

方才請仙鳳準備熱水和補氣的藥湯,那丫頭最是擔心龍宿,但龍宿現今這模樣或許別讓第三人瞧見才好,所以他難得端起長輩架子,半哄半騙推說由他照料即可。

劍子用熱水將龍宿身上的髒污與乾涸血跡拭淨,再將拖到床下的龍尾也塞進床被裡。他不曉得龍身怕不怕冷,既然上身是人類,已身懷內傷就不能再病。

嗜血者的不死之身讓龍宿身上的傷痕幾乎復原,依他觀察大抵是在海中刮勾受傷的,這還算小傷,麻煩的是內傷。

本以為也許龍宿和海底的龍王發生爭執,雙方你來我往打了起來;雖然這種意見不合就和人對打實在不是他所理解的龍宿個性,但世事難料,或許講到什麼讓龍宿非常憤怒的事情。

然而,他試著運氣為龍宿疏導體內紊亂的氣流,卻發現不得其門而入。

未知是龍宿體質介於半人半龍而致使如此,或是海底龍王用的力量已非人類之能所能疏導?

劍子皺緊濃眉,只得繼續嘗試運氣導正。他坐在床沿,掀起棉被,右掌貼在龍宿的胸前,感受到一團鬱氣糾結於此,便屈指在龍宿胸上尋找可以引氣的穴道。

「龍宿啊龍宿,若要肌膚相貼我真不希望是這種情形,你好歹醒來說個幾句話,我才能對症下藥啊。」劍子苦笑,運氣於指欲灌入龍宿胸腔,卻再次被那團糾結的鬱氣反斥。

他畢竟不是職司醫術,如今龍宿的樣貌也不好教人瞧見……

劍子將被褥拉起覆上,起身搔髮在床沿繞著圈子。

「該怎麼辦?又不能不顧一切地將真氣貫入他體內……」這種暴力手段弄不好會使龍宿傷上加傷、走火入魔。但那股鬱氣盤在心肺處,現今賴著龍宿深厚內力護守心脈,久了總不是辦法。

還有龍宿的下半身,此類異於常人的外貌,要如何才能恢復?

停下步伐,劍子側首凝視床榻上昏迷的龍宿,佇立床沿伸手撥順那散落的銀紫色長髮。

「唉,我曾說過我不希望有照顧你的一天,因為我知道你若需要我照料,一定是傷得很重。龍宿啊,你一向最懂得照顧自己、保護自己,若是傷起來特別嚴重,我擔心呀!」

正欲收手,床上靜躺的人忽地睜開雙眼,琥珀色添了幾許殘殺的豔紅怒意,赤裸的手臂自被中伸出,迅疾握住劍子的左腕。

「噯!」尖銳的刺痛感襲上心頭,劍子一愣,只見玉雕容顏極慢極慢地對著他,眼神茫然,天生帶笑的脣拉成一線。

劍子瞄了眼被捉住的左臂,是被長長的尖指甲刺入皮膚裡。但他不急著抽回手臂,而是熱切地湊在床沿問道:「你醒了!感覺如何?究竟是哪裡不舒服?」

「咯……」龍宿張口只發出一聲混濁的聲,身軀彈起直撲向劍子,兩人應聲而倒滾在鋪有氈子的地上。劍子感到雙腿被纏住,龍宿像蛇在狩獵似的將他當成獵物,纏得很緊;雙臂壓住他的肩頭,琥珀眸子早已泛紅,嗜血者的尖牙露了出來,俊秀的臉湊近他。

「龍宿,清醒一點,別逼我對你動粗!」劍子勉力抵抗,尤其雙腿被纏得很痛,眼前這傢伙已經沒有理智,怎會如此!

龍宿一手捂住劍子的嘴,頭靠在他頸旁,磨磨蹭蹭地嗅著味道,像是發現美味的食物,吐舌舔了幾下。

龍宿會咬死他!劍子的危機感大作,不管龍宿是咬他或是把他當成食物吃掉,當龍宿醒來後必定後悔。

他一向怕死,尤其死得莫名其妙最讓他恐懼。單純為這個理由就足夠讓他用力打昏龍宿以保自身。

劍子心念一橫,趁著左肩未被制住的時候,聚勁於掌手刀劈出,登時龍宿又是一厥軟倒在他身上。

「你這傢伙……」劍子趕忙揉著龍宿的後頸,同時雙腿仍在掙扎脫出緊纏住他的龍尾。

手指在紫髮掩蓋下輕揉被他手勁擊中的部位,揉著揉著,動作慢了下來,反而是摸索什麼的在龍宿後頸游移。

他好像摸到幾片鱗?

劍子撩開龍宿的長髮,讓龍宿在自己身上翻了下,果然有細微的鱗痕。

……他忽然想起一些傳說。傳聞中龍這種生物鱗甲堅硬,不易受傷,然而有其死穴。死穴就在喉處倒生的鱗片處,只要擊中死穴,饒是翻雲覆雨騰雲駕霧的龍也非死不可。

粗糙的指腹在龍宿頸後的鱗片摩娑數下,劍子就這麼躺在氈上,單手抱著壓在他身上暈厥的龍宿思考。

***

「怎地下起雨來?」穆仙鳳守在金風閣外,見暗雲密佈,滴滴答答落了不少雨,煞是訝異。

主人受到風寒已然三日,這三日劍子先生皆不允許他們探看主人的情況,也不急著請大夫。其實,怎麼想都覺得有問題……

正打算找陸華娥一同商量,只見在漫天雨勢中,翩然躍入一道墨綠色的身影,接著是一名身著深色藍衣的中年男子。

「來者何人?」穆仙鳳警戒地預備抽出袖中軟劍,那名墨綠衣裳的少年昂起下巴,眼神含帶睥睨。

「龍宿在裡面吧?這位小姐請妳讓開。」

穆仙鳳一愣,頓覺眼前少年私闖民宅又口出不遜,絕非善類,正要抽劍抵抗順勢大喊叫人,少年反倒步步逼前,忽地眼前藍光一閃,她登時倒地。

「欸,這樣就昏了?沒意思。」少年耳後竟有小小的鰭擺動,逕自越過穆仙鳳推門而入。

在雨中站了一會兒的中年男子嘆了口氣,好心地將暈厥的穆仙鳳移至廊邊,暗讚此女生得不錯,才隨之步入金風閣。

劍子在龍宿寢房內拿著絹扇搧涼。現正是寒冬,自上次龍宿被他擊暈後又曾醒來好幾次,每次皆要攻擊他,於是擊暈、醒來、又被擊暈,形成一種奇怪的迴旋。

方才瞧龍宿俊臉泛紅,體溫升高,在無法以內力導氣的情況下,他除了用冷水擦拭龍宿的臉頸,也只能以扇子搧涼。

「啊!你這個庸醫!」

劍子手中絹扇掉落,起身擋在床側,暗惱自己居然沒有察覺有人闖入,卻在見到來人而轉成喜悅的神情。

「噯,救星來了,天助龍宿也。」

「庸醫閃開,他快被你搞死了!」墨綠華服的少年竟是數年前曾被龍宿擒住並勸回東海的龍王子敖卷青!

敖卷青用力推開劍子,坐在床沿,冰涼的手撫摸龍宿的額頭,又轉首喊道:「父王快點,他快被自個兒燒熟了!」

父王?劍子並未介懷敖卷青推開他的舉動,畢竟龍宿的「同類」出現,較他這名「庸醫」確實來得有用。

步入寢房的藍袍中年男子有著一把美髯,神情溫和,同樣在雙耳後有一對鰭。他同劍子拱手打過招呼,踱至床側端視昏迷中的龍宿。

「哎,此龍真是俊啊。」

「父王!」敖卷青翻了個白眼,「別趁他昏迷的時候對他有不軌喔。」

「耶,為父豈是這種個性。」東海龍王斂整神色,詢問一旁的劍子:「方便老夫掀被一觀嗎?」

「救命為要,我想龍宿不會介意。」劍子斟酌回答,深邃的眸緊盯著眼前一對龍神父子的舉措。

東海龍王輕笑,扯開被褥,只見龍宿胸前的鬱氣使原先健康的膚色透著蒼白,如今因為積鬱甚久,泛紅之後開始轉黑。

「哎呀,容靈這掌打得不輕。」東海龍王端詳著,厚掌搭在龍宿胸口處,身上的龍氣在其催使下流動周身,與龍宿身上紊亂的龍氣相互吸引,積在體內的黑氣漸漸地自龍宿胸處引出。

「那麼重創南海龍王的確實是龍宿了?他有這麼厲害?」敖卷青在旁邊看邊問,取下腰間貝扇,將浮起的黑氣消去。

佇立床側不言不動的劍子拉長耳朵聽取任何可能的訊息。如今他幫不上任何忙,最好什麼都別說只需靜靜看。

「呵,此龍身分不凡,若在雲天龍族恐也非泛泛之輩。」四海龍王能力相當,龍宿雖與敖容靈兩敗俱傷,足證實力不差。

東海龍王引出龍宿體內的鬱氣後,起身振袖撫平衣襬,又向劍子拱手道:「老夫已將他體內的黑龍氣引出,剩下的調養就請閣下多加照料了。」

「呃……未知龍王可有辦法改善他半人半龍的樣貌?」劍子心底是信了對方大半。他掀起被角,只見淡紫色的鱗片閃動光澤,龍尾蜷成一團。

東海龍王嘖嘖作聲,撫著美髯道:「待會兒北海龍王來了,也許他有辦法。」

……又來一個龍王?劍子瞄了眼龍宿昏迷的臉,忍不住推敲起龍宿究竟元身的地位如何?龍宿他知曉與否?


***


北海龍王敖香的人身是穿著黃袍的青年樣貌,如今正在金風閣的小廳歇坐。

若非敖容靈遭莫名侵入的紫龍重創的消息傳到北海,他如今還在北海悠哉快活呢!

他是第一次見到紫龍,因為海龍族並無紫龍的支系,只有雲天龍族才有;再者那尾龍生得很俊,相信「愛好美色」的敖黛藍並無異議。

「房裡那尾紫龍人化得很完全,連耳後的鰭都消失。」

兩名龍王一名龍王子將金風閣小廳當成自家的煮茶聊天;方才有名紅衣少女闖入,結結巴巴地指著他們是惡徒,卻教房裡正顧守的白衣男人給勸退。

若要他說啊,這尾紫龍的「關係」也挺複雜的,瞧東海龍王及其子都搞這種把戲,他開始懷疑其實他才是不正常的龍。

敖黛藍撫髯笑道:「雲天龍族不須在海中泅泳的鰭啊。不過他人化完整倒也不錯,不仔細觀察幾乎聞不到他身上的龍氣。」

「他以前說過他記不得雲天龍族的一切,而且看起來還比較喜歡當人呢!」敖卷青碎言抱怨。

敖香趕忙道:「卷青,你可別搞出那一套,會讓我家小妹傷心的。」

「我才不會呢!香大哥,你想太多了。」敖卷青漲紅臉趕忙反駁。

「唉,真要說我才搞不懂,裡面那位白衣仁兄不就搞起這一套?瞧你、黛藍兄也是,我說啊……真的不好。」敖香煞有其事地搖頭。

敖黛藍並未答話,撫著美髯溫和笑著。

「若能讓龍宿快點清醒就好。乙姊姊被他藏起來了,姊夫如今也是重傷在身無法親自前來,要是讓他們見著面或許又打上一場。」敖卷青單手支頰,年輕的臉上掩不住擔憂。

「龍宿倒是熱心,衝著這點,黛藍兄才願意出手一救吧?」

敖黛藍笑道:「非是完全如此。老夫的三個女兒皆嫁給容靈,尤以乙最得老夫寵愛。容靈那小子總是處理不來這事,有龍教訓他也好;況且老夫對龍宿印象不差,他又是雲天龍族的族民,打點關係總是不錯的。」

忽地,一陣強風將小廳的一扇窗猛力吹開,陣陣寒風拂入。

「喔?未知來者何事相找呢?」敖黛藍動也未動地出聲詢問。

「遠遠便見此處祥光聚會,莫不是幾位龍王麼?」乾啞老邁的聲伴隨凝聚的身形落在圓桌的第四空位,白髮蒼蒼乾枯瘦癟的老者咳了數聲,木窗隨之闔上。

「原來是山神。冬日尚且巡視山林,有勞您了。」

「東海龍君客氣,眾神各司其守,稱不上辛勞。」山神又咳了數聲,端詳廳內擺設後問道:「看來此地尚有一名龍王,氣味頗似數年前小神偶遇的紫龍。」

「喔?你也見過紫龍呀?」敖香很是興味地湊前詢問。

「然也。但與諸位龍王不太相像,也許是來自雲巢吧。」

「雲巢?是指雲天龍族所居之處?」敖卷青抓緊機會詢問。

山神頷首,老邁的他臉上佈滿皺紋,雙眼已被皺皮遮得幾乎瞧不見,一頭亂髮。

「小神在地上久居,對於天上與海裡發生的事多少知曉一二。數年前偶遇紫龍,本想與其做龍氣的交換,卻不了了之。小神猜想,也許這位龍神是很久以前雲巢內龍族內戰所敗落的其中一位。」

「我曾聽過此段傳聞。」敖香像是想起何事的擊掌附和。

敖卷青皺起眉,耳後的鰭不以為然地拍動著。「香大哥,你平常沒事就是到處收集消息嗎?」

「耶,你知曉北海向來安居樂業又寡民,事情不多,我身為龍王自然要走遍領地打探打探呀。尤其玄武靈氣已凝聚成形,他來北地與我交換不少情報。」

「玄武!」敖黛藍與敖卷青不約而同地出聲。

「是啊,想不到吧?以往諸神決定退出這個介圈,最後封印之一的玄武歷經長久蘊化,總算突破封印。」

山神咳了數聲道:「記得數年前曾有人類破壞四方靈氣,玄武神仍能復起,真是可喜可賀。」

「這麼說來鳳凰族的族長也可能復起了?」

敖香道:「據玄武所言根本不可能。當初四方封印如今只有他能復起,這是因為有個人類妥善保存他寄養的玉石,又有適合的肉軀,方得此機緣。」

敖卷青瞪了父親一眼,噘著嘴有些不滿地道:「父王,你別又想著鳳凰族的紫凰,連紫凰的孩子你都喜歡!龍和鳥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啊。」

「哈,仰慕罷了。提到鏡辰,你可得和她多學習,她年紀這麼小便肩起代理族長的責任,你的龍王訓練成果卻讓為父擔心。」

「哼,我知道啦。」拿他和那隻半人半鳥的鳳凰比,嘔死了。

敖香見眼前的父子鬥完嘴,才又續道:「玄武同我說了不少他那時代的事情。當初的協議是由白虎和朱雀聯手封住青龍,畢竟青龍也屬雲天龍族,是第一代神的後裔,和咱們這種第二代神的海龍族個性差別甚大,要他為了那種事自封根本不可能。」

「也因此,雲天龍族從此不與鳳凰族往來。哎,同為翔天之屬,未免可惜。」敖黛藍撫髯笑嘆。

「咳……自從登天柱被毀,斷絕兩界往來後,如我們一般留於地上的神幾乎自掃門前雪。小神曾與臨天界線的同類交流過,由那兒最能掌握天上的訊息;據說雲天龍族曾內戰過,亂事結束後,便有些龍下到人類世界,未知是敗者被驅逐,或是尋找失散的同伴。」

三名龍神同時往寢房內望了一眼,各自沉吟。

「……能與容靈對掌,重傷還有力氣逃離南海,這樣的龍我倒是聽玄武提過,若非族長,便是族內保護與照料幼龍的護守龍。諸位皆知,未及成長的幼兒最是脆弱,讓族內最強悍的族民保護是再好不過;這種事情的重要性並不遜於防範入侵者。」敖香推測道。

「是啊,龍宿選擇為人師,也許他是護守龍,專教小龍。」敖卷青撇嘴應和;上次他被龍宿稍微訓了一頓,雖然覺得有點道理,心裡難免不痛快。

乾啞的聲咳了數下,山神掩嘴清過喉嚨,聲音漸弱。

「紫龍似乎忘卻一切事情,在人間恍若新生,不知他是否有意尋回本根?」

「也沒法子尋吧?」敖卷青搔著耳朵反問。

「咳……據小神所知,麒麟所固守的川流之岸能往返過去與未來。」

敖黛藍與敖香不約而同瞪著山神。

「山神老爺,原來您敢同麒麟打交道。」他真小覷小小的山神。

「老夫對您真是佩服至極!麒麟幾乎都在沉睡,一醒就出事,山神您老是如何辦到的?」

山神又咳數聲,擺手道:「非也非也,麒麟之威豈是我一介山神能攖;然而並非麒麟一醒禍害隨至。川流之岸確如兩位龍王所知,麒麟不會允許查看過去未來與改變的事情發生。」

「這是自然。改變無益、預知也無益。」

「方才聽東海龍君提及鳳凰族,如此尚有第二種方法:小神知曉鳳凰族有一面『浮世鏡』,雖不能預知未來或是改變過去,卻能觀覽過去發生的種種一切,如能商借此鏡,紫龍尋本根有望矣。」

浮世鏡……敖黛藍沉吟,隨即搖頭。「行不得,那面鏡子是鳳凰族的命,至少老夫不曉得如何借出,套交情也無用。」

「欸,再者未知紫龍是否願意,卷青方才說了,他似乎當人類挺快活的。那位白衣仁兄對他情深意重,他總不好突然跑回天上去吧。」敖香說完附帶自認為有趣的兩聲笑。

東海龍王父子不予苟同地看著敖香。

「香大哥,你真的很有責任感。」

「香呀,你的龍生會很沒趣味的。」

山神咳了數聲忍不住又道:「這讓小神想起人類流傳的一個故事,說是九重天上的玄女在凡間沐浴,但羽衣遭凡人盜走一事……」

***

他是個愛惜自己生命與軀體的人,如此時此刻般全身劇痛的經驗幾乎未曾有過。溫暖的氣由他後背幾處大穴灌入,在他經絡中游走,倒是緩了不少疼痛感。

龍宿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尚未看清眼前事物,喉頭一熱,血腥味翻湧而出;盤腿坐在床尾為龍宿運氣緩傷的劍子連忙收勢,將他攬在懷中用袖尾擦拭滑落臉頰的血。

「你還好吧?我正用內力為你疏通體內混亂的真氣,忍一下。」

龍宿好不容易看清楚是誰為他療傷,忽地一陣寒意上身,他掀了掀脣,該是低沉優雅的聲變得乾澀。

「吾的衣裳……」眼一閉厥了過去。

原來是會冷。「在運氣完成前你不能穿衣啊,我盡量快些。」明知龍宿聽不到,劍子仍是很有誠意地交代。

房外小廳的龍神似乎越談越樂,聲量加大,內容傳進房裡;他雖專注為龍宿療傷,仍是聽得一二。龍宿是他的好友,如今也是他的意中人,這樣就夠了,其他的非是他有興趣他也管不得。

又過了一個時辰,小廳已無聲響,穆仙鳳進房探過數次,瞧見神色灰白的龍宿和正在運氣療傷的劍子便慌了起來。

劍子略微分神吩咐穆仙鳳延請大夫,並準備些火爐熱水之類的東西,其實是打發她去做些事情以免在旁聒噪干擾他。

「呃……」幽幽嘆息自龍宿口中逸出,再次睜開眼,只覺肌膚刺寒難耐,便有人拉起棉被將他團團裹住。

「終於大功告成。我已請仙鳳準備衣裳、火爐,還請好友先將就一下。」劍子下榻活動筋骨,額上佈滿薄汗。

散著髮扯緊厚被的龍宿動作有些遲緩,略昂首瞧著站在床沿的劍子,琥珀眸子是罕見的茫然。

發生何事?為何他如此狼狽?又為何劍子在這兒?

因為重傷而腦中混沌數日的龍宿縮在被褥裡,撫著額際想將散落的記憶重新組裝。

「龍宿,你去南海一趟,似乎是起了爭執而受重傷,幸得東海龍王他們的治療,你才恢復的。記得嗎?若是記不清楚也先歇息,養傷為要。」

龍宿收回揉額的手,側首凝視坐在床沿笑咪咪的劍子。

「汝……」

「噯,被你說中,若是你受傷我一定會照顧你。好友之間有來有往,雖然儒門的事務我不在行,尚有你那幾個優秀的學生。龍宿,你別急著想了。」

那抹笑真刺眼。龍宿不知為何自己會嘆氣,他有種身體虛浮萬不踏實的感覺,似乎神魂還在太虛之中飄蕩未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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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因为一边喝着桂圆茶,一边看完本文的缘故,这篇真正让在下了悟何谓“舌颊余香”。情动,在你来我往的表象下愈见绵密;相知,在你追我赶的节律中渐通心曲。情人之间不可言传的甜蜜,就这样漫延开来,留下满纸芳华。——难得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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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10-17 16:04 | 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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