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方】
距離兩人約好的時間,已經過了三對時,白衣白袍的窮酸某人就是不出現。
三對時……自晌午等到現在,約好的午飯,都已經要變晚餐了啊,想來劍子不會出現了。
劍子,汝平時遲到也就算了,今日居然直接爽約——
咬咬牙,吩咐仙鳳撤掉一桌酒席,儒者沉著臉轉回房去。
約莫半刻鐘後,龍宿的寢房響起敲門聲,還有紅衣少女的清潤嗓音。
「主人,劍子先生、」
「——吾不見!」截了話頭,氣沖沖地喊回去。
都什麼時候了,現在才來!
真有滿腔相思情濃,也要在望穿秋水的等待中給磨的一滴不剩!
「可是、」
「沒有可是,讓言歆用掃把轟他出去!」
有本事就別走大門,直接飛進吾的寢房來!
「主人,」少女微微嘆氣,頓了頓:「劍子先生沒來,可他託人送來一封短箋,主人要過目嗎?」
「不看!」
短箋?寥寥數字短箋就想讓吾消氣,劍子汝也太托大了!
反正一定又是為了幫助某個武林棟樑、為了拯救蒼生……
仙鳳卻未離開,立在門外,拉高了嗓子道:「送信的有吩咐,如果主人不看信,就托吾跟主人轉告幾句話。」稍停,不見主人阻止,續道:「劍子先生風邪纏身,不克前來,七日之後將至疏樓登門謝罪,望主人莫怪。」
染恙?
劍子生病了?
原先窩在床上使性子的儒者一骨碌翻身下床,拉開了門,整理釵頭衣飾的當兒,一邊匆匆吩咐:「仙鳳,備轎。」
「主人,這樣不好吧,」少女蹙著眉,不甚贊同:「劍子先生染了風邪,這是會過人的!」劍子先生生病是很可憐啦,可是,要連主人都染病了可怎麼好!
「多虧鳳兒汝的貼心,將吾照顧的身強體健,吾不怕!再說,要過人也只能過吾,本龍首豈能讓他將風邪過給了別人!」
劍子是吾的人,吾不去照顧,要是那道姑趁機登堂入室那怎麼行!
「這……」聽出主人語氣中強烈的佔有心態,少女不由的將一番勸解都吞回肚裡,順從的備轎去也。
***
到了豁然之境外頭,龍宿下了轎,緩緩步入劍子房中,輕手輕腳將補品、湯藥擱在桌上。劍子一向小氣,鐵定到現在還未請大夫診治吧!
「劍子,吾來探望汝!」輕聲說著,龍宿來到榻邊。
一向野猴似的男人,今日出奇安份,病厭厭地縮在被窩中,這下龍宿對於劍子爽約的不快,登時煙消雲散了。
「龍、龍宿……」
聽見好友來訪,劍子仙跡輕微應了幾聲,乾啞的嗓音聽來格外虛弱。
「把藥喝了再說。」從自己提來的食盒中倒了一杯蔘茶,又伺候對方服下幾帖漆黑的的藥湯。
看劍子這般、連自己服藥進食都有困難,一向覺得劍子精力太過旺盛的龍宿,看了也有些不捨了,一時間竟希望劍子繼續腹黑耍冷,也好過他現在氣虛體弱的模樣!
也許是上蒼感應到龍宿的心願、又或者是方才服下的熱茶、湯藥見效了,劍子仙跡的嗓音居然恢復大半,有些無賴的捉弄語氣,竟與平日一般無二:
「龍宿。」邊說邊伸手來拉人。
「幹什麼?病了就別多話。」金眸瞟了眼,拿扇子拍了下猴掌。龍宿忍不住心裡犯嘀咕:真是!這男人的生命力也未免太強!
「瘟神病鬼都被華麗的汝給嚇跑,吾現在好多了!」說著,勉力撐起身子坐在榻上,嚴肅的國字臉帶著嘻笑神色,低沉的嗓音在紫髮儒者耳畔繚繞:「哪,龍宿,吾給汝說個治風邪的偏方可好?」
「什麼偏方?」煞有介事的認真反問,龍宿沒有閃過男人的摟抱。
看在劍子染恙,今日就不計較他的毛手毛腳了。
「這個嘛……」蹭上儒者光滑細膩的項頸,繼續窸窸窣窣咬耳根:「聽說,只要將風邪過給別人,不出半個時辰,患者就會自然痊癒了。」
「這種偏方,吾從未聽說……」話才說了一半,整個人就被劍子拉進懷裡,貼唇交頸狠狠吻上一回,濃烈的連氣也喘不過來。
「……龍宿,今日之約,吾遲到了,汝沒……沒生氣吧?」耳鬢廝磨、喘息間,傳來劍子斷續的問話。
求合的呢喃換來龍宿在道者腰側的一把狠擰。
氣!吾當然氣!
氣汝遲到讓吾空等,氣汝病了讓吾擔心,更氣汝、氣汝連吻吾都要分神!
「噯,龍宿……」低喚著情人的名,制住對方不留情的攻勢,劍子苦笑:「吾可是病患,汝該對吾溫柔些啊!」
「少囉唆!」
一聲輕叱,儒者甜膩嘶啞的嗓音,誘的無良道人覆上身去,又是一陣唇舌糾纏,好半晌才分開。
當晚,鎮日臥病在床的劍子,精神飽滿的步出豁然之境。
當晚,回到疏樓西風的龍宿,染上來勢洶洶的風寒。
***
「佛、佛劍……咳咳、咳咳咳……」
淡紫幃幕中,披髮斜鬢的儒者舉袖掩住掏心掏肺一陣狂咳。
「龍宿,汝病了,別說話。」剛毅木訥的佛劍,默念一聲悉曇。
聽說龍宿病的不輕,已經三日都還好不了。
諒在自己往日吃穿住用上,也佔了龍宿不少便宜,此番來探望,是江湖道義、也是友誼關心。是說,怎麼劍子病才剛好,就換龍宿染恙了?下一個,會是吾嗎?
「不行!吾、吾有話,問汝……」纖細勻稱的手臂探出紗帳外,揪緊了僧者衣袍:「佛劍,汝和素續緣向來交好……汝、汝說!」
「說什麼?」僧者眼一瞇,懷疑眉宇靈秀的素大夫怎會和狡獪的龍宿扯上關係。
「聽說,只要……咳、將風邪過給別人,不出半個時辰,患者就、就會痊癒……有這種偏方嗎?」儒者激動地死掐住僧者的手腕:「汝說,汝可有聽素續緣提過?!」
佛劍略一思索,簡單回應:「有。」
「是嗎……」儒者倏地氣勢萎靡。
本以為劍子在說笑,又仗著自己身骨不差,所以劍子吻上來時,他也沒拒絕……怎料到一切都是真的!
是吾太大意了嗎?
「……續緣還同吾說,使用這個偏方,被傳染風邪之人,病情將會加重一倍,所以他並不建議使用。」思及溫雅青年的善心,佛劍嚴肅的面孔也微微柔和,完全沒注意到紗帳裡升起一股濃厚的殺意,兀自疑惑:「對了,龍宿,這種害人的偏方,汝從何處聽來?」
「……」沉默須臾,龍宿輕道:「佛劍,吾有要事待辦,就不招呼汝了。」
「嗯?」
還沒反應過來,僧者只見方才欲振乏力的某龍首,扯高了嗓子吩咐,「仙鳳,備轎!」
那股冷冰冰的眼神、想殺人的磅礡氣勢……莫非是、迴光返照?
佛劍攔他不住,只能望著龍宿的背影雙手合十。
是夜,一駕珍珠華蓋紫綢轎風風火火殺到豁然之境。
隔天,外傳重病的儒門龍首神清氣爽出現在眾儒生眼前。
而數日中二度染恙的白袍道者,纏綿病榻,直到很久以後的翌年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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