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龍宿一恢復自由，便急著向外走。可是蒼又攔住他。
“你去哪裡？”
“吾——”龍宿語塞，他也不知要去哪裡找襲滅天來。
“先坐下，不用急。”蒼把龍宿按下，“這煉化魂魄，也不是隨便可以煉的。“
“哦？”
“就吾所知，天界有一處。但是襲滅天來是不可以入天界的。”
“那……”龍宿突然想到，“人間界或修羅道可有？”
“人間界靈力不夠，恐怕是沒有這種地方，修羅道倒是也有一處的。”
“在哪裡？”龍宿抓住蒼的手。
“這個地方，你一定印象深刻。”蒼有些猶豫地看了龍宿一眼。
“是哪裡？”
“修羅道那天地之交處。”
“竟然是那裡！怎麼又是那裡！”龍宿反應不小。
“吾知你對於那裡的記憶并不愉快。”
龍宿咬咬牙。
“管他是哪裡，總是要去的。”
“不急於這一時，因為那裡現在也無法開啟。”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蒼在心中算了算。
“再等七天，月食之日，正是天地開啟之時。”
“這期間，劍子的魂魄可會有危險？”龍宿始終放心不下。
“放心，不到時辰，天地之交不會開啟，襲滅天來也無可奈何。”
龍宿想想，也只能如此，只得點頭。
等上七日，這對龍宿來說，真是難熬。蒼每天閉目養神，似是什麽都不想，龍宿也不好表現出什麽，只得自己暗自心焦。
“你既然如此牽掛他，那時又何必……”蒼睜開眼，看著一臉心不在焉的龍宿，“七日都等不及，以後你還有七年，七百年甚至更久要等。”
“不關汝的事。”
蒼搖了搖頭。
“不行，吾現在就要出發。以吾現在的功體，也不知到不到得了天地之交。”龍宿還是耐不住。
“不用擔心，吾會送你去。”
“汝不是不插手？”
“既然放開你，吾又怎能放任你一人。”蒼微微嘆氣。
“想不到，汝還真是好心腸。”龍宿意外。
“吾只負責送你過去，不會與襲滅天來對峙。”
“是因為他麼？”
蒼當然知道龍宿所指。
“吾不能出事。吾若是出事，不知他會做出什麽。”難得地，蒼居然露出笑意，“所以，吾絕不能出事。”
龍宿看著蒼，突然有些嫉妒。嫉妒什麽？龍宿也說不清。
“汝真的不幫吾？”自己的勝算有多少，龍宿心裡清楚。
“是。所以，你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後悔？”龍宿從蒼身邊走過，看著遠方，“吾閱遍天下，唯獨不識這二字！”
時日到了，蒼與龍宿趕往修羅道。
修羅道，還是一樣的滿目荒涼，可是他二人不敢掉以輕心。在這焦土之上，危機四伏。
突然，前方人影一閃。是襲滅天來！
龍宿和蒼對看一眼，立刻追了上去。襲滅天來身上似乎背著劍子，遠遠地在前面，龍宿與蒼緊緊跟著，逐漸縮短距離。
不見了！就在龍宿快要趕上去時，前方的襲滅天來突然不見了。兩人失了目標，只得停下來。
在兩人四處觀察時，另一個方向，似是又看到襲滅天來一閃。兩人一看，再次跟上。這次跟剛才一樣，在越來越拉近距離時，又不見了。
這下子，兩人多了個心思。難不成又是襲滅天來的把戲？
果然，不遠處，兩個相反方向，出現兩道人影。
“怎麼辦？”龍宿問到。
“追。”
蒼與兩人分別追逐目標，目標時快時慢，始終與兩人保持距離。四周漸漸起了濃霧，這霧絕對不同尋常，兩人心中不約而同覺得中計。
濃霧中，龍宿突然覺得一個人影快速向自己襲來，越來越接近。龍宿趕緊手中化劍來抵擋。對方也是用劍，功力比自己深很多，龍宿兩下便招架不住。對方一劍刺向龍宿喉嚨，龍宿心中一驚。
沒有預料中的一劍穿喉，對方的劍停下了。
“龍宿？”一個猶猶豫豫的聲音響起，竟然是蒼的聲音。
“蒼？竟然是汝？”龍宿分辨出來了。
蒼與龍宿竟又轉回來了，在濃霧中，看不清對方摸樣，兩人竟把對方當作敵人。兩人頓時明白了，這必是襲滅天來擾亂視線之計。
兩人背靠背，再不肯隨意走動。
“既然已經來了，何不出來，這樣躲躲藏藏算什麽？”蒼沉聲說道。
似乎蒼這句話起了效用，突然，濃霧散去，四周出現無數人影，竟然全都是襲滅天來。
龍宿皺眉，悄悄側身問蒼。
“哪一個才是？”
蒼并未立刻回答。他看了看四周狀況，突然眼一閉，靜心凝神。蒼口中喃喃念著什麽，當他再一睜眼時，眼中精光一閃。
“全都不是他。”
“是幻象？”
“不錯。”
雖然是幻象，但是也是可以攻擊的。龍宿清楚這一點。
“過來。”
蒼突然扯過龍宿，兩指點在龍宿額頭龍紋之上。龍宿只覺額上光芒四射，想來是蒼做了什麽動作。
“閉上眼睛。”蒼說道。
龍宿依言閉上眼睛，頓時，額間一股清涼之意沁入。龍宿精神逐漸清明，雖然是閉著眼睛，但是好像竟能看見四周。在龍宿腦中的世界，四周一片空曠，除了蒼，什麽都沒有。
“跟著吾走。”
蒼也閉著眼睛，引領龍宿，神情自若地穿過那一個個襲滅天來的身邊。兩人所經過之處，那些幻象自動破滅。不知走了多久，蒼停下了。
“好了。”
龍宿睜開眼，果然，出陣了。
龍宿鬆了一口氣，幸好有蒼在場。
蒼的臉色卻突然一變。
“糟糕。”
“怎麼了？”
“快點，要來不及了。”蒼拉著龍宿便化光疾走。
待兩人到達天地之交處時，已有人先到。
“襲滅天來，汝果然在這。”龍宿一見他便咬牙切齒，“把劍子還來。”
“龍宿，你還是來了。可是，你改變不了任何事。”
“哼，試試看。”龍宿冷笑。
襲滅天來絲毫不把龍宿放在眼裡，龍宿惱怒，提劍便攻。龍宿衝到襲滅天來身邊，想奪回劍子，可是襲滅天來只一伸手，兩下就打發了龍宿。
這功體相差實在懸殊。
龍宿再三出招，襲滅天來像對付小貓一樣，隨手一掌就可以把龍宿打飛出去。蒼一直在旁邊看著，竟真的不出手。
襲滅天來如此輕蔑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龍宿，可是奈何此時龍宿的功體在襲滅天來眼中真的不值一提。龍宿每每被擊飛，又一次次回來，卻怎麼也夠不著劍子分毫。
突然，飛沙走石，天空變色。襲滅天來仰頭，時辰快到了。龍宿顯然也明白，於是加快攻擊，可是襲滅天來似乎不想跟他繼續玩下去，突然兩掌齊發，把龍宿掀翻在地。這兩掌發得認認真真，龍宿馬上便承受不住，在地上躺倒，幾乎掙不起來。
月亮的一邊被黑影吞噬，亮光處迅速變小。月食開始了！
地上一道裂縫，迅速劈開，立時地動山搖。蒼一見此情況，趕緊把龍宿撈起來，跳到安全處。隨后只見剛才龍宿與襲滅天來交戰之處，大地裂出極深的溝壑，接著又向兩邊開闔。一股巨大的能量似是要從裂口出噴發而出。向內一看，那裂口極深，最底下竟似是炙熱熔巖。
“這便是了。”蒼喃喃道。
龍宿聞此言，抬頭一看，眼前情景讓他全身一震。只見襲滅天來正凌空站在裂口邊緣，手中掌握著劍子的身體，正準備將劍子投入裂口中。
“吾說過，你什麽都改變不了。”
“不要啊——”龍宿一聲叫喊，響徹雲霄。
襲滅天來被一股巨大氣流衝擊，整個人被撞了出去。他想穩住身子，發現竟然做不到。第一次，襲滅天來也狼狽地摔在地上。
這是怎麼回事？襲滅天來氣急敗壞爬起來，眼前所見，讓他吃驚。
龍宿頭髮全部散開，凌厲氣勢從全身散發出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從他身上四竄出來，周圍的天地山巒都為之不住動搖。此時的龍宿，兩眼晶紅，平時那金眸一點都看不到了。
這不是龍宿！襲滅天來第一反應就是如此。可是不是龍宿，又是誰呢？
龍宿一步步走來，襲滅天來感到莫大壓力，只見龍宿手一動，襲滅天來趕緊翻身而逃。果然，襲滅天來剛剛所在之處，在龍宿一掌之下，便成為巨壑。
襲滅天來大駭，蒼也表情凝重。大家心裡明白，即使龍宿全盛之時，也絕不會強至如此。這非凡的力量不屬於龍宿！
不屬於龍宿，那現在龍宿又怎麼會有？龍宿一步步緊逼襲滅天來。現在兩人的情況，與剛才正相反。襲滅天來四處逃竄，龍宿在後面追捕。襲滅天來只有不斷躲避，龍宿的招式，一點都碰不得。
龍宿似乎意識也不很清楚，只知道攻擊，摧毀性的攻擊。他眼中的目標，只有襲滅天來。
蒼在一旁，看得仔細。
“原來如此。劍子，你那時果然是將神力封在龍宿身上了麼。難怪龍宿那樣都死不了，原來是有你這神力護身。”
月已被吞噬近半，眼看時間不多，襲滅天來心一橫。
“不好。”蒼脫口而出。
只見龍宿在發出一掌之後，襲滅天來拋出一樣東西，迎向龍宿的掌擊。仔細一看，竟是劍子。龍宿似乎楞了一下，在那一瞬間，龍宿恢復了金眸。
龍宿瞬間收勢，強大的掌風反衝回龍宿身上，龍宿自身消化這巨大能量。劍子急急下墜，龍宿未平穩自己紊亂的氣息，便又飛身去接。豈料，劍子到手時，竟一下子碎成粉末，消失了。
無論龍宿還是一旁關注的蒼，都愕然了。
蒼再一轉頭。糟糕，剛才是劍子是假，真的劍子還在襲滅天來手中。他趁龍宿剛剛分身，已帶著劍子來到裂口邊緣。
龍宿再次抬頭，正看見襲滅天來嘴角掛著勝利的笑，手一鬆，將劍子投入裂口中。
一切都來不及了……
“啊————”龍宿一聲凄厲叫喊。
龍宿驀然爆發了，瘋狂了，無數光柱從他體內衝出。毀天滅地之力，在那一時刻，從龍宿體內不斷奔涌出來，摧毀著這個世界。
地動山搖，天空被撕開，大地龜裂，山巒崩塌。蒼幾起幾落，想找個安全的地方，可是竟無處落腳。所有的地方都在塌陷，不斷有巨石滾落，山巒正要夷為平地。
襲滅天來不管周圍變化，他只守在裂口旁邊。無論怎樣，他要等到精魂練成。
突然，一雙手從下面拉住了襲滅天來。襲滅天來吃了一驚，難道……
由於大地的震蕩，裂口中熱浪不斷襲上來。在一團白煙中，襲滅天來看見剛才拋下去的劍子正拉著自己的手。
“你還沒死？”
話音剛落，那劍子竟起了變化。白衣還是白衣，可形貌卻真真切切地改變了。那身體上光芒四散，上一刻還是劍子，這一刻竟然變成了一步蓮華！
“是你！”襲滅天來更吃驚了。
“你由吾而生，便也該由吾而滅。”
襲滅天來覺得好像有千金重墜把自己往下拉。襲滅天來狠狠咬牙。
“吾的生死，不由你決定。”
整個裂口有一種巨大吸力，襲滅天來的身體幾乎要翻下去了。
“隨吾去吧。下一世，你是你，吾是吾。”
襲滅天來聽了這話一怔。外面已天崩地裂，襲滅天來整個身子已被拉進裂口中，只剩一隻手扒住邊緣，苦苦支撐。
“放開吾，放開！”
一步蓮華身上光芒越來越耀眼，似乎正在燃燒整個生命。那光芒逐漸擴大，包裹住了襲滅天來。襲滅天來給這光芒牢牢地與一步蓮華綁在一起，不能掙脫。
襲滅天來再看一步蓮華，他閉著雙眼，渾身散髮柔和聖光，一臉安詳。
襲滅天來心一動。
大勢已去。
吾始終無法逃脫你的陰影，你也同樣。然而，在這個時刻，你終於承認吾是獨立與你的存在麼？
“好，下一世，吾既是吾。”
襲滅天來最終鬆開了手，一黑一白相連在一起，很快墜下，消失在熔巖中。
今生，吾斬不斷與你之聯繫，來世，再站在你面前之人，只是襲滅天來。
到處都在崩塌，蒼索性也不逃了。不斷有碎石滑落，蒼也不知能否安然歸去。
一個人突然把蒼撲到，用身體把蒼掩蓋。
“你怎麼來了。”看清來人，蒼不無驚訝。
“別說話，這帳回去再跟你算。”藺無雙整個人趴在蒼身上。
蒼哪裡會不明白。
“你……這就是所謂的，天塌下來有你扛麼？”蒼突然覺得，安危什麽的都不重要了。見到眼前這個人，已令人心安。
藺無雙承受著不斷掉落的碎石砸在身上，眉頭緊緊皺著。
“若是撐過這回，吾隨你回天波浩渺……”
不知過了多久，龍宿終於釋放光了體內最後一絲力量。龍宿覺得一陣虛脫，身體不支倒地。
龍宿茫然地看著眼前，他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事。剛才的事情，他混混沌沌的，都記不得了。他呆呆地望著這已天翻地覆的世界。
隨著龍宿能量的耗光，天地漸漸平穩下來。龍宿看著這陌生的世界，思緒在一點一點恢復。終於，他想起來了。
劍子，真的不在了麼？
龍宿想起了，劍子被襲滅天來投入深淵中煉化，他真的不在了，永遠……
龍宿一想到這裡，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蔓延開來。
突然，龍宿落入一個溫暖熟悉的懷抱中，一雙手臂從後面擁住了他。
“你啊，總是那樣不坦率。”劍子在龍宿耳邊輕輕地說。
龍宿身體劇烈一震，不可置信回頭。
龍宿想開口說話，可是嗓子中只能發出嘶啞嗚咽，一句話都說不出。太過強大的刺激，讓他一時接受不能，身子幾乎癱軟下去。
劍子一把攬住龍宿的腰，讓他不至於軟倒。
“你氣我麼?氣我騙你？”劍子擔心地看向龍宿，“唉，雖然那是一步蓮華製造的幻象，不過我那時也真的像是被你殺死一次了。”
龍宿看著劍子，眼睛里激動的情緒一直在滾動。
“你想讓我心痛麼？你已經做到了。那時，劍子仙跡這一生，第一次體會到什麽叫作哀莫大於心死。”劍子把龍宿轉過來，讓他面對自己。
“那時我便想，你若如此想讓我死，那我便死了吧。可是後來又見你那樣，我又不捨得死了。”
“你啊，何必那麼為難自己。我若真死了，你要寂寞數千年了，不難受麼？”
劍子說了這麼多，龍宿雖表情能看出激動，但是還是不說話。劍子不由得擔心，怕龍宿這次的怒氣不容易平復了。
劍子突然被向後的力氣推倒，原來竟是龍宿撲倒了劍子。龍宿壓在劍子身上，抱住他的脖子，幾乎讓劍子不能呼吸。劍子感覺到龍宿趴在自己身上，整個人微微顫抖著，手緊緊抱住自己不肯鬆開。龍宿細細發出一些破碎的聲音，依稀聽得出是在不斷喚劍子的名字。劍子突然有了一種難言的感動。
“是我，我在這。”劍子捋順著龍宿的背後，“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
月食馬上就要結束，那熔巖裂口處逐漸合攏，兩個亮光從裂口中飛出，直升上天。
善法天子坐在蓮花池旁邊，注視著一池蓮花。突然，從池底泛出一片亮光。兩個小小的光球從池中飛出，躍到空中，又緩緩下落。善法天子見狀，伸出手來，接住那兩個光球。那兩個光球在善法天子手心上旋轉著，發出晶瑩的光，竟似淚珠。
善法天子久久地注視著這兩個光球，接著，緩緩走近蓮花池，彎下腰，將手放下。兩個光球飛入兩朵蓮花苞中。光球一入蓮花苞中就消失了，而那蓮花苞開始發出柔光。兩朵蓮花苞，各自生長。再相見，又是千百年後。
善法天子轉身離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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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寫完了OTL這篇是結局，是我寫過的最像結局的結局了吧。這篇文寫了整整兩個月，超過了10W字，也是目前我正篇最長的文了吧。這篇文其實是第二部，還有個第一部沒有寫，也就是太平的前篇，講以前修羅道之事的。會比這篇八點檔一些，笑。不過那篇文現在是不能寫了，因為我已經不在假期了，現在也算朝九晚五，實在沒能力集中一段時間長期更新。所以預計太平的前篇會在十二月份下旬來寫。
最後真的是要特別感謝一下支持這篇文的各位了。這篇文最開始寫的時候，其實看的人非常少，當時的確有些灰心，並且很懷疑，這篇文是不是真的很沒意思。不過寫還是要繼續寫的，只是寫得忐忑。後來看的人多一些了，知道有人在關注，就有動力多了。所以，無論是回帖還是送小花還是默默貢獻點擊的人，真是很感謝你們。因為知道自己的文有人在看，所以才能很有動力的寫下去~每一篇文，都有人和我一同走過。劍龍之路，有大家相伴，真是很幸福的事情~~再次感謝
[ 此帖被三脚猫伯爵在2009-06-26 15:52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