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劍子火速趕往龍宿處。對於龍宿的地方，他可謂是駕輕就熟，不費力氣便到了龍宿的書房外。這個時候，龍宿大多是在這裡。
劍子在門外看看，裡面站著兩名侍從，於是輕咳了一聲。
龍宿本在寫字，聽聞細微聲響，抬起頭來。
“汝兩人先下去吧。”龍宿打發了侍者。
此時內中無人，劍子由窗口躍入。
龍宿見到劍子，臉上表情看不出變化。劍子心道糟糕，小心一步步走近。
龍宿看著劍子走過來，站在自己面前，一言不發。突然，龍宿手一揚，桌上硯臺飛出，正朝著劍子臉上砸去。劍子趕忙一躲，連硯帶墨都摔在地上。
“汝果然膽量不小，劍子！”龍宿開口第一句話，便是毫不客氣。
“這話從何說呢。”劍子依舊打哈哈。
“吾之前所言種種，汝只當是西風颳過，毫不留痕了，是也不是？”龍宿看著他裝傻，不由得冷笑。
“龍宿，你對我說過的話有那許多，我怎知是哪一句。”劍子賠笑道。
“少裝糊涂，自然是東陵部族之事！”龍宿口氣越發不善。
“哦，那個啊。”劍子一臉恍然大悟狀，“那個我可是完全聽你的話，絕沒有主動招惹啊。”
龍宿從桌子後面走出來，站在劍子面前，直盯著他看。劍子微微笑著，表情絲毫不見慌亂。龍宿見他如此厚顏，真恨不得一掌將他掀翻。
“汝真當吾是傻瓜嗎，劍子？”最後劍子二字，龍宿咬得很重，透著危險氣息。
“唉，龍宿，你這怒火生得莫名其妙啊。”劍子本來還想貧嘴，但一眼瞥見龍宿臉色是真正難看，又住了口。
龍宿瞪著劍子，劍子漸漸收了嬉笑表情。良久，劍子嘆了口氣。
“我並未主動招惹他們。”
龍宿繼續瞪他，也不說話。
“但是任人欺負到頭上，卻不做些什麽，又不符合我的立場。”
龍宿冷哼了一聲。
“我不惹麻煩，麻煩卻自找上門，我難道能視而不見、避而不出嗎。”劍子一句句話，聽起來是語重心長，“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
龍宿聽了，竟笑了，只是那笑恁地諷刺。龍宿點點頭，擊掌三聲。
“好一個順勢而為！很好聽，很感動。若不認識汝，吾當真會以為汝如此為難，如此不由自主，但是——”龍宿話鋒一轉，語氣徒然變得冷峻，“汝又是誰？”
龍宿走到桌子旁邊，手在桌緣敲了敲，似笑非笑地看劍子。不等劍子回答，龍宿又開口：
“汝是劍子，劍子啊——”龍宿這話透著一股子陰陽怪氣，“汝真是這種人嗎！虎視眈眈，伺機而動，這不才是汝嗎？”
劍子看著龍宿一臉嘲諷表情，也不說話了。兩人之間氣氛又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劍子在書房中，來來回回踱步，似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壓抑心中的情緒，臉色愈發凝重。
“龍宿。”劍子仍是一本正經地，“你不覺得你非常不公嗎？”
龍宿聽他繼續說。
“吾與外族紛爭，東陵的部族硬要插手，這是他不對。我是一族之長，自然要為吾族考慮，如何決定皆不違道理。現今，你一味要求我安守本分，對其避讓。是他先不安分，卻只對我多加要求，這是何道理？你真的不公平。”
“哈，公平？”龍宿似乎覺得非常可笑，“汝生在修羅道，竟不知這修羅道的公平二字該怎麼寫嗎？吾來告訴汝，在這修羅道中，只有強者，才有資格談公平。”
劍子的表情明顯變化了。
“你的意思是，因為我的部族實力不如東陵之部，便無資格與他計較嗎？”第一次，劍子說話隱隱帶著些憤怒。
“吾的意思只是，三大部族不可動搖，汝若執意妄為，吾絕不會袖手旁觀。汝想想清楚，切勿以卵擊石。”
“你這是要幫他？爲什麽？”劍子逼問。
“這話問得多餘，強強聯手本就是天經地義，吾不幫他，那要幫誰呢？汝麼？”龍宿瞟了劍子一眼，“其實本來也無需吾出手，只是既然汝不聽話，那吾就讓汝清醒一下，認認清楚這修羅道到底姓了誰。”
龍宿明顯的輕蔑態度徹底惹怒了劍子。
“你怎知我就不如他？或許，明日的修羅道便要改寫也說不定。”
劍子語氣徒然冷了，龍宿突然有些心悸。
“憑汝？”龍宿強硬不減。
“是，憑吾！”劍子此言一出，擲地有聲。
龍宿心中有點異樣，是一種說不上來的心煩。他突然不想跟劍子再扯下去。龍宿回到桌子後面坐了下來，拿起筆，似是不耐再跟他談。
“總之，吾現在給汝一個選擇的機會，選則退或是不退，這將決定汝的部族日後的命運。言盡於此，汝好自為之。”龍宿說著也不看劍子了，低下頭似是要忙別的，隨劍子來去。
“啪”地一聲，整個桌案上的東西都震了一下。龍宿嚇了一跳，一抬頭，見劍子俯下身，手撐著桌案，整個臉就在自己面前，表情極具威懾。龍宿一時間竟被鎮住了，忘了該如何反應，只是瞪大了眼睛看劍子動作。
劍子一字一句地說：
“我現在給你一個選擇的機會，選擇我還是他，這將決定整個修羅道日後的命運。”
龍宿是被劍子驚住了，無人敢這樣對他說話。龍宿的心跳得很快，不由得深深地抽了一口氣。
“話說完了，汝可以馬上消失了。”龍宿撐住氣勢，不愿示弱。
劍子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離開，再不回頭。
龍宿坐在椅子上，好半晌回不過神來，一直呆愣著。過了一會兒，劍子早已不見，龍宿才長長地舒了口氣。龍宿此時心中亂七八糟的，理不清這繁雜的情緒。
龍宿執筆，卻好半天未落絲毫墨跡，他忘了他最初想要寫什麽。好半天，龍宿放下筆，嘆了口氣。
竟然，心不靜了……
劍子從龍宿處離開，立刻策馬揚鞭，奔得飛快。他心中壓著火氣，也在這疾奔中發泄。不知奔出多遠，冷風迎面吹在臉上，劍子清醒了些。
突然，劍子急急勒住了馬，站在路中央。劍子在原地不動，不知在想什麽。突然，他將馬調轉了方向，雙腿一夾，再一揮鞭，竟是回頭路。
龍宿正要離開書房，手還未觸到房門，那門竟自己開了。龍宿一抬頭，劍子便闖了進來。
“汝回來做什麽？”龍宿皺眉。
劍子不由分說，扣住龍宿的手腕便拉他。龍宿下意識自然是要掙脫，劍子眼疾手快，把龍宿手往後一背，另一手環住他的腰。
“汝——”龍宿剛要發火，卻被劍子在耳邊的一句話弄得噤了聲。
“行了，都被你氣糊涂了，忘了正事。我今天不是來跟你吵架的，你也別鬧脾氣了。”劍子在龍宿的耳朵上咬了咬，這便是示弱求和了。
龍宿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這個在耳邊輕巧地說著哄人的話的劍子，和剛剛離開的那個簡直判若兩人。
“汝要做什麽？”
“呵，跟我走。”
“去哪裡？”
“別問，到了就知道。”
蒼來到萬聖巖。
在正殿，報了來意，蒼就被引了進去。蒼認得這路，是通往後面的蓮花池。
一步蓮華一個人在那裡，蒼見到他，剛想出聲，卻覺得氣氛不同尋常。一步蓮華似乎並沒有感覺到蒼的接近，眉頭微微皺著，周圍的氣流有些異樣地流轉。
意念麼？蒼了然。
蒼並未出聲打擾，而是站在一旁，閉目等待。
此時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蒼感覺到周圍氣流突然不穩起來，立時睜眼。
一步蓮華的手動了動，蒼以為他恢復了意識，便向他走去。
突然，蒼停住了腳步，眼前所見，讓他訝異。只見一步蓮華緊閉的雙目中，竟留下了血淚！
龍宿被劍子帶走，也不知前往何處。天已經黑了，劍子也並未策馬奔馳，而是慢慢地溜著了。龍宿覺得自己一定是瘋了，這大半夜的，竟隨著他走在不知去往哪裡的路上。
“汝到底要做什麽？”龍宿忍不住再問。
“你以為呢？我這次來找你，只是想趁這幾天還太平，來見你一面。以後麻煩來了，怕是要忙得焦頭爛額，也不知再見你是何時。”劍子並不如以前那般殷勤，語氣平平淡淡的，倒是讓龍宿說不出話來。
“早知如此，何必去惹那麻煩。”龍宿嘟囔著。
“行了，我這次來真沒想跟你吵，我們就不談東陵的部族了好嗎。”劍子有些無可奈何。
龍宿聽了，果然沒說話了。
其實劍子說這話，龍宿不信。龍宿料準劍子會來找自己，以尋得自己的幫助和支持。若要與東陵的部族對抗，這是必要條件。龍宿猜測劍子去而復返，該是不死心，想找機會開口尋求自己幫助。
不知走了多久，天漸漸亮了，龍宿也看清了周圍。
“這是……？”
“這是藺無雙常來的地方。”劍子笑著解釋。
龍宿並沒有問爲什麽來這，他看得到，這裡風景不錯。
劍子把馬拴在一旁，領著龍宿步行，似乎也沒有個目的。
“這個關頭，汝還有心思來這？”龍宿心知他現在該有更多事做。
劍子一伸手，擰了下龍宿的鼻子。
“你犯規了，說好不提那些事。”
“放肆！”龍宿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
“都來這裡了，你還當你大權在握，要擺足架子嗎。”劍子毫不在意。
龍宿剛想發作，突然落人劍子的雙臂中。
“在這裡，你什麽都不是，只是我所愛之人。”劍子說罷，擁住了龍宿。
龍宿的話被噎在口中，沒有說出來。遠處，天地開闊，一眼望去，人的心胸也變得豁然開朗。龍宿被擁著，沒有動，隨他去了。
龍宿跟著劍子一步步地走，天地之大，仿佛沒有個盡頭。
“我是你的什麽人？”
“沒有太大關係的人。”
“龍宿，你真的很會打擊人啊。”劍子立刻垮了臉，趴在龍宿肩膀上，似有無限委屈。
龍宿看著劍子沮喪表情，雖然明知是他故意表演，但是竟覺得有幾分可愛。
“噗，哈哈哈。”龍宿哈哈笑出聲來。
劍子幾乎看傻了眼，龍宿這樣開懷地笑出來，又是第一次見。
劍子收了夸張的表情，目不轉睛地看著龍宿。劍子嘴上沒有笑，笑意在眼裡。
坐在水邊，龍宿看著水中自己的影子，隨著水波一蕩一蕩地。龍宿向那倒影伸出手去，一抓，就破了。
龍宿看見劍子出現在自己身後，也沒回頭，看著他動作。劍子抬起手，把龍宿頭上的釵一一拆了下來，龍宿的頭髮散落了。
劍子把龍宿所有髮飾除下，用手給他梳理，讓他的頭髮全數披散開來。
龍宿的頭髮一向是精緻的，華麗的，如他的人一樣，所以他一時看不慣自己的頭髮這樣隨意披散。
龍宿按住了劍子的手，劍子把他的手拿開，搖了搖頭，微微笑著說：
“我喜歡看。”
龍宿聽了，嘴上沒說什麽，心中不由得想，他喜歡看的，到底是哪一種龍宿？
往回趕的時候，兩人騎在馬上，龍宿在劍子身後。龍宿覺得困倦了，於是趴在劍子的背上，竟安心睡了過去。再醒來，自己身在床上，劍子早已不見。
龍宿躺在床上不動，心中有些懊惱。竟這樣無防備，自己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這一個來去，像極了夢一場。而劍子，從頭到尾未提東陵部族之事，更遑論相求龍宿。
時隔數日，龍宿密切關注遠方東陵與劍子部族之事。
龍宿整日在書房中走來走去，面色凝重，誰也不知他在想什麽。
龍宿徘徊許久，最後似乎下了決定。龍宿從密室中拿出一個卷軸，打開一看，看似地圖，實則兵力分布。龍宿在上面圈了圈，仔細計算了下，心中有了計較。
龍宿召喚了一個親信前來，低聲交代與他。
“汝奉吾之名，前去北三地，調動那裡駐軍秘密北遷，到達這裡，”龍宿在路觀圖上比劃了一下，“讓其聽從……”
龍宿猶豫片刻，還是下了決心。
“讓其聽從劍子調令，全軍由劍子統帥，不得有誤。”
“是。”
龍宿來回走了幾步，又補充道。
“記住，全部易裝，決不能暴露行蹤與身份。若是讓東陵那邊知道那是吾的人馬……汝明白後果。這一點，汝也替吾警告劍子知曉。”
“您放心。”
龍宿點點頭，看著親信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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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龍宿身邊跟著是仙鳳言歆，貼心又能幹。在太平的時候就有人問，他倆會不會出現。在春秋里，龍宿身邊的確也需要使喚的人。可是，太平中他倆沒有出現，這說明如果春秋中有他倆的話，最後是要死的。想了想，何必徒增傷感，於是這篇裡面就不寫他倆了。
[ 此帖被三脚猫伯爵在2009-06-26 16:11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