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遠的山谷中,初春的氣息濃濃蕩漾著。
已是下游的溪水淙淙流淌過,柳絮滿山谷飄揚,桃花滿樹花苞正準備綻放,麻雀也開始喳喳的叫喚。
一道白色人影自穀間飛掠而過,但見提氣翻掌,一聲沉穩有力的低喝:
“萬引天殊劍歸宗!——宗!——宗!——宗!——宗!”
每宗一字,便擊出一掌。宏大掌氣沿著地面破土而去。
寧靜的山谷因這五道巨響轟得晃天蕩地,塵土散去時,田中過冬的硬土已被翻松,濕濕潤潤的透著春泥的香氣。
已收功的白髮道人滿意的提起身邊的籃子開始播種。
鳥雀呼啦拉的圍過來搶食散播在土中的種子。
“啊啊,我的小油菜種子呀!”道者痛呼,拔出插在田邊的稻草人開始趕鳥。
無奈雙拳難敵眾鳥,顧東忘西,驅狼進虎。道者見不是辦法,只得提了個小鏟子挖出一個個小洞,將種子依次排列進去,鄭重其事的掩上土。忙到日上三杆,才起身走回田邊不遠處的小屋。
道者的身影剛進屋,身後的鳥雀們便準確的落進田中開始刨土。
“咿——”
屋裏的人倚在華麗的絨墊上,嫌惡的用紫紗扇掩住臉。
“劍子,汝麥靠近吾。”
聞言劍子仙跡委屈得很。
“龍宿,你的一句話插中吾之心窩,非常之痛啊!”他捂胸後退倚門捧心一臉悲痛。
疏樓龍宿拍拍扇子。
“別把泥靠在吾掛門上的蘇繡了。汝這妖道種三年小油菜都付不起清洗費。”
劍子仙跡立刻站直了。
迎面飛過來一塊布巾,劍子笑著接過,拿了木盆到屋後瀑布下洗澡去了。
龍宿站起來慢慢晃到窗口。
三年前劍子在塞北雪域自廢功體,眼看著身體冰涼氣息漸微,蝴蝶君提著收音機好巧不巧散步散到這裏。
雖然被這廝坑去不少黃金,龍宿還是覺得值了——一個月零花換這先生一條性命,甚至連功體也保了回來,怎麼算龍宿都是賺的。
——儘管若是當時那媳婦蝶知道這五千萬兩黃金不過是個零頭,恐怕會要去更多。但生意人講究信用,萬沒有坐地起價的道理。
龍宿想著,從桌上隨手拿了個杏子,推門出去。
劍子的小油菜田裏麻雀們呼啦一聲四散逃去,龍宿好笑的繞到屋後。
“汝之油菜田大約不會有收成了。”龍宿說。
“無妨,明日我再去種,多紮幾個草人。”劍子已洗好,換上乾淨白衣,正蹲著紮頭髮。
龍宿伸手扯下那發繩:“發還未幹便散著吧,紮了容易頭疼。”
劍子定定看著龍宿手中的發繩,好半天眼眶潮濕的說了句:“龍宿你真賢慧。”話說完拔腿就逃。龍宿提起木盆掄出去,不遠處“嗷——”的一聲痛叫。
“敢損吾。”龍宿勾起嘴角。
小池邊的梨花飄揚下來,落了龍宿肩頭。
淡淡的香。
咬一口杏,瞥見提著食盒的素還真劈劈啪啪從小溪彼岸跑上山,又抬頭看看半山腰上那小小的茅草屋已經冒出炊煙來。龍宿悠閒的走過去。
劍子從屋裏伸出頭來說:“仙鳳他們就要過來了,你去哪里?”
“去談無欲處。”龍宿說。
劍子哦了一聲繼續擦頭髮,並仔細思量油菜田防鳥措施。
小小紫花沿著山路開遍,陽光透過枝葉撒下來,微微暖意。龍宿心情大好,拍著扇子走著,哼著曲。
等龍宿到達茅草屋的時候,素還真正從食盒裏拿出一碟碟食物來。
葉小釵來行了個禮,拖了張椅子給龍宿坐下,談無欲坐在桌邊,說素還真你再去拿副碗筷給前輩。櫃子裏玉雕的那個,對,就是那個——
一桌人和和氣氣的吃了飯,素還真收起碗筷挽了袖子去洗碗,談無欲和龍宿坐在門口喝茶。
“前輩,劍子前輩又在種菜了?”
“種了三年連個芽都沒發。”龍宿說,“萬引天殊劍歸宗就越來越熟練了。”
談無欲笑。
“倒是麻雀越來越肥。”他說。
素還真洗好碗提著食盒又沖下山去,臨走喊了句師弟小釵我回店裏了,中午記得來幫忙,老屈一個人忙不過來。葉小釵嗯嗯啊啊的答應著,談無欲沒有理他。
“吾聽說吞吞當已在京城開了第八家分號了?”生活無聊著,人就不由得八卦起來。龍宿捏起青梅冰含住,酸酸甜甜的味道很好。
“店面都開到皇城腳下了——就怕最後開進皇宮裏去。”談無欲說,也含著冰塊口齒不清。
風一陣陣吹,葉小釵削了梨子遞上來。
“梨子不錯。”龍宿咬一口道,“素還真給的?”
“前輩贊謬了,這是談無欲在屋後的溫室中培育出來的。前輩若不嫌棄還有榴槤。”談無欲平靜道。
“給吾一個回家砸劍子。”龍宿說,“要記得包好,很臭。”
“嗯。”談無欲點頭答應,轉身喊葉小釵包一個榴槤來。包五層。要刺硬的。
龍宿滿意的喝幹茶,接過包得嚴實的榴槤站起來。眼神中充滿了期待。
“前輩要回去了?”談無欲看著他,“今晚吾與小釵同去前輩處賞月可好?”
“帶些素餅來。”龍宿笑道,“吾回去了。”
“恭送前輩。”談無欲低頭道。
龍宿搖著扇子又晃回山下,遠遠看見剑子蹲在田裏刨土,再遠處紅衣少女微笑著走來。
龍宿想,會一直這樣下去吧。
於是微笑,笑得傾國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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