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很有愛,內容....嗯,可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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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愛] 濃重的黑暗中,漸漸地浮出了一條羊腸小徑,發著微微的光,照亮這片伸手不見五指的闇黑。
不斷變化、扭曲,無數岔路之上還有更多的分歧,不只東西南北,甚至還有左右跟上下,根本不知道通往什麼地方。
縱然是這樣蜿蜒崎嶇的道路,道者仍舊一點遲疑也沒有地大步踏上,沿著狹窄的道路前行著。
在道者的背後,清脆而響亮的細微崩裂聲沒有間斷過,再無回頭之路。
時間感失去了作用,不知道在這看似沒有盡頭的道路上走了多久。好不容易在穿過一片濃重得令人無法呼吸的黑幕之後,來到那高大巍峨的王座前。
點點螢光環繞,朦朧的水藍薄紗飄揚,輕柔的嗓音帶點未醒的慵懶,卻像在腦中爆起,震耳欲聾,「真沒想到……還有人能到我這兒來。」
道者一凜,恭敬地長揖到地,「大人。」
原本預期會是怎樣仙風道骨的世外高人模樣……沒想到卻是個清麗嬌豔的少女,懶洋洋地歪躺在寬大的王座上,赤裸著粉嫩的足踝,「人類的修仙者,你考慮清楚了?」
「是。」道者的神態堅毅,「請把他……發還給我。」
少女抬指輕點,一個散發銀紫光暈的光球便飛入手中,小小光團中依稀得見,一個粉嫩的娃兒蜷曲而眠,「受損得太嚴重了,不能重塑肉身,只能讓他入輪迴。」
乍見那魂牽夢縈之人,道者再掩不住激動情緒,「龍宿!」
銀紫光暈大作,光球中的小人兒縮得更深,像是在抗拒什麼一樣,不斷散發出強烈刺目的光芒。
朦朧如在夢中的眼神閃過一絲訝異。
──好激烈的愛恨。
原本應該無情無緒地沉眠著的夢魂,卻因著那人方才的叫喚而震動起來。她花了許多心力才將這幾乎散盡神通的紫龍元神喚回,還來不及放入靈池凝聚修養,他不應該有任何意識才對……
「這樣也沒關係嗎?他可能再也不是你所熟悉的模樣了。」
道者不掩渴慕神情,溫柔地凝視著那銀紫光團,「不要緊。只要他好好的就可以了。」
不要害怕,龍宿,我再也不會讓你受到任何傷害了。
「你該知道,我要求的代價向來不低。」
道者微笑,那樣堅定而無悔,「既然敢和夢土的王者打交道,本就該有犧牲的準備。」
「很好的決心。」將紫龍的夢魂虛托在掌心,少女從王座上起身,領著道者往黑暗更深處行去,「我會取走你最重要的東西。」
「我的性命?」
「不,你的性命自有安排,不是我能掌控的。」
「那麼難道,是功體或是修為嗎……?」比想像中輕易太多的代價,道者不禁有點疑惑。
「呵,我不需要那種膚淺的東西。」
宮殿的盡頭是一汪碧綠色,深不見底的泉水。滿室螢光閃動,像是千萬夢魂無盡的嘆息,「去吧,看看你犧牲了最重要的東西才換回來的……值不值得。」
戀戀地回望一眼,道者轉身踏入幽泉,開始紅塵歷劫。
少女輕一揮手,水藍色的光暈緩緩包圍住那抹銀紫光華,躁動不安的夢魂平靜下來,彷似陷入深深的睡眠之中。
你做著什麼樣的夢呢?驕傲的、美麗的紫龍?
什麼樣的愛恨,居然能夠使本該翱翔九天的你大無畏地踏足紅塵泥淖,在無情的世間挫磨掉一身龍麟,傷痕累累地散盡精氣神,甚至連魂魄都碎裂?
嬌艷的唇角微彎,露出明媚的笑容,「我想知道,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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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若夢,他在看盡無數的紅塵繁華之後,終於明白自己付出了什麼樣慘痛的代價。
他與龍宿再也沒有緣份,只能一世一世地看著他來到身邊,然後錯過。
既然入了輪迴,他便再也不是那袖風不染塵的仙人,無法帶著前世記憶轉生,每當與龍宿相遇時才能記起前生種種。
然而相逢往往就是離別的開始。命運殘酷起來,遠遠比刀鋒無情。
最初的一世,他連認識龍宿的機會都沒有,只是為他拉車的僕役。龍宿的面貌沒怎麼大改,華服錦衣、珠圍翠繞,生為普通市井小民的他只見過龍宿一次,雕樑畫棟的豪門深深,阻絕了他的腳步。
某一世,他是五品朝臣,與當朝新科狀元在廟堂上天子腳前驚鴻一瞥,龍宿被遠派到江南治水,他本想追著去,卻被牽連進黨爭,成了階下囚,餘生未曾重見天日。
又或者某一世,身為名派掌門的他帶領門人天南地北地追緝著某個神出鬼沒的殺手,卻在月夜的竹林樹梢上望見那雙叫自己失魂的金眸,不忍地故意錯手讓人逃走之後,便再也得不到他的消息了。
一世又一世的失望,他倒不很在意。緣分這種事情,本就要慢慢求得的。在一次次的輪迴轉世中,每一個曾與龍宿有交集的人都有機會與他結緣,所以只要自己不放棄,總有一天他可以重新結起兩人手中的紅線。
可是為什麼,為什麼心還是這麼痛呢?
望著精緻刺繡的床帳中,虛弱蒼白的人兒,他只想痛苦地仰天哭號。
這一世,他是醫者,而龍宿是重病殆死的宰相。
即使風霜鬢白,不得不說歲月仍然相當善待龍宿,除了幾縷皺紋刻畫著智慧的痕跡,大致保留了年輕時英挺的風貌。
龍宿一定什麼都不記得了……所以他絕不可以失態,要讓他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把過脈,他心底不由得一沉。
──勞心勞力,油盡燈枯。
這人……還是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
「大夫,汝不用麻煩了,吾知道自己的身子。」原本該是清朗明亮的儒音已經非常虛弱,「吾為朝廷奉獻一生……很該讓吾休息了。」
身側的醫者沒有答話,宰相也並不在意,只覺疲倦非常地閉上眼,居然短短地睡了一下。
頭昏腦熱,喉如吞炭,心頭不斷突突地發著鬧,連呼吸都是一種折磨。
突地傳來琴聲錚然,只見醫者居然取下了原本懸掛在床頭的白玉琴,溫柔地開口唱著:「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遲,我恨君生早。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恨不生同時,日日與君好。」
這琴音、這歌聲……望著一身雪白的醫者,宰相有點恍惚。
依稀在遙遠遙遠以前的夢裡,曾經也有這樣一個人,彈奏著雪白的玉琴對著自己唱著。
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千辛萬苦才求得這稀世的白玉,卻不願去彈。因為白玉琴音不該這樣孤零零的,應該要有蕭聲纏綿,直上雲霄。
「君若待我生,我願與君老,本是連理枝,天涯隔海角。君若待我生,我願與君老,只盼長伴君,再做比翼鳥。」
醫者癡癡地凝望著那張愛戀逾恆、入骨銘心的容顏,千言萬語哽咽在胸中,卻不願多說什麼造成這人的負擔。
「……再做比翼鳥,是嗎?」低聲問著,將臉頰眷戀地依靠上那人伸來的掌心,「好,吾許汝。若有來生,再做比翼鳥。」
銀紫長睫緩緩闔上,含著美麗溫柔的笑意。
將人小心地抱在懷裡,緊緊摟著,醫者輕聲囑咐著,「龍宿,你可要等著我,不要走太快啊……」
當晚,相府的人久候醫者不出,破門而入,發現醫者將氣絕的宰相緊緊抱在懷中,服毒自盡。
只盼長伴君,再做比翼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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