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正事談完,龍宿坐在亭子中,看著金鎏影將一塊香脂用瓷皿中融化開,淡淡的香氛若隱若現。
“這……像是微妙地混了白檀和沉香,還有……吾不能確定。”龍宿若有所思地說,“恰到好處地平衡,不遮掩了彼此,濃淡適宜,的確是難得。”
“外域所得,總有些中原難見的精妙所在。”金鎏影笑了笑。
“奇首也是懂得品味之人。”龍宿略表讚賞。
“龍首更是懂得欣賞,就不像我那好友,總嫌太過清淡。”
“的確是清淡,只適合靜心之下細細品味,若沒了這平靜心思,怕是不容易撲捉到這縷淡香了。”
“我亦是這樣說的。”金鎏影不著痕跡地坐過來,挨近龍宿。
龍宿眉目低下,晃動手中的茶杯。金鎏影的殷勤靠近,他自然不會不察覺,只是他對金鎏影這人並不厭煩,故而沒有明顯地疏落他。
金鎏影在殷勤之下,處處透著精明,龍宿一向不討厭聰明人,只討厭自作聰明的人,金鎏影這人,目前還在他不討厭的一類中。
燭影搖曳,在龍宿的眼中漸漸晃成一片紅暈,耳邊是金鎏影在切近地說些什麼,他也沒心思去注意聽了。
如此這般,好像多年前劍子貼近在他耳邊碎碎念叨著,自己就隨意聽一聽,說的是什麼早已忘記,夜深人靜的晚上,兩個人常常這樣閒聊,一夜就這樣打發了。
突然,一個尖銳的聲響破空劃開,龍宿猛然驚醒,看向金鎏影。
“什麼事?”
金鎏影也是一臉嚴肅。
“不好,六絃有人出事!”
話音未落,身形閃動,龍宿與金鎏影立刻動身向聲響來源奔過去。聽聲音,正是來自正殿。
兩人身法很快,卻有人比他們更快,只見一道人影嗖地超越他們,定睛一看,正是藺無雙。
非常迅速地,大家在最快的時間趕來了正殿,眼前所見令人經驗。
“劍子……”龍宿情不自禁喚了一聲。
劍子抬起頭面對眾人,表情竟有些疑惑和茫然。劍子手上,抱著一個白衣人,被血染紅了一半的白衣人。
白雪飄。
白雪飄被劍子抱住,臉色慘白,胸口的血洞不斷冒血,而劍子腳邊還有另一人——重傷的翠山行。
赤雲染驚呼一聲,立刻沖進去。藺無雙卻比她更快動作,瞬間閃到劍子身邊,探看翠山行和白雪飄狀況。
劍子剛要湊過去說什麼,卻被一股大力甩開。劍子一愣,隨即看向藺無雙,只見他眉頭緊皺,正查看翠山行傷情,並不看自己。
“你離開他二人。”藺無雙冷冰冰的聲音傳來。
劍子突然明白了,他是防範自己。
藺無雙背對劍子,沒有說多餘的話,可是周身寒意徒然躥升。劍子愣了愣,還想說什麼,卻見龍宿對他使眼色。
金鎏影此時來到劍子身邊,從他懷裡抱過白雪飄。
“還有一口氣。”說著,金鎏影的手點住白雪飄的心脈,又將真氣源源不斷度過去。
翠山行緊閉雙目,還有微弱脈動,藺無雙早已將手貼在他後背,進行急救。赤雲染心驚肉跳地在旁邊守著,眼前輪不到她上前,可是沒人比她更加心懸。
這個情景極為不妙,翠山行傷勢太過沉重,即便是藺無雙以真力護持,竟也撐不過,在一陣痙攣中,翠山行終是斷了氣息。
赤雲染的的情緒幾乎要潰散,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影響了白雪飄的救治,可是面對翠山行在自己面前無聲消逝,這實在讓她痛不欲生。
藺無雙試了幾次,翠山行終是無救,意識到這一點,藺無雙也愣住了,下意識轉頭看向身後,蒼的棺木。
旁邊的劍子看著著急,翠山行在他面前咽氣,更讓他擔心白雪飄。只見金鎏影全神貫注,以真力護住白雪飄心脈,胸口也漸漸不再湧血了。
藺無雙抱著翠山行,不忍將他放在地上,赤雲染微顫著伸出手,藺無雙抬頭看了看,將翠山行交給她,轉身與金鎏影一起救治白雪飄。
白雪飄始終在生死一線徘徊,看臉色已於死人無異,只剩一絲氣息游離,兩人救治很久,漸漸幫他穩住了這口氣。
“赤雲染,快替他處理傷口。”間歇之下,藺無雙對赤雲染說。
赤雲染如夢初醒般,可是又捨不得放開手中的翠山行。藺無雙一把抱起白雪飄,匆匆走了出去,往後院房間趕去。赤雲染抱著翠山行緊隨,她始終不能這樣放下翠山行,總覺得也許還有得救。
剩下三人面面相覷,劍子顯得有些頹喪,金鎏影看著劍子的表情高深莫測的。
劍子蹲在地上,索性都懶得站起來了,金鎏影目光轉了轉,說道:
“晚飯時,我們見過,之前也聽龍宿提起你。”
劍子沒跟他搭話。
“只是想不到閣下真是有膽識,敢動玄宗六絃,並且是在藺無雙眼皮底下,真不是凡人能幹得出的。”金鎏影曖昧不明地說。
這話劍子不能聽了。
“不是我,我來的時候已經是這樣了。”劍子不能不說。
“哦?那閣下深夜來此,可有見到兇手?能一舉擊殺白雪飄和翠山行,這兇手也非同小可呢。”
聽到這話,劍子的臉色微微有所變化,卻沒有說話。
一直站在一旁的龍宿也忍不住了,走了過來。
“汝還要在地上待多久。”龍宿皺著眉說。
劍子抬頭看了看龍宿,一臉無精打采的樣子,又把頭低下了。龍宿看著惱火,可是劍子如今已是倒楣,又不忍心再吐槽他。
龍宿蹲下身子,與劍子視線平齊。
“汝到底是怎麼回事?”龍宿壓低聲音問。
劍子抬眼,看著龍宿和他身後的金鎏影,突然沒頭沒腦問了一句話:
“你和他一起來的?”
龍宿知道這個“他”,指的是金鎏影。
“是,吾和他一起趕來。”
“你們剛才一直在一起?”劍子又問,表情有些怪異。
“不錯。”龍宿耐著性子點頭。
“哦。”劍子說著又低下頭,竟沒了下文。
龍宿等了半天,不見他說話,不由得火氣。
“到底是怎樣,汝還不說清楚嗎?”
“是啊,看在龍宿如此關心的份上,閣下應該坦誠將實情說出才對。”
正在這時,一股冷氣逼近過來,眾人抬頭,見藺無雙返回,正站在門口。
“情況如何?”金鎏影詢問。
“白雪飄暫時還有一口氣,翠山行已然不能救。”藺無雙此時的表情,冰涼得讓人不寒而慄。
這時,藺無雙的眼神看向劍子,劍子立刻覺得自己被冰凍在原地,動彈不得。
“情況到底是如何?”藺無雙沉聲問道,給人無形的壓迫。
“我來此時就見他二人如此,之前未見有人經過,不知兇手是誰。”劍子這樣說。
藺無雙目光閃動,不知是否相信。
“那你呢?”藺無雙追問,“深夜來此究竟為何?”
被問到這個問題,劍子又噤聲了,龍宿看著心急,又不知他有怎樣的難言之隱,竟連這個場合都不肯說。
“總之不是我。”劍子怏怏地說了句。
劍子的不配合讓氣氛凝滯了,龍宿即便是想為他說話也無從說起,金鎏影看了看眾人的臉色,出來打圓場。
“事發時,我與龍首在一起暢談,藺無雙與赤雲染也是在信號發出之後從外面趕來,現在只有劍子……”金鎏影說到這,看了看龍宿的臉色,“既然劍子先生堅持與自己無關,看來這件事另有外人動手了。從現在起,應該加緊戒備才是,不能讓其餘人等再涉險。”
“加緊防範是應該。”龍宿點頭。
至於劍子……藺無雙的目光始終未從劍子身上離開,劍子索性也不分辨什麼了。
“事情有進展之前,請你待在你的房內,”藺無雙開口對劍子說道,“你可有意見?”
現下情勢對自己不利,軟禁已是客氣了。劍子無奈,當下點頭。
“好,就請你安分地待在房內,若我查明真相,自會還你公道。在此期間,所有人不得離開這裡,否則休怪明玥無情!”
這一番話說得眾人神色一澟,沒人把這話當成兒戲,更不敢小看。
話說到這,出來兩名道童,帶劍子回房。藺無雙並沒有跟著,也不擔心劍子落跑。在場所有人都相信,沒人能跑得出這裡。
藺無雙話不多說,轉身返回,料想是繼續救治白雪飄一事。龍宿看著劍子被帶回去,表情莫測,待藺無雙走遠,也邁出步子。
金鎏影貼近龍宿,正要跟著他前往。
“汝留步吧。”龍宿微微皺眉,顯見疏離之意。
“呃,當下兇手難斷,四周潛伏著難以預計的危險,我還是跟你……”
“汝認為吾無能麼?”龍宿冷笑一聲。
“這,我當然不是這個意思。”面對龍宿判若兩人的態度,金鎏影愣了一愣。
“那就是了,汝回去吧,不用跟著吾。”龍宿態度冷淡,仿佛不愛理睬的樣子。
金鎏影有些不適應,明明前一刻還相談甚歡。龍宿已是不耐,不等金鎏影說話,這步子已經邁出去了。
龍宿回到他和劍子的院中,發現劍子的屋子牆壁上多了一道結界,不算很強,但有人出入必定會觸動結界。看來藺無雙是動真格的了,劍子若是出來,必定要被斬於劍下了。
龍宿不確定闖進去會不會影響結界,於是就在門外喚劍子,兩聲過後,劍子開門,卻不邁出來。
“汝這人——”龍宿剛想埋怨他,卻見他一臉衰相,也不忍說什麼了。
“唉,無妄之災,無妄之災。”劍子連聲歎道。
兩個人都無奈,劍子不能出,龍宿也不確定能不能進入,只好站在門口,相對無語。
互看了一會兒,劍子長長歎了口氣,索性就在門口坐下了。
“這事說來也是蹊蹺。”此時四下無人,劍子竟是肯對龍宿說了。
龍宿就猜到他有不便對人言的話,此時終於肯說,自然仔細聽著。劍子坐在地上,龍宿看看周圍無人,竟也在劍子門口坐下了,兩個人一個屋裡,一個屋外,兩相面對著。
“我當時是聽見你叫我。”劍子回憶當時情景。
“吾?吾喚汝?在哪裡?”
“就在這裡,當時我在你房內,等到深夜也不見你人,正擔心時,聽見你好像在門外喚我兩聲。”
“汝確定是吾?”龍宿皺起眉來,這是不肯能的事。
“不確定,我當時也聽不清,於是就打開門看看。卻見有個人影在月洞門那一閃就不見了,不過我確定看清了他的背影。”
“是誰?”龍宿追問。
劍子抬眼看了看龍宿。
“是你。”
龍宿一愣,第一反應是,怎可能。
“汝不是看錯?”
“你那套衣服那個身形,我怎可能看錯?閉上眼睛都知道你肩膀上有幾串珠子。”劍子沒好氣地說道。
知道劍子所言不假,龍宿心道,這就奇怪了。
“我看你閃得快,擔心有事發生,一路跟著你的背影,最後來到正殿。說來奇怪,你進了正殿就不見了,我趕到時,才發現地上不對。”
“不可能,我今夜都與金鎏影一起,未離開過。”龍宿皺著眉搖頭。
“是啊,當時你趕來,問我發生何事的時候,我就知道不對了,所以在眾人面前並沒有說。”
這事實在蹊蹺,龍宿想了一會兒,也沒什麼眉目。
“可是汝不說,只能讓更加人懷疑了。”
“沒有辦法,若是說了,情況更糟,無論他們相不相信,你我都是麻煩。”劍子也有些懊惱。
“這件事……看來遠比想像中複雜,事到如今,汝的處境最糟糕。”這是顯而易見的,龍宿繼續說道,“金鎏影與吾在一起,互相可以證明,藺無雙和赤雲染趕來時,分明也是一起的,只有汝落了單,汝功體又不弱,汝這回嫌疑大了……”
“其實也不止我一個人,在場還有一個落單的。”劍子若有所思。
“誰?”龍宿的確是沒看見。
“這……”劍子略猶豫著說,“還有蒼,他的棺木也在正殿。”
劍子這話一出口,兩人對視,眼中皆閃過“不可能”。
“想什麼呢。”龍宿沒好氣地說。
“也是。”劍子點點頭。
即便蒼死而復生,也段不可能對自己的同修下手。雖然相處不多,但兩人卻不會懷疑蒼對同修的心意。
“不過換過來想一想,你我皆是不可能,如果那時你跟我在一起,那落單的就是金鎏影了,有嫌疑的本該是他。說來,翠山行和白雪飄也是在他來之後出事,也許他真的有問題。”劍子說。
“可是他的確在吾身邊,一步不離。”龍宿說。
“你看看你看看,他對你殷勤,也許就是要你的維護,果然是心懷不良,居心叵測。”
“劍子,這是什麼時候了,汝還要吃味麼。”龍宿挑眉。
“金鎏影算什麼,不知打哪裡來的裝模作樣的傢伙,和我有得比麼?我有什麼好吃味的?”劍子低頭在地上劃著圈。
龍宿對此不置可否,沒有搭話,劍子等了一會兒,不見龍宿出聲,忍不住抬頭。
“這種人就會油嘴滑舌,心裡說不定在打什麼陰險的主意。我看這件事,八成與他有關。”劍子不停地喃喃念叨,繼續劃圈。
龍宿強忍住笑意,裝作一臉嚴肅的樣子,勉強點了點頭,繼續不說話。劍子等了一會兒,聽龍宿還是沒動靜,終於忍不住了。
“你今天和他混在一起到底是說了些什麼啊?”
看著劍子一臉不甘心的樣子,龍宿感覺到自己的表情恐怕要繃不住了。
“說了些什麼,汝很想知道麼?”龍宿深深地看向劍子。
“當然!”劍子幾乎要跳起來。
只見龍宿微微一笑,湊近劍子,當劍子豎起耳朵的時候,龍宿在他耳邊說了句:
“說了些什麼——汝自己猜吧!”
龍宿說著站起身,劍子一愣,待反應過來發現龍宿正要走。
“哎,話還沒說完呢,怎麼跑了?”劍子喊道,“至於麼,有什麼不能說的麼。”
龍宿只怕自己再待下去,要笑出來。
“汝老實待著,吾猜現在還有線索留在外面,吾去看看就回。”龍宿的聲音中已經隱隱有些笑意了。
眼看著龍宿出了院子,劍子無奈,百無聊賴。
唉,多事之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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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幾天回老家了,上週這裡一直陰天,沒有熱起來,一週的最高溫度是27度。回家之後對這氣候真的感動的要命,我家裡這麼多年一直沒有任何空調電扇,因為不需要,待在屋子裡不會熱。昨晚因為風吹得冷,關了窗,今早再打開窗時,很大的風灌進來,落地的窗簾被吹起和地面成45度,天非常藍,很高遠的樣子,腦中只有四個字——秋高氣爽。雖然正是盛夏,但呆在屋子裡感覺真的儼然像是入秋一樣的天氣。
在這個我外面的朋友每天抱怨熱得要死的時候,真覺得家裡很美好。以前經常有朋友說,希望辭職花個一年兩年的,到一個小城去隱居,現在我覺得我家很適合。這是一個非常宜居的城市,適合養老,主要是氣候和環境很好,城市是面江臨海,市區沿江成帶狀分佈。江不是很寬,挺容易可以游過去,但是最好不要在對面上岸,因為江對面就是另一個國家。冬天雖然漫長,但是嚴寒的時候很短,而且因為有供暖,冬天室內都在20度,很暖和。整個城市沒有重工業,空氣和水質就很好,天很藍,地區植被覆蓋率蠻高。城市不大,但是五臟俱全,最重要的是沒有堵車和擁擠的時候。這不是一個適合賺錢的城市,但的確是一個非常宜居的城市,想隱居或者想避暑的同學真的可以考慮一下,近年聽說有不少人在這附近置辦房子,專門夏季避暑和養老……現在的房價雖然在漲,但是依然不算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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