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龍宿有些拿不定主意。
想要把右殿核心聚集起來,並非易事。雖然自己與辰君並列左右兩殿,名義上是平起平坐;但是左右兩邊從來是互不干涉,自己的命令,那邊的人是不會聽從的。
如果要召集右殿的高級人物,除了辰君可以隨時做到之外,就只有辰君直屬的七個令使有這個權力。但是令使的召集,辰君本人是不會到的。
若辰君不到,豈不是失去了意義?龍宿猶豫。
可是又轉念一想,這次就是要借那些海外高人之手,鏟除右邊勢力。如果辰君不到,反而更容易成功。到時辰君身邊勢力盡除,剩他一人,也無力回天。
於是,龍宿打定主意。
“默言歆,之前交代過汝的事,如何了?”
“主人說的可是要我去打探辰君座下七令使的下落一事?”
“不錯。”
“七令使也是很少露面,我日前僅有一次聽說他們之一要出任務,於是跟蹤前去,才得了其中一人下落。”
“一人?足夠了。”龍宿眼中精光閃過。
一人在樹林中疾奔。長久以來的暗殺生涯,讓他敏銳的感覺到危機。只覺告訴他,危險!他急急奔逃。可是卻總像被鬼纏身一樣,有什麼東西一直甩不掉。
“朋友,為何總跟著我。”逃不掉,索性停下,“不如出來現身一見。”
只見一人應聲飄落,站在陰影下,紫扇掩面,輕笑。明明應該是動人好春光,但他卻禁不住汗毛直豎。他知道,來者不善。
“吾,想借汝一樣東西一用。”
“是什麼?”
“是……借汝的命啊。”
龍宿從黑暗中走出,嘆了口氣。這令使果然很有些過人之處,雖始終不如自己,但是其實力,也讓自己輕鬆不得啊。好在,還是得手了。
“默言歆,執此信物,按計劃行事。”龍宿把剛才從那令使身上搜得的信物交給默言歆,“還有,謹慎起見,去把七殿花座召回,隨時待命。”
三日後。
龍宿知道,今日,關鍵一戰終於就要開始。一切準備就緒,萬事只欠東風。龍宿站在隱秘位置,眼看著野外叢林。從昨日起,不時有人悄悄潛入。龍宿知道,那右殿的人,陸續到了。
龍宿的計劃是,右殿的實力勝於己,想要戰勝,難矣。但是借刀殺人,不失為好主意。早知道門控制一股暗流,勢力莫測,看道門執掌武林這麼久就知。於是龍宿想盡辦法,接近道門,就是為了探得這個秘密。如今終於如願,不但找到,而且得到這一勢力的支持。現今,龍宿用右殿一令使的信物,發出緊急召令,召集右殿人馬來此。此召令一出,定有大事,否則召令之主會受嚴厲責罰。龍宿深知,見此令,除辰君本人,其他右殿重要人等,皆會趕來。而龍宿等的就是這一刻。在他們齊聚時,發出約定好的信號,海外那些奇人便會出手相助。以他們的實力,要鏟除今日這些人,應是不成問題。滅得一乾二凈最好,如果還有殘餘,自己所率部分精銳已等在後面,自會善後。
龍宿戴上了面具,從這一刻起,他又是神秘莫測的星君。他的部下都不曾看過他的真面目,知情的,只有穆仙鳳和默言歆。
“七殿花座何在?”龍宿並沒有出聲,而是用內力將話遠遠傳出。
沒有人回答,但是幾個小小的內力波動傳回,讓龍宿得知,那七人已經在附近了。七殿花座和七令使對應,是左殿星君之下的七個殿主。龍宿把他們召回,正是要伺機而動。現在七人已在四處待命。
時辰快到了,想必右殿人馬也到的差不多了。龍宿眼見時機將近,拿出在那島上得到的傳令煙火。
伴著哧哧聲,小小的煙火升天。林子裡一陣騷動,龍宿靜聽著。
嗯?怎麼會沒有動靜。龍宿稍向外探了探,的確是沒有發生預期中的混亂。難道他們沒有看見信號,龍宿狐疑。
龍宿有些不安,急急再抽出一隻煙火。
“不用試了,你等的人,不會來了。”背後傳來一個聲音。
“誰!”龍宿吃了一驚,急急回頭。
只見一人從暗中慢慢走出,一步一步地。黑暗中,那腳步聲格外清晰,像是踩在龍宿的心上。
那人漸漸走近,龍宿終於看見了他的面孔。
“劍子?汝怎會在此?”龍宿大驚之下,居然忘了自己還穿著星君的衣飾和面具。
“我是來告訴你,停手罷,你等的人,永遠不會出現。”劍子的表情好像很模糊。
“怎會?汝怎知吾要等何人?”龍宿此時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不安迅速擴大。
“你不用急,雖說我們立誓不涉江湖,但是,你既持情人令來,我們有過承諾,必不會袖手旁觀。”劍子用另一種聲音說道,竟是無比熟悉的語句。
“竟然是汝!”龍宿腦中轟然一聲。
“沒錯,你那日見到的,是我。”
“怎會,怎會?吾那日明明是在海外孤島上,明明看到了不世高人,明明……”龍宿心中劇烈翻騰。
“那幾個人,不過是我的幾個好友罷了。”
“居然——”龍宿突然想到,“難道汝早做安排,難道……”想到一種可能性,龍宿心揪痛,“難道汝那時留吾多待一日,就是為了找人準備此事?”
沉默,即是承認。
“哈,原來如此。”龍宿不自覺的,手捂上心口,“這麼說來,吾去的地方,自然也不是什麼海外孤島了。”
“那只是道門山谷一處僻靜處,你在船上的期間,不過是又回到道門而已。”劍子猶豫,但還是說出了事實。語中也充滿了不忍,但是此時的龍宿,已分辨不出。
“哈,”龍宿笑了,好像一生都沒有見過如此好笑的事,“劍子仙跡,好,好,真好!”三個好字,聲聲痛,聲聲恨。
“說罷,是從何時?”龍宿回視劍子,那眼中隱藏不住灼燒的烈焰,“從何時,汝開始懷疑吾?”
劍子似有痛苦之色。
“沒有,沒有過懷疑。”劍子一字一句,說得艱難,“從一開始,我就什麽都知道。”
如果說從剛才劍子出現開始,龍宿的心就在不斷崩裂,現在終是碎成粉。
“從一開始,汝就知道所有?”終於撐不住,聲音止不住顫抖,“一切,都是假的?”龍宿只覺得身體冰涼,仿佛全身的血被抽得乾乾凈凈。
“不,不是你想得那樣。”劍子急急解釋。
“呵,那是哪樣?”
“總之,你現在跟我走,日後我會詳細解釋給你聽。”劍子越發焦急。
“原來,汝想抓吾。”龍宿了悟般點點頭,樣子有些木然。
“不,我不想,不是這樣。我只要你跟我走,此地不可久留,隨我離開再說。”
“吾若是不肯呢?”
“龍宿!”劍子咬咬牙,“雖然不願,但是我也只能出手了。”
“汝確信汝一定制得住吾?”
“若是平日,有六成把握。可是此時……”
“此時,吾心已亂。汝幾乎有十成,是麼?”此時的龍宿,雖看不見面容,卻讓人感覺到,如落葉一般。
“龍宿,我不想跟你刀兵相見,不要逼我。”劍子亦是心疼,但是不得不為。
“哈哈,好笑,真是好笑,是吾在逼迫汝?”龍宿又笑。
“龍宿!”龍宿的笑讓劍子害怕。
“劍子,”龍宿突然停下笑,對劍子平靜說道,“吾不會跟汝去的,想抓吾,可以,憑本事吧。”
“吾只是沒有想到,汝在吾的床上,卻在想著如何抓吾……吾只是沒有想到……”
“龍宿……”龍宿這一聲聲的脆弱,也深深刺痛了劍子,劍子幾乎忘了自己的目的,只想把龍宿攔過來,告訴他,不是這樣,是……
劍子不由得向前邁了一步。
“站住!”龍宿厲聲喝道,“七殿花座,出來!”
話音剛落,人影起伏。七個人頓時將龍宿和劍子包圍。
“湘君,瀾君,汝二人擋住此人,若他敢逾越。”龍宿頓了頓,終是毫不留情,“就地格殺!”
說著,龍宿身形一轉,衝了出去,再不停留。
“龍宿!”劍子急急呼喚,正想追上去,但是被龍宿留下的兩人擋在身前。
劍子看著龍宿身形漸遠,痛心疾首。
“龍宿,為何你總是不走我為你鋪的路!”
龍宿疾馳,自己也不知要去哪裡,只是想速速的離開。什麼都無法去想,他情願讓自己的腦中就這樣一直空白……
一道白刃擦身而過,龍宿下意識躲開。
翻身站定,龍宿發現自己不知何時,已經被一隊人馬跟住。現在大批人馬已經圍了過來。
是了,龍宿想起,不就是自己招來的右殿的人麼?
龍宿突然覺得好笑,這是不是所謂的自作自受?
眼看周圍一圈圈人圍了上來,龍宿不得不面對現實。迅速計算了下:對方出動的是精銳,七令使雖折了一個,但是其餘六人皆在,自己應付二三個,已是勉強。己方除了自己,七殿花座還剩五個。對方人多勢眾,此戰,勝算不多。
“右殿和左殿一向井水不犯河水,現在這個陣仗,是何意?”龍宿努力讓自己不露破綻。
“星君,我們剛剛證實,君座已經仙逝,你該明白,這代表什麼吧?”上面居高臨下,傳來一個聲音。
龍宿抬頭一看,居然連這兩個老不死的也來了。
來者居然是夜域兩大長老。
夜域每代君座繼位之後,都會提拔兩位長老,只直屬君座一人,不屬左右任何一殿。
現在君座不在,此二人是夜域中地位最高之人,甚至武功恐怕也是僅次於君座。
龍宿一見這情勢,終於明白,這分明就是要在此決一勝負、改朝換代。看二人樣子,怕也是早已站在辰君那邊了。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
龍宿再沒有說什麼,只是站定,揚手,手中化劍。輕輕一轉手,化出一道弧光。
戰吧!
局勢突然混亂,人影紛紛閃動。三個令使圍上龍宿,另外三個對付五個花座。其餘人馬,也圍上他們,不時伺機進攻。
龍宿此時已不想其他,從剛才積累到現在的憤恨,終於爆發。劍花四射,手起劍落之處,鮮血噴涌如注。一時間,竟逼得人不敢靠近。人群之中,仿佛修羅現世,令人心生敬畏。
可是抵不過漸漸力竭,眾人見狀慢慢收攏包圍圈。龍宿望四周,三名花座已被絞殺,只剩二人還在浴血奮戰。眼看著人慢慢的涌上來,龍宿突然覺得,心,很累。
一陣異樣,龍宿不得不抬眼。
站在長老旁邊的那人,竟是辰君!他居然也來了。
呵,汝想親自了結吾麼?看見辰君,龍宿卻不想輸了,至少不能輸得太難看。
龍宿突然躍起,讓眾人始料不及的是,龍宿竟是一掌堪堪向辰君逼過。
龍宿提起全部力氣賭這一掌,辰君似乎完全不為所動。在龍宿的掌正要貼上辰君之時,只見辰君身影突然分化,憑空從龍宿眼前消失。龍宿一掌打空,還未反應之時,只覺後背腰間一陣劇痛。竟是被點了死穴!
“你輸了。”
龍宿緩緩倒下,辰君站住他的背後。
“汝……”
龍宿終是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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