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已拖了三日,眾人疲累不堪,算一算,臥江子大軍該已經撤到安全處,這些人的使命已經完成。可是,大家終於被修羅軍圍住了,無法脫身,援軍卻遲遲未到。
支撐大家繼續戰鬥的,是求生的意念,堅持下去,才能活下去。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卻一點希望都未出現,大家的心逐漸冷了。
劍子表面依然沉穩,但是心越來越沉重。發生了什麽事,導致援軍至今未到,他不願去想。無論如何,他選擇相信龍宿。
眾人一直在逃,卻甩不掉緊隨其後的修羅兵。大家終於意識到,也許,不會有人來了。眾人眼中的生氣消失了,變成一片死寂。
劍子看著大家疲憊的身形,周圍籠罩著被拋棄的哀傷。誰也沒有說什麽,面對死亡,有人麻木,有人恐慌。
劍子的心被深深地刺痛了,他不忍心將眾人在這裡埋葬。
“你們,都散了吧。”劍子說。
其他人睜大了眼睛,不明所以。
“任務已經完成,你們每個人都做得很好,至此,已經够了,大家各自散了吧。快逃,能逃多遠逃多遠,我為你們爭取時間,你們不要回頭,逃命去吧。”
有的人激動,有的人困惑,也有的人一臉不贊同。但是這一瞬間,大家的生機又回來了。
“你們都是出色的士兵,中原感謝你們。回去吧,回去奉養父母,照顧妻兒。生命寶貴,不用做無意義的犧牲了。”
有人被說動了,想動,又不敢動。
“去吧。”劍子一甩袖子,轉過身去,負手而立。
身後的腳步聲猶猶豫豫的,逐漸變得雜亂,劍子知道,眾人正在離開。
這就對了。劍子極力忽視自己心中那疼痛的一角,打起精神,面對接下來將蜂擁而至的修羅。
遠處的山上,龍宿的軍隊停在那裡,觀望著劍子的情形。龍宿身後的兵士也看得到劍子的情況,當劍子擺開陣勢準備迎擊修羅兵時,一股悲壯的氣氛竟然從那樣遠的距離感染過來,使人熱了眼眶。這些士兵不明白,明明就是爲了趕來救援,但是面前這個閃閃發光的人為何遲遲不下命令。他們無可奈何,因為身為士兵,只能服從。
龍宿遠遠看著情勢發展,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這個笨蛋,這種事,也只有他做得出來。讓自己的士兵去當逃兵,這樣不講章法,卻又極富劍子仙跡風格。
眾人四散奔逃而去,只有劍子留下來面對千軍萬馬。沒有了其他人牽掛,劍子反而放鬆了精神。精神上鬆懈下來,劍子的思緒便亂轉了。劍子擺開陣勢,阻擋修羅軍追捕的腳步,心卻分了神。
龍宿,你究竟為何如此……
龍宿冷眼看著劍子以一敵眾,卻破綻百出。劍子已連戰三日,氣力不濟是自然。龍宿想看看,他能支撐到什麽時候。
劍子的意識漸漸飄了,飄到與龍宿初見,相識,相處。他突然覺得,一切都那麼不真實,他真的曾經認識一個叫龍宿的人麼?劍子恍惚了。
劍子心不在焉,打得狼狽,但是一時間,還是沒人能夠傷到他劍子。因為他不是別人,是劍子仙跡。
修羅兵見其他目標已經散了,追趕不能,索性也放棄了,集中對付這個白衣之人。修羅兵一層層地涌過來。
說來奇怪,劍子本該伺機脫身了,可是他似乎並無此意,好像打算就這樣耗下去,直到自己倒下。
劍子會倒下麼?
會的,劍子是人,人總有力竭,為何不會倒下?
龍宿在上面看著,也有些看不明白。他為何不逃?
劍子也不明白,他甚至根本沒有想到要走,此時的他,也說不清楚為何而戰。
龍宿皺眉。打成這樣真難看,汝還不走麼?
可是劍子雖動作越來越慢,漸漸連招式都施展不開,竟然還是不走。
龍宿突然心中一動,他知道劍子為何不走了。劍子在等,等他。
龍宿向前邁了一步,又猶豫了。吾若是不來,汝就不肯走麼?雖然讓劍子葬身於此,本就是龍宿的意圖,可是真的到了這一步,龍宿又覺得哪裡不對。
劍子似乎是想要個證明,想要個答案。龍宿猶豫了,給,還是不給?
龍宿知道,自己本該拂袖而去,或者親眼看著劍子被屠,可是他突然覺得一股難以排解的焦躁。不對,有什麼東西不對。
到底哪裡不對,龍宿說不上來,但是隱隱覺得,似乎不該如此。龍宿來回踱步,這心怎麼也平靜不下。龍宿看著劍子不再靈活的身形,有些心煩意亂。
也許,事情不像想象中簡單,是否應該這樣草率決定劍子的命運?龍宿不禁懷疑起來。龍宿再看了一眼劍子,自己該去麼?
龍宿無法決定,抬頭問天。吾該去麼?給吾一個理由。
已經是黃昏了,夕陽西斜,地上的人影被拉得很長。龍宿突然想起,有一天,也是這樣一個黃昏,有一個人在自己睡夢中一直陪在自己身邊,等著自己醒來。那一日,一覺好眠。
是啊,吾說過,那日汝的陪伴,吾記下了。這次,吾就放汝一次。
龍宿轉身,對副將說道:
“汝帶所有人馬,去臥江子處。”
“什麽?那您呢?”
“汝不用管,快去。”
劍子突然覺得,有什麽東西直衝進人群中,再一定睛,竟然是龍宿。見到龍宿那一瞬間,劍子幾乎忘了身處的情況,古塵咣啷一下落地。
你終於還是來了。
在幾乎要絕望的時候,整個逆轉了過來,這種衝擊,是劍子從未體驗過的。劍子站在那裡,忘了周圍的一切,心中只剩難言的感動。
龍宿見劍子呆愣著,完全不顧周圍情況,不由得冒火。
“劍子,汝在做什麽!”
這聲吼,終於把劍子的魂召回來。劍子一見,龍宿正替自己擋開周圍刀劍,趕忙出手。
“龍宿,你功體太差,先離開這裡,我隨后就跟上。”劍子瞬時有了精神,動作也恢復了些行雲流水。
龍宿雖然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但是嘴上說的話,卻讓劍子再次動心。
“吾們共同進退。”
兩人逃了很遠,確定後面再沒人追得上,才停了下來。安全了,兩人倒尷尬了,誰也不說話。
這裡前後都不搭,看來要露宿了,龍宿自然是坐在地上不肯動的,劍子去周圍拾掇樹枝,不一會兒便生起了火。
龍宿坐在火堆附近,滿腹心事,不說話也不看劍子。突然,一股衝擊力把龍宿壓倒了,龍宿感覺到是劍子撲在自己身上。龍宿剛想開口斥責,卻感覺到劍子使勁壓著自己,迫切地親吻自己。龍宿心中嘆了口氣,沒有拒絕,隨他去了。
劍子吻遍龍宿的臉頰和脖頸,這是龍宿從未見過的熱情。
“你來了,你還是來了,我等到你了。”劍子不斷喃喃地重複。
龍宿眼睛看著天空,今夜滿天繁星。
“汝不問,吾為何來得這樣遲麼?”
劍子神情僵了一僵,似乎有點排斥。
“我只想問,你選擇了我,是不是,是不是?”劍子的心提得高高的。
龍宿表情平平淡淡的,劍子看了心裡七上八下。龍宿在劍子身下看他,眼裡說不清有什麽東西。突然,龍宿嘆了口氣,把劍子的頭拉下來,主動親吻是他。
“是,吾選擇了汝。“
劍子聽到,心中狂喜,幾乎抑制不住激動,可是又不知該如何表達似的。
龍宿笑了笑,這笑容真是難得的溫和,看得劍子眼睛都不眨。龍宿抬起手,把自己胸前的衣襟解開,露出胸膛。劍子沒反應過來,呆著不動,龍宿便拉著劍子的手在自己胸前撫摸。劍子明白了龍宿的意思,心中陰霾一掃而去。
這一次,劍子急切又激烈,他忘了控制力道,只想用盡全身的力氣,把龍宿鎖緊自己的身體裡。劍子的手摸到龍宿身後,上一次的記憶突然浮現,劍子小心翼翼詢問龍宿。
“可以麼?”
看著劍子那一臉忐忑不安,龍宿噗嗤一聲笑了。劍子何曾如此不安過呢。
“可以。”龍宿主動用自己的腿夾在劍子的腰側。
劍子聽到龍宿答應,馬上就想進入,急得很。並非欲火難耐,而是一種證明,一種所屬的證明。
龍宿皺著眉,感受劍子一點點的進入。果然,太久沒有經歷這種事,不太習慣了。龍宿儘量放鬆。當劍子的分身進來時,兩人都松了一口氣。
劍子沒有急著動,而是一臉不知要哭還是要笑的表情。他占有了龍宿,龍宿接受了他。
劍子的動作不甚熟練,龍宿其實沒什麽快感。劍子發現了這一點,非常窘迫。龍宿安慰他,沒關係,第一次是這樣的。
龍宿夾著劍子的腰,抱住他,一個翻身,讓劍子墊底,自己坐在他的身上。龍宿在上,自己調整劍子的分身在體內的方向,小心的上下移動,讓劍子的分身能夠摩擦到自己的癢處。劍子經驗不足,龍宿就自己來製造快感,他一向不會在這種事上委屈自己。
當劍子的熱液衝進自己體內深處時,龍宿閉上了眼睛,久久沒有睜開。
劍子睡著了,臉上掛著滿足的笑意。他該是睡得很沉吧,畢竟連戰了三天。龍宿看著他的睡顏,一臉很幸福的樣子,突然很想掐死他。龍宿真的把手伸向劍子的脖子,可是半路又收了回來。
還是先做事要緊。
白光一閃,龍宿心中一動,飛快地跟上去,想要攔住那光。那光跑得快,龍宿也咬咬牙,加快速度,就是不肯落下。
龍宿越來越接近了,猛然一伸手,龍宿抓住了那白光。
“汝還想逃去哪裡?”龍宿吼了一聲,怒火中燒。
那白光不動了,終於慢慢實體化。那一團光逐漸變成人形,越來越清晰。當那人轉過身來一看,赫然是劍子!
“唉,龍宿,你真是執著。”劍子顯得很無奈。
“哼,汝躲得也很執著。吾真沒想到,汝一直在他體內,若不是那日精玉一閃,吾還真無法察覺!”龍宿咬牙切齒,“藺無雙和汝是一丘之貉,竟然幫著汝瞞吾!”
“我哪裡有躲?我一直都在。”
“汝說什麽?”
“我每日都看著你。”這個劍子看著龍宿,笑得溫柔,“他就是我,我就是他,我們都是一樣。”
“什麽意思,汝兩人怎會一樣?”龍宿不由得心沉了下去,“說清楚!”
“龍宿,我一直都知你心願,可是以前,我太貪心,想要太多,終是只能負你。”劍子突然嘆氣,人也變得蕭索起來。
“住口!”龍宿不想聽這個。
“我曾對藺無雙說過,這一世,我注定負你,若是再有一世,我願意什麽都不要,心裡只有你一人。”
“汝——”這是龍宿完全沒有想到的,“汝,又在騙吾!”
“我沒有。你現在看到的劍子仙跡,還是我啊。只是,他孑然一身,心中什麽都沒有,除了你。這難道不是你一直想要的麼?”
“汝竟然這樣耍吾!”龍宿覺得受到莫大侮辱,“第一個是汝,第二個竟然還是汝!汝真的吃定吾了麼?汝真的以為能將吾徹底掌握麼!”
“龍宿,為何要執著分清這些?他內心深處有我的烙印,他有愛你的本能,而你呢?你喜歡他。”
“哈,汝還真肯定。”龍宿身子微微發抖,“汝憑什麽認為吾會愛上汝一次又一次?”
“龍宿,”劍子走近,伸手碰觸龍宿,可是兩人都是靈識,無法真的接觸。劍子的手穿過了龍宿的身體,仿佛在擁抱他,雖然兩人都感覺不到。
“放過你和我,好不好?”
龍宿的身子輕顫,身上涌起熟悉的感覺,仿佛真的被劍子擁抱住一樣。龍宿覺得可恨又可悲。
龍宿睜開眼睛,劍子還在身邊睡著。龍宿低頭仔細看他,看了很久。
天快亮了。
龍宿把地上的衣服撿起,隨意披上,看了看四周,信步離開。爲什麽要走,走去哪裡,龍宿不知道。衣服被晨露打濕了,龍宿渾身冰冷。也許是發自內心的冷吧。
龍宿若是能看到自己的樣子,就會知道何為失了魂魄。
天大地大,無吾之歸宿。
龍宿的腦中心中都已空,未見前面攔路之人。
“龍宿,怎麼成了這副樣子?”
龍宿聽見這話,終於回過神,抬頭一看。
“襲滅天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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