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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页主题: 12.14 【烽火紅塵】佛心無悔 一~三十四回 ,【闍皇篇】 205F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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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紅塵】、五  浮亂三千  文/九祐.




  劍子緩緩張眸,暗處的惡意,化成一條極細的絲線,軟綿地纏入他的右心口,龍首每遠走一步,那絲線便在他鼓動的心上多繞上一圈……直到將他的心臟完全掌握的圈數。
  抿成一直線的男性嘴唇,眉頭間的皺痕,愈攏愈緊。

  想試探他嗎?釉黑如墨的瞳,按下緊縮的激麻之痛,錐心刺骨之後,接續而來的是再一陣完全掐緊心頭的掙扎鼓動,劍子猛然張開雙目,冒吼地一聲震撼,雙臂奔張拱起,他仰首怒吼。
  乓然震碎手腳上的極地玄石打造的鐵鍊,劍子飛躍而起,如火如雷,奔出這間名為書閣、實際為囚禁他地所的書牢。

  他急奔著,如似知道彼此的位置,憑著第六感與咒術的指引,他奔到龍首身後約莫二十呎的後方。
  劍子急促喘著氣,鐵青的臉色,難看且蹙攏深鑿的眉間,他折起的手肘依著冰冷的冰晶柱牆,每座牆面上都投射著他微怒的神情──以及龍首那雙冷眼旁觀的紫眸﹔在冰晶上,更顯生冷無情。

  龍首極緩慢的旋過身,一種傲慢、一種驕矜、更是一種王者的氣勢,平勾微揚,紫蜜色的唇角。
  他笑,笑得魅,如鬼的壞意。
  「痛苦嗎?劍子『伯伯』。」

  劍子握緊拳頭,抬頭,他臉上的溫和已經被縛咒纏得丁點不存,咬著牙根,他舉步走至龍首身前,愈是靠近一分,心上綿延的絲線,便輕減一圈……如似重負的,他瞇起眼,頭一次看著眼前的成年男子,他同也是一抹莫測的笑。
  多久了?他從未像此刻一樣,剖心挖肺般的,想好好的──懲罰這愛折磨人的小傢伙!

  「招惹我的下場,高傲的龍首大人有興趣體驗一下嗎?」他攤開兩掌,斜傾的角度,額前的白蘇瀏海。技巧性的為他遮掩住他眼底的黑彩。
  龍首原想冷哼一聲,來表示他的敬謝不敏,豈料,老頭的思考迴路可不是他這年輕氣盛的男子,可能去了解的奧妙。

  互毆?才不是。
  泡茶聊天?更不可能。
  相擁大笑?打死他再說。
  那,到底是什麼?

  根據在場駐守的黃泉士兵是這麼解釋當時一團混亂的情況:

  先是一聲分辨不清的巨響,彷若架起八方透明牢固的結界力牆,包圍著龍首和那名天界白髮男子。
  只見龍首變了臉色,表情十分凝重。

  結界裡沒有一絲可以讓地界之人呼吸的空氣,而天界之人膽敢在地界內發動這麼強大的力牆,簡直就是豁出去玩命!
  一旁的士兵根本幫不上忙,只能看困在結界內的龍首和劍子他們兩人。

  「汝之功體?!」不是被他封住了嗎?怎麼能?龍首甚是暗自大驚。
  劍子拍拍身上一絲不茍的白衣,臉上既沒有對龍繡的寵溺、更無論疼愛和欣賞。一喉陌生的嗓音,不沉不清,平衡線上的火焰,慢火燒熬。

  「這世上有部功夫,可讓筋脈和穴道異位。很不巧的,我天下無雙中,恰巧就練了這部冷門的功夫。你倒是說說看,我什麼時候解開你的封體之術?」
  「汝之演技當真爐火純青。」這些日子來,他太低估他,卻也太高估自己。
  「好說。」劍子揮拂衣袖。看看自己原本的衣服,還是比較習慣。隨說穿著兜襠布生活的日子也挺涼快。人,要衣裝呀。

  「我很喜歡你的,龍繡。」
  劍子注視著他,嘴裡突然說出這句話,龍首古怪的瞪了他一眼。
  「至少……」他步步逼近,步步愈趨明顯的惡意,「在十呎之內,我都是用心在呵護你。因為,我知道,你本不壞。」但這越線的折磨,可真讓他把好感一瞬間擊碎。
  「你,該罰。」短短三字,輕易地讓周圍的氣氛冰薄。

  語畢,肺裡的空氣,一下子被抽光。龍首按著心首,足下蹌蹌踉踉。
  哼,用相同的招數來對付他。現在也不用顧慮眉姐的囑咐,他只想狠狠的催折劍子礙目的氣勢。

  龍首握緊掌心,手裡像是掌握了什麼物體,他緊牢地握著、壓著。唸出來的名字,像是低喃的愛語,一符致人於死的極媚天籟。
  「劍子仙跡──」

  兩人同時都感覺到肺腑內,如刀割劍穿的來回,一劍一刀,切割最脆弱的臟腑。沒時間捂去嘴縫竄流的紅血,他們激烈的對凝彼此的眼眸,廝殺、吞骨、拆心,每一下、每一眼、每一折殺,皆是不肯罷休的頑固。
  但終究是設下關卡的人,佔了上風。

  囚心、囚心,也可看成是求愛的一種卑劣手段。
  沒了氣力、手裡的咒,也起不了作用,龍首憤憤地瞪視眼前情況只比他上一些的劍子。

  劍子不太穩落的舐去嘴邊殘留的血漬,那模樣有幾分魔鬼附身,紅邪的浪蕩。
  「認輸了?」見他精神逐漸渙散,卻又硬逼自己清醒的模樣,實在是倔強的令人發疼吶。

  龍首搖搖晃晃的扶著冰牆撐起稍嫌沉重的身軀,眸色的光,隱逸而聚,一閃精光,飛快的化出掌中劍,橫式一劈,劍子攔腰依勢化去劍氣,食指和中指子夾扣劍身,使力折彎,反彈劍氣方向。
  龍首偏頭一閃,冷冽劍氣在頰邊留下一道細紅的血絲。
  這口子,如屈辱、如挑釁!

  他擰作神情,化為鬼狡,猛烈的殺氣,四散的冰炎之火,自龍首身上鑽出。
  乍見這般異象,劍子也不禁斂起玩笑心態。紫紅色的四尾龍炎,張揚著兇猛的牙刃,正朝他嘶嘶鳴嘯。

  真龍?亦或假龍?腦海裡不由得想起跟龍繡第一次見面的情景……

  『吾,名喚龍宿。』
  『……吾是龍宿……龍宿……』


  恍惚間,他甚至聽見耳際傳來逼真的龍嘯降臨。一身寒意哆嗦,他像個痲瘋般的病人,整個人疼痛了起來。
  砰然一聲巨響,劍子提掌往龍首的方向衝去,眼見!一擊斃殺!
  龍首以為劍子是要一招勝負,不容情的催發全身龍氣,眼前交搆的倏瞬,似乎有什麼痛苦的煎熬刺停在劍子眼上。

  因為那感情,太過真切,龍首看過了神﹔再回神,眼前只剩碎裂的力牆冰晶,片片如天界的雪花的結晶,飄落在他的身上……
  這……是為什麼?
  為什麼用那種灼烈的眼神炯炯注視他,彷彿要將他刺穿、不善罷甘休的,強烈的視線。

  在他發怔的同時,肩上靠上一雙強而有力的手掌,這氣息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味道。
  「龍首,你怎麼可以對敵人仁慈呢?」渾厚而霸氣的,言語中的絕對和自信,不贊同的微詞在他耳邊,忠言訓斥。

  他沒有說話,任由伏在他身上的劍子仙跡,慢慢的……慢慢的……從他身上滑落。
  那身血,沾滿他全身。怎麼?卻像是一種絢爛的低級殉情。

  「祭天……」無法置信,這心疼某人的聲音,是他體內發出來的。「祭天……他不能死,他是唯一知道紅塵下落的人。」
  「喔?」名為祭天的男子,體型粗獷高大,眉目間不遮掩的狂態,無須自斂其態。
  「原來他就是天界白玉。」祭天憸邪的目光直盯著被他刺了一拳的劍子,足尖抵著劍子的下顎,低噓了幾聲:「好生面熟的一張臉啊。」

  劍子吃力的揚起眼,啐了口血。被綁到地界後,他怎麼三天兩頭老是一直見血……
  劍子看清楚這從背後偷襲他,此人的面貌,不就是當年護著龍繡的其中一人嗎?哼,長的頭好壯壯,真不賴。偷襲的技倆,練的更是好!

  祭天笑彎了一對眼眸,忽地擊掌,恍然想起了陳年舊帳。森冷陰氣的渾厚嗓音,娓娓說道:「報仇,三十年也不嫌晚。你說是吧,龍首。」不著痕跡的陰險眸光,冷掃撐坐於地的劍子。「普光初陽那年的武術賽,我受到此人不少款待……至今,我仍不敢忘卻半分,深深的牢記在心中。」
  龍首別過頭,沒有作話。心情仍停留在剛才劍子看他的眼神中,無法平復……

  「既然殺不得……龍首,此人可借我幾天?」祭天猙擰著眉目,眉梢的高揚都成了一層極其殘虐的抖動。
  驚見祭天這副表情,憑著多年的交情相處,他當然知道祭天這神情下所惡掩的狂虐心。
  他急著站在劍子面前,橫手言道:「祭天,白玉恕吾不能交給汝。吾在白玉身上下了以命相連的咒術。況且,白玉對吾而言……很重要。」

  這話兒,聽在祭天耳裡,很不是滋味。他擰眉,「你還不放棄紅塵?……龍繡……」厚冷的聲音,轉成了和緩的對待。「你該學著如何放棄固執。人都死了那麼久……」
  「住嘴,祭天!!」迅雷怒喝。
  眼前的,是一張王者的怒顏。
  祭天屈膝伏跪,低首請罪:「請龍首降罪。屬下知錯。」

  劍子一雙眼觀察著他們兩人之間的氣氛。
  原來,龍繡執著紅塵的下落……是為了「某一個人」……
  是誰呢?他深沉的心思,咀嚼龍繡眼底埋葬不了陰鬱。


  ◇◆◇◇◆

  
  劍子低頭看著自己腹上一圈圈紗布,指頭按上去,仍有些痛。
  來地界這麼久……算一算,他已經好久不曾見過日陽了。以前在天界的時候,還會偶爾抱怨日陽整天亮的扎死人,現在卻離開天界這麼久了。驀然想念起天界的一花一草。還有……大家的笑鬧聲。劍子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思鄉跟傷感這兩種情緒居然在他情感上鑽了出來。
  其實,他可選擇走人的機會很多。也許,是那一些些既往的邂逅,令他醉了些心思吧。
  
  他在期待什麼?龍繡現在已是他碰不得的人了。
  人家可是一界之王呢。不是當年眼中滿是新奇的少年、更非是接受他白花手環贈禮的龍繡。
  龍繡?劍子掩眸苦笑。繡字,即使改變了名字,他仍是龍身寄宿的其主。動手的那天,他並沒有看差眼,龍繡身上發出來氣,是確確實實的龍氣。
  
  多情,總有一天會害死你自己,劍子。
  
  呵,可真被你說中了,杜一葦。
  上輩子,他也是這麼死的。
  
  死在一名叫做『疏樓龍宿』的人的手上。


  【待續--】



  後記:終於揭開一些神秘的面紗了(嘆)下次,藺大哥總算要出場了。(感動)
  漸漸地,這篇故事開始步上軌道了。深情男子,藺無雙,也希望大家會喜歡這個他。^_^

 (字元數:3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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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紅塵】、六  浮亂三千  文/九祐.





      當他睜開雙眼,是全身赤裸的。周圍的長者,見他,一臉興奮難平。
      其中有一個人,牽著他的手,將他裹在手中。後來,這人便成了他的姆父。

      「乖孩子,你知道自個兒叫什麼名兒嗎?」
      他仰著臉,想著,撫著額頭,有股灼熱的感覺……「藺無雙。我的名字。」

      身旁的人們,開心的鼓譟。說著、太好了、果然是轉生到天界──之類喜賀的話。
      「那,無雙的另一個名字呢?」

      他低頭,穿著姆父為他準備的衣服。紮好腰帶後,他望著掌心,說了一句:「雲飄渺。」

      他的姆父深深將他擁抱在懷,在這個時候,他從姆父的肩膀處,看到樹下坐了一位年紀跟他差不多相同的男孩子。
      因為太特別了,他忍不住多看了他幾眼。

      那名男孩穿著跟他不一樣顏色的白衣,頭顱低垂,一頭黑色的長髮,像樹藤般掛在他身上,看起來又濃又重。
      但男孩體型很瘦弱,擺在腳邊的小手腕,突出的關節看的非常清楚。他轉頭,不禁問著姆父:「他是誰?」

      姆父的視線,由男孩的方向,緊張了一下。安撫他的後腦勺,輕聲說:「他跟你一樣,另一個名字裡,也有無雙。」
      「為什麼他只有自己一人?」他問。因為從他第一眼張開,就知道他身邊的人是誰,以及誰是授命為照顧他的姆父。
      他的姆父表情很為難,但也在他的眼光下,多少透漏。「他上輩子犯下罪愆……雖然今生輪迴生於天界。但──」
      「但?」
      「別難為姆父,好嗎?」姆父輕拍他著額頭,苦笑。
      「唔。」他點點頭。


      姆父至天泉池裡掬了一爿葉杓的水,讓他飲入。喝完後,手裡的葉杓在他眼前慢慢地轉變了型態,從青綠色蛻變為粉桃色,擱在他掌心中,小小的,像一片水滴狀的花瓣。
      掌心底的花瓣,自他掌中飄起,盪著、搖曳著……最後在他眉間燒成了灰燼。

      他不明白,手一撈,只有空蕩的餘灰,吹進他眼裡。
      餘灰,像謎紅,腦袋裡轟隆轟隆作響,他疼的,眼眶蓄滿了些淚水。
      橫著小臂,他擦著溽濕的肉眶。姆父看著他的雙眸,抱著他抽泣。

      「姆父,你哭什麼?還有,我的眼睛好痛。」
      姆父仍舊沒有說話。一逕地,伏在他身上,流淚。

      藺無雙,三生三劫,你的選擇依然不改其心?
      一念之差,會害死你自己。


      原來,姆父藉由他的雙眼看到他的前世,也看到他未來成人的模樣。
      但,姆父為他,哭泣著,是為了什麼?

      直至後來,他也知道原因了。同樣的,他也看到上輩子的自己。
      他的眼神,都注視著同一位女子。

      盈滿的、心戀的、愛慕著那一位褐髮綠裳的女子。
      他的眼神,捨不得一刻離開她。

      一旦逕流後,雲附飄杳的思慕的雨水,無法阻擋。幽幽深深,三生數劫,只為一世的聚首。
      後悔嗎?友人曾經這麼問過他。

      前世的他,含恨而亡。
      死後,他確是帶笑入殮。

      所以,一直到死,他都不曾後悔。


      ◇◆◇◇◆


      即使前世愛戀如此之深,同樣鐵齒的性格,也不會相去太遠。自從他得知他前世愛慕的女子也轉生於天界,且還比他早降生數年。
      他專心練著他的武功,一招一式都不輸前世的自己。只是練過的,現在溫習回來而已。這種理所當然,就好比說,人的身上,一定有血有肉,這般自然。

      ……比他早輪迴生於天界……那麼,上輩子她比他早死?
      究竟是怎麼死的?

      天界人一醒來,大都會知道自己前世是怎麼死的,還有死前最深的執念。
      雲海濤濤出掌,藺無雙面有鬱色的將尾勢收回。暗嘖一聲,他不滿自己的念頭。

      沒錯,他刻意不去想那個女子,也不想見那女子現在天界的何方?
      但腦袋總會有時候,不聽命於他﹔出竅後,老想著她。他甚至故意不從嘴裡喊出她名字,就算是一個字也不行!

      他有心埋藏前世一切的心思。但,那也要看對方肯不肯配合?
      不練功了。藺無雙氣呼呼的走回庭中的小石桌,為自己沏上一壺熱茶。

      他前世愛慕的她,在天界中,非常出名,名聲相當響亮。
      偶不一時,又傳來她居首的消息。無論是武功、品德、智慧……一堆,能沾上眉目的女子榜,她通通拿第一。
      好厲害。厲害到他心中感到好多切齒和大盆悶火。

      她是故意的嗎?不,應該不會吧。

      他直覺認為,她並不愛他。否則,他哪會還執著三世,只為換跟她一世重逢。
      又不是撐飽沒事幹,自己找罪受。

      放下陶杯,眼角餘光,他看見桌上自個兒捏的小兔。
      是他的一對兔兒呢。他開心的把兔子放在手心把玩。玩個沒兩下,他瞪著其中一隻陶土燒窯的兔子。

      它、它……它居然是「綠、色、的」!

      這不就擺明是一對情人兔嗎?!

      綠色是她。紅色是他。當初在捏陶,二次上釉燒色的時候,他怎麼壓根沒注意到──

      藺無雙趴桌,哀慘。


      ◇◆◇◇◆


      天界,也有成年禮。並非是大肆鋪張宣揚的禮儀。每個人的成年日期都不一樣。如何確定自己的成年日?

      姆父死的那個日子,即是自己的成年日。

      因為他將不再需要姆父的照顧。天命所歸。

      這一天他看著姆父漸漸消散在他眼前,眼角含淚,望著他微笑,姆父握著他的手,跟他說:

      無雙,別賭氣了……
      你很想見她一面的,不是嗎?

      別逃避、你該正視你自己的內心。
      我才沒有逃避!
    他心虛似的辯駁。

      姆父不再說話了。藺無雙望著空無一人的床鋪,剛才……他的姆父還躺在上面。一轉眼,死得乾淨俐落。

      機會只有一次──聽說,這座天界就是為彌補缺憾而形成。
      而他們這些輪迴於天界的人,幾乎都是前世含恨而亡的不幸之人。

      他抹了手中凝聚的雲氣,朝著姆父消逝的方位,輕灑,聊表祭禱。 
      也許他該踏出自己的居所,浩然居。他一直刻意低調行事,少少出門,也不常和同袍們聯絡感情,待在自己的世界裡,一直重複過日子。他從不認為這有什麼不好,自在、悠閒。
      因為,他本就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大志向。人,活著,就只是活著;心安理得的活著。

      如今,姆父死了。他是否也該順著這變化,做一些不同以往的事?

      他回頭,望著書案上那隻孤伶伶的小紅兔……另一隻,被他藏在一只方形書匣子裡﹔最深處地,牢藏著。
      下定決心般,他終於離開浩然居,踏出自己平靜的惶駭的,回眸處的闌珊燈火。

      彷若,燈火滅了、熄了,他再捻著油燈點上,不就好了?
      所以,姆父﹔他,並沒有逃避。
      沒有。


      ◇◆◇◇◆


      假使,一出門會遇到這麼多人頭,躲在矮樹叢裡,平常的他,一定會毫不留情、面不改色的,衝回浩然居,仰天大笑……
      但,主角是自己本人,他可就嘴角也裂不開半分。

      藺無雙臉色鐵青、目瞪注視他家門前,貼著一張下注開盤表,發起人:劍子仙跡。
      賠率,一賠五十。

      自他前腳一踏出,那些人就全數倒地,一景哀鴻遍野的景象。其中還有一位右眼臉上有一道紅色細疤的男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衝著他猛哭。

      「藺無雙啊……你早不出關、晚不出關,怎麼偏偏在今天出關啊!」
      什麼跟什麼。我出關難道還得挑時辰吉日?

      「蜀道行,別哀啦。快,把錢交出來。願賭服輸。」
      藺無雙冷眼一掃,只有這一身白的男子,是笑顏朗朗的。

      「劍子!算你好運!」蜀道行恨得牙癢癢的,從暗袋裡掏出他的荷包,丟到劍子攤開的掌上。
      「嘿,貪財貪財。」劍子一臉瞇瞇笑。不一會兒,他的獲利已經裝滿的一袋包袱。還附帶一車包子饅頭,上頭紅字刻著,杜一葦出品。
      眼望著,那位白髮白衣的仁兄,收好他的錢後,他這被下注人,發聲:「你就是劍子仙跡?」藺無雙撕下那張開注表,遞到劍子面前。

      不過,劍子似乎壓根沒看見他噴火的眼,還笑嘻嘻拿了幾顆白饅頭硬塞到他手裡,笑道:「恭喜你出關。來,這包子你吃吃看,很有名的!」
      藺無雙半信半疑的瞟了他一眼,張嘴撕了一口。
      「好不好吃?」劍子雙眼燦燦發亮。
      「蓬鬆之中,帶著死無遺憾的嚼勁。」
      呃……好、好奇特的評語。在場眾人,無不同一時間做此發想。

      藺無雙吃完饅頭後,朝著站在包子車旁的杜一葦頷首致謝。「手藝絕佳,不愧是名揚天界的第一包子店。」
      被這麼一位面龐清俊,氣質孤高雋雅的男子讚美,杜一葦一張老臉不由得紅臊熱辣。

      見藺無雙如此,劍子獻寶似的,又從身上挖出一斗小巧的紅酒玉壺。「來來來,無雙兄,吃不吃酒?這一壺可是我暗藏的……」
      另一側的聖蹤,目瞪口呆的看著劍子仙跡手裡再眼熟不過的小玉壺!
      三步作兩步衝,聖蹤吼道:「劍先生!你又偷盜我奇谷裡珍藏的玉酒!你這殺千刀的!」
      「說這什麼渾話!我又不似你那麼小氣,這酒是我專來慶祝無雙兄成年日出關的賀禮。」
      牙根繃地霍霍響,「那你大可跟我買酒啊!」
      「朋友之間,談錢傷和氣呀。」劍子滿眼促狹捉弄賊笑。

      當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藺無雙好奇的打開酒栓,隨即壺口立刻溢出甜美濃醇的風味,還有些許清涼的舒爽沁脾。
      「一聞酒香,便知此酒乃為上上品。」
      製酒之人,無非是希望品酒人能聞香知其優劣。聖蹤楞呆的看著藺無雙真誠的雙眸,注視下,聖蹤害羞的搔搔臉頰,道:「多謝,無雙兄稱讚。」聖蹤一把搶過劍子的酒,由他親手送給藺無雙。
      「無雙兄這紅玉酒你收著,下回愚弟有新酒,便請無雙兄來寒舍暢飲一番。」
      「恭敬不如從命。」藺無雙笑著收下。
      「噯呀,直接稱兄道弟起來了。」劍子順勢擠開聖蹤,「無雙兄那我呢?」
      「你?」藺無雙不瞭解劍子眼中的期待之貌。
      見藺無雙的樣子,好似不懂,他好心的開口暗示:「對呀,該向我說說什麼話吧?好歹我也幫著你熱鬧熱鬧。」
      藺無雙、恍然開悟。
      「藺無雙三招不能敗你,當場自盡!」
      「什麼?!」
      劍子仙跡,錯愕。



      【待續--】



      後記:這次更新文章快了好幾天(鼓勵自己一下*)希望這位藺無雙能博得大家喜愛.^///^.
      要看他深情的模樣,還得等到他終於見到練大姐的英姿。
      (那位骨瘦如材的小孩子,就是劍子...b)可憐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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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10 14:44 | 11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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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紅葉
    見到紅葉真好^_^頭一次在發表的論壇見到紅葉。也歡迎紅葉多多指教。
    千萬別說感謝,這該由九祐向大家道謝。若非有大家熱烈支持,也許一些心上的故事,也只能讀於心中。無法分享、更無法知曉大家不同的感想和心情。
    路是一步一步走來,成長亦是大家共勉之。這條路上,你我並不寂寞。這是九祐最大的感謝。回想雲歌兩年,那是一段有笑有淚的日子。

    算一算,劍子和龍宿,九祐前後寫了三次。三次個性揣摩當然都不一樣。這分界嶺,其實就在生長背景的設定。環境不同,塑造出來的個性,當然也不同。自從,寫了烽火的劍子和龍宿,九祐感觸很深。

    雲歌裡,背景設定是偏向原劇﹔更動的,是龍宿對劍子投射。
    玩笑中,背景設定劍子是道教的初級門生,凡人之心,七情六慾他完全具備﹔所以,是他先動情。而龍宿比劍子歲小,也較黏膩在劍子的身邊,個性上,屬於沒心機的天真、容易嘔氣耍脾氣。

    烽火設定很複雜,牽扯兩世的糾葛。礙於劍子和龍宿是第一主角,九祐目前尚無法完整透漏他們兩位相關線索,實在很抱歉。如果說烽火有十層的高度,現在九祐含辛地才爬至第二層。九祐打算不將新世的面貌一氣揭露,而是由他們一個角色、一個角色的角度去解說這個世界為何會是這等面貌?而末世最後的景象究竟是什麼?一層一層的抽絲剝繭,是九祐新寫法的嘗試。
    關於劍子如此淘氣過頭的性子,現在可以稍稍說明一些:)
    天界是幸福和樂的縮影,它,沒有所謂的宗教信仰。只是,很單純的,一群人重新再活一次。就只是快樂的活著。沒有壓力、沒有修道人的修心自律,他們,很「真」的活在當下。處在樂園裡,除非是自己去揭開悲傷的面貌,否則那些負面情緒,容易引發鬥爭的,不會引起騷動。

    關於藺無雙,不否認九祐是偏愛他了。也許是第一次的嚐試、新奇、還有初次挖掘他的內心。再加上藺無雙前世的設定與原劇相同,當然個性上的拿捏,也許相近也說不定。反之。再觀劍子和龍宿,末世錄裡記載了什麼?我們都只知其原劇上揭露的一半,那另一半便由九祐做大膽的預想。烽火中的劍子和龍宿,生長背景是九祐全新設定的,也因此他們性格變化最大。若寫回前世的兩人,個性便不一樣了。劍子上輩子犯的罪,很深,逼近眾矢之怒,龍宿也是同樣。

    註:每次與紅葉討論起感想(如上),九祐總是話匣子打開就沒完沒了呢,見笑了^^b




    TO.瘋仔
    嚴格說來,祭天並非對龍首懼怕。他是下屬,理所當然是遵守本分。
    雖然偶爾他會以朋友的身分與龍首平起平坐。但何時該收斂,劃分清楚,他心中有一把規矩的量尺。跳到藺無雙部分,沒錯,他和練峨眉也是感情戲的第二主角。故事會慢慢將所以重要角色都串聯起來。現在由藺無雙切入,也會多少帶出一些線索。出文並不快,九祐會庫存一些,研究後,才公開。一口氣寫結局?饒了九祐,故事要細酌慢嚼回味。樓梯一口氣爬完,會掛點的。^^b




    TO.泠音
    泠音妹妹……九祐已經盡量讓此篇故事笑中有淚、淚中帶笑了。更沉的,還放在末世沉甕,其悲慘程度應不亞於雲歌之刻。是的,這篇的龍宿和雲歌中的龍宿有微妙的差異。烽火的龍宿,柔軟的地方,是他的弱點和死角。端看劍子如何眼尖發現?龍宿想救誰?剛開始就出現了^^劍子在意的原因,會慢慢明顯,請耐心看答案,九祐努力加快速度寫文。^_^劍子對龍宿目前的情感,尚稱不上愛,只是“在意”和“關心”,畢竟他們兩個有密切的交集。而劍子想看清楚,可是卻有點躊躇不定。在未知的事物前,只要是人,都會怕的。




    TO.幽嵐
    其實……並非一次放兩章,只是前後章相隔兩天而已(汗)。這次又慢了幾天,因為增修玩笑篇的後續時,一不小心被蓮華大師砸到腦袋,莫名其妙的,就開了新篇……打算把兩篇放在一起。^^b說到藺無雙和練峨眉這一對,也許是三生三世的設定,他們的感情路,走得相當浪漫,寫得輕鬆又愉快。反觀劍子和龍宿都走激烈強勢路線,寫得戰戰兢兢,比平常累上個三倍心思。藺無雙深情的模樣,下回即可先過過癮^^藺大哥如何退回好人卡!
    劍子幼時之秘,目前屬於C級機密,必須繼續保密。^^b
    他們兩人會不會打上一架?任君猜想。當然,還是有數分藺無雙的可愛色彩。



    TO.小翼
    現在說坑,會有種挖不完的感覺。為了激勵自己,九祐改稱爬樓層,烽火換算有十層樓高,目前的高度正在二樓樓樓層看天界風景。這故事很長一段,現在九祐只希望步驟紮實,完整的將步調寫好,文章不潦草不腥色。咒言那段,如小翼形容,只是並非是電線^^b比喻為絲線纏心,一圈一圈綁緊縛住。
    劍子一但動怒,都是大動作的^^b暗示暗示。
    劍子所言的喜歡還不是情愛,單是單純的關心和注意、以及不討厭這樣的感情。說愛,還不是這時候。慢慢的,讓感情發酵。龍繡的變化,九祐會在故事中慢慢寫出來和交代,至於什麼原因,當然是某件重大的變故發生在龍繡身上,才不得不有此轉變。劍子會不會繼續被關?等到地界發生一件重大的事,劍子就會開始神勇了^^謝謝小翼願意繼續埋文等待.^^.最好的鼓勵和支持。


    真是不好意思,九祐囉唆了近兩千字^^b…請多包涵:)
    [ 此贴被九祐在2006-08-19 09:48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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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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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烽火紅塵】浮亂三千 第一~七回 ,40F/08.20 

      【烽火紅塵】、七 浮亂三千  文/九祐.



      劍子身旁飛過一隻嘎嘎叫的烏鴉,有點好笑、更有點無言。看笑話的風兒,喜呼呼地撥過他的白袍,兩肩披散的白髮,整齊的飛揚於背後。此刻的他,遠遠看上,架勢一流,容態一絕──只除了他臉上那張無可奈何的表情。
      丘草搖曳的陵坡上,颯颯草舞,藺無雙一臉狠勁與他對凝。其他人,在一柱大石後,一顆顆頭顱,整齊一致的向上排列。

      劍子自問著:我為何要與藺無雙單對單比試輸贏?剛剛是從哪一段走錯調?端錯譜?
      看好戲的眾人,蜀道行對藺無雙發聲,遠遠喊著:「無雙兄!加油啊!劍子只輸過一個女人而已喔!」
      藺無雙頗為玩味的揚揚眉梢,「女人?說來聽聽,他輸給哪位女英雌。」
      那方的眾人,交頭接耳一番,由聖蹤喊道:「是練峨眉!」

      話一出,藺無雙渾身一凜,一瞬間如似被附魔,殷紅的眼眶,僵止半晌,手裡的劍鋒,由靜止到激烈的劍鳴。
      藺無雙,很興奮;甚至到了難以理解的狂喜。他兩眼發火,非怒非嗔,他問劍子:「此言真假?」

      劍子乖乖點頭。他不認為這是丟臉,反而直爽的承認:「峨眉一掌就把我打飛了。」
      「峨眉?」藺無雙沉下臉,冷道:「你這麼親熱的稱呼她?」

      劍子摸摸臉頰。不叫峨眉不然要跟她親弟弟一樣,稱她:小眉眉嗎?
      那他極有可能從練峨眉的萍山被打飛到風之痕的孤獨蜂後,再以九十度入射角飛進引靈山……

      劍子頓了頓,兩目又盯著藺無雙,看了好一會兒。
      「哈!」劍子看穿了藺無雙的心事,投了一記直球:「莫非無雙兄這是在吃醋嗎?」
      「胡言!」藺無雙當下雙頰激紅,連番砲口直轟:「我又沒見過她!她是圓是扁我怎知!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吃醋!我才不知道她喜歡綠色,更不曉得她有一頭漂亮的褐色捲髮,更不知道她喜歡坐在萍山之巔看日出!我什麼都不知道!」
      「……」眾人心想:還有什麼是你不知道的嗎?

      藺無雙停口,這才驚覺自己剛剛說出口的話。「我、我、我……」
      劍子走上前,給藺無雙一個大擁抱,其他人見狀也紛紛上前走來,給藺無雙一個男人與男人之間才有的擁抱。

      「天界又一癡情男子。天可憐見啊。」杜一葦仰天長嘆,世間情為何物。
      「無雙兄……你──多保重!」蜀道行掩臉哽噎不已。
      「你要想辦法擺平你的小舅一聲笑。我精神上支持你衝鋒陷陣、排除戀姐癖的小舅子。」聖蹤鄭重的致上最高敬意。

      「我、我、你們……」藺無雙說話結結巴巴,想扭轉剛才的意思,偏偏自己又被他們團團包圍住。
      「別害羞,無雙兄。你背後有我們給你靠著,放膽去追求天界第一女武將吧!」劍子大掌朝藺無雙的右臂一拍,力量滿載。
      「咳!」藺無雙被劍子拍得嗆口走氣,一張臉又更紅了,大夥兒一看,以為是藺無雙生性害羞。

      「噯呀,無雙兄又臉紅了,好純情呀。」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藺無雙現刻只想挖個洞,把自己給埋了。


      ◇◆◇◇◆


      「別打了、還打什麼呢?我們到無雙兄家,好好暢飲個──不醉不歸!大夥說這主意好不好?」
      杜一葦翹鬍子捏著臉,滿臉開懷,這和事佬,他得心應手。
      劍子當之說好,豈有不從,連番點頭道:「好主意!況且我本來就不想與無雙兄打。」
      蜀道行跳到前方來,兩臂一張,勾著劍子和藺無雙,三個人貼在一起,和樂道:「你們兩個無雙打什麼?!沒意思嘛!」
      這下子輪到藺無雙訝異,指著劍子,「他也叫無雙?!」

      劍子投以一笑,鬆開蜀道行,一個人先走往浩然居的方向,他的臉龐是溫和的笑,但卻彷彿貼上刻意的歡笑,不底真切。
      蜀道行替劍子回答:「劍子的真名為『劍子;仙跡』,另一個名字是『天下無雙』。」側首,笑望:「你說,這麼狂妄的名字,也只有劍子有這個膽了!」

      藺無雙聽完蜀道行的話後,視線再聚,迥異迴心。心態改變的再看一次劍子仙跡這人。
      這麼說來,劍子是當年在天泉池旁、髐樹下的孩子;那名形如枯骨、面貌瘦弱的男孩?
      這……藺無雙微蹙眉心,心底的慍物,似乎也隨著劍子剛才那抹笑,清透剔淨。

      那麼,他踏出浩然居、以及他們起鬨下的賭注──該不會是因為……突然間,藺無雙似乎了解劍子風趣的面貌下,藏的是何等令人猜不透的心思。

      藺無雙趨步向前,與劍子並行,他們兩人走的一起的顏色,剛好是極端的對比,劍子為白髮,藺無雙則是黑髮;劍子衣著為一襲出塵不染的白,藺無雙為一服黑色為主、紅線為襯、半肩白披風的孤高絕塵。
      情感上,劃分的很清楚。清澈、不易捉摸的純色無情,似有似無;另一名卻為生性冷淡,低調避世的性子,隱隱中,卻烈含著沉紅、執著的絳朱色。

      倘若,有了七情六慾,無法抑止的爆發了,那份激烈的言語,說出口的話,是否都成了急湧的銀河?
      他們,都是上輩子的戰敗者,都把自己賠上的可憐人。

      藺無雙的手搭上劍子總是直挺的肩,在劍子耳邊撂下極輕、很清晰的謝語:「謝謝你。」
      劍子只是微笑,這笑卻是在真實的目光下;浮雲輕飄,往昔髐樹下的男孩也曾用相同的眼神注視過他。

      原來……你是這樣的意思啊。藺無雙垂下眼簾,發自內心的笑了。
      關心,無處不種。茁壯的心,成就的是當年徬徨無依的稚兒。



      後來,他們在他的浩然居瘋了一整夜,再轉戰到蜀道行家‧瑯琊別苑,在那裡,他們見識到蜀道行妻子柳千韻「驚人」的廚藝;最後一站,跑到聖蹤家‧懸浮奇谷,品盡聖蹤窩藏數百瓶的陳年好酒。
      最後,聖蹤是淚流滿面的送他們離開。
      短短七天,劍子他們那一票人,已經帶藺無雙把半座天界的友人介紹完畢。藺無雙頂著宿醉的臉,最後躲在剛剛認識,很談得來的男性友人『蒼』的家‧天波澔渺。

      蒼看著他惺忪醉態,一句遲來的忠告:「別人不結識,你倒偏偏結交天界的活招牌。兩個無雙,幸好個性也無雙。」不然,天界可會不得安寧。
      「劍子很有名嗎?」藺無雙實在很累,眼睛都張不開的懶懶問。
      蒼注水的動作,稍停頓了一下,平然的說:「他是天界的人柱。」
      「什麼?!」藺無雙嚇得翻身而起,「他是人柱?!──啊,吾頭疼……」由於起身的動作太快,宿醉的威力在他腦袋敲邊鼓助長頭疼。
      蒼遞杯醒酒茶至藺無雙面前,平靜道:「夢土在他身上。理所當然的,劍子仙跡成為人柱。」
      「這……」是好是壞?
      蒼能知道他現在的想法,繼續說道:「好壞參半。對劍子來說也許是好的,畢竟因為夢土,才有現在的他。」
      似乎再深究下去,哀涼的見不得人,便把劍子裡外拆光了。藺無雙腦子裡,想起第一次見到劍子的模樣。
      「他……前世怎麼死的?」
      蒼轉為犀利的目光,他反問:「你,又怎麼死的?」
      別問,因為那不是你該知道。蒼的眼神中如此告誡他。
      那麼,劍子那身白,看來是一種苦楚的色彩。


      ◇◆◇◇◆


      在天界與地界的大戰導火前,普光初陽,可以說是改變與宿命相關的一群人。
      它改變了地界的知命;改變了天界的和樂;改變了黃泉之首的人選;改變了彌陀界的結界;甚至改變了你現在所見到的,全部、所有的人。

      藺無雙也是在那一年,武術賽的現場,終於親眼看見他前世單戀的女子──練峨眉。

      一直以來,他一直刻意避開她。也許是他想太多、也或許是高估自己的自制力。當人越是不肯去相信眼前的悸動,那麼入魔的瘋狂的程度,是連旁人也攔不住的、往火裡投、往情川裡浮沉。
      至少,這情形是真實的降臨在藺無雙身上。

      曾經他不屑一顧,當真遇上了;連一眸之盼,他心,竟承載不了的痴狂。
      愛上了,會使人瘋癲的。


      英姿勃發,冷靜的面容,冰清玉潔的氣質──在在的一切,自他心頭上開滿誘憐的花苞,每一株、每一朵皆是他耗心栽培的情種。
      原來名為『戀峨眉』的花,早已在他心底深根。只是他遲遲不肯讓它們有花開的一天。
      是的,沒錯﹔是她,練峨眉。
      他,藺無雙﹔執著,心儀三世的女子。

      他由武術台觀賽席前,目不轉睛地,將她的姿態看入眼裡。
      練峨眉多麼從容不迫、有條不紊、無偏差的打敗挑戰者。絕頂聰明的女子,冷靜明晰的思考,不多做一分多餘的招式。

      望著她,好多前世朦朧的情感,卻都因她而逐漸清晰的立在眼前。他還自欺什麼,眼角流下狂喜的淚水,早已說明他的心動。
      『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濤濤』。
      他還記得,這段句子是從她不笑的唇中;清逸的嗓子,緩緩低唸。
      不論雲海濤濤,連我表明心跡的雲流萍蹤,都在妳掩眸下;情怯,迴避。
      這一次,不由她了。

      下定決心的一刻,他飛身躍上武術台,站在練峨眉面前,兩人都是面無表情。眾人眼裡,她,玉面皓潔﹔他,孤高俊雅。台下一陣鼓譟,因為他不是該上台的人選。
      這次相逢,他企盼多久?不知道,也不想深算……
      他的聲音,出奇低沉:「藺無雙,挑戰練峨眉。」
      台下有位蓄著白鬍子的老頭,興奮的大喊:「批准!」

      萬物的聲音都入不到他耳裡,他的雙眸,佔滿了練峨眉的身影。
      她,神情未改。「出招吧。」

      她的聲音,令他不禁地感受到千縷戰慄的攫取;專注如炬,他的視角只有她一人。他沒說話,出手即攻,不慌不火。
      第一招雲逸濤濤,第二招如雲飄渺,第三招──
      「雲流萍蹤。」

      掌風劃過她的臉,褐髮拂過他胸前。那句話,他故意留守在她耳畔,只為奪取她的全心注意。
      意料中的,她清冷的表情,為他那句話有不一樣的波動,帶點驚異和撼動的眼神,她終於全然注視他。
      「你……」
      他知道,他現在表情可能有點壞,但是,他很滿足。
      她回敬了一招道留萍蹤。出招後她楞了一下,不解地望著他。
      怎麼,好像?
      藺無雙苦笑了一下。看來,她的前世似乎沒有有關他的記憶呢。他果真是單戀她;而她不曾愛上他。
      第三世,藺無雙你注定要為她傻下去了!不道痴心;心無悔。
      「阿姐!」
      一聲暴怒、佔有的粗啞男聲,劃破藺無雙和練峨眉的相望凝視。
      這聲音引起藺無雙極度憎惡感,他飛快的搜尋發聲的來源處。
      而他看見了,練峨眉的親弟弟,一聲笑。

      那張臉?!不就是前世將他殺死的男人的臉嗎?
      太震驚了!藺無雙萬沒想到將他殺死的男人,是練峨眉的親弟弟?!

      前世和今世的影像,在他眼前混亂跳動,迷留恍惚間,他聽見一聲笑對他狂笑的嘲弄聲。
      『藺無雙,你永遠也得不到我的阿姐,永遠!』
      『哈哈哈──永遠、永遠、永永遠遠!咭、哈、哈哈……』
      漫紅的血柱,自他胸前七大處噴開,淋得他滿臉腥風血雨。


      你,是怎麼死的?
      藺無雙猛然從迷境中睜眼,冰寒的視線,他嗤惡地怒視一聲笑。
      今生,藺無雙絕不敗於一念之差!



      【待續--】




      後記:安排的角色一個一個都露面了,佛劍大師是壓軸登場.^^.這個無雙大哥,多了主動的魄力,喜歡大家喜歡。
      關於大家對劍子疑問,故事中會慢慢揭露面貌和真實的真相。這次兩大反派已經出來了,狂龍戲份也挺重的,九祐會努力揣摩他變態的心理世界...b
      目前九祐手邊的烽火進度超前連載很多了,應該不會像寫雲歌一樣,寫很久。(但願,九祐努力)  如果對故事有問題,也歡迎提出,這樣九祐才知道需改進哪部分?
      近來正在著手增修玩笑與欺騙,這狀況還挺有趣的。明在寫劍龍二人,但腦子裡卻忽然跳出蓮華、襲滅和善法三人,情不自禁就開新篇章了,名稱確定是「慈悲與謊言」
      性質和玩笑與欺騙十分相近、寫法也相近...b希望有機會將兩篇湊在一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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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此贴被九祐在2006-08-20 13:24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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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紅塵】、八 浮亂三千  文/九祐.



      他握住練峨眉的手腕,感覺得出來她驚慌了。練峨眉不明白藺無雙眼中的灼熱,這手勁,讓她惶惶不安。
      「藺、藺無雙你快放手。」
      「不放了。」藺無雙將她拉至懷抱裡,並道:「山為萍,雲為濤,絕逸紅塵任濤濤。這句話,吾要還給妳。」
      藺無雙俯首,吻住練峨眉前,他言:「白雲萍山兩相逢,天上人間兩相隨;黑河再現明玥鋒,不見峨眉藺不歸。今世,我不會再放開妳。」

      在千萬人前,他藺無雙烙下誓言;
      他吻了她,蜻蜓點水的,兩世之隔。

      他離開她柔軟香粉的唇瓣;練峨眉瞪大雙眼,遲遲無法回神。
      此男子的聲音,竟讓她心中有股無奈的、熟悉的傷感
      ……白雲萍山……
      明玥之劍只為一人而出。

      原來,對她說這句話的人,是真有其人。
      是他嗎?這名叫做藺無雙的男子。練峨眉震動不止,目色眴煥地凝視藺無雙。

      「放開我的阿姐!」見狀,一聲笑狂嗥般的衝上台前,猙獰的面目,恨極的出招往藺無雙身上掃蕩。「你這妖邪!竟敢玷污我純潔的阿姐!我殺死你──」阿姐是我的、是我的啊……我珍惜了那麼久──可恨!
      扭曲的面貌,悖德的心思,藺無雙將一聲笑對練峨眉不正常的感情,看得一清二楚。
      「無恥的人是你!」
      「住手!」
      練峨眉出手擋在他們兩人之間,她沉下顏,冷斥:「在眾人前這副醜態,成何體統!」

      「阿姐……」一聲笑弱弱地彎著背,懦和的聲調,與剛發狂的囂態截然不同。
      練峨眉背過身直接離開現場,當中不曾再看藺無雙一眼。

      一聲笑尾隨親愛的姐姐離開,離去前森然的眼神,詭詐低唿,睨藺無雙一眼,邪偽偽地咂嘴。
      後刻,藺無雙也鬱塞不快的轉身走離。
      徒留,一群觀賞的人,滿眼驚訝,嘴口都險忘閉合。


      ◇◆◇◇◆


      回到萍山,練峨眉先行淨顏,初後,一人座於蒲團上靜修。跟隨其後的一聲笑,便著迷的看著姐姐養氣定神的仙容之態。

      啊……就是這張不染情慾的臉龐,多美。

      芙如柳,腰如枝;髮為膚,脂為玉。冰清玉容的當他的好姐姐,誰也染指不得。阿姐身上的一切都該屬於他,無論是體內的五臟六腑,還是臉上的一顰一笑,連阿姐說話的聲音也只能獨歸他欣賞。
      所有、都是他的。

      一聲笑的目光吋吋往下方挪移,凝鎖練峨眉合攏的嘴唇;一聲笑,倏地,嫌惡的變去臉上懦色的表情。
      那眼神,彷彿在看什麼極其骯髒的牲畜,兩掌背上的青筋,變態的膨脹、拱起。他氣駭橫目,變形張扭著十指指股,驅動著發出近似喀喀的淫笑聲。

      啊……我的好姐姐,妳,可千萬別動心,那麼……我會再殺他一次、兩次、三次,甚至把他剁碎吃下肚,我也心甘情願,就算他是多麼嘔心的雜穢。
      藺無雙……你這糾纏不休的冤魂,上輩子能殺你一次,再多殺你一次,又何妨。

      蒲團上的練峨眉忽然張開雙眼,無波痕的視線看向自己的弟弟。
      一聲笑急急起身,關心問:「阿姐?」他靠上前,捕捉到練峨眉眼中一瞬的起伏。

      那顏色很特別,他從未見過姐姐有這樣的感情。連身邊的梅花寒蕊,也相映不出這獨秀之美。
      他以為,那是給他的。他又喜又怕,就生怕這兩種感情將他給夾殺了,他會無法克制自己,笑痴笑狂的,原地翩然起舞。

      「阿弟你認識藺無雙嗎?」

      命中標靶的毒箭,即使,是純然無惡無預謀。
      一聲笑只覺得他的天,快崩塌了。


      「……阿姐為何這麼問?」一聲笑壓抑著心中強烈的妒意,他抬臉,溫和天真。

      「沒什麼。」練峨眉不做解釋,無愧於心。她孤傲自省;是天界的『翠玉』。
      練峨眉拂綹披肩的微捲褐髮,似是順去她不習慣的心思。
      「我到外頭走走,一個人。」

      一聲笑乖順的送姐姐練峨眉離開萍山,並聽話不跟隨。
      癡情的目光,只能放在練峨眉的背後,才能小心洩漏;他苦悶的視線,像團混雜的色光,怎麼看都不會是無雜質的親情。

      只因,他是一名愛著與自己有血脈親連的姐姐;在別人眼裡,他只能是名瘋子。
      上輩子亦是,今生亦然。

      姐姐,妳的眼神萬不要進駐他人的身影,只要是妳自己就好。
      那麼,我也會願意永遠只當你的好弟弟;所以,不要逼我瘋狂。


      ◇◆◇◇◆


      練峨眉再度離開天界,一個人來到十恆河沙。她化去一直戴在臉上的清冷,她招招手,前方靠在樹背上的少年,聽到聲音開心的轉頭:「眉姐!」
      「龍繡,等很久嗎?」練峨眉親切的問。
      龍繡搖搖頭,「不會。」剛才,他還遇到一位不錯的老伯呢。

      練峨眉將龍繡背對著她,「背還痛嗎?」
      龍繡退下上衣,露出一片裸背,仔細讓練峨眉診視,並道:「不痛,眉姐教的方法很有效。吾身上的紫龍騰已經好一陣子沒有浮現了。」

      練峨眉稱許的點點頭。壓制自身周氣的滋味並不好受,尤其是這麼龐大烈性的龍氣。
      「龍繡,這方法你千萬不可有一天怠惰,否則就前功盡棄。說不定,運用得好,這身龍氣你還能轉化為自己的功力。再也不怕它危害你和你身邊的親人。」
      「嗯。」龍繡聽話的將衣服穿上,拉著眉姐的手,練峨眉看見龍繡手腕上的白花,讚道:「這串花環編的真漂亮。」
      龍繡舉起手臂,說:「吾剛才遇到一位和藹的老伯伯,是老伯送給吾的見面禮。老伯跟眉姐一樣是天界之人。」

      練峨眉好奇了,「他長得什麼模樣?」
      「嗯……老伯有一頭白髮,和一把漂亮的白鬍子,穿白色的袍子,看起來仙風道骨的樣子!」
      練峨眉笑了笑,她知道是誰了。「那位老伯是不是叫號崑崙?」

      「不是,」龍繡疑惑的說:「老伯說他叫做劍子。」
      「劍子?」練峨眉聽著龍繡的話,不由得輕蹙柳眉。劍子哪來的鬍子?「確定他的名諱不是號崑崙?他體型是不是稍微福態,面貌很慈祥的智慧者。」
      龍宿鄭重的搖頭,他形容:「老伯不胖,高高壯壯的,聲音有些沙啞。」龍繡再想想,又道:「老伯看起來不像智慧者,模樣很風趣……對吾很親切。」

      練峨眉越聽越糊塗。依龍繡的形容,外貌無像劍子一分,怎麼會自稱是劍子?再說劍子仙跡的樣貌並不老,正直意氣風發之時。
      「龍繡,你可能遇到冒牌貨了。眉姐印象中的劍子並非你形容的那模樣。」
      「是嗎?」龍繡眨動睫毛,想再說些什麼,「可老伯對吾很好……」
      練峨眉看著龍繡,他是一名漂亮的孩子,很容易引起旁人的注目和關心。

      「也許龍繡所說的劍子老伯是真心對龍繡好。但,龍繡千萬別忘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認識的天界人並不多,並非所有的天界人都是好人,其中不乏也有貪色的人。尤其像龍繡長得這麼漂亮,很容易引來有心人的窺覷。」
      「吾是頂天立地的大男子!」龍繡不滿的宣告。
      練峨眉輕笑,故意摸摸龍繡的頭髮,說道:「等你長得比眉姐高、比眉姐厲害的時候,我會稱你一聲大男子。」

      「吾現在處於成長期,很快就會追過眉姐的!到時候一掌轟掉一座山都不成問題!」龍繡對自己與生俱來的天份,自信滿滿。
      「誇嘴。」練峨眉往前跨兩步,「眉姐我可是天界最厲害的武將。」
      「但是,眉姐不能打持久戰吧!只要針對這一點,吾可以贏過眉姐。」

      因為先天體質的關係,練峨眉患有氣喘的病根;也為這樣她的情緒起伏不能太激烈,一直維持平平淡淡的,對她而言,是最好的平衡狀態。

      「早知道這樣,就不告訴你這個重大秘密了。」練峨眉並不以為意,還笑然千態。
      「吾說笑的。眉姐是吾的恩人,吾才不會恩將仇報。」


      為了普光初陽這項天地兩界交流,她也是奉命到地界視察的人選之一。在地界,她看了一遍又一遍的枯荒和死城。原來,地界的生活環境這樣的困苦,連自然萬態的水都是黑色的黃泉。
      她不曾在地界見過一花一草,那裡,所存在的,只有野生的絕望和陌生。地界,簡直像是『罪人』居住的世界。

      冰冷的巍峨聳立黑玄岩,冰刮的峻聳終年不融冰柱,陰冷如鬼嚎的風聲颯遝。眼前的景象,並非是煉獄,簡直是被拋棄的地獄。

      回頭想想自己降生的天界,她不曉得自己該感到慶幸或是僥倖?她不曉得自己前世是否有罪?她醒來只知道自己上輩子是自殺而亡,至於什麼原因,她不記得了。一直過了很久,她才想起她還有一名親弟弟。
      看著轉醒的弟弟,她腦中只有一個強烈的念頭:管教好他!

      她的親弟弟長得跟她一點也不相似。一聲笑比較頑皮,可是卻很聽她的話,只要她說過的話,他不敢不從。
      她知道弟弟很崇拜她,還帶有點膜拜的意味。她不知道為何弟弟會用這麼崇敬的眼神看她。也許,是她管教過於嚴苛吧。

      她沒有姆父,似乎前世自殺而亡的人都沒有姆父。弟弟也沒有姆父,所以她成了弟弟的姆母,照顧弟弟。
      姊弟兩人上輩子都是自殺而亡,聽起來好淒涼。

      有一次,她問弟弟關於前世記憶的事情。
      一聲笑悲傷的說:因為阿姐死了。我好難過,也跟著阿姐的腳步……死了。
      她難過的安慰著:傻弟弟。

      自殺而死的人,對前世的記憶都不強烈。
      
      她想起藺無雙,有著一雙憂鬱眼神的男子。聽他的語氣,上輩子,他與她似有關切的牽連。對藺無雙,她沒有任何明顯的記憶。只是,對他的聲音,有一些些狀似牽掛的情感。而這種感情,她不很瞭解。

      但,一聲笑厭恨藺無雙的眼神,在當時,使她驚憮;她不曾見過如此失態暴怒的弟弟;很遙遠地,勾起她另一方遺忘很久的情緒。
      回想間,腦海裡不期然的跳出一雙飽滿的瓣色嘴唇。仔細想想,藺無雙當時好像碰了她的唇?

      練峨眉略為失神的輕輕滑過自己的嘴唇,彷彿有了溫熱的氣息,撲撲地,淘氣地,闖進她平靜無波的心湖;一撩一撩的,徬徨間,藺無雙的面貌清楚的進駐她眼瞳中。
      「眉姐?」龍繡首次見到失神的練峨眉,心裡有些擔憂的喚了喚。

      回過神的練峨眉,事實上,尚不能體會心中這股若有似無的浪濤。那只是小小的浪花,很特別的滋味罷了。她望著龍繡,龍繡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也許是因為還年少的關係,龍繡的眼裡,有無懼色彩。
      但那份無懼,是勇敢和幼色的朝氣。
      當時她在藺無雙眼中看到的無懼,是深沉和決心的魄力。
      察覺自己想得深了,練峨眉搖搖首。一點心波,推使紅翠盪漾。

      「龍繡,你說說。你與我相識多久了?」

      龍繡低頭算了算,抬頭道:「用天界的日子算,有幸認識眉姐已經四百年有餘。」
      「是啊,都這麼久了。」她曾以為過眼之景,現在如眼歷歷在目。若非因緣際會,她和龍繡是不會有交集。

      「妹妹還好嗎?」

      提到妹妹,龍繡的眼神變了,那是兄長的眼神,溫柔的疼愛著,「她啊,整天跟在吾後頭,像個牛皮糖。」
      見到龍繡這般全然愛護的表情,練峨眉一顆心也放柔了。「我也有個小弟整天愛粘著我。不過,我總看不穿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哦?」龍繡的印象中,弟妹都是和善無邪。「眉姐的小弟是什麼樣的性子?」

      「他叫做一聲笑。他平常是個很安靜溫順的弟弟……我想,也許只有在我面前才如此乖順。」練峨眉眉心微蹙,又言:「他人眼中的一聲笑,瘋狂、激進、反覆無常──」
      龍繡不能理解的問:「眉姐不是說令弟『安靜溫順』嗎?」怎麼還會有反覆無常?

      「這便是我困惑不解的一點。」練峨眉苦笑著。一聲笑無法預測的心思讓她心憂。隨著日子越久,她更有種如坐針氈的悚冷。再加上武術賽藺無雙的關係,對一聲笑的乖僻感俱增。

      不好的預感和浮躁的碰觸,一點一滴的冒出晦芽;倘若把那不明顯的初芽拔除,似乎會看見埋在土裡的黑洞;一處填埋不盡的窟窿,駭人的朝她撲跳。
      是她淪陷?抑或是他淪陷?答案太可怕了。

      練峨眉栓緊思緒,想著他人對一聲笑的言語:「曾有旁人對我說,一聲笑的溫順只對我,他的順從也只在我面前展現。種種表現只為討我歡心……」

      「怎麼感覺像是對待情人的包容退步?」龍繡直覺無心的說道。

      憑言,練峨眉卻是驚駭的、心抓停了;橫目僵定,猶如地府的生鬼,活生生的站在她跟前,詭異的對她慘容嘻笑。

      難以開懷的笑話。

      看見眉姐神色不定的模樣,龍繡安撫道:「吾隨口胡謅的,眉姐汝別想深了。也許只是令弟尊長敬姐的表現……無事的。」
      直至,那頭鬼似乎遠走,練峨眉方才沉沉地說:「但願如此。」


      【待續--】


       後記:寫烽火的期間,有特別收集狂龍一聲笑的資料.據月刊揭露,狂龍和練雲人決裂,
    起因於練峨眉獨自一人在浩然居等侯藺無雙證道會結束歸返,狂龍知情後,妒心大發,才進犯親姐的臉頰……
       不然平常時,狂龍雖頑劣不馴,在練峨眉前,還是很乖的;所以,烽火中的一聲笑隱藏其心思侍奉親姐姐.
       這兩人心思,寫得挺過癮的^^b
       後話,會開始透露龍繡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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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紅塵】、九 浮亂三千  文/九祐.





      他,有一名妹妹,親妹妹。他非常疼愛她,甚至是用全部的生命去呵護她。
      他的妹妹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很膽小,但是只要一扯上有關他的事情,妹妹可以比任何人還勇敢。
      她說,你是我的哥哥,我不保護你,那我該保護誰呢?

      他囚在黑牢裡,睜著眼,望著她。親情的湧動,毫不分說的,衝進他乾涸很久的湖泊。
      他的雙手被綁,雙腳被釘,腳上被貫穿的骨骼,已經麻木很久。他幾乎忘了痛的感覺,但因妹妹的一句話,卻令他感到流出來的淚水,原來是這樣的痛。
      濕鹹的液體,滑下他髒紅的臉龐,落到他彎曲的腳上;那一滴從體內湧生的水,是這樣的沉疼。

      汝……汝不怕吾嗎?他低垂頭顱,倔強的害怕,牢住在他心。
      吾、吾說不定有一天會吃了汝。
      他問著他的罪過,等了很久的沉默,捱在他心上,像條詛咒的繩子,只能認命。

      後來,他聞到血腥味,震驚的抬起頭來,慌張的看著妹妹在他面前,拿起尖石劃破自己的手臂,遞到他面前,只道:
      餓了,便飲我的血,撕我的肉!
      吾不要!
      他如恐的將自己往內縮,突出尖銳的岩牆刮他背肉。背上的疼不恐怖,恐怖的是妹妹說出來的話。
      這不就好了。她說著。
      他疑惑的抬眸,只見妹妹堅定的笑容。

      我只要這句話,勉強不來的,哥哥不會做。
      我知道,那些人不是哥哥殺的。

      不……那些人是吾親手殺的。他萬分虛弱。
      但,不是真心,不是嗎?
      這句話,他回答不出來。只道有股暗湧的思潮,在他腹中,穿梭。

      他的妹妹遠走了,就為他殺死的三十二個人,付出她的代價。


    ◇◆◇◇◆


      在地界有個傳言,因為鬼快死了,需要活人祭填飽鬼的肚子。每七年,黃泉的源頭樹,十人葬會流出一攤白骨,白骨上都有被穿刺的痕跡。那一年一定會死人。至於是誰死,那就不一定了。
      只是死的那戶人家,只要其中一名成員死亡,接著會接二連三的全戶離奇死亡。
      久了,大家便說這是怨靈的遷怒。

      他們說,需要指定的祭品,方能使怨靈息怒。由此觀來,即使變換了世界,無知與愚蠢,人們的愚知仍舊不變。

      世界死了一次,人心再活,也更換不了屬於人才有的劣根性。
      他們說,於是,就他吧。
      他們竊竊私語,謀說著,如何殺了那戶人家的長子。

      善良的婦人,心驚膽顫的跑去跟那戶人家報信,卻慘遭那些人亂棍打死。
      他們又說,這是怨靈的懲罰,是那名長子引來的禍端。
      找了一天,他們浩浩蕩蕩的衝入那戶人家,抓了那戶人家的長子。

      長子的母親護子心切,說著她的孩子沒有罪。
      胡說!那一天夜裡,我們都看見紫龍在妳生產的那天,附在這孩子身上!
      沒有、沒有。
      被指稱為紫龍附身的男孩子,生冷的眼神瞪視著眼前的人們。他窩在母親的懷抱下,母親的恐懼像牢籠一樣,把他圈在羊水裡。死活不肯放。

      他的妹妹從一旁跳了出來,雙臂橫檔,明明是個比在場眾人還年幼的女孩,站在他恐懼的母親面前,驕傲的對他們說:我的哥哥才不是禍害!他是黃泉的希望!

      小娃子,妖言惑眾,妳八成跟禍龍沾上關係,現在打死妳,免得日後害了咱們。

      母親心疼的看著自己懷胎的兒女,眼前是她的肉,身下的同樣也是肉。死了誰……都是同等的哀痛。
      母親哀哀的大叫起來,張嘴咬著長子肩上的肉,憤恨的眼神,活像見到仇人。
      男孩悶哼的一聲。
      死活都別還手!為了你的妹妹!為了咱們!

      妹妹撲了上來,她不敢相信母親捨得咬下哥哥身上的肉。
      母親您這是在做什麼?!您不疼嗎?他是哥哥、您最驕傲的孩子啊。
      在眼前的已經不是一張母親的臉,是獸的本能,獸紅的眼神抓著自己的兒女,反撲的力量,使得母親變得像捍衛雛鳥的鬼隼。

      飲了黃泉水,誰都是鬼。這是地界流傳很久的童謠。

      意圖謀殺的人們,怯怯地往後退一步,他們親眼看到一個母親在他們面前化成了鬼。劊刀就在他們手上,橫豎都是一刀,血染天;血染血;反正死的都是別人。

      人心成了腐水,他們拖著那名紫龍附身的長子,在地面上留下慘忍的血跡。十里長,十里血,少年的背上磨撞十里路,背上是十里痕跡,乳白色的背骨磨出了臉,一滴血也流不出。
      男孩一骨子硬氣,不吭聲,一雙眼冷漠的愀著面前那些人。

      他們都曾經對他溫潤的笑過,慈祥的臉上,笑著長輩獨有和藹的笑容。
      現在看來,不過是一面憎唾的人皮面具,撕開了皮,裡頭只有見骨的濃恨惡毒。

      那些人將他拖到十人葬下,一攤白骨在他身下。
      他們說,那些白骨是他的冤魂;他殺的無名鬼。
      他笑著爬起來,腳下的白骨,踩碎成灰,喀喀地發出類似悉悉的刮骨笑聲,陰陰冷冷地,喃喃自語唱著小童謠。

      別走別唱別跳,死了;頭骨敲鼓、敲的是你身的腳骨。

      他寒著臉,逼近他們,他們指著他的臉卻說他是鬼。
      他面無表情的回答:在這裡誰是鬼。

      十人葬的樹葉發出像烏鴉般難聽的嘎嘎聲,風聲大起,吹落的樹上蠶食白骨的屍蟲。
      那些人驚惶失措的四處亂竄,屍蟲咬著他們皮上的肉,鑽食出拳頭大小的窟窿。

      慘叫聲越來越悽離,十人葬的葉聲越來越激昂,兩相合奏下,竟有種末世的哀鳴曲,緩緩成調。
      悲壯悽涼的高聲合奏;尖銳的拔聲,沉重的銅鼓,犀魅的豎琴,在這裡有著一群起舞的女鬼,瘋狂的轉著垂死的鬼門。

      吾何罪之有。一聲責問的憐憫,驚醒的他們體內死不瞑目的鬼。

      向月的井,他們有股集體投井的衝動;搖晃的月光,是久遠的記憶,就算死了,也還記得撈月的浪漫。
      他們全體著魔的往他的方向撲身而來,狂亂的視線,瞳孔一張一縮的,悚動的厲害。
      狂魔們的眼睛,發亮的盯著他,數十雙手同一時刻、朝他的身體撲抓。

      一聲命令,他們做著同樣一件事,整齊一致的抓著他的四肢。
      帶頭的人,手持一根尖心木樁,兩腳跨立在他上方。
      他頭一回見到地界的月亮,就在那人的頭頂上,泛著紅色的月暈,體內綻放著似曾相識的顫慄。
      一時間他忘了反抗,紅月的魔力,令他忘了危險的警戒,幾近呆滯的紫眸,在紅月的帶領下,由紫轉紅,紅琥珀的靈魂結晶在他瞳底。

      殘忍嗜虐的笑容,放大的倍速快得讓他僵直了身體。
      意會過後,他承受不住的淒吼──!
      一根木樁穿過他的身體,身下淌出血的速度,像無言的月光,從他體外疾速擴大再擴大。

      是誰殺了你?
      在紅月下、在紅花土下──他逆著月光,站在一片悽悽紅的黃泉之花中,走了萬年的黃梁寂寞。

      腦海裡,閃爍著何人悔恨的背影?搖擺不定的畫面,刺激著他遲鈍的神智,他激烈的反抗,一次由底甦醒的力量,身下的血詭異的回流到他的體內。他拔開貫穿腹上的粗壯木樁,他站起來,低頭看著自己身體被穿了兩個拳頭大的洞……
      他感到恍惚,困惑的看著他們,呆呆的摸著自己身上的洞口,還溫溫熱熱的。

      為什麼會這樣……他並沒有做什麼壞事啊……為什麼要這樣對他……
      只因為他的名字是「龍宿」?
      就算擁有紫龍,他也沒有有傷害任何人的念頭。他安份守己的做著他屏上的「繡龍」……

      何必呢……何必呢……
      ……要這樣逼人太甚……
      「啊──────」
      「啊──────」
      死活都別還手!他忘了母親溫柔的臉、忘了妹妹捍衛的小小身影、忘了自己安分的『龍繡』。
      「啊──────」


    ◇◆◇◇◆


      在阿胤和祭天趕來前,眾人眼前看見的畫面是一座由屍塊堆成的山,那山頭,全在龍繡腳下。
      龍繡茫然無神的坐在上頭,孤憑殘魄的髮絲,由慢的輕輕飄蕩,像串純潔的銀紫風鈴,寧靜的傳訟清歌。

      龍繡轉眸看著他們,好像忘了他們。龍繡抬起手臂,擦著自己的嘴,眼神木然,一板一眼的做著、猶若儀式的動作。

      下頭成堆的血水,傾斜的往黃泉之源流去,十人葬吸飽紅色液體,看上去是樹身一瞬間膨脹,心臟停止無聲後,颯轟一聲巨響,十人葬上頭開滿了像蓬鬆白雲的白花,碩大的白雲,罩住眾人的天穹。

      眾人愣眼的盯著這幕詭異天景,有種難言的莊嚴聖重,白花成群成團的往天空飛去,在青黑天際繡出一線白柔的細光,極細極柔的光;眾人跪於地上,仔細看著那群白花,原來是屍蟲蛻變的太白蝴蝶,又大又美,振翅地往天邊飛去。

      一種若是由天起降的天諭,他們虔誠的自此有了信仰的殉道。
      龍繡由上面赤腳走下來,一張臉除了空白,什麼都沒有。龍宿的身上,衣服殘破不堪,但身上不見一絲傷痕,光滑的像出生的嬰兒。

      龍繡的背上息舞著一尾龍,像紫色又像黑色的龍騰,那龍圖伏在龍繡背後,沒有猙獰的牙,有著是安靜的歇息。
      眾人都在自己眼裡規劃了一幅圖,每一幅都不一樣;青嵐圖、龍躍天、刃天門、合陰陽、覆生下、歸一上。

      龍繡站在原地不動,也沒有人敢上前去,無聲是他們共同的語言。

      『……把他……把他……還給吾……』
      龍繡的嘴沒動過,可是他們都知道這聲音是龍繡的。

      『他。是吾的,是、吾的……』  
      像句陰魂不散的咒語呢喃,聲句不離歸還的陰駭噬人。

      這聲音有點低沉,有點距離,像是沉睡許久的聲音,方才清醒,聲帶裡還掛著迷亂般彌留混雜。
      他們發現龍繡的眼睛微紅,像是一筆塗留上去的血色、一抹執狂的人血停留。
      龍繡那雙如血瞳的眼,盯得他們全身發毛。但是他們不知道龍繡究竟要找誰?又或是要歸還他什麼?

      龍繡眼光一狠,冷酷絕對的殘扭;從他身上發出,龐大如暴風圈的中心氣旋,嗤冷地紅眸一瞇,龍繡張嘴說話:『汝們一個、一個將他逼死──』

      『企圖讓吾永遠找不到他──吾就會因此認輸?』

      『哈哈哈、哈哈───』
      龍繡放聲狂笑,自負又自傲的暢笑。

      『共飲逍遙、終歸虛話……哈哈……』



      【待續--】


      後記:嗚嗚……一直進不來曉問,幾乎都快放棄了T_T……
      被擋在首頁,再按的話就是找不到網頁.準備的七夕賀文也來不及了(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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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9-02 12:27 | 15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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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
    引用第43楼疏樓瘋仔2006-09-03 13:00发表的“”:
    這樣的龍宿真令人懼怕
    也讓人更想將他好生憐惜
    (天音:你只是想吃豆腐吧= =)
    龍宿眾人還給他的人應該不會是劍子吧
    不管在哪裡始終都有著那迂腐得觀念
    .......


    這裡的龍宿是闍城的龍宿,就前世了。
    (汗)那篇七夕文,名稱是黃梁鵲,但……
    真的不適合放在曉問裡,貼出來,九祐會被丟雞蛋(狂汗)
    大家都寫得好甜蜜,九祐那篇就變成觸楣頭了。
    如果想看那一篇,請移駕到三十六雨看^^||…


    Quote:
    引用第44楼幽嵐2006-09-06 20:18发表的“”:
    看三篇一次回= =+
    藺哥和練大姐的感覺真好>\< 但是狂龍的扭曲心裡卻也襯托得更明顯...看得有點寒意= =|||
    劍子和藺無雙的對比以及他身為人柱的事實,讓我回頭再看他那嘻皮笑臉模樣的片段時,微微有心酸的感覺...

    然後再回到龍繡身上,這個一語驚醒夢中人還真是讓大姐驚得徹底XD
    .......



    狂龍該是深沉型的,和在天末裡壞人角色的聖蹤,有很大的不同。
    狂龍是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聖蹤只是像天真無邪的追求自己的慾望,不管他人死活。
    感動,終於發現,劍子的辛酸跟哪裡對比了,就是他的嘻皮笑臉^//^回頭看去,會發現其實這樣的感覺,相當心酸。
    練峨眉真切的被嚇到了^^
    下回兩回一起貼^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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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目前創作中:【愛過怎能說清楚】(熾焰赤麟&天尊皇胤&尚風悅&阿修羅)
    預計動工:【烽火紅塵】(2013年出版第一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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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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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紅塵】、十 浮亂三千  文/九祐.




      東北方傳來一聲振動,頭上的天,像是裂的數道開縫,有什麼似要驚醒的脈動。黃泉悽楚的綻滿片紅的花野,那一天,地界有史以來,頭一次綻放花朵,不吉祥的死人花。
      地界東南方的尾角,陷落了直徑約六百公里的地塊。那一天,地界的居民,死了近三千人。

      『哈哈……哈……』
      這笑聲,是鬼的笑聲;悽涼且憎恨,憎恨裡又填滿著膨脹的沙漠;冰冷的流沙,從龍繡的眼角崩塌洩流。
      囂紅的眼神,凜冽如一對閃爍青光的刃牙,龍繡指著在場的活人,指尖也成一種象徵性的兵器。

      『來,汝來告訴吾……』妖邪的長眸,笑彎彎地,折騰起,『汝們又將他藏到那兒了?』
      眾人恐懼的退後著,驚恐的禁不住渾身顫抖。
      龍繡話鋒一頓,戚然的眼眸哀厲似雨,又啞聲低唸著︰『吾,找好久、好久……』
      犀利的眼神削去半分,連帶著,將龍繡身上的殺氣,都變成了被屠戮的可憐姿態。

      眼前的景象迷迷朣眸,龍繡如似被抽乾了氣力,恍恍然的腳步輕浮搖晃不定,龍繡按著額頭,表情是痛苦的擰絞,他看著前方朝他奔來的兩個人……
      「阿……胤……」求救的手,千斤重。

      北辰胤和祭天聞訊急趕而來,他們無心於龍繡身後屍山的殘酷景象,北辰胤冷漠的臉上緊張的情緒,擔心的將龍繡挽入懷中。
      祭天站在一旁,戒慎的掃視四周,而緊繃的氛圍,似乎在北辰胤將龍繡圈入懷中,看似鬆懈不少。

      正當放下懸掛的心情後,龍繡背後的紫龍騰,安祥的面孔剎時換作惡獰的模樣,龍繡眼睛紅光大熾,張嘴,一對森白的長牙,頃刻即往北辰胤的脖子嗜咬。
      北辰胤閃避不及,只覺得一陣侵襲的暈眩盤旋於腦,悶哼了一聲,臉上血色降的飛快。

      祭天臉色大變,繞到龍繡身後,出掌往龍繡背上擊去,北辰胤抱著龍繡被力道擊退了數呎,侵襲感消失後,北辰胤抓回一些神智,看著龍繡昏迷的臉,再摸摸自己脖子上的疼痛感。兩個牙洞已然消失,只殘留一些血漬。

      北辰胤撥開龍繡背上的紫髮,上頭沒有龍騰,只留下祭天的掌印。

      「你、你們……大家都看見了吧……那個少年……那個少年吸人血……」
      此話一出,眾人騷動不已,恐慌的互換眼色。
      「還有……」其中一人指著那些被分屍的屍塊,「這些人也都是被這少年殺的……」

      一種對危險的共鳴,即使是普通人,也能變成為生存而謀殺其他人的殘忍動物。十幾雙眼睛,同一刻都散發相同的訊息,白色的殺人光芒,這一刻,是成全大我的無畏精神。

      殺一人,能救眾人;何樂不為?
      放下屠刀和拿起屠刀,其實很簡單,只要想著如何使自己得救?殺與不殺,都是良善的念頭。

      眾人手上的斧頭,一個一個極有默契的高高舉起,斧上閃爍的利光,在他們眼裡看來,是歡愉的尖叫!
      「死吧!禍龍!」

      龍繡張開眼,眼瞳中就是上映這慘絕無道的景象,那些都是對他綻開微笑的人,一張張臉,而今都是一面精神失常的誇張笑殺。

      一把把斧頭往他身上砍伐,血,濺到他身上───
      「啊……」龍繡呆瞪瞪地直了眼,看著兩把斧頭就這麼沒入祭天的肩甲骨。「不……不……」龍繡震驚的起身,有一股暗藏的力量,讓他振作起來。

      龍繡衝上前,怒狠的將那些人手的斧頭全數震飛,他怒吼著:「那些人是吾殺的!是吾!」
      北辰胤將祭天扶著,祭天掙著喘不上的氣,動手將肩上的短斧拔下,青白的肉屑懸著血,一柱血驚跳地往外裡衝天。

      龍繡轉頭過來,顫抖的壓著祭天噴發的血口,他的手不聽使喚,半分力也使不上。「怎麼辦……怎麼辦……止不住……吾止不住……」龍繡見著祭天兩處鑿骨的刀痕,他控制不了自己低嚎的無助。

      「冷靜,龍繡。」北辰胤撕下外袍,簡略的先為祭天兩處大傷口作包紮止血的動作。
      祭天撕扯臉上的笑,他道:「我壯得很,這點傷還死不了。」他摸摸龍繡的頭,「龍繡你要冷靜。」祭天用眼神示意他身後那些仍舊虎視眈眈的人們。

      龍繡看著他們兩人,心中的大石緩緩落下,他們仍是跟以前一樣……對待他,無絲毫更改,就算他殺了那些人也一樣。
      在阿胤和祭天眼裡,他依然是他們知道的龍繡。
      龍繡沉湖般平靜的眸子,無波無痕,挺直脊背,轉身無愧於天的凜然,看著他們。
      「那些人……不分是非,執意置吾於死地。」龍繡揚眸三分,冷揶地一笑,「吾之心,與汝等相同。乃屬正當防衛。」

      這般氣勢,眾人氣焰被壓退了不少。眾人面面相覷,他們心中有數;要打,也打不過他們三人,他們三人都是參加天界武學論會的極高奇才;而他們這些小眾,卻只是普通人。
      無畏在自知的眼下,弱小的撐不起自個兒肩上。當中有人,狼狽的大聲道:「這樣你一條命,就可以抵他們三十幾條命嗎!」

      這算什麼?龍繡熾寒著眼目,「人是吾殺,吾之殺也是由汝等所逼迫。汝們不來相犯,今日的慘劇也不會發生!」
      「你是禍龍之身,這罪惡就該由你承擔!」
      「沒錯!不祥之人!所有的怨恨和不幸都是你引來的!」
      眾人一言一語,皆咬定他的身分,雖然這是公認的真相,龍繡卻也無法反駁。而過往的安祥,都是自欺欺人的假象,因為他們害怕他,所以才一起聯手演戲,一場人皮把戲的戲碼。

      禍龍禍龍禍龍?!他甘心作禍龍嗎?!不……他生來便揹了這罪名,他也曾疑問過,為何是吾?

      他有一雙乾淨的手,一顆不想傷害任何人的心,一心保護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單純的世界──為什麼只因為他是禍龍就得改變一切?!

      他明明什麼罪都沒犯過!可惡!他不甘心、不甘心啊!
      被迫之下的殺戮,使他一雙乾淨的手一夜間染上數十條性命,辛苦維持的……都崩塌了、都盡毀了!

      眼前的路,一片黑暗。


      ◇◆◇◇◆


      因為他有罪,所以死了就算。因為他有用,所以留著身軀,在前方為他們擋死。這具禍龍之身,有壞處……原來也有好處。
      龍繡靠在牆面上,冷漠的嘲笑自己的處境。

      母親來見過他一面,因為罪是咎由自取得來的,那雙眼睛也不再對他寵愛,淡漠的掠過他的臉,如同看見一名陌生人,只是別人手上的一塊俎肉。
      他心涼了,無法撒嬌什麼,是他不聽話,所以這些身體上的苦難,他要認罪。

      母親在他在腳上貫上兩桿鐵棍,廢了他的腳。
      他不吭聲,母親的眼神鞭笞了他,這比什麼都痛。
      在那些被他殺死的人的家屬眼前,他的母親親自刑戮自己的孩子,被害者能從中得到快慰的獎賞,見他人的痛苦,是減輕自身痛苦的不二方法。

      無論是人還是鬼,都一樣謊言的殘忍。

      那麼,他得到什麼?
      龍繡笑透了心。被殺、與殺人的、血淋認命。

      他幾乎沒有什麼強烈的意志,他拋棄了自己,把自己丟的遠遠的,直到手也勾不著的地方,慢慢的,慢慢的自我凌遲。
      與他為伴的,只剩銬鎖住雙手的鐵銬、廢去他雙足的穿骨之刑、四周狹矮的牢壁,前方用七根黑戟框架他的鐵牢。

      沒有人來探望他,連朋友的聲音和長相……他都快忘了。
      外頭發生什麼事,他也不曉得。他只知道,黑暗;黑暗冰冷的偎在他背上,與他一起品嘗這失溫的孤獨感。

      一無所有,能將一名少年逼瘋到什麼地步?

      將靈魂踩在腳底下,一遍一遍,欺騙自己,將感情從身上撕開,直到挖空自己為止。
      地面傳來為數不小的震動,龍繡無自覺的掀眸,枯黃的眼眶,平靜如一灘死水。原本絲綢般的紫髮,而今也只是枯糙的乾草,髒灰的顏色,反而成為他還活著的意識態。

      前方傳來細碎的腳步聲,這步伐很熟悉,不是地界之人的氣息……
      龍繡的心,動了一下。他想轉動脖子,但每動一下,都是刨骨苦痛。

      「……龍繡。」
      對,沒錯,這是他的名字,而這是人說話的聲音。
      「眉姐終於找到你了。」練峨眉極克制自己的聲調,她知道以龍繡驕傲的性子,絕不容許半點同情施捨予他。

      龍繡張著嘴,發不出聲音,只能傳出滲血的沙啞低嗚聲。
      練峨眉點點頭,「眉姐知道你的處境,無法說話,就先別說話。」

      練峨眉看著眼前人,那名在十恆河沙與她談天闊論的聰明孩子,僅剩被強剝不去的堅強。她不捨地看著眼前的龍繡,瀕死的人,用不服輸的意念撐著這具逐漸敗壞的身體。

      因為一個傳說,扼殺一名無辜的孩子,公平嗎?

      她也知道地界的禍龍傳說,甚至還知道更多關於末世之龍的事蹟;但,那已經是已死江湖的祭言,何苦再延續至今。
      所以她結識龍繡,單單因為他是龍繡,一名疼愛妹妹的好兄長。也許,她只是被龍繡身上純粹的感情吸引了也不一定,龍繡付出的感情,那模樣很純真,這是她在親弟一聲笑身上看不到的。
      而她自己也無法像龍繡對待妹妹一樣,對一聲笑全然付出。
      她從龍繡身上,慰藉著她自己做不到的情感。
      「龍繡……地界向天界宣戰了。眉姐來地界只想來看看你……只是想不到你發生了這事……」
      「你兩名朋友也在徵召之列。眉姐想跟你說的,這一戰地界一定會輸,而征戰過後,地界生活將更困廢。」

      練峨眉說完後,不見龍繡臉上有任何起伏。她嘆息:連關心的感情,也被抹殺的一點不存了嗎?

      「還有,眉姐去看了你家人的狀況。」練峨眉光潔的視線,看著龍繡總算有不一樣的表情,嚴肅道:「你母親病了,而你的妹妹被你母親限制住行動,不能來探望你。」
      龍繡聞言,哀痛地攏眉,一層灰都鑲龕在他眼目裡,一道難以脫身的自責陰影。

      「龍繡你自責嗎?但懊悔卻不能讓事情更好。」練峨眉自掌心化氣,作了一隻白鶴,幼嫩的光影,振翅地往龍繡胸前撲撲飛去。
      光影沒入龍繡的胸口,龍繡頓覺身上刺骨的寒冷,退了不少。

      「龍繡,活著才能改變一切。人一但死了,再多的自責都是廢物。」
      練峨眉抬首望著這片黑鴉的穹蒼,如果命運是注定的,那麼,也死的乾脆點吧。何苦呢。折磨一個人,只是滿足另一個人的自大自滿罷了。

      練峨眉起身向龍繡做最後的道別:「龍繡,如果是宿命規範了一切,我想打破它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而你,有這份力量嗎?」

      龍繡終於緩緩抬眼,他注視著練峨眉玉雪絕塵的背影,昂然的往前方走著,算是兇猛的惡獸,也無法折損她心中的道尺。
      曾經,好像也有這麼一個人……陪在他身邊。
      龍繡飄浮地掩扇兩眸,陷入一種無法自拔的暖水裡,只要待在那裡,他知道,他是最幸福的人。


      ◇◆◇◇◆


      這年,兩界大戰,地界敗亡而歸。
      地界黃泉,戰死三萬民眾;三年後,黃泉之首,歾。
      天界第一女將,戰死,屍首未明。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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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紅塵】、十一 浮亂三千  文/九祐.





      「汝說什麼?眉姐死了?!」怎麼可能……龍繡無法相信,練峨眉可是天界最強的武將,怎麼可能輕易戰死。

      祭天遞了水餵龍繡喝,北辰胤坐鐵牢外在一旁,他抱著胸,說:「她像故意的……。她不閃躲我蒼龍弓,一箭射去,便掉入雲海中。」
      龍繡看了北辰胤一眼,「嗯,聽汝的解釋,吾確定眉姐故意詐死。」
      北辰胤呔地一聲,「龍繡你這是反過來挖貶我。」
      祭天也同樣靠在一旁,懶懶問:「龍繡,你還要被囚多久?」

      龍繡不想回答,他關心家裡的情況,問:「上回吾的小妹有來探望吾,最近都不見她的人,是家中有狀況嗎?」
      由於兩界大戰的關係,那些怨恨他的人們,也都不再刁難他,一心只想著如何戰荒後生存下去。

      龍繡問題提出,祭天和北辰胤同時變了臉色,凝重的分別撇開眼。
      氣氛乍時凍結,龍繡當然感覺得出來。突然心中一陣不好的預感──
      「汝們兩個之所以能常來看吾,該不會、該不會是妹妹她做了什麼傻事?」
      祭天微微地點頭,不直接回應。

      龍繡整顆心都沉了!「告訴吾!妹妹答應他們什麼條件!」他著急的問著。
      北辰胤和祭天互看一眼後,由北辰胤說出答案。
      「她自願代替你做為黃泉的活人祭。」

      龍繡氣的拍打岩壁,他怒道:「汝們兩個怎麼不阻止她!」
      祭天陰冷的回眸,他道:「對我們來說,你的重要性遠大於她。」
      「所以,兩者擇一。當然選擇你。」北辰胤接口道。
      「汝們怎能如此自私!那是吾的小妹啊。」

      祭天動了怒,舉拳重敲黑戟,他嗤嗤的笑道:「這是現實!如同十人葬那天,我們同樣都選擇你!」
      龍繡啞口無言,他氣抖。「這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

      地界在這一時分,又傳來為數不小的震動。
      「黃泉時間不多了,地震越來越頻繁。正因為這樣,那些人又把腦筋動到你身上,打算活祭你以平天怒。也許這樣大家的生活會好過一點……」北辰胤有感而發道。人的知識越貧瘠,越會去尋求神怪之法,讓自己活下去。
      「可惡!那就來找吾啊!這身體吾不稀罕!要就儘管拿去!」

      「龍繡!我不准你這樣看輕你自己!」北辰胤一聲沉喝。
      「吾的妹妹呢?現在人呢?快告訴吾──」……該不會已經被活祭了?
      龍繡一心擔憂妹妹的安危,他什麼都顧及不了。

      「今夜子時,十人葬,進行活祭儀式。」

      砰然巨響,洞塌地陷,祭天、北辰胤兩人瞬間被一股強悍力波震飛了數十丈。
      抬頭驚見龍繡不知用何種方法掙脫了黑牢,以急快的身形飛掠而出,奔馳的模樣,像一尾騰雲的龍身,耳邊似乎還聽得見怒吼的龍鳴嘯波。

      此番紫龍雲舞跨風姿態,北辰胤和祭天也無心去深想,只知道那壓倒性美麗絕倫的姿態,像光明一樣,引領著風衝破黑暗雲霄。
      龍繡豁命的疾馳著,這腳這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他僅有不可摧毀的意念,告訴他,跑啊、快跑、遲了,他會後悔一輩子!

      從很早前他就已經從黑暗中痊癒,聆聽眉姐對他說過的話,將龍氣轉為自己所用,挪作保衛自己身體的冑甲,穿骨之刑的傷,也在龍氣的治癒下逐漸完好。
      痊癒後,他並沒有急著脫身,他想著,或許自己安份點兒,時間久了,那一晚的傷口會隨著時間淡去,人們對那晚的印象也不再鮮明強烈。

      他再忍耐幾年,其他人對他家人的成見和敵意會減輕。他抱持著這種平和退縮的想法;委屈自己,能換來家人的安樂,他願意囊括承受。
      為此,他便一直將自己囚著、關著。妄想用自己的自由,換取家人的平安。


      結果證明,是他癡人作夢。


      ◇◆◇◇◆


      「可惡!讓吾過去!」來到十人葬,人群像一座城牆一樣,將他格擋於外。
      眼前佇立高聳入天際的二十黑戟,像舉著鐮刀揮舞的死神,龍繡怎能想像,他可愛的妹妹,柔弱的身軀要遭受這成對待?!
      「汝們再不讓開……休怪吾開殺戒了!」
      「你敢!」

      母親冰冷的聲音突然從他腦後跳出,猶似招魂回班的站在他身後。龍繡難以置信的回頭凝視母親的臉。
      母親也在這兒……難不成妹妹獻祭也是母親同意之後的決定……
      母親冷瞪著他,不作話。而這等沉默,是變相的奉送答案。

      龍繡倒抽冷氣,寒透地全灌入肺裡,「……怎能、忍心……怎能……」
      母親往前走上,身手欲要拾起他,龍繡抓狂的揮開母親無聲歉然的舉止。
      「別碰吾!」
      母親冷然的撫著被拍紅的手臂,冤紅的視線,一點一滴的被傷心給層層凝固。

      母親頹然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往人群衝,不要她這個母親了。到頭來,割捨一塊心頭肉後,原來另一塊心肝肉,也會厭惡的離開母親的身體。

      遠去的孩子,已經長大了。不需要母親的餵食,飛的,可以比任何人還高還遠。
      母親,欣慰的笑了;她知道她的孩子總會掙脫屏間,往天上飛去;翔天蛟龍,人間豈困得住紫龍。

      曾經,她在手巾上繡了一條乖巧的繡龍,常伴膝下,歡笑如歌。如今,足了……都足了……
      她坐在岩臺,仰面心疼的看著天際高聳的黑戟。

      ……乖女兒,這條路……作娘的不會讓妳一個人孤單受寒,娘會替妳打點好、不讓妳餓著……凍著……
      帕上的繡龍自母親的手裡怒騰騰地朝蒼穹躍升而去;那條帕子,傷懷地洩了行蹤,面上沾著兩行淚,躺在黃沙印下……隨風飄搖…離去……。


      龍繡挌開人群,他慌急的只想往十人葬裡衝 。試圖抓住他的人,都被他身上的氣勁震開。
      「抓住他!別讓他破壞儀式!」
      身邊的人洶湧而上,比他還不要命的爭相追趕。龍繡大怒,出手不容情,一掌一拳皆是氣衝入腑,震碎阻擋他的人的五臟。
      哀嚎聲像一曲送葬曲,眼前數十張臉孔,人性的面具,不斷的在他眼前放大,一雙雙像獸爪的人手,一隻隻往他身上拉扯。

      這是什麼世界?
      人殘心殘的阿鼻地獄。

      「喝!」龍繡解開上身上的龍氣,一把天火燒得眾人滿臉肉泥。
      灼傷焚肉的痛,人們倒在地上,抓著臉滿地翻滾,張嘴痛苦叫喊。

      龍繡見此情景,難受的移開眼。他…沒有錯…‥沒有──

      往前一步,他踩著眾人的肉,一刀一刀的屠殺他人。
      祭台前,他們看見龍繡的人已闖入,誦咒一唸,二十黑戟架起那一身紅的女孩。

      「啊──!不要───」龍繡崩潰的大喊。
      眼見著那一根根黑戟穿過他用心疼愛的妹妹的柔軟身軀,看著妹妹的血,蜿蜒的從體內流出……

      「哇啊────」龍繡兩手抱頭,瘋狂且淒厲的,一聲一聲大喊。

      哥哥……能做你的妹妹,我很幸福喔……

      胡說!哪裡幸福?!沒有!根本沒有────
      哀絕的雙眸,潰散的堅強意念……「不要……不要這樣懲罰吾……」
      他淚流滿面,跪在地上,淒咽聲聲。
      
      ……哥哥……
      龍繡抬眼,激靈疙顫的往前方爬去。
      他的妹妹伸長了手,高高的掛在天上,一身紅下,蔓延成河的血雨。
      ………哥哥……
      龍繡哭著,啞著口,看著妹妹被鮮血吃紅的手,凝聚的血珠自妹妹的指尖滴落──墬落到他臉上。
      別哭……我真的很幸福……。妹妹對他眨眨眼,嘴角微微地笑了。
      「嗚……啊……」顫抖不止的雙手,盛著墬紅的雪,停留在他臉上,和著他臉上的淚水,攪紅。

      「──嗚嗚……」龍繡抽噎低聲嗚泣。有罪的人是他,為什麼要他的妹妹為他受罪……
      地面強烈的搖晃起來,貫穿女體的黑戟,棍身劇烈晃動,撕裂的上頭的女孩,傾盆的血柱,由天降下,傾淋在龍繡身上,龍繡神情顛顛癡癡,神魂俱喪的承受這陣將他殺毀的親妹之血。

      啊……什麼東西掉下來了……
      龍繡茫然的摸著……轉過臉來……
      噯,這不是他妹妹的可愛臉龐嗎?
      怎麼掉下來了?
      龍繡又哭又笑的捧著妹妹的臉,輕輕的幫她把臉擦乾淨。

      傻丫頭,怎麼老弄得一身髒。
      龍繡視線往下移去……
      龍繡的手胡亂地揮著。……怎麼是空的?
      妹妹脖子以下都不見了……不見了……
      龍繡再看看妹妹的臉。他揚開臉,整片視線糊紅了他。聲嘶力竭,他悲涼癡笑的抱著妹妹的頭。
      「啊─啊───啊────」
      淒斷聲絕。


      ◇◆◇◇◆


      他悲嚎的痛哭著,洩盡知覺的想逼死自己的淒愴。
      風死在他腳邊,哭與笑也都同樣,絞碎他的骨架。

      劇烈爆發的感情,過於悲傷的情緒,身體負荷不了地,龍繡咳噴著血,鼻竅也淌著血。
      磨磨地,身上的親人,龍繡哭顫顫的無地自容。
      「對不起……吾對不起汝……」該死的人是他、是他……

      龍繡虛弱的站起身來,懷中緊抱著妹妹的頭顱,他想著他還有母親……他要保護她……保護最後一個親人。
      龍繡像風一樣,連腳步都漂浮發軟,周圍的人群,見他渾身血意,一張臉白得可怕,自動的退開一條路。

      龍繡困難的往前走著,他看著前方坐在樹下的母親。
      越是靠近一步、越是接近一分、越是清晰的景象,讓他再也沒力氣抱住妹妹。
      「……為什麼…為什麼……」龍繡哭紅的眼眶,哽咽的問著面前的母親:「汝也同樣要離開吾……」

      他的母親伸過手,將妹妹抱回懷中,像是對待剛剛出生的女嬰一樣,把她的心頭肉靠在溫柔的胸房。
      母親冰冷的手,卻是溫暖的撫摩他的臉頰,小心地替他拭著臉上的血。
      「……繡兒……」母親溫詳地喚著他的乳名,「娘把你的名字還給你……」

      「吾不要……」龍繡激動的抱著母親逐漸僵冷清瘦的身軀。
      「龍宿乖,聽娘的話。」母親安撫著孩子怕懼的背彎。
      「吾不是龍宿!不是……」他緊抱著母親,拒絕接受:「吾只要當娘的繡龍就好了……吾不要龍宿……不要……」

      母親推開他,真誠地凝視他,「能擁有你,娘很幸福、很幸福……」
      聽著句話,龍繡一顆心又揪緊一次。
      「……汝騙吾…騙吾的。」擁有他,哪裡有幸福可言,只有無妄之禍。

      「娘把名字還給你,你安心做翱翔天際自由的紫龍;這片天,都會是屬於你。」
      他哭著,在母親面前,像孩子一樣哭著。
      母親撥開他額尖的髮,一點不捨,「……龍宿…龍宿。」三生有幸,讓她生為他的母親。
      「龍宿,讓娘再抱你最後一次……」

      他聽話的偎進母親的懷中,像孩時一樣,張眼,另一端就是妹妹可愛的小臉,嬌膩的喚他數聲哥哥。
      是啊,張眼,他看見的同樣也是妹妹的臉──


      他無聲的哭,無聲的看著他親愛的家人,一夕之間都離開他。




      【待續--】



      後記:這一回哭了四次,也洗了四次臉,每一句每一段,難過的要抱著龍宿一起哭
      龍繡的母親是服毒死的。活祭這一段劇情,大家可以看回烽火第一回的描述,
      只是寫雲歌降臨的那一幕,都還沒這一幕,讓九祐這般傷心難過……(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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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9-10 14:58 | 18 楼
    九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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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引用第48楼好孩子2006-09-11 13:13发表的“”:
    是说...在我幻想的同人里....也有一个母亲和妹妹的形象呢......而且和这里也很吻合呢......
    特别是这个妹妹....感觉好好........
    如果是我.......说不定会把尸体保存起来.........以后备用 汗= =B
    谢谢9大的文^^


    其實是九祐的私心^^||...九祐一直很想寫親情...便拿龍繡開刀下手^^bb
    幻想著,龍宿如果是兄長,一定是這種感覺^^
    一直覺得他比劍子重情,一但認定,是全心付出。
    因為認定的少,所以付出的、犧牲的,也相對的多。
    關於屍體^^?呼呼,保密中^^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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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9-16 17:00 | 1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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