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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页主题: 紫微垣(~11,52F/07.09)副標題就該叫做“霹靂世界穿穿穿”啊! 打印 | 加为IE收藏 | 复制链接 | 收藏主题 | 上一主题 | 下一主题

foolgir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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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大人终于填坑了~~
忍不住闷笑,苍大……你的脸真的连剑子都瞒到了~~
觉得现在的龙大还是很纯良的,恩,但剑子的欲盖弥彰与腹黑就已经暴露无疑了XD
继续蹲坑底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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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8-07 13:04 | 10 楼
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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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連忙端容肅相,愈加寶相莊嚴的眼對鼻,口對梨,”我还是觉得这句话最搞笑,对个梨子还假正经,剑子呀剑子,也太能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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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8-07 21:06 | 11 楼
般若兰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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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四:清風明月道生涯

辭了蒼與那位黑髮行僧,劍子與龍宿二人有了方向,腳下愈發俐落。不消半日一夜,傳聞中深幽神秘的苦、道二境交集之處,黑暗道已然在望。
略略放緩了腳步,龍宿以扇遮額向前張望,半晌皺眉道:“好不起眼的洞口,果真就是此了麼?”
劍子忙著將行囊重新整束,瞥了一眼便道:“都叫黑暗道了,你還想看到什麼金碧輝煌的山洞……快正午了,據說這洞也頗不好走,咱們快些動身,大概還可以去玄宗吃晚飯。”
“汝倒真是以食為天的典範!”龍宿橫他一眼,合了扇,“那就走吧。連接兩境空間,吾倒真想看看這裏有什麼玄妙之處。”
舉步入洞,山中特有的沁涼之氣撲面而來,與洞外炎熱頓成兩方天地。兩人在烈日下行了數個時辰,此刻不約覺得神氣一爽,透骨清涼。
劍子頗愜意的向前邁了幾步:“倒是個避暑的好來處!可惜太黑了些,你我又不曾準備燈籠火把之類,真是失策。”
“還能勉強視物……”龍宿少離儒門天下,更不曾有過太多穿山越洞的經歷,此時大覺有趣,仗著習武之人目力不凡,四下打量,但見石壁嶙峋,雖是在外看來頗不起眼的普通山洞,之內空間卻格外寬大。足下石路曲折,漸漸延伸進前方一片黑暗寧靜之中,不知盡頭。
劍子不似他般小心翼翼,邁大了步子前行,笑道:“證道會八方人士都要經由此進入道境,地面想來已經被打掃乾淨,至少大的障礙物不會有,你不必走得那麼小心啦。”
龍宿不理會他,仍是帶著賞玩性質的悠閒踱步,忽然想了想道:“吾記得那位玄宗的先生說黑暗道中有他們門中弟子往來迎送參會之人,怎麼現在卻不見半個?”
劍子笑道:“那是證道會開始之前……現在推算時間,證道會正是如火如荼之時,與會之人,全員到齊,自然不再需要迎客之人。我想蒼大概也是出來一段時日,記得混淆了。再說即便沒人引領,這區區一個山洞,還怕走不過去怎麼!”
龍宿尋思一下,倒也有理,便不在此多加糾纏。兩人說笑著一路進入黑暗道深處,腳下小路一轉,入口處淡淡天光,已然全沒。
眼前無邊黑暗驟然撲來,莫名的沉重感壓得人心頭一窒。龍宿不由頓了頓,摸索著向旁伸手:“劍子?”
“在這裏在這裏……”手上一重,是劍子將自己的手搭了過來。同時“嚓”的輕輕一響,一簇火苗燃起,一隻火摺子捏在劍子另一隻手裏,暖色火焰微微跳動。
龍宿輕輕吐了口氣:“好黑!”
“不然怎麼是名副其實的黑暗道!”劍子將火摺子舉得略高了些,試圖照亮腳下。
龍宿隨著暈黃的火光邁出步去,一腳落下,忽然那簇火苗輕晃了晃,象被一隻無形的手撚滅了般,“嗤”的一聲,只餘一縷輕煙,與飄散在空氣中的淡淡硝味。
兩人頓時都愣了愣……
扣在一起的手不由得緊了緊,龍宿偏頭想了想,從懷中摸索片刻,再攤開手,一片柔亮清光水般蔓延在了兩人周身數步方圓。
“這是什麼……”一股熟悉的清潤暖香隨之縈繞鼻端,劍子張望過去,見龍宿手中那物卻是一隻小巧精緻的珠囊,一色由半個小指肚大的水碧珠子穿綴而成。那片柔光便是由這些碧珠之中透出。
“香囊。”龍宿很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汝不是見過?紫雲台裏好多房間都掛著。這個小巧點,吾就帶在身上了。”
“……”劍子啞然,半晌才道:“我只當是普通的琉璃珠子……儒門天下不免過分奢華了!”
龍宿將珠囊拈了拈:“這種水碧珠連夜明珠都算不上,紫雲台多得可以拿來做簾子,穿幾隻香囊何必大驚小怪。”
劍子只得無言舉步。
兩人借著珠光,又前行了片刻,數條岔路現於面前。雖然不意外黑暗道中必非坦途,但面對每一條路都仿佛無盡延伸至黑暗深處的選擇,劍子還是不免頭痛。上前幾步正作打量,身後龍宿忽然低低的“咦”了一聲,眼前光線頓時暗了幾分。
心中不妙的預感小小冒了下頭,劍子回身,果不然的,被當作燈籠托在龍宿掌心的那只珠囊,溫潤的柔光正在漸漸黯淡,不過從岔路口走回龍宿身旁的短短一瞬,兩人眼前便又陷入一片黑暗。
“果然是‘黑暗道’!”劍子無言苦笑,伸出手摸索著碰到了龍宿的袖子。
悉悉嗦嗦幾聲,想是龍宿收起珠囊。暗色中不辨表情,只聽到龍宿咬牙的聲音:“這是什麼鬼地方!”
劍子歎了口氣:“還要走麼?前面岔路紛雜,又無光源照明,只怕不是憑你我之力就可以通過。”
經此一番受挫,龍宿雖然心中不悅,但也並非不知進退之人,想了想道:“再行片刻,若是真無辦法,就離開吧。”
劍子倒也無異議,兩人因黑暗中完全不見一絲光線,只得互相攙了手,試探著舉步。又前行了片刻,除了偶爾可聞丁冬水珠滴落石壁,再無任何外界聲響,也不知究竟身在何處。
摸索著方向前行,龍宿心中暗忱:“雖然黑暗道中至今未見什麼危險,但似乎已經走過不少岔路。這般下去,方向道路俱辨不得,不要說順利到達道境,只怕還要被困在這鬼道之中,受上一番折磨。衡量輕重,只得回頭是岸了!”遂轉頭向著劍子的方向道:“如何,還要走下去麼?”
劍子一聽,便明瞭了他話中之意,笑道:“知難而進是長處,但會權衡進退更是聖人啊!”
兩人意見一拍即合,當下便準備按原路退出黑暗道。但方要轉身,忽然斜斜前方似乎有光亮一閃而過。
龍宿眨了眨眼睛,懷疑自己一時眼花,但劍子已湊在他耳邊輕聲到:“我好象看到什麼……”
話未落,又是白光一閃,已較剛剛近了幾分。
此刻兩人均不再作聲,悄悄退後幾步,摸索著在一塊突起的岩石後矮下身子。黑暗道詭異異常,百光不明,那點白光既然非是二人錯覺,就自然別有來歷。兩人不知來處是人是物,是敵是友,格外加了十二分的小心,連氣息也一併摒住了。
一點白光愈行愈近,不消盞茶工夫,已完全映在二人視線之內。看得清了,竟是一團浮在空中的拳大白光,明明爍爍,照得前後五步之內通明。白光之下,一人緊隨而行,黃衣彩縷,雲髻珠釵,身段纖細窈窕,竟是一名女子。只是不時抬袖及面,難辯容貌。
劍子和龍宿萬難料此,又不好有所舉動,只得更將身子伏得低了。用不多時,那名女子已到二人藏身的岩石左近,這才有啜泣之聲隱隱可聞。龍宿心中暗道:“遠遠見她不時抬袖,原來竟是在拭淚麼?不知是什麼身份,一人在黑暗道這種鬼地方獨行。還有她身前那團白光,好生神奇!”
黃衣女子雖然一路皆在傷心垂淚,腳下卻也是不慢的。她身姿輕盈,不知是何門何派的身法,只見足尖仿佛不需沾地,點塵不驚而行。從劍子龍宿的角度看去,唯一可見一雙修眉鳳目。不過轉眼,彩紗飛舞,暗香輕浮,已從兩人前方掠過,投向黑暗道苦境一端的出口去了。
待她走遠,劍子與龍宿雙雙從石後冒出頭來,互相看了看,一時無話。半晌,劍子才清咳一聲:“我們……向回走麼?”
“這個……也許再看一看……”
見了有人順利從黑暗道中通過,兩人原有的退心立刻又被打消了八分。雖然黃衣女子消失之後,四周回復黑暗靜謐,但周遭氣氛卻已與方才的低落截然不同。劍子終於下了決心的在龍宿肩上拍了拍:“再向前走走吧,至少前面一段路的方向是錯不了。”
龍宿默默頷首,又複前行。再走了盞茶工夫,身後忽有嗡嗡之聲傳來。其速極快,片刻一片白光已灑落在二人身後。
本能抽身閃避,一道白光已擦著二人身側直飛過去,投向前方。劍子看清這道白光竟是剛剛黃衣女子身前之物,只是速度快了數倍,不由“啊”一聲輕叫出來。扭頭一瞥龍宿,兩人連話也不及說,只一個眼神間交換訊息,腳下已同時施展師門輕功,向著前方即將飛出視線之外的白光急追過去。

白光去勢飛快,黑暗道中又是九轉十回的曲折小路。劍子與龍宿盯緊了那一點明光,足下發狠,仍是追得驚險非常,幾次險險就失了方向。不知在黑暗道中奔了多久,只覺與白光間的距離越發拉遠。劍子心中暗叫不妙,將已提至極限的速度又硬生生加快幾分,死死咬住依稀那道光軌,忽的路途一轉,一點白光已在視線之外,一片明亮天光卻鋪瀉而來。
“出口!”劍子心中一松,腳下收勢不及又向前沖了丈餘,隨手扒住一片石壁,大口喘起氣來。
龍宿與他不分先後停步,同樣頗狼狽的倚到了一塊石頭旁,連連拍著胸口,好半天才喘勻了氣,抹了抹額頭上的薄汗:“那究竟是什麼東西,飛得這麼快,險些就被它拋下了!”
“管它是什麼,出來了就好!”劍子一挺身站直了向前觀望,忽然回身定定的看著龍宿:“我們……已經到道境了?”
龍宿輕拍雙頰,聞言也連眨了數下眼睛,才恍然的幾步沖出洞口:“道境……”

天光如洗,白雲無盡。道境風貌自與苦境不同,但卻也並非完全迥異。劍子與龍宿依照蒼的指點,一路東行,兼飽覽道境景致,倒也見了不少奇花異草,珍鳥流泉,而山川地理,卻無大異。
走走停停漫步而來,約一個時辰之後,穿出一片繁茂花林,前方景色登時一變。身後尚是鳥鳴花盛,精緻風光,眼前卻一片挺秀山峰,拔地而起。
“這莫不就是封雲山?”劍子在眉前搭了個涼棚,舉目眺去。見那山其形如翡翠蓮花,十數座山峰便是盛開的蓮瓣,其中簇著主峰聳入雲霄。那主峰恰如玉芝一般,又有雲纏霧繞,仙氣氤氳,峰頂已沒在雲霧之中,只約略可見其上隱現殿閣宮闕,一派仙家氣象。
“好高!”龍宿只覺目眩,“果然是道境頂峰之處,此山氣度已是不凡!”
“好高!”劍子同歎了一句,“這個高法,不知要爬到什麼時候!”
龍宿本還在欣賞這派仙山風光,聽劍子一說,頓時也愁色上眉:“是啊,要爬上那座主峰,大概沒有三四天難以成事……不說這個,那條山左的玄宗便道,又在哪里?這若大一片山峰,難道要一個個尋了過去?”
劍子又上上下下打量了封雲山幾眼:“到了山下就知道了,站在這裏,想破頭也沒有辦法。走吧,早點動身,大概還能到得早些。”
龍宿點了點頭,打點精神,與劍子向封雲山腳下趕去。

待到了山前,駐足再看,兩人不由為之前的彷徨失笑。封雲山主峰雖是高聳入雲,但山腳之下,便有石階整齊,其上不過數百階,已是門戶。數丈之高的巨大山門五色雕飾,氣派非凡,門楣正中雕有太極圖騰,兩側各襯鬥大一字:玄宗。
兩人並不去扣山門,沿著山腳小路轉向左側。果然半個時辰之後,已到山峰後部,一條平整山路蜿蜒而上,沒入草木之中。
“就是這條了!”龍宿興致勃勃當先舉步,見那路面乃用碎石鋪成,形狀俱是圓潤平滑,若非長年踩踏,絕難如此,才道蒼果然言之不虛。
玄宗山門雖是巍峨,但這條自用小路之上的風光卻別有一番清雅不俗。道家仙居,山水間靈氣盎然,與一路走來所見又是不同。劍子與龍宿腳下雖不耽擱,但仍飽看風光,不知不覺之時,前方已有簷角庭院依稀可見。
山中水氣充沛,苔草青青,山石之間,每隔數步便有水流湍瀉而下,若是水勢略大,便是小小一座瀑布,格外煙水環繞,飄然欲仙。
劍子與龍宿正在繞過這樣一座瀑布,兩人小心翼翼不濕了衣履,但仍有濛濛水珠掛上眉睫。龍宿當先繞過了銀簾,吸一口山嵐水氣,不由感歎道:“雲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煙。妙境!”
頓了頓,身後不見有人應聲。龍宿暗笑一聲,回頭道:“劍子,這方是山水詩啊……劍子?”
著眼處一片空寂,哪里還有半條人影。
變故突然,龍宿吃了一驚,再回身四顧。卻是一時之間,周遭盡變,水霧全收,竟置身在了一片茫茫白地之中。
“這是……”龍宿定下神來,略一尋思,約略清楚自己大概陷在了某種陣法之中。想是玄宗護山所用,不知如何被自己觸動。此時舉目四下,一片空曠,劍子蹤跡全無。龍宿哎歎一聲,奇門陣法並非他所長,陣式樞紐也全然不見,頓生無力之感。好在陣法雖然不明,其中卻無殺機,這才讓龍宿略略安下心來。
站在原地等了片刻,不見人來,也不見其他變動。龍宿索性胡亂找了一個方向,大步走去,心想或許福至心靈,就這樣誤打誤撞走出陣去也不一定。然而又在陣中轉了半個時辰有餘,並無半分起色,龍宿卻覺得眼前漸漸迷朦,頭腦中也開始混沌不清起來。
再行兩步,忽的身子一歪,險些坐倒。龍宿“哎”一聲,連忙一手撐住,悶哼一聲,心道:“這陣雖然沒有殺機,卻不知布了什麼迷藥。再這樣下去,不被迷倒才怪!”忙從身上摸出只扁瓶,裏面無非是些清神醒腦的香丸之類,但此時聊勝於無,傾出兩顆吞了下去。
搖晃著起身,龍宿強打精神拍了拍自己的臉頰,眼前卻有白霧慢慢彌漫開來。怔了怔,龍宿以為仍是迷藥致幻,卻見白霧越來越濃,兩步之外,難辨人物,同時耳邊也漸聞走動人聲。
“莫非還是有導致幻聽作用的迷藥麼?”龍宿想了想,自己也覺得好笑。然而前方白霧中開,竟真有一條人影走了進來。
龍宿眯眼看去,來人道裝負劍,年紀約比劍子長些,五官英挺,眉宇間自有一股沉穩氣質,向自己道:“請隨吾來。”
龍宿朦朧中不辨方向,只覺得那道士攙了自己一臂,不知怎地左兜右轉,只消數步,眼前便又見如舊山水風光。一排藤蘿花前的石臺上,劍子好端端站在那裏,一旁還有一名青年僧人,緊抿著唇默念經文。
晃了晃頭,龍宿茫然過去。劍子笑道:“無事吧,看你的樣子,想必虛驚了一場。”
龍宿偏頭想了想,伸手搭在劍子左臂上,忽的用力一擰。下一瞬,一聲痛哼,劍子黑了臉大叫:“龍宿,你幹什麼!”
“會痛,不是吾在做夢……”龍宿仍然有些神遊天外的飄飄然。劍子這時也發覺龍宿狀態詭異,伸手在他額上碰了碰,擔心的看向青年道士:“金道友,龍宿他這是怎麼了?”
金姓道士道:“無妨,大概是多吸了些佈置在陣中的夢蘿。這草是封雲山特產,有些輕微的致幻作用,但於身體無害,少時服一顆解藥便清醒了。”
劍子這才放心,扶住龍宿敲了敲他的頭:“清醒些啦!這位金道友放咱們出陣,你們儒家最講究禮數,怎麼也不見禮說一聲謝!”
龍宿聞言,本能的上前一步,見了半禮。金姓道士扶住笑道:“不必客氣,喚吾金鎏影便可。這位佛友法號佛見,同是來自苦境。”說著向旁一引。一直垂目念經的青年和尚微抬起頭,還了一個合掌禮,便算做相見過了。
劍子歎了口氣將龍宿拖回身邊撐住,一面向金鎏影道:“之前遇到玄宗那位小道友,他只指點我們此路可行,卻不想還有這樣一個陣勢。被困其中,才覺自己學藝不精,真是慚愧!”
金鎏影微有詫異:“怎麼,原來是有人指了路給你?這就怪了,這條山路是玄宗弟子上下山時的捷徑,因無天險依憑,便佈置陣法作為防護,非是玄宗之人,多半會被困在陣中,怎麼會有人將這條路指給你們?”
“那位小道友確實是玄宗之人,難不成他有意為難,但又毫無道理……”聽此一說,劍子也頗有滿頭霧水之感。
金鎏影想了想道:“道友可知此人名號?”
“這我記得,只一字,喚做蒼。”
金鎏影身體微微一僵:“這……他確實是吾玄宗之人。但是……”
接下來的解釋有些不知如何開口。金鎏影吞吐之時,藤蘿花架後忽然有人涼涼道:“自己生了一張娃娃臉,又不甘心被人踩了痛腳便要報復回來的,除了吾等那位蒼師兄,還有誰有這般的閒心!”
隨著聲音,花後轉出一位少年,十六七的年紀,手裏搖著把涼扇,一身整齊的道袍偏偏穿出了三分不羈,擰著眉頭掃了幾人一眼。
金鎏影不免尷尬,低聲道:“師弟,莫亂說!”
龍宿扶著劍子站得歪歪斜斜,見又有生面孔走來,努力睜開眼睛去看。入目的臉龐好生精緻英美,本是該透著勃勃的英氣,卻不曉得如何造化安排,挺鼻薄唇之餘,偏生了好一對細細彎彎的柳葉眉,形狀端正得讓女孩子嫉妒,卻也把七分俊俏彎成了五分秀麗。
“……”
劍子忽聽龍宿在自己肩上含糊咕噥了一句,卻不知在說些什麼,忙拍了拍他:“喂,龍宿,你剛剛說什麼?”
龍宿抬起頭來,卻不看劍子,只對那少年很認真的道:“吾若是汝,生了這樣一對眉毛,也會時時將眉頭擰起來的……”
在場幾人都是一怔,連佛見都微微抬了抬眼皮,龍宿卻“咚”的一聲,一頭栽在劍子身上,徹底不省人事。
“龍宿!龍宿!”劍子手忙腳亂的一把架住他,幾人間剛剛凝聚起的小小僵硬氣氛也立刻蕩然無存。金鎏影對夢蘿藥性如何瞭若指掌,見龍宿突的厥倒也心下詫異,忙上前道:“讓吾看看。”一面搭上了龍宿的脈門。
片刻,金鎏影吐了口氣放下手,笑著撫慰劍子:“無礙無礙。夢蘿是封雲山特產,藥性雖不猛烈,卻十分奇特,易與它味相沖,所以從來都是單獨使用……”
正說話間,那名少年也湊到龍宿面前瞧了瞧,很不屑的哼了聲:“阿影,你囉嗦那麼多幹什麼!他就是在陣裏吃了什麼自帶的解毒藥,結果和夢蘿藥性一混,安神效力翻了幾翻……睡幾天到自然醒過來就好啦!”
“師弟……”金鎏影只能苦笑。
那名少年只作不見,從劍子手裏扯過龍宿,一蹲一托,已將人半背半扛了起來:“吾去找間屋子讓他繼續睡。阿影,你招待你的客人吧。”也不待回應,轉身便走。
劍子目瞪口呆的看著他走遠,轉回眼神,對上一臉無奈的金鎏影。金鎏影只能攤手:“抱歉,荊衣就是這個性子,讓你見笑了!”
“啊……無妨……”劍子一時也不知說什麼好。
見兩人尷尬木立,佛見低念一句佛號:“出來時久,吾也告辭了。”
金鎏影扯動面部笑了笑:“大家一同回去吧。”
劍子只得點頭。

雙眼未睜,鼻端已先嗅到幾絲淡淡檀香,味純而不濁,淡暖悠然,非是凡品。龍宿腦中一片朦朧混沌,只道香料雖好,卻如何焚在寢居之中,不倫不類,閉著眼便要喚甘棠。卻不想嘴唇方動,頓覺喉嚨乾啞難當,難受之極,人也連帶清醒了八分。
勉強睜眼,先見青紗幔帳,格外眼生,並只放下了半幅,靠近床頭的另一半還好端端束在銀鉤之上,也因此房中擺設一覽無餘。龍宿見那桌椅櫥櫃,家什具全,每樣器物打眼的地方,總烙有一個小小的陰陽圖案,忽的就明白過來:“這是玄宗……”
頭昏腦漲的爬坐起來,龍宿尚在梳理記憶中睡前的片段,房門輕響一聲,一人托了只捧盒進來,只向床上瞥了一眼,哼笑起來:“吾估算得不會差,這不就醒過來了?”
龍宿茫然盯了來人看,一眼落到他那對格外秀氣的柳葉眉上,靈光一閃:“是汝……”想不起他的名字,乾脆一手在自己的眉上連畫。
“喂!”少年立刻擰眉咬唇的放下捧盒沖過來:“畫什麼畫啦,吾名紫荊衣!”一面不客氣的捧起龍宿的臉看了看,又搭了搭脈門。
“紫荊衣……”
待龍宿從嘴裏擠出這三個字,紫荊衣已經丟下手:“無事了……哦,你想問什麼?這是玄宗,劍子有阿影招待去見雲笈前輩,你吃錯了藥多睡了幾天,現在醒來就好了!”
龍宿聽他連珠一樣將自己尚未問的話一口氣解釋清楚,張了張嘴,最後只得道:“麻煩汝了。”
“你是貴客嘛!”紫荊衣轉身去倒了杯茶給他,“玄宗千百年來,少見儒門貴人,何況是儒門的小主人親臨。可惜師祖師伯都在為證道會忙得分不開身,只好暫時由吾招待了。”
龍宿一怔,暗暗叫了聲苦:“宗主前輩等已知吾的來處了?”
“是劍子說的。”紫荊衣不以為意的又去揭那捧盒蓋子,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一回身,見龍宿臉上一片愁雲慘霧,立刻笑了出來:“你急什麼,吾隨口說說而已,沒那麼多人知道啦!”
龍宿一抬頭,紫荊衣笑吟吟的坐回床邊:“溜出去玩的事,吾和阿影也幹過,有什麼稀罕!喏,要是大家真的都知道了,早把你這條儒門的小龍請到上房去住,也不必睡這小院子的客房了。”
“汝嚇死吾了!”龍宿松了口氣,捧著茶杯慢慢喝水。偶爾瞥一眼又去打理捧盒的紫荊衣,只覺得他與尚在儒門天下中的容思鳳辰年紀雖然相仿,舉止個性卻大不相同,雖不知如何說法,但格外有一種無拘無束,自在快活。
“你看什麼?”紫荊衣逮到他一縷目光,扭回身來。
龍宿扯了扯內衣的襟口:“吾想……”
紫荊衣這時已將捧盒中的東西取出,一股面香立刻彌漫四周:“現在不行。你睡了四天什麼都沒吃,虛的很,等吃點東西吾再帶你去個好地方慢慢洗。”
龍宿眨了眨眼睛:“汝又知道吾要去哪里?”
紫荊衣很嚴肅很認真的道:“吾若是你,這樣一連睡了四天,起來的第一件事,也是要去找個地方好好的洗一洗……”
龍宿只覺這語氣好生熟悉,默然與紫荊衣對視了半晌,心中一動,兩個同時大笑起來。
龍宿趴在枕頭上連連擺手:“一句話汝也要時時記得扳回一城,哪里還是道家的清靜無為!”
“率性而為,正是清靜無為啊!”紫荊衣笑眯眯的將碗端給龍宿,自己只坐在一邊喝茶。
龍宿接過來,卻是一碗煮得爛爛的素面,雖然不見葷物和多餘澆頭,卻香氣撲鼻,惹得他食指大動:“很香!”
“餓了四天,什麼都是好的了!”紫荊衣笑道,“吾不太會弄吃的,只給你加了只素蛋[注一]進去。說來煮面的手藝,還是蒼最拿手,可惜他通常只肯煮給自己吃,小氣!”
龍宿含糊點頭,精力仍在面上。正如紫荊衣所說,适才尚不覺得如何,但飯菜端到眼前,便覺出腹中饑餓之感已經翻江倒海。雖然仍是斯斯文文合著禮數,但進食的速度已比平時快了許多。

一碗面吃完,又略略休息了片刻,紫荊衣果然如之前所言,收拾了些東西帶著龍宿出了房。
龍宿打量處身院落,整潔小巧,房舍雖然不多,卻極為清淨雅致。适才見紫荊衣從隔壁房中收拾物品,想來便是他的住處。只是原以為紫荊衣無非玄宗之中普通道生,但現在看來,能不與眾人雜居,而安身在這樣地氣靈秀之處,身份來歷,只怕也並非普通。
但紫荊衣不曾開口,龍宿便也不作聲的將此事丟開。兩人出了院子,東轉西繞了不知多久,漸漸竟到了人煙稀少之處。
龍宿奇道:“玄宗為何要把沐浴之處設得如此偏僻?”
紫荊衣回頭看他一眼:“沐浴之處剛剛院子裏就有……但修道人沐浴時刻都是有講究的,麻煩的很。吾帶你去吾平時泡水的地方啦。”
“這吾知道,但吾是外客,並非玄宗之人,也要依照道門法度不成?”
紫荊衣只得大歎口氣:“你洗的舒服,難道要吾蹲在一邊看麼……這段日子天熱得很,動一動就是一身的黏汗,要多難過就有多難過!”
龍宿失笑:“就說汝也想洗一洗好了……咦,這是哪里?”

兩人停步在一處石谷之中,花木分籬,清香襲人。谷壁上斜插出一面巨大石屏,其下籠著一池泉水,水霧嫋嫋,淡淡硫磺之氣飄散風中。
“溫泉?”
紫荊衣得意的回身笑笑:“吾和阿影發現的好地方,水是溫的,你現在的狀況也一樣可以泡。不象其他溫泉,丟你下去一刻鐘大概就要暈了。”
“若說溫泉,儒門天下也有一眼,卻是稀奇的藥泉。若非療傷養病,於身反而有害,吾從小到大,也只泡過兩次……紫荊衣,汝手腳怎麼那麼快!”
紫荊衣不知何時已下到泉水之中,連半截肩頸俱沒在水下,正向自己笑的得意。龍宿見了,胡亂將衣服找了塊大石之後安置,也沿著泉邊慢慢溜了下去。
身一入水,暖洋洋極為愜意之感立刻包裹上來,四肢百骸關節之處傳來微麻的感覺,格外舒暢。龍宿放鬆了倚在石塄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與紫荊衣閒聊。
經由紫荊衣之口,龍宿才知曉所謂玄宗封雲山,涵括方圓三十三峰,而自己與劍子遠遠所見那座玉芝般的峭峰,既是主峰,又是玄宗大道要地。此時身處的清微峰,乃是玄宗中人日常起居的主要之處。因宮觀建設繁盛,玄宗門戶便也設在了清微峰下。而欲去主峰真羅天,則需有深厚根基,從風雲舍生道,經由仙雲霞靄流瀉而成的雲階,禦風而上。因路途極為不易,又是前往真羅天的必經之途,素有“登天難”之稱。此次的三境證道盛會,便是選在真羅天之上的拱塵台。
兩人泡在水中隨口聊些道境的人情風土,紫荊衣又磨著龍宿說了些苦境趣聞。可憐龍宿常年難出儒門天下,哪里知道那許多,只得將些書上看的,與耳聽傳聞,整理整理講了出來,一面開始格外懷念起劍子的滔滔不絕。
兩人正聊得興濃,谷外又有人聲走動,不消片刻,兩個人一前一後到了溫泉左近,隔著霧氣輪廓朦朧不甚清楚。龍宿一驚,紫荊衣已伸手拍出一個水花:“阿影,你怎麼知道找到這來?”
金鎏影無奈的蹲身:“要叫師兄。”
紫荊衣哼一聲遊開:“蒼都沒說一定要叫他師兄,你羅囉嗦嗦幹什麼!”
金鎏影歎了口氣,起身道:“劍子,你的朋友也在。你放心好了,荊衣人雖任性了點,倒還不至於把人弄丟。”
劍子從金鎏影身後轉出來,笑嘻嘻看著龍宿:“好友,這一覺睡得可好?”
龍宿也笑眯眯的看著他:“大夢誰先覺,平生吾自知……自是睡得極好的,起身後還有溫泉可以舒筋活骨。就不知好友與師尊久別重逢,有沒有什麼格外感人之處。”
劍子摸了摸耳朵,苦笑:“還好還好,想來是因為做客在外,到了房間裏才被扭了耳朵。龍宿啊,你不在我身邊,我在玄宗真有如履薄冰之感!”
“吾就知道,汝拖上吾來玄宗,無非是想在雲笈前輩面前多一塊擋箭牌罷了!”龍宿覷他一眼,“如何,證道會可開了好友的眼界?”
劍子在溫泉邊找了塊石頭坐下:“龍宿,別打趣我了,我不信你現在還不知道,證道會開在拱塵台,那是真羅天上的場地,功體稍弱都上不去,何況我了。你一連睡了四天,我免不了被師父訓到臭頭。證道會還有半旬結束,師父便要捉我回一水三清苦修去了。”
“要回去了麼?”龍宿垂眼想了想,“可吾的外假還有一段時間才結束,這下不知去哪里好了。”
“不然跟我一起回一水三清吧!”劍子樂滋滋的提議。
龍宿白他一眼:“回去繼續啃山藥黃精麼?”低頭算了算時間,道:“誰移琪樹下仙鄉,二月輕冰八月霜。雖然現在瓊花時令已過,但芍藥卻是逢期,不妨就向江東一行好了。”
劍子無力的攤在石頭上:“真是快活……沒有我給你打點,你就不怕路上被人拐了麼?”
“汝不一樣是在拐吾!”龍宿不以為意,一心已盤算起新的旅程來。

金鎏影站在岸邊,看著紫荊衣在遠遠另一頭打起好多水花,玩得快活,便也蹲了下去,將雙手在溫泉中浸著。暖暖的水波輕拂皮膚,柔滑可人,想了想笑道:“當初只是井口大的一隻泉眼,想不到幾年下來,已經擴成這麼大的水池了。”
紫荊衣遊過來瞪著眼睛:“吾知道是你和蒼的功勞,嫌吾出力少麼?”
金鎏影在他頭上拍了拍:“吾不常來這裏,蒼雖然來得勤些,也不過一個月三四次而已,你多來泡泡,才不浪費了這一池好水。”
“說得好聽,心裏不知道怎麼編排吾不守規矩!”紫荊衣向旁邊一滾:“再過兩年,蒼的實力就可以去後山靜修了,你和他實力相當,大概也在那個時候。留吾一人好沒意思,連你的嘮叨也聽不到,也不能和蒼一起去扇骨岩吹山風了。”
金鎏影笑起來:“說得好象你不會去後山一樣。這第一次閉關靜修要緊得很,坐過這一甲子的初關,才算真正開始在玄宗的修行之路。之後歲月漫漫,有的是在一起的時間。”
“一甲子都坐成老頭子了!”紫荊衣鼓著嘴,向旁招呼道:“龍宿,儒門也有坐關修行的說法麼?”
龍宿聞言想了想:“也是有的,不過要因人而宜。越是要修習高深的武學,所花年歲也長,便要先坐關修習延壽之法……不只儒門,大抵天下習武之人都要如此,不然幾十年辛苦練成高深功夫,同時人也形將入木,還有什麼練頭!”
紫荊衣吐了口氣:“幾十年的坐關,真不知道要怎麼坐下來!阿影你打起坐來象塊木頭,看來這門功夫真是為你量身打造的。”一面手腳並用的要爬出水來。
金鎏影伸手拖他一把,笑道:“坐關之時,人神合一,混混不覺外物。你只道一甲子歲月難熬,但于坐關之人來說,既是一生一世,也是一彈指瞬間,其中自有大樂趣,又何談枯燥。”
“你總有大道理說!”紫荊衣坐在岸邊絞著頭髮上的水珠:“衣服給吾……龍宿,你泡得怎麼樣了?”
“吾也要出來了。”龍宿只露一顆頭在水面上載沉載浮,飄得遠了,迅速起身避到放置衣服的石頭之後,一面打理衣履一面暗怪自己童心一起,禮數法度俱忘光了,與紫荊衣下水之時,半分也不曾考慮,直到要起身,才覺到不妥之處。
拾掇整齊,再繞出來,見紫荊衣只著了中衣,道袍寬寬大大披在身上,一面胡亂擦著頭髮一面與另兩人說笑。劍子看到他連連招手:“大公子妥當了?請起駕吧!”

四人一行回到那座小巧院落,原來卻也是有名字的,喚做“披顏居”。龍宿一面尋思道:“觸目山河俱秀髮,披顏人物競風流。這名字取得倒有了三分儒氣。”已進了院子。原來不只紫荊衣與自己,金鎏影與劍子的臥處也都在此,此外尚有一間臥室閉門開窗,望將進去,格局佈置大同小異。
劍子順著他的目光,低聲道:“這就是那位蒼道兄的屋子了!”“道兄”兩字被他咬著牙根念出來,龍宿只覺好笑。
紫荊衣聽得清楚,扭頭笑道:“只哄你們進迷陣,蒼大概已經手下留情了。披顏居只吾等三人,其他的小輩面前又要擺著大師兄的樣子,他一肚子古怪點子找不到地方,難怪出去了見人就要捉弄。”
劍子龍宿對看一眼,不由得想起那位重傷的黑髮行者來,不約而同默念了聲“阿彌陀佛”。

此後之事,無非梳洗整齊,與劍子同去見了雲笈道子。雲笈道子心中洞明劍子與龍宿此行何來,但一來已對劍子有過責罰,二來體諒二人少年心性,見到龍宿,只問了些龍首近況與身體安妥與否。倒是聽龍宿說到離君侯已不日回轉滇南儒院,而楚君儀留在文思院中不再同行,觸動當年與鳳期論道之緣,不免喟歎一聲人事流水,讓兩人下去了。
此後數日,雲笈道子仍去真羅天上,劍子與龍宿留在披顏居無事,紫荊衣樂得拖著他們滿山亂晃,將清微峰前前後後的去處玩了一個痛快。金鎏影見紫荊衣連日課都拋到了一邊,一開始免不得約束幾聲,但紫荊衣哪里肯聽他的,只作耳畔清風。清微峰上主事長輩俱已去了拱塵台,也無人管束得了。金鎏影無奈,只想這半旬便隨他去了,卻不想略一放鬆,連自己也同被紫荊衣拖下了水。每日裏不是山前山后尋幽探勝,便在披顏居閉門說笑,龍宿與紫荊衣格外投緣,四人日日攪在一起,只覺人間樂事,此時便是其一。


[注一]素蛋:關於雞蛋是否屬於葷食,歷來說法不同。但認可雞蛋可以食用的寺廟道觀,所吃的雞蛋是由未與公雞受精過的母雞所下,稱為素蛋。

                                      2006-8-13 般若蘭寧
[ 此贴被般若兰宁在2007-04-03 14:1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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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般若兰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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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於紫微垣:

    今天在為一位道友回復的同時,想到一直掛在心裏,卻沒有找到機會整理的關於紫微垣的一些說明,就趁此機會一次理清了。

    從紫微垣還在構思的雛形階段起,我就知道這文其實是非常不討好和不能吸引人的。一來它是正劇的文風,同人中流行的幾大要素,曖昧,耽美,等等它都沒有,或者說是非常的少。二來這是一篇跨越千年時間的設定,在千年前,實在沒有幾個大家熟悉的人物,所以只能填補以大批原創角色,尤其在女性角色上。第三則是這是我一直想要寫的一個成長的故事。在我看來,紫微垣中會寫到的一些現在劇中的千年“老人”們,他們也是從青少年時期一步步走來,一步步成長。漫長的歲月中,學到了很多,丟掉了很多,也改變了很多。演繹到現在迷倒一片的形象背後,他們也支付了巨大的成熟的代價。而即使是金子,也不是一開始就是純粹的結晶、閃閃發光。他們同樣要經過少年的純真,青年的滿腔熱血,然後磨礪如今。因為紫微垣是從他們的少年時期寫起,與現在相比,青少年時的他們自然與現在大不相同。但這樣一來,打個比方,文中的龍宿,劍子,蒼。可能龍飯覺得這個龍宿沒有劇中的精明華麗強大,劍飯覺得這個劍子沒有劇中的瀟灑坦蕩正義,蒼也沒有劇中的種種讓人拜服的氣質和優點。總之應該是一個在各家粉絲面前都不會討好的文章構思吧。又與現在流行的同人熱門內容和形式不怎麼沾邊,所以紫微垣在各站受到冷落的情況,我是早知如此,看到回帖,反而會受寵若驚啊。

    我一向是只會寫長篇而寫不來短篇文章,就是因為喜歡不斷的在小情節、語言、動作上下工夫埋伏筆,甚至一筆可以埋到幾十章後才拎出來,而這時即便看的人也都忘得差不多了。這雖然可以說是構思長遠啊什麼的,但有時也確實算是毛病。在我的文裏,有時一個小小的伏筆或者有意而為能被讀者挖掘出來,都會覺得很快樂。

    我最快的出文速度也不過就是一週一章了,因為畢竟不是專業寫文章的人,功課纏身之外又要考慮大量的資料和情節佈置,所以進度緩慢。這次第四章的誕生,實在是超出預計的快了好多,原因就出在無忌姐姐身上啊……果然催文的功力沒有最高,只有更高……

    說笑了,說來這麼快寫出第四章,主要的原因之一確實在金鎏影與紫荊衣兩人身上。千年前的少年情懷,一切都是純真坦蕩的。那時的他們與蒼只是玄宗的小小道生,沒有野心,沒有為了權力或其他的勾心鬥角,有的只是恣意揮灑的青春。即便是看來比另兩人老實穩重的金同學,也是輕鬆快樂的青年啊。就象無忌姐姐說的,那時的紫荊衣,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為了不死啊,權力啊去背叛師門和殺人,那時的金鎏影,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親手斷送這個自己疼愛得很的小師弟的性命……一切大人的煩惱,成年要面對的困惑,對他們來說都是還不如吃一碗面,洗一個澡重要的東西。而人生最無奈的便是沒有能永遠留下少年時,每個人都必須面對長大,不只是他們,龍宿和劍子也是同樣,蒼和其他原創角色也是同樣。而這個也就是紫微垣的重心所在了。

    其實早想就紫微垣的內容和立意闡述一下,但卻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今天恰好借了一位道友的東風。因為據我所知,看這篇文的人是非常少的,而仔細去看而非一眼掃完的人就更少了。雖然如此,仍有一些道友抱著比較嚴肅的態度來看文。而每人對事物的理解都有所不同,有人認為非常明顯的地方往往又是另一些人的盲點。紫微垣究竟想寫什麼,想表達什麼,我自己清楚,一些相交甚厚的朋友清楚,卻並非其他人也都清楚,所以做一個簡單的闡述是十分必要的。我雖然不認為自己是多有能力的寫手,紫微垣是多難得的好文,但是既然有除我之外的其他讀者,我想來就是要對這些道友的看文思路負責的。

    嗯,以上,是借回復道友之便而順便闡發的一些嘮叨。當然我現在的能力仍是不足的,所以之後的寫作路途,也是逐漸充實豐滿自己觀點的路途。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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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珍珠:3 (By kmcx0620) | 理由: 華麗麗的雜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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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anymede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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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不知道怎样说
    虽然那些常用同人桥段一个都米有
    但,我觉得那些 有,则搏君一笑
           米有,也无可厚非
    这篇文每次看都象喝茶,静谧,恬淡,米有江湖的尔虞我诈
    大家都还是千年前那个少年
    让人非常的心安~~
    非常的喜欢,兰宁大要继续加油哦~~HE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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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15 19:08 | 14 楼
    殷野
    華麗無雙紫龍扇
    泣血恶人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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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姐我好爱你啊》《
    我就一直觉得紫荆衣和龙宿大人的性格其实是很像的~~~
    最近彻底迷上紫荆衣了……

    你师妹我也同样不擅长回帖,所以……实在不知道该什么,留脚印以示,我有很认真的看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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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16 21:03 | 15 楼
    般若兰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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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五:談言自有一家天

    半旬時日轉瞬即過,眼見第五日午後,便已有人陸續從真羅天返回清微峰。參與證道會的一干人等身份來歷俱是不凡,各自在清微峰的下榻之處,也無不有玄宗小輩弟子打點起十二分小心的服侍。一時之間,原本清寂的道院之中憑添了數分喧鬧。
    披顏居因選址在山中靈氣充盈之處,反而遠離道院中心,此刻倒還略微清淨。但諸位主事長輩接連回歸,紫荊衣也不得不收斂行跡,乖乖在房中按時作起日課來。如此一來,劍子與龍宿無它處可去,只好泡了茶,兩人各拖了一把竹椅,窩在院中古柏的陰涼下隨意談天說地。
    龍宿自日前作出決定後,便在一心憧憬江東之行,與劍子閒談之中,十句倒有七句不離此行可見的風土人情。劍子數年前曾與雲笈道子雲遊雁蕩,提及江東人物,倒也還依稀記得幾分。只是見龍宿好一番神采飛揚,不由苦笑道:“龍宿,在一個即將被關回山裏修煉的人面前高談闊論閒遊妙處,你不覺過於殘忍了麼!”
    龍宿輕笑一聲:“正因為好友去不得,吾才先在這裏與汝神遊一番。一水三清山靈水秀,坐其中而攬天地神韻,雲笈前輩又會不時攜汝雲遊八方,哪象吾尋常難得離開儒門天下。說來,倒是吾該羡慕汝才是,汝何苦看著吾這寥寥數月的外假眼紅?”
    “龍宿,你開釋人的方法也一樣無情無義!”劍子歎了口氣:“也罷,儒門推崇君子之交,合該是如此。”
    龍宿慢條斯理的搖著扇子:“劍子,太上忘情,更是道門風骨。或者,汝想要吾在雲笈前輩面前與汝共沾巾一次也無不可,只是情非有感而發,便成罔情。罔者,無也,無情之情,未免貽笑大方。”
    “受教受教!”劍子連忙舉手,想了想道:“師父與我大概就在這幾日回程,臨行前不免去拜別玄宗主事的前輩。龍宿,你可打算先與我們同行,之後再改道江東?”
    龍宿聞言,忽的觸動一樁心事,笑道:“不請而入是為賊,吾可不想白擔了如此惡名,還是悄悄辭了便好。說來,不日之中,各路高人便要陸續辭別道境,吾需趕在他們之前離開才是。少時荊衣做罷了日課,吾也正好與他商量。”
    劍子不免笑一聲:“我說怎麼昨天你拉著他在一邊嘀咕半晌,原來是在商量高來高去的勾當!那你打算何時動身?無論如何還是先要與我師父辭行才對。”
    “吾自然知道。”龍宿丟開茶杯起身:“左右就在明日吧……荊衣!”
    右首門響,紫荊衣一邊結著外衣的帶子一邊出門來,見龍宿正在院中,招手笑道:“正要去找你!現下阿影已經該在鵲舍了,你可要這就隨吾過去?”
    龍宿允聲起身,劍子一把拖住他的袖子,笑道:“你們要去哪里?算我一個。”

    鵲舍位於清微峰道院北緣,一座小巧庭院,正和數日前劍子與龍宿登山的便道出口相對。院外本有一名道童抱著竹帚打掃青石地面,見了紫荊衣,忙打個稽首道:“紫師兄,金師兄囑咐您來了便直接到裏面找他。”
    紫荊衣隨口應了聲,拉著龍宿與劍子三兩步進了大門,不入廳堂,只站在院子中高聲喊道:“阿影!”
    不消片刻,金鎏影從左側配房中匆匆出來,與劍子龍宿二人點頭示意後,歎道:“荊衣,迷穀[注一]們喜靜,你何必每次來都偏要弄出這麼大的聲響!”
    “吾不喜歡裏面的草沙味道。”紫荊衣嫌惡的撇撇嘴,將金鎏影手提的一隻小小竹籠搶下來塞到龍宿手中:“就是這個了。黑暗道只有這小東西飛得熟,玄宗弟子出入道境便是依仗它體內放出的光芒引路。”
    龍宿托起竹籠,劍子也好奇的湊了過去。見籠子只兩寸見方,內中小鳥黃質黑章,並無特殊之處,靜靜的在低頭剔羽。劍子屈指在籠上敲了敲,小鳥受驚抬頭,一對芝麻大的眼珠卻是透明的水色,依稀透出淡淡青光。
    “這就是‘迷穀鳥’?”
    金鎏影笑道:“迷穀是玄宗專門馴養來作為連通苦境與道境引路之用,平時喜靜懶動,但放入黑暗道後,身上便有白光遁出。循它所飛的路線快行,穿行黑暗道即可無阻。”
    龍宿與劍子對看一眼,恍然道:“這麼說,日前吾等借而通過黑暗道的白光,便是此鳥了?”
    金鎏影想了想道:“想必是了。那日華谷主匆匆離開,吾確實從鵲舍中取了一隻迷穀為她引路。而迷穀返巢之後,你們便誤入了山上迷陣。正巧吾與佛見同在後堂,便趕了過去。”
    劍子點頭道:“這位華谷主想來就是我們那日在黑暗道中所見的黃衣人……原來竟是受邀參加證道會的前輩!”
    紫荊衣聞言輕笑一聲:“前輩是算得上,卻不在受邀的高人之列。吾記得華谷主是與莫長鋏前輩同來,但卻還不夠資格登上真羅天……”
    “荊衣,你莫亂說!”金鎏影阻住他的話頭,“私下非議前輩們的私事,傳到戒律堂豈是鬧著玩的!”
    紫荊衣“哼”一聲似笑非笑,一腳踢開一塊碎石渣:“無非是些無聊的流水落花春去也……走了走了,這養鳥的院子有什麼好玩,回披顏居了!”拉了龍宿便揚長出門。
    金鎏影無奈的揉了揉眉心,歎一聲也送劍子離開了鵲舍。

    此時已近申牌,清微峰道院中玄宗弟子多各有其職,路上少見閒人走動。紫荊衣將裝了迷穀的竹籠以袍袖掩住,回到披顏居後方笑道:“龍宿,支使這鳥本要有監院師叔的手令,吾今日給你大開方便之門,你可有買路錢予吾?”
    龍宿莞爾接過竹籠:“來而不往,非禮也,自然有的。”
    他答得爽快,紫荊衣卻著實一怔,忙道:“喂,龍宿,吾和你開玩笑的,你莫要當真了!”
    龍宿笑眯眯不置可否,只岔開話題道:“吾約是明日一早動身,少時要去拜別雲笈前輩。劍子,吾回房稍做整理,汝去前輩房中時,吾與汝同行。”
    劍子應了聲,龍宿便心情極佳的與紫荊衣揮了揮手,捧著迷穀回房去了。
    紫荊衣看著他的背影隱入門後,擰眉看向劍子:“龍宿莫不是真要拿錢財予吾吧!”
    劍子笑道:“儒門天下富可敵國,你叫他佈施一些又何妨。君子言而有信,到時你莫要他為難才是。”
    “喂……”
    眼見劍子言罷便也自顧走開,紫荊衣只得踢著腳下石子,有些頭大的鑽回房去。

    次日絕早,龍宿就已起身,見窗外猶未透晨光,便摸索著掌了燈燭,洗漱著衣。不多時隔壁房中也有了動靜,劍子在門外笑道:“打理得如何了?”
    龍宿將他讓進房後,仍自顧去打點行裝。劍子倒了杯冷茶捧在手裏,只探頭看他整理行囊,忽的湊過去拎起一隻巴掌大的錦囊:“怎麼丟在櫃子上,小心落下了。”
    龍宿回頭一瞥,笑道:“那是吾的買路錢……”
    “什麼東西?”劍子有些好奇的扯松系口覷了一眼,“這個……我見過,你在紫雲台時常把玩的,原來也帶了出來。”
    “隨身的小東西,摩挲慣了的。”龍宿忽然停下手頭想了想,莞爾道:“儒門與道境本無過多瓜葛,做客玄宗也算是機緣巧合。這東西雖然不甚名貴,但做個紀念總是好的。”
    劍子只將錦囊在手中把玩:“聚散隨緣。今日是你入道境,豈不知他日卻可能是苦境相見……”
    “什麼苦境相見?”
    劍子話音未落,門外忽有人接口,紫荊衣托著早點食盒笑眯眯進來,一疊聲的招呼,“還熱著呢,阿影一早去叫伙房弄的。吃完了吾送你下山,也不會誤了早課的時辰。劍子,你方才在說什麼苦境相見?”
    劍子一面幫他打開食盒一面笑道:“自是在說不知何時儒門也有幸做一次東道招待貴客。怎樣,你們不想往苦境一行麼?”
    紫荊衣撇嘴道:“要出山豈是那麼容易的,何況離開道境。吾也只才下過封雲山一次,還是隨侍師長。”
    劍子聞言,不由向龍宿笑道:“看來儒門家規,竟還略遜玄宗三分!”
    龍宿哼笑一聲,不置可否。三人又說笑幾句,見寅牌已過了小半,忙匆匆將早飯用了,帶好隨身物品,又捧了迷穀的籠子,離開了披顏居。
    待到了鵲舍外,金鎏影早已等在路邊。四人借著朦朧天光,悄悄離開了清微峰道院。所行山路,仍是當日劍子與龍宿上山之途,但有了金、紫二人作為前導,自是一路暢然,不曾再有誤入迷陣之事發生。
    山行過半,夾腰而出一道飛瀑,較之前所見,聲勢俱浩大了許多。龍宿眯眼打量,忽的發現瀑邊山岩之上,竟似有一人結跏跌坐,危而不動。
    “那是……”
    天光未透,數步之外的景象仍是晦澀不清。金鎏影循聲看了看,解釋道:“想是隨侍無染空藏大師前來的佛友,法號佛見的,你們初上山那日也曾與他見過一面。”
    龍宿聽他一說,約略有了些許印象,笑道:“怎麼一早便在此禪坐,好生刻苦。既是有過一面之緣,待吾過去與他打個招呼。”
    說罷,不待另幾人的反應,便拔步向瀑布那邊走去。走出數步,忽聽劍子喊道:“等我一下。”也跟了上來。

    從山路通向瀑布下的水潭,另有一條石子小路。龍宿循勢繞到佛見打坐的岩石前,側頭打量片刻,道:“蒙昧不明,混沌不清,師父絕早便在此打坐,不知是在參悟什麼?”
    佛見不曾開眼,只出聲道:“蒙昧混沌,也可觀天地無言之法。”
    龍宿見他依然聲色巍然,便莞爾道:“汝閉眼垂目,又如何觀?”
    “施主不曾閉眼,又見了什麼?”
    “耶,我見造物無盡藏,散在林泉中。”劍子趕了上來,笑容可掬的接口,“龍宿你呢?”
    龍宿笑道:“那吾見不雨花猶落,無風絮自飛。”一面作勢向前方黑邃邃的山間張望。
    “吾見一切皆成。”佛見合什當胸,若不細看,幾乎無法發現他嘴部的開合。
    “吾學儒,他修道,也可成佛?”
    “三教本無差別。”
    龍宿笑了出來,揖了一揖道:“打擾師父了。”便抽身離開。劍子本也要舉步,忽又回身一稽:“貧道劍子仙跡,暫住在披顏居中。”方才沿路回去。

    金鎏影與紫荊衣不曾同去,只在山路上等候。見二人回來,複又上路。金鎏影這才道:“佛見個性寡言,無染空藏大師日常之事,多是由另一位隨侍的神淵佛友打理。但空藏大師言談中常對他的佛性修持大加讚賞,今日所見,倒也是不虛。”
    龍宿想了想道:“吾想講禪說理,僅是修的口上功德;修身之途,才是格外重要。這位佛見師父若是佛門中精煉之人,雖然儒門天下與佛門中往來不多,但也必有聞名之日。一切待那時再說吧。”
    “儒門中人,總是務實!”劍子笑搭了一句。

    再行兩刻左右,山路將盡,已近清微峰山腳下了。四人默契在此止步,紫荊衣笑道:“只能送到這裏了,不然誤了早課被發現,是要罰跪香的。”
    “之後道路,吾也認得。”龍宿一面從懷中摸出那只錦囊,遞于紫荊衣,笑道:“喏,吾的買路錢,汝可要收好了。”
    “你來真的!”紫荊衣哀叫一聲,但拗不過只得接下。抽開系口,摸出一樣物事來。借著稀微漸現的晨光,見乃是半個巴掌大小的一隻八角玉筒,金鏈束身,水晶堵口。玉板上面凸凹不平,密密刻著不知是些什麼字跡。
    “這是……”
    “這是吾小時把玩的東西,無非精巧些罷了。”龍宿拿過玉筒一拉一抖,立刻散成連綴在一起的八塊玉板,又拿起墜在上面的水晶薄片:“這上面是請手藝師傅雕琢的整卷《中庸》,將這兩塊水晶放在上面,字跡便清晰可見。前幾日汝還在向吾討問儒家經義,這個東西,就拿著玩吧。”
    紫荊衣吐舌道:“這你也記得清楚!”
    “既是好友,自然上心。”龍宿複將玉筒合好放到紫荊衣手中,“這幾日叨擾,有勞汝與金道友了。改日若去苦境,不妨到儒門天下讓吾一盡地主之誼。”
    “那是自然!”紫荊衣笑著在他背上拍了一下,“快上路吧,江東的芍藥花也不等人呢!”
    龍宿又與金鎏影道了別,劍子笑著拍他的肩:“路上小心。若是被人拐了,一水三清可賠不起龍首前輩這般大的活人!”
    龍宿哼一聲別開頭,但想了想仍是歎道:“若是汝能在雲笈前輩手下逃出生天,記得年節來儒門點卯……走時未與容思道別,她想來耿耿於懷著汝這一筆欠帳。”
    劍子一手撫胸:“到時還望幾位貴人手下留情了!”

    幾人作別後,眼見更漏將盡,金鎏影與紫荊衣不敢再做耽擱,返身上山。劍子悠然走在最後,尚有閒暇與龍宿揮了揮手。山風漸起,龍宿眼見三人漸行漸遠,終至於無,便也轉身離開。數日前的道路行進方向記憶猶新,不曾再花費多少心思,已脫出山道,離開了封雲山地界。
    而此時晨曦漸破,旭日初升,龍宿腳下迅速,待發覺萬道金光出雲入眼,人已站在了來時途經的花樹林前。這一林繁花破曉而開,猶有晨露盈盈。微風穿林而來,透體清涼。龍宿站住了回望封雲山方向,白雲掩映之間,翡翠色的蓮花形山脈愈見仙氣充盈,幾如仙境。凝神細聽,仿佛可聞清微峰傳下的早課鐘磬之聲。龍宿提著迷穀的籠子扶樹遙望,少年不識的別離之情,竟被微微觸發。默立了片刻,忽的起了一股強風,吹起滿天花雪,拂落一身。龍宿伸手捉住一朵,吟道:“已成新相知,忽作新別離。始知別離早,更覺相知遲……花啊,人有合離花一也,不應人去不花開啊!”遂笑著將手中殘瓣拋開,辨識了前往黑暗道的方向,入林而去。

    六月下江東,花紅日麗景妍,略別於江南水鄉窈窕,卻別有一番英風秀骨。
    龍宿隻身辭了道境,此番行旅,不似以往有劍子為伴,孑身行來,倍覺孤單。好在一路漸漸回轉中原,明麗山水入眼,時常留連賞玩一番,略略解了些許寂旅無聊。
    直至這日終於進入江東古城南陵一帶,眼見滿城錦繡,群芳鬥豔,正是天下聞名玩賞名品芍藥的去處,龍宿方才精神大振,只想著莫要辜負這番辛苦跋涉,既入芳都,總要盡得弄花香滿衣之趣才是。
    如此打定了主意,便在鬧市之中,撿那高屋雕欄的雅致去處,先選了家客棧歇下腳步。見他衣飾談吐俱是不凡,店家也格外用了心,殷勤安排房間用度。龍宿將一切安置停當,便信步踱到樓下用飯。
    龍宿素日在儒門天下,吃穿用度皆非俗物,此時信手拈來的落足之地,便是南陵城中數一數二的華貴去處。客棧格調既高,廳堂陳設也極為整潔考究。此刻申時方過,午晚不搭,若大店堂之中,只有寥寥三兩桌的客人,此外二樓雅座之上,另有一位藍衣公子倚窗獨酌,怡然自得。
    見閒人不多,周遭倒也清淨,龍宿索性便在廳堂之中叫了飯菜,一面喚來店夥詢問城中賞花的去處。那店夥計許是見多了專為賞花而來的客人,不消多加詢問,已經滔滔不絕將南陵城內外有些名氣的花園景致俱報了出來。龍宿一一記在心中,方要打賞他些銀錢,那名夥計卻忽又湊近幾分低聲道:“公子,芍藥花雖然好看,但命更重要……最近我們這出了好幾樁詭異的凶案,都是死在郊外。要賞花,城裏也有這麼些好去處,就莫要出城了。”
    龍宿微微挑眉,將一隻小銀錠子丟到他手中:“吾知曉了,多謝。”
    夥計領了賞錢退開,龍宿轉念一番,心道:“南陵應已是江東儒林所在,若有惡徒滋事,儒門想來不會袖手於旁,無非所需時日長短罷了。”一面仍是安下心來用了飯,自回房中休息。

    一路風塵略覺乏累,龍宿現下心中無事,便合衣在床上小寐了片刻。再起身時,窗外天光依然明亮,忽有人輕聲敲門道:“公子,有給您的書信。”
    龍宿一怔,聽那聲音是方才為自己解釋賞花去處的店裏夥計,便拉開門道:“怎會有人寄書於吾,汝聽得真切?”
    “真切真切,是那位公子親手交我的。”店夥計一面賠笑道,一面將一封雪白厚繭裁制的緘劄取出。龍宿猶豫著接了,取信觀看,卻是一封淺青色的謝公箋,正面兩行分書八字:“一川風月,十里芍花”。後四字乃以桃花墨寫就,“芍花”二字愈發顯得嬌豔欲滴。再看背面,另有數行小字:“佳景天成,欲邀君子共賞。如肯撥冗,將軍嶂下,掃榻相待。”字體清勁妍美,遒潤暢達,此外別無落款它言。
    龍宿將箋紙翻來覆去看了幾遍,終是動了好奇之心,叫過店夥計詢問將軍嶂一地,原來也是南陵城外有名的登高去處。山峰峻偉,拔地如屏,春日重陽,城中百姓多結伴登山應俗,但此時夏季節令,少有遊人。待問及十里芍花之景,他卻也是不知的了。
    打發走了送信夥計,龍宿捏著信箋暗道:“吾方到南陵不足一日,即便是江東儒林掌閣,應也未知,如何竟被人找上門來。但看此信,卻不似懷有惡意,無論如何,前去一見便知。”一面仍將劍囊負上,以防驟生變故。

    心有所往,腳下格外快了三分。踏入將軍嶂週邊山徑之時,初更仍未起,天畔幾縷薄雲如絲,此外便是一色通透的藍,下映青山,頗有幾分大開大闔的灑脫之氣。
    路旁一座山亭,松柱茅頂,古拙可人。龍宿遠遠便見到亭中一人正在煽爐烹茶,藍衣白衫,隱約眼熟。待入了亭,方記起正是用飯之時,所見在雅座上獨酌之人。心思轉定,那人已轉過身來,提壺注水,笑道:“新茶正好,公子果然是有緣人。”
    龍宿一面不動聲色打量這人,一面道:“閣下便是以風月芍花相邀之人?”
    “正是。”藍衣青年伸手延客入座,“不瞞公子,在下以花月相邀,乃是後話,此時是欲借公子數分氣力,達我一個薄願。”
    龍宿聞言反笑:“若是有事相求,何妨直接開口,不出天理人情之外,吾自會考慮。”
    藍衣青年笑道:“公子看我,可象是會做傷天害理之事?”
    “這還要一見才知。”龍宿見這藍衣青年眉眼含笑,別有一番書卷之氣,俊秀風流,心下已是頗有好感,“請問閣下如何稱呼?”
    “鄙姓金,虛長了公子幾歲,若不嫌棄,稱我一聲金兄便好。”
    龍宿也自報了名姓,兩人二番見禮,再落座。金姓青年斟新茶,推盞向前道:“將軍嶂虎符口內地孕靈氣,寶光潛伏數百年而欲湧,乃是克化五金之物。我雖然未眼見,但以氣勘察,此物與我數年來營營所尋之器相去不遠,只可惜虎符口入口處天生一陣鐵甲玄風,如猛將固守關隘,寸步難入。我請公子前來,便是欲借公子之力暫時克制玄風,好入內一觀。”
    “何為克化五金之物?”龍宿初此聽說,大為好奇,“既是寶器,金兄如此合盤托出,豈不怕吾起了窺視之心?”
    金姓青年失笑道:“克化五金之物,市井處處可見,只不過此處這個,更得一段造物滋養罷了。我要尋的,乃是鑄煉五金之時,可用做熔爐的物件。正是我之寶器,彼之糞土。試問公子對此可會有窺視之心?”
    龍宿聽了他的解釋,不由啞然,搖頭笑道:“如此寶器,自是有緣者禦之,吾不敢奢望,亦無餘力。只是金兄尋此物,竟也是要自用麼?”
    金姓青年取出摺扇怡然輕搖:“如何,莫非我不象麼?”
    “以常理度之,當真不象!”
    “哈哈,這便是我與眾不同的妙處啊!”金姓青年似是十分受用此話,春色上眉三分。
    “但金兄所言虎符口處的鐵甲玄風,吾未曾聽聞,更不知破除之術。金兄言需吾相助,是如何助法?”
    金姓青年莞爾道:“天生萬物,總不脫相生相剋之理。我對這陣鐵甲玄風雖然束手無策,但于公子,卻是舉手之勞。”
    “願聞其詳。”
    “將軍嶂之氣,源于古時忠君義勇之靈。而其地氣之眼,便在虎符口。鐵甲玄風宛如實體,堅不可摧,但也無非臣弼之屬。若有帝王玄黃浩瀚之威鎮在風眼,其風自然可歇。”
    龍宿心中微有透亮,卻仍笑道:“吾一介凡人,如何有帝王玄黃浩瀚之威?金兄莫要玩笑了。”
    金姓青年只搖扇輕笑,半晌才道:“我雖不知公子出身來歷,但卻識得你背上‘麀鹿濯濯,白鳥翯翯’[注二]之風啊!”
    龍宿一怔,笑歎一聲揖道:“之前是吾眼拙,金兄果然是辨禦五金之精中的高人。”一面取下劍來,揭開半截劍袱,濃紫檀木鞘上,金絲繡出八字,古篆體銀鉤鐵劃,正是“麀鹿濯濯,白鳥翯翯”。
    金姓青年眼中一亮,擊扇歎道:“好一口‘靈台’,好一口‘靈台’!公子能持此劍,今日之交遊,是我高攀了。”
    龍宿複將劍收起,笑道:“此乃師尊所贈,吾受之不名。金兄抬愛,不敢當。”

    兩人再坐了片刻,一壺香茶罄盡,酉牌將過。金姓青年這才引了龍宿,從大路登山。到山腰之後,再轉入一條草徑小路。龍宿在後默記著腳下方位,見荒草漸高至沒膝,不見人獸足跡。也不知那位金姓青年如何辨認道路,不曾絲毫停滯,荒野之上,如庭中信步,遊刃有餘。
    龍宿緊隨他而行,漸入山中極深之處。眼見天光將沒,忽的起了一個寒戰,心中有些忐忑起來,腳下不停,卻已默默運起真氣流轉周身。
    金姓青年恍如不覺他的動作,仍是一味向山深草密處鑽去。又前行了一刻左右,才止步道:“此地就是虎符口了。”
    龍宿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被忽然打斷,驀地一怔,才反應過來。順其手指看去,前方不遠果然有一處天然石口。此時天光方沒,但那石口之中,卻已是一片墨黑,如凝實體。石口後究竟是何光景,無論如何也不得見了。
    “這便是虎符口?”龍宿試探前行幾步。金姓青年忙拉住他道:“小心黑風傷人!你看石口中黑色凝體,就是鐵甲玄風。貿然近前,會被吸捲入玄風之中,危險非常。”
    “不上前,又如何破它!”龍宿靈光一現,抽開劍囊系口,靈台劍清吟一聲出鞘入手,淡淡紫光裹於劍上,映得身周也明亮了數分。
    仗劍在手,龍宿再次試探著前行,一路不覺異樣,唯見劍身上紫光愈發明亮耀目,再到後來竟似有將沖天而起之勢,而人已到了玄風石口之前。
    金姓青年遠遠站著無法靠近,只能揚聲道:“石口之中,應有風眼所在。只需將劍插入風眼,鐵甲玄風便會止住了。”
    龍宿依言細看,黑如流墨的玄風實體被劍光照耀,竟有了微微透明的質感。依稀可見風行運轉的軌跡,似是來自石口頂部。龍宿將劍平伸,人退後了一步,抬頭打量。丈余高的石口頂端,黑黝黝一片山岩,形如猛虎側臥,而虎口箕張,狀似吞吐,黑色玄風,正是自虎口噴湧而出。
    瞧定了風眼所在,龍宿不再遲疑,墊步縱身而起,左手一撈,牢牢扳住石口頂突起的岩塊,右手已倒持靈台,清叱一聲,直向虎口之中插去。
    寶劍入石,如插泥屑,轉眼沒入虎口一半有餘。龍宿翻身落地,飛起一腳將身旁一塊頭顱大的石頭直踢入石口中去,一聲脆響,玄風凝體如粉碎落,露出之後寸草不生的一個鬥谷。
    “成了成了!”金姓青年快步上前,喜悅之情溢於言表,向龍宿一揖道:“多謝公子相助,玄風已止,公子可有意與我入內一觀?”
    龍宿見那鬥谷只數十丈方圓,以自身修為,即便有變,也有把握迅速回到山口取劍,便點頭道:“有勞金兄帶吾一開眼界。”

    兩人連袂入谷,金姓青年先是四下顧盼一番,便直向西側行去。此時天已全黑,只有點點星月之光,見金姓青年屈指扣擊石壁,竟有金器交鳴之聲。龍宿大奇道:“此壁非是石質?”
    金姓青年只在石壁之上上下摩挲,時而點頭,複又退後打量,忽的長歎一聲,頓足道:“我晚至百年,此物已不成了!”
    龍宿見他忽轉愴然之色,如失至寶,便道:“金兄為何有此一說?”
    金姓青年手撫石壁歎道:“此石本是絕佳的鑄爐材料,但自成形之後,無人採用,而久在深山受天地精華沁染。如今五竅滋生,竟已化做一尊天然的秦皇鼎,而非能取用打造之物了!”
    一面將壁上五處石竅指于龍宿觀看,“此五竅如同人之五官,將鑄材置於口中,運真火鍛煉,骸從鼻走,器自眼出。所鑄造出的兵刃,可得天地之靈。然而此鼎已與山谷渾然一體,又得五竅,非自然陰陽之火不燃,已非我力所能用。可惜啊可惜,如此一塊神物,我也終是無緣得之!”
    龍宿對於鑄造之事似懂非懂,但這一來也略明白了八分,只得道:“人事器物因緣不同,許是此物與金兄無緣,此後再尋其他的鑄爐材料也無不可,金兄莫要過於執著了。”
    金姓青年仍是頓足撫胸好一番感歎,才戀戀道:“雖不可得,但能一見傳說中的秦皇鼎,也算不虛此行。叨擾了公子半日時間,此時天色已晚,也該回轉南陵城了。”
    龍宿聽此自然同意。兩人出了鬥谷,金姓青年避出數丈之外,龍宿依樣將石頂虎口中的靈台拔出。劍甫離石,玄風立起。龍宿走出數步再回望時,石口之中,已又是鐵甲玄風凝聚成障,黑邃幽然。

    自將軍嶂返回南陵,兩人腳下迅速,不過花了小半時辰。金姓青年精神回復之快,出乎龍宿意料,才行至中途,已又伶俐健談起來。龍宿心中已知此人見識眼力非比尋常,一路聽他說些山南海北,玄妙逸聞,倒也有趣。不覺間停步在一家中等規模的客棧之前,金姓青年握扇一揖:“已到我下榻之處,公子可認得之後回去的路麼?”
    龍宿笑道:“只管向最是燈火輝煌處行去便是了……原來金兄也是客居在此麼?”
    金姓青年歎道:“我遍訪靈山秀水,只為求一可為鑄爐之物。但今日看來,南陵仍不是有緣之地,數日之後,便要另去它去了。”
    “如此……”龍宿若有所思道,“金兄信中所言,‘一川風月,十里芍花’,不知何時可前往一踐呢?”
    金姓青年黠然一笑:“公子如雅興未減,明日請來此相見,我自當請你一領‘一川風月,十里芍花’之妙。”

    兩人笑語作別,龍宿辨認了客棧方向,乘著夜風清爽,月朗星稀,悠閒踱步回去。轉過一個街角,客棧紅燈已然在望,卻忽的瞥到不遠處一排房頂之上,一條淡淡紅影一掠而過,速度極快,邪氣繞身。
    龍宿心中一動,不作多想,返身也躍上屋頂,追蹤而去。但只這一耽擱,那條紅影已又掠出十餘丈遠,幾個起落,直投城外去了。龍宿遠遠看到,卻不緊追,小心踩到紅影飛掠之時落腳的一處瓦面,低頭細看,青灰色的瓦塊之上,染有幾滴深色。用指尖蹭起一嗅,一股淡淡血腥之氣。龍宿皺眉想了片刻,忽然“哎呀”一聲,敲手暗道:“莫不是他也到了南陵?真是冤家路窄!”一面不再繼續查探,仍回客棧去。
    踏入客棧大門,幾名眼熟的夥計立刻迎了上來,其中便有白日那名數次打雜之人,笑盈盈引著龍宿上樓,一面道:“公子怎麼這麼晚才回來,今天真是不安生得很,前幾天只在城外鬧的邪門凶案,今晚竟然鬧進城裏來了。”
    龍宿停步抬眼:“城中有人遇害?”
    “可不是,我聽去看的人說,死了一共兩人。嘖嘖,都開膛掏心的,血流得乾乾淨淨,真是怕人!”
    龍宿聞言皺眉,低慮片刻道:“汝明早到吾房中來,吾有事托汝去辦。”
    夥計一疊聲的答應了,將龍宿送到房門口,又討了些許賞錢,歡天喜地的去了。

    待到次日,這名得了吩咐的店夥果然早早便來服侍。龍宿方洗漱罷了,坐在桌邊取了封金漆薄箋,道:“汝可知南陵江東儒林的門戶?”
    夥計笑道:“公子您這話問假了,南陵城的人,誰又不知道江東儒林呢!江東儒林的掌閣,我還曾遠遠的見過一次。”
    龍宿點頭道:“這封書箋就煩汝為吾送到江東儒林,若是有人問起吾的所在,但說無妨。”
    夥計千應萬應的接了。看似一紙薄箋,入手竟頗有分量,瑩潤細滑,不知是什麼紙張。箋皮上蓋了枚朱紅印記,筆劃繁複,也不認得是什麼字。只覺紙上似有暗香流動,嗅入鼻中,說不出的通體舒暢。
    龍宿自知這儒門天下上位之人所用的文箋,尋常人未曾見過,也不做它言,又另取了一封書信道:“汝將信送進江東儒林,待見到裏面有大動靜之後,再去距這裏兩條街外的一家文都客棧,找一位姓金的青年公子,將信交他,其他不必多說,回來便可。”
    “公子說的大動靜是指什麼?”
    龍宿輕笑一聲:“到時汝自然就知道了。去吧,順便替吾叫早飯上來。”

    文都客棧的一間上房中,那名金姓青年正立在案邊操筆弄墨,門外跑堂夥計忽然轉送上一封書信來,告了擾就退下了。
    金姓青年見信套潔白,不著一字,笑了笑從中抽出信來,同是一張謝公箋,換作明黃紙色,其上提了一詩:
    “李白乘舟將欲行,忽聞岸上踏歌聲。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倫送我情。”[注三]
    金姓青年彈信而笑,搖頭道:“哎呀,好聰明的人。只可惜我這剛剛完成的一幅佳作,無人共賞了!”一面將信箋放到一邊,複提起筆來,在案上墨蹟初幹的一副月下芍藥圖的空白之處,提上“風月芍花圖”五字。

    龍宿在房中用罷了早飯,正在閑坐,樓下忽然起了一番喧鬧之聲。少時數人腳步聲上得樓來。當先之人粗重飄浮,想是引路的店中夥計;之後數人,腳力輕健迅捷,功體修為,都是不凡。此外另有一人,不聞腳步之聲,只有氣息綿綿之感,身負修為,較那幾人又高了不只一個等級。
    房門只是虛掩,龍宿待幾人在門外停步後,便揚聲笑道:“請進吧。”
    店夥應聲卻退開,一位青衫秀士推門而入,見到龍宿之後,一拜及地:“江東儒林掌閣,修椽書客明沛涵,見過大公子。”
    隨他而來的數人,也在門外依次施禮。
    龍宿笑吟吟道:“明掌閣多禮了,請起吧。”
    修椽書客告罪起身,這才道:“屬下已在外面備好車駕,大公子欲何時動身前往江東儒林?”
    龍宿起身道:“本來只是些微小事,但因事關江東儒林所轄區域,才欲與掌閣一晤。有勞掌閣親身來迎,這便同回江東儒林吧。”
    修椽書客聞言,知龍宿所指多半不離近日詭異凶案之事,退步道:“大公子請。”
    龍宿只攜了靈台劍下樓,早另有人在後取了他的隨身行囊。一行來到客棧之外,果然已有車馬與隨從數人等候在外。龍宿見車馬駕具,舒適華貴卻不張揚,知也是修椽書客用心安排,回頭笑了一笑,方才登車。
    一切停當,諸人回轉江東儒林。因車馬之上俱打有儒門記號,路上行人紛紛自動讓在兩旁。鬧市之中,為免擾民驚眾,隊伍行速緩慢。龍宿卻也不急,倚在車窗邊打量兩旁街景。車行過文都客棧,龍宿望見那塊烏木燙金的招牌,不由輕笑一聲。放眼一瞥,一扇窗口似有淺藍衣角拂過,龍宿見了,越發眉眼生花的笑了兩聲,才又正身端坐。
    車馬自文都客棧前走過不久,那名金姓青年攜了隨身行囊出來,以扇做涼棚向那行去處眺望一番,笑道:“原來是儒門的貴人,我那小小謎面,想是班門弄斧了。”一面喚來帳房結算了房錢,向另一方向的道路出城而去。
    一路上見他把扇輕搖,衣袂飄飄,頭簪的羽翎隨風輕動,暢快而吟:“碧雲遮斷天外眼,春風吹老人間心。大龍上天寶劍化,小龍入海明珠沈……”聲漸漸遠不可聞。


    [注一]迷穀:出自《山海經》:“ 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臨於西海之上……有木焉,其狀如谷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穀,佩之不迷。”文中化用為鳥。
    [注二]麀鹿濯濯,白鳥翯翯:出自《詩經•大雅•靈台》,是歌頌文王施政得民心,百姓為他造靈台與靈沼的故事。代指帝王之風。
    [注三]:龍宿與金姓青年的來往謎面。“一川風月,十里芍花”分別寫成黑色與紅色,暗喻“丹青”。而龍宿的回詩“李白乘舟將欲行”,出自古典故:汪倫以“萬家酒店,十里桃花”邀請好美景美酒的李白至家中做客,李白到後,才知道“萬家酒店”是萬姓人開的一家酒店,而“十里桃花”是指十里桃花潭。但兩人的友情由此結下,李白臨行之時,汪淪於岸上踏歌相送,而李白便做此詩回報。

    小小一個說明:關於龍宿送給紫荊衣的小禮物,為什麼選用《中庸》?有好奇的道友可以去翻一下《中庸》正文的第一句話,自然就知道。這裏賣一個小關子,就不明說了。

                                          2006-8-28 般若蘭寧
    [ 此贴被般若兰宁在2007-04-03 14:46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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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28 15:55 | 16 楼
    殷野
    華麗無雙紫龍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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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
    打滚打滚,这就是小紫未来的诗号由来么?
    以为就再也没机会让龙宿和小紫碰面了么T T

    金子陵……说真的,总感觉他和龙宿的对话好暧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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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30 13:31 | 17 楼
    月亮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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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引用第30楼殷野2006-08-30 13:31发表的“”:
    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
    ……
    打滚打滚,这就是小紫未来的诗号由来么?


    啊啊啊~~兰宁大卖的关子我看好久都没想出缘由,
    殷野一提点,恍然大悟啊(我果然很愚钝...XD)

    撒花庆祝金老妖的出场~~~这是我在霹雳里除了剑龙外最最喜欢的人物了
    老妖发现宝铁变宝鼎的反应很有趣,与原剧中的性格相去不远,是因为在大人文中的设定老妖已经是先天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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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8-30 23:50 | 18 楼
    般若兰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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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師妹一起滾:我心愛的小紫啊……抓住師妹,出小紫時一定要漂漂亮亮的啊淚~~~~
    小紫和龍宿會不會再見……看天,那屬於後文的範疇了,目前這裏啊,就還是那句龍宿念的詩“已成新相知,忽作新別離。始知別離早,更覺相知遲”。所以,免悲哀啊,看開吧!
    子陵前輩的出場,嗯,很嚴肅的看,我已經儘量讓他低調了啊,可惜他喜歡調戲美人的劣根性我也是沒辦法的啊~~~說來紫的章五裏的子陵,是比龍宿大上不少的,但還遠遠沒到先天人的級別,不然他就真成千年老妖了啊,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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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09-01 02:13 | 1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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