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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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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嘯‧紫龍吟(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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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月的圖
http://kawaisusu.w1.shbiz.net/read.php?tid=1927


劍嘯‧紫龍吟【一】出發‧童緣‧羽衣仙子


  拂曉前,悄悄趕來一陣急雨,趁天色未明,惡作劇地搖下滿地落花,即興而來,盡興而去。
  雨停了,幽靜的梧桐古道舖上一層紅氈。沒人知道翠蔭下的飛紅從何而來,是綢雨,是西風,還是早來的秋意。
  山谷下的三叉路口,年少的身影漸漸拉近距離。一個由東,逐塵而來,腳程極快。一個從西,不疾不徐,任由露水沾滿深青鬥蓬。

  劍子快一步到達約定之地,不只因為全身上下僅有一隻包袱,真正讓他步履輕快的原因是眼前逐漸放大的紫衫人兒。
  頭插雙玉簪,身穿紫羅襦,腰間碧紗輕如白羽,隨著每一個步筏,肩上銀麟閃動,袖擺珍珠凝光,好似流螢在他周身曼妙輕舞,這模樣,像極了下凡仙子。

  初識那一年,每回見到龍宿總叫他看傻了眼。老實說,總是一身素淨白衣的他倒很欣賞這般華麗的龍宿,因為啊,華麗也是一種負擔,他真的害怕羽衣一卸,仙子就會飄然遠去。
  而龍宿愈是執著於華麗,他愈是安心。

  「師尊,龍宿是真人嗎?」
  道尊與儒門龍首交情匪淺,兩派在確立繼承人選之後,便經常讓劍子與龍宿見面,除了砌磋武藝,也延續著兩派的情誼。
  「呵呵,劍子啊,紫氣乃是祥瑞之氣,罕見的紫龍更是人間福址,為師希望你好好保護他,這是你的福氣喔。」

  道尊的玩笑純屬勉勵劍子在武學上精益求精,若真有能力保護儒門龍首,這樣的劍術必然已臻化境。偏偏單純的劍子沒作他想,一直很認真的看待,很認真的執行。
  後來混熟了,他也確定年紀相仿的龍宿跟他一樣擁有凡人的血肉之軀,才稍稍放下他對羽衣仙子的憂慮。但師父那句話,他始終奉行如儀。這個秘密,就連始作俑者的道尊也沒察覺。

  呵,真的是龍宿──他真的來了!劍子高興極了,這是第一次和龍宿相偕出遊,離開儒道兩派的轄地讓人倍感自在,同時也為了實現去年他暗暗許下的心願──要帶龍宿到那個無拘無束的廣闊天地,也是童年最逍遙最快樂的記憶。
  或許是太高興了,滿心歡喜的他只是訥訥地,衝著剛抵達的龍宿傻笑,「你來了!」
  龍宿也笑了,笑眼前這尊活泥人。總是一身雪白的劍子,此刻靴子沾了泥,褲管著了塵,臉頰抹了沙,還有幾片殘葉掛在肩頭。灰頭土臉的,可見他跑得多急多快呀!
  儒門,諸多管束,一條又一條的教規,不厭其煩把人套上層層枷鎖。
  偶爾,他也想喘息一下。這是他第一次留書出遊,當然這筆帳他早打定主意賴給劍子,畢竟是他出的餿主意嘛。

  以為可以出發了,很快,載著比妝奩還精緻的大小木盒,一籠接一籠的食材,以及堆滿鍋碗瓢盆的牛車小隊,浩浩蕩蕩浮出地平線,匡噹匡啷朝他們走來。
  劍子心裏有數,這是龍宿一貫的作風──華麗是悠閒的藝術,精緻是為了享受人生,他說。

  「龍宿,我們只是去玩個三五天,不是離家出走耶!」劍子抓抓小腦袋,記得昨晚已經再三跟他叮囑,只消一套換洗衣物,犯不著搬來全套家當啊!
  琥珀色的瞳眸隨即黯淡下來,為難的表情,顯示龍宿對身後的行囊極為不捨。
  唉,又不能現在對他說明原委,萬一知道了,這傢夥肯定掉頭就走,連跑帶走。

  「龍宿──這次聽我的,回來我做一支竹簫給你,斑竹做的喔──」給了拍胸脯的承諾,緊抿的嘴角總算勾出讓他安心的弧線。
  其實呀,要哄這個小玩伴開心也不難啦,能討龍宿歡心的東西並不複雜,一則儒門不出,另一則為管弦絲竹,舉凡叮叮瑽瑽的樂器都能博他開懷。

  望著眼前默不作聲的小主人,還有朝他使了個眼色的劍子,聰慧的小僮揉揉惺忪睡眼,牽起繫繩一端,領著搖搖擺擺的小牛跟一牛車家當,和來的時候一樣,匡噹匡啷回轉儒門。

  今日的龍宿比似乎平時安靜,走沒多遠,劍子不放心地回頭。
  「你睏了?」見龍宿頷首,劍子二話不說把人揹起,「我說龍宿──你一定整晚都在打包,哪來這麼多東西好帶的啦!」
  難得劍子像禮監那個老頭兒嘮嘮叨叨,伏在他背上的龍宿只當寒蟬噪鳴──夏季就要進入尾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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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嘯‧紫龍吟【二】山嵐‧沼澤‧妖魅之森

  流雲一朵一朵浮出山岫,越過對面山頭而來。
  霧氣漸濃,山嵐瀰漫四周。
  他知道就要接近那地方了。而背上的龍宿似乎也感應到什麼,立即起身著地。
  呆呆望著前方幾秒,好一會兒,他希望這只是夢。

  「劍子,這是不是沼澤?」指著木牌上鬥大的字樣──覆靈沼。視線再怎麼朦朧,他還是看到了怵目驚心的三個字。
  「是,是沼澤。」
  「所以你才不讓我帶那些家當?」
  「是,很不方便。」
  「一定要穿過這個沼澤?」
  龍宿只希望別再聽到第三個是,他實在實在不喜歡泥巴呀。
  「是,現在霧很大,很容易走失,這一帶到處是斷崖絕壁,不宜施展輕功,來,讓我背你──」
  「嗯?又要揹我?如果我堅持自己走呢?」
  「唔…」劍子猶豫一下,不可能吧,除了華麗,龍宿還有第二個堅持──潔癖。
  「既來之,則安之──」說著,收拾起一身華麗,捲起衣袖褲管,撩起衣擺,豪氣萬丈賭上這口氣,但是,才跨出半步,劍子一個旋身已將人攔腰抱起。
  不枓,此舉反而欲蓋彌彰,龍宿反射性的攀向劍子,如果劍子沒抱著他,恐怕也會跳到他身上。
  「劍子,不准騙我,沼澤裏面該不是有…」
  不安與心虛的交會瞬間,空氣短暫凝結。
  糟了,被他猜到了。這水裏還有他最怕的一樣生物。除了硬著頭皮承認,實在別無他法。
  「是,是有水蛭──不用怕,閉上眼睛,你就當現在是做夢,不用一袋煙的功夫就可以渡過沼澤了。」
  「以你的輕功要一袋煙?劍子,一大片沼澤加上吸血水蛭,這根本是惡夢!是夢是真都可怕!」僅管眉心都糾成一團了,龍宿的抗議還是這麼溫柔。

  劍子向來佩服不管何時何地都如此沈靜優雅的疏樓龍宿,除了,現在──幾近絞刑的感受。
  「咳──龍宿,別抓這麼緊,我快喘不過氣啦!」脖子上的雙臂愈纏愈緊。
  「喘不過氣就自己想辦法,誰叫你要騙我來此?」
  「啊──」打滑半步,劍子趕忙穩住。
  閉目的龍宿,雙眉微斂,身子像緊繃的弓弦。
  「劍子,如果把我摔下去,後果你可知?」
  「知知知!劍子絕不敢讓儒門少主有半點閃失。其實這種事要發生也難啊!你個頭這麼小,又這麼輕,抱起來完全不吃力,哈,輕輕鬆鬆哩!」
  真搞不懂每天錦衣玉食還能這麼瘦?
  「哎,實在是浪費米糧!也枉費我這身蠻力啊!」
  「劍子,那叫怪力──」可惡,要誇奬自己也用不著拐個彎損他呀!還把他說成米蟲似的…他也不愛被一個男人抱著逛泥坑啊!

  來到沼澤中央,瞬間──萬物俱寂,眾聲俱滅。
  原先此起彼落的蛙鳴,一聲也聽不見。
  霧,更濃了,鎖住光線,也鎖住兩人視線。
  任誰都嗅得出四溢的陰森詭調。  
  「哈哈哈──」
  刺耳的笑聲,震得頭皮發麻。
  劍子加快腳步,但更多的力道用在抱緊龍宿。一股由下竄升的沼氣在龍宿周身徘徊,且奮力拒他於龍宿之外。
  笑聲又起。
  「是紫龍!是紫龍!哈哈哈──」
  「留下他!留下他!」
  
  氣流變得狂暴,腳下更是寸步難行。唯一的出路是淩空而上。
  「龍宿,水路不通,我們要改走空路囉,抓緊──」憑他對這裏的印象,劍子尚有把握不被迷霧困住。
  察覺劍子真氣上提,一股內力由柔轉剛,為兩人闢出一條無風甬道,龍宿亦收息納元,欲出手幫忙,劍子連忙出聲阻攔。
  「呵,幾隻妖魔小道,何需儒門少主出手?讓我來吧──」
  劍子移步換形,林梢不斷湧現虛實交錯的身影,鬼魅妖氣不是攔之不及,就是被幻影所欺。
  快到岸邊時,不遠處,一株千年神榆早已化為天羅地網,伸出人手般的枯枝,嚴陣靜待獵物上門。
  就在兩人雙雙立地之時,無數藤蔓像箭簇般紛紛灑落,拉開兩人的距離。
  一轉眼,紫龍的身形被無數枯枝纏繞攫起,掠向半空。
  見龍宿受制,劍子拔劍而起,數道劍光一閃,那些形狀像人手的枯枝應聲落地,卻又倏地冒出新枝,纏鬥得更兇,劍芒傾瀉之間,龍宿已不在他的視線之內。
  定神,循著樹枝消失的方向,白色身影亦沒入迷濛邊界。

  離開沼澤,濃霧散去了些,視線也稍微明朗。
  直到遮天蔽地的感覺再度襲來,劍子抬頭,一株爬滿紅藤的大榆樹,沖天而立,他靜靜瞻仰它,龐大的葉傘也回視著渺小的他。
  視線一轉,他的心像針扎一樣,抽痛了起來。
  「龍宿!」
  樹身之上,一匝又一匝的紅色藤蔓密密綑著龍宿,龍宿連喊他的力氣都沒了,只是看著他,無聲呼喚他。
  目睹龍宿的手腕頸項,無一處不是勒緊的血痕,劍子提劍便砍。
  縱身飛入樹網,愈想救出陷在樹身的龍宿,藤蔓就裹得愈牢。一次又一次,每揮劍一次愈是加深劍子的自責,白皙的身軀一抹又一抹增添新痕,他愈來愈使不上力。
  琥珀色的瞳眸失去了光彩,樹枝貪婪的汲取龍宿的意識,龍宿的靈魂。
  龍宿,半閉著眼,冷汗滑了又落。
  他聽見劍子的聲音,他也想看看劍子,但是眼前的劍子好小好模糊啊!

  開什麼玩笑?難道費盡心思把龍宿帶來這裏,就為了讓他受這活罪嗎?
  劍鞘默默佇立於泥地,劍尖垂地,劍鋒也黯然了。
  劍子不再反抗,將三尺秋水收入劍鞘。
  說也奇怪,劍氣消失,藤蔓便不再發動攻勢。

  「你孤單嗎?想要更強大嗎?來,過來這裏,我們賜你無與倫比的力量──」
  「過來!」
  「過來!快過來!」
  妖魅的聲音不絕於耳,急著催人入眠。
  龍宿已全然閤上雙眼,雙玉簪被藤蔓扯落,銀紫的髮絲隨風飄逸,團團紫光環繞著他。
  雖然全身綻放璀璨光芒,但那是妖異的神采,鬼魅的笑容。
  他不認識這樣的龍宿!他要找回他的龍宿!
  他會消失,他就要消失了,他的仙子已卸下珍珠羽衣,難不成就要從這雙無能保護他的手裏消失,不──
  他不甘心這麼放棄。
  他開始攀爬這株碩大的榆樹。
  他已經明白,劍氣掌氣什麼氣都不管用。好吧,他就用這身蠻力爬到龍宿身邊。
  汗水溼濡一大片前襟,他的雙手也布滿血絲和刮痕。
  「龍宿!醒醒──」
  除了陪在龍宿身邊,不斷呼喚,他不知他還能做什麼。

  這樣的劍子,連妖怪都動容了。
  「小兄弟,回去吧。我們不會害你性命,我們只要紫龍,那是罕見的紫龍啊!」
  「你們要他?為什麼?」
  「為什麼?哈哈哈──他竟然問我們為什麼?」
  「是自由!小兄弟,你懂什麼叫自由嗎?」
  「我不懂,但是你們得還龍宿自由──」

  見無法說服劍子,妖怪群起吼叫,發出震耳雷鳴,隨之匯聚而來的紫魅妖氣,排山倒海朝劍子劈來。劍子不敢反擊,也不願離開龍宿,無從迴避之下,硬生生被樹風掃離,彈向垂掛山壁的瀑布。
一心掛記龍宿,他忘了自己亦置身險境,緊握自龍宿雲肩上扯落的一排珍珠,這一刻他清楚意識到自己的心意。
  殷殷輕喚。
  喚著他喜愛的名,他立誓守護的仙子。
  珍珠曳地之時,他瞥見龍宿的身上紫光迸射,氣沖九宵,將迷霧籠罩的森林照得通透明亮。以為羽衣仙子就要騰雲而去──
  屬於紫龍的昊光飛入水簾,強勁的水流立即分為綿綿細涓,水勢舒緩下來。
  「劍子,走──」輕聲喝令,這是龍宿最後的掙扎,也是最後的請求。
  但是,他的仙子沒有離開,而是要他離開。

  水珠浸濕殘破的白袍,眉尖淌下涔涔汗珠。劍子立於水中,從漾著波紋的水面俯視自己。唇邊一抺苦笑,笑自己這麼沒用。

  「劍子啊,他要你走,你就走嗎?」
  「劍子,心寂則神明,不疾而速,不行而至。」

  熟悉的聲音讓劍子精神一振。沒錯,他不該只想著救出龍宿,這株古怪的大樹似乎透露著什麼玄機,有法必有破,他不能放棄。
  挑劍而起,白色身影橫掠樹身。
  就在龍宿受困下方,他感受到像心臟般的跳動,還有在沼澤和他周旋的不明氣流。毫不遲疑,一劍刺向若隱若現的大樹瘤。
  劍入七分,古木發出一聲淒厲哀鳴,藤蔓受驚似的全數遁入地下。
  劍子順勢奪回龍宿,心中喜悅無法形容。  

  老榆樹布下的羅網已然失效,妖魅們卻不死心,繼續糾纏。
  劍子揹起龍宿,以身為盾,擋在妖氣與紫龍之間,不斷承受兩方拉扯。
  「快,放開他!你看不出來嗎?紫龍擁有和我們一樣的妖氣!」
  「妖也好,神也好,不放就是不放,死也不放──」他鄭重宣告,也是警告。
  「總之我們需要紫龍,有了紫龍,我們便能重生!」
  「告訴你們,他不叫紫龍,他叫疏樓龍宿,他是我的仙子──」
  「什麼仙子?那是什麼東西?」眾聲喧嘩了起來。
  「你們真吵!仙子,就是最重要的人啦!」
  劍氣橫掃,怒火所到之處,猶如焚風過境,生機頓無,同時,執劍之手也到了氣空力竭的地步。但妖魅似乎一個也沒減少,劍氣,傷不了他們分毫。

  時至黃昏,月華冉冉,雙明並立,將滿天雲霞照得像爐子裏的炭火通紅。
  昏暝啟陣,從天而降的黃裱紙,載著微風,悠然飄向大樹。
  一貼近樹身,熟悉的『宿‧靈‧伏』三字浮現紙上,劍子放下心中大石,展顏一笑。
  「她來了,總算來了!」

  頃刻,妖魅盡退,霧氣全散,滿山滿谷開出奼紫嫣紅,一片絢爛。
  峻峰高聳,奇嶂林立,還有幽洞、飛瀑,冷潭、深湖,一一出現在這塊絕美的土地上。
  原來,這才是劍子記憶中的廣闊天地!

  漫步而來的人影帶著微笑,劍子一手攙扶昏厥的龍宿,一手伸向來人。
  當飽經風霜的手握住他時,劍子抱怨了一聲「妳來得好慢!」,相依的身影雙雙倒下樹墩。累壞的劍子和龍宿,以天為帳,以地為幕,折騰兩人大半天的老榆樹成了天然枕蓆。現在,總算可以安心睡上一覺了。
[ 此贴被憂幽子在2006-09-13 16:47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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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嘯‧紫龍吟【三】擎天手‧降龍咒‧血紋封印

  柴薪添了又加,爝光不息。老榆樹下,一人忙著張羅晚膳,沙沙堆起樹葉枯枝,另外兩人則睡得不醒人事。
  龍宿理所當然鑽進離他最近的人形被窩,劍子就像天地間唯一的暖裘。
  蜷伏在劍子懷中的龍宿,還是那麼安靜優雅,像隻柔順的小貓。

  月滄海靜靜端視兩人的睡容,笑得十分滿足。三年不見的劍子,沒想到會一聲不響來探望她,還帶了個這麼清秀儒雅的朋友。呵呵呵,長得真是標致啊!這麼自然的相依相偎,小鬼們說得沒錯,這兩人果然關係匪淺啊!

  自收道尊為義子,除了傳授武藝,也兼任劍子童蒙時代的老師,往後,這裏便再也沒有孩童的笑聲。
  如果劍子和這位紫衣姑娘--
  呵呵呵,想著想著便傻笑起來,劍子便是被這陣詭異的笑聲吵醒。因為他的月嬤,月滄海,從來不曾憋笑過。
  
  「劍子,醒啦?怎樣,不敢起來啊?放心,累成這樣一時半刻不會醒的啦!」
  怕驚擾熟睡的龍宿,劍子放輕放慢所有動作,起身坐在老者身旁。
  「呵呵,三年不見,你長高了,也長壯了!」
  「是啊,隨便吃吃就長成這樣,認真吃還得了!月嬤,是妳救了我們?」
  「呵呵呵,也算是啦!我一不在,這些小鬼就興風作浪,喂,太閒了就說一聲──」聞言,藏暱樹上的妖魅們縮成一團,鴉雀無聲。
  「可是為什麼數量變得這麼多?」
  「劍子啊,你也不想想我這把老骨頭,哪有力氣照顧整座山林,當然要多找幾個幫手,而且啊,一個人住在深山裏面,很無聊,不過就找幾個山精樹怪陪我玩玩──」
  「玩?我的天才阿嬤呀,妳知不知道妳孫子這條小命差點被妳玩掉了!」
  「哎唷唷,有這麼嚴重啊?」月滄海回頭朝大樹後探頭探腦的眾妖喝道,「一隻都別想跑,等下再來好好收拾你們。」
  哇,全部都在啊?劍子不敢置信家庭聚會變成人妖齊聚的月下饗宴了。

  『什麼老骨頭,千年白,萬年黑,明明是隻鶴髮童顏的老狐狸,老是記不清自己多大歲數,滿腦袋整人把戲!』
  『不對,是整鬼──』


  是夢嗎?這麼靈秀瑰麗的一座山林,這是天上還是人間?
  「我還活著嗎?呵──」花床上的龍宿,對著天幕上的繁星輕笑。
  正想起身,兩張大餅臉全然擋住視線,一左一右,笑瞇瞇看著他。
  等等,該不會又是妖魔作祟吧?左瞄右瞟,龍宿驚坐而起,很自然的,連連倒向劍子那一邊。

  「哦呵呵,害羞嗎?」老者完全不知愈想努力擠出和藹的笑容,她的臉愈是怪模怪樣。
  「月嬤,我來介紹一下,他是我青梅竹馬的玩伴,儒門天下的少主,疏樓龍宿。」
  「月嬤?」怎麼從沒聽劍子或師尊提起過?龍宿一臉疑惑,眼前一襲黑衣,武者裝束的白髮女子,怎麼看都只是個半大不小的孩童。
  「哈哈,我叫月滄海,是這個不成材的小子──劍子仙跡的阿嬤。」
  月滄海?龍宿吃了一驚。如果是這個名字,他就不陌生了。
  翻手驚雲,覆手揚波,濁浪濤濤,月下滄海。道門的女先天,精通奇門遁甲,武藝絕倫,出手便是驚濤駭浪的撼天威能,狂暴無比,威猛無比。一個曾令邪魔惡道聞風喪膽的伏妖聖手,擎天手月滄海。
  雖是女流之輩,但豁達大度,眉目軒朗,連笑聲都清澈無比,就跟劍子一樣,仙家之流,風骨天成。
  但現在的她,只是一襲青衣,白髮蒼蒼,看不出年紀的長者,一個單純的守山者。

  「月嬤,龍宿身上的傷要緊嗎?」劍子問道。
  「耶,當然不要緊,這是冥山的特產枯血藤,不但能吸納體內的汙血濁氣,還可以整筋飭骨──」
  劍子和龍宿不以為然的相視幾秒,月滄海見他們不信,繼續說道。
  「呃,月嬤沒騙你們,多玩幾次還能脫胎換骨──」

  真的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兩個年輕人還是很有默契的一句也不接腔。這種舒筋活骨的方式,平常人哪消受得起?簡直把人整得死去活來。算了,有些話想想就好。這個老頑童似乎也不可能接受他們的建言。

  「月嬤,那這些傷痕什麼時候會消失?」說真的,他不能把這樣的龍宿送回儒門。加上冥山其實是道門禁地,萬一被師尊知道,他可大大慘了!
  「哦~原來你們想湮滅證據呀!哈哈,這還不簡單,劍子啊,明天你就帶著未來的孫媳到赤砂泉玩玩,只要泡上兩個時辰,什麼血痕吻痕通通洗得一乾二淨!」
  「哈哈,哈哈哈,阿嬤,妳真是愛說笑…」還吻痕咧!其實他已經笑不出來了,龍宿更是一臉不知其所以然。
  「耶,不用不好意思啦,小鬼說你們兩人一路上攙攙扶扶,摟摟抱抱,恩恩愛,劍子啊,你不是還當眾宣佈龍宿是你最重要──」
  劍子嚇得趕緊摀住月嬤的大嘴巴,天啊,這是哪來的謠言?還有月嬤身後張牙舞爪、猛扮鬼臉的眾小妖,擺明一副欠人修理的樣子。
  但是,他並不知道這些多事的小鬼們是如何繪聲繪影形容,不但讓月嬤這個抱曾孫心切的老人家,認定龍宿就是她未來的準孫媳婦,日後還積極扮演起月老的角色。
  至於被捲入道門傳嗣風波的龍宿,他的想法很簡單,簡單得只能以無奈來形容──就任由這場鬧劇隨興發展吧!反正,這裏就他一個正常人,他能怎樣呢?不是嗎?

  這一晚,月滄海沒帶他們進屋歇著,就在老榆樹下搭起帳篷,就著七夕圓月,打手影,猜謎語,唱謠歌,哄得兩個少年人笑聲不絕。
  劍子重拾孩堤時代的歡樂,而龍宿,這是他這輩子過得最溫馨、最富有童趣的一晚。
  
  翌日,劍子領著龍宿來到熱氣氤氳的赤砂泉。兩人不知不覺在溫泉裏玩了一上午水仗。隨後又一起編籠子,粘暮蟬,糊風爭,打赤腳,看飛瀑垂虹,望雲倚樹。龍宿毫無顧忌跟著劍子野著瘋著,如果不是劍子,他無法這麼無拘無束敞開自己。如果不是冥山這塊不染塵俗之地,他也無法放開懷抱。
  神仙逍遙的日子,因人因時因地,促成這段永生難忘的快樂時光。
  一日過了,又是一日,離兩人預定的三五日偷閒,一晃眼就消磨了大半月。
  
  龍宿和月滄海很快就熟絡起來,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平時不是那麼容易與人親近,而且還是個陌生又神秘的老婆婆,與一大群妖魔鬼怪朝夕相處的白髮長者。
  「月嬤,您的法術高強,武功修為又這麼好,為何甘心雌伏隱遁?」
  弦月掛在柳梢,光影交錯,黑色道袍黝黑得發亮。
  「龍宿啊,一旦逢魔亂世,人命吶,賤如螻蟻。不如守著這片山林來得清靜快活──」
  「但是,山中歲月無寒暑,您一人幽居在此,不寂寞嗎?」
  「活得愈久是愈寂寞…」眷戀故土的眼神,朝他幽然一望,「但是龍宿呀,老太婆我跟這些花草樹木並沒有什麼不同,也不比他們高明,因為這裏是月嬤的家,他們就是我的家人啊!」
  有了家,生了根,人就開始戀土。但是月滄海話中隱約傳達給他的言外之音,他還需要好些歲月才能明白──亢龍有悔,位於高處更要謙卑,真正的持盈保泰之道。

  秋暝午夜,子時剛過,睡榻上劍子與龍宿並肩躺著。
  奇怪的是,龍宿今夜入眠得特別早。劍子一下摸他的臉,一下搔他癢,都無法將人鬧醒。
  唉,好吧,今晚枕頭仗是打不起來的──
  「劍子,你在發什麼呆?把龍宿抱起來,隨我來。」
  又是一聲不響出現,有夠嚇人!
  月滄海背手翻牆,動作輕靈無比,身手俐落的像夜伏的黑貓,隨時準備逾牆而行。劍子實在搞不懂阿嬤,幹嘛有門不走,連自家也要爬牆?

  越過緩坡,來到冥山最平坦的一塊山陵──月丘。
  「吶──人放這兒。」月滄海手持木杖,指著一處定點。
  「月嬤,真要這麼做嗎?」草地上畫著他看不懂的陣式,但肯定是伏魔所用。
  「別吵,靜靜看就好!」喝斥一聲,月滄海隨即不好意思笑了起來,「呵呵,劍子,月嬤不是說你啦!這群小鬼說很久沒看我施法,興奮的跳來跳去,跳得我眼花啊!」

  「劍子,還記得水澤節嗎?」
  難得這個老是記不清自己幾歲的月滄海變得一本正經,劍子靜靜聆聽原委。
  「水澤節這一卦啊──『不出戶庭』就是月嬤的宿命。冥山原本就是妖魔鬼怪齊聚之地,守護冥山的紫水晶只要不斷吸收妖氣,月嬤就有責任不斷淨化紫水晶。
  其實,不是道尊不讓你來,是冥山將自己隱匿起來。
  這次你能順利進入冥山,是因為──」
  「是因為龍宿對不對?」劍子似乎明白了什麼。
  「呵呵,劍子啊,你說得一點都沒錯。你也看到了,這裏的妖怪個個痴心妄想奪得紫龍之氣,真是笨得可以,笨得一塌糊塗!就算擺脫紫水晶的煉化,還有我這個降妖聖手在啊,真是一窩笨鬼──」
  月滄海環伺四周,那眼,有著非比尋常的自信。這是劍子前所未見的月嬤。或許在遙遠的從前,月滄海,伏魔降妖的雷厲手腕,就含有這份泰然雄心。

  走進龍宿身邊,輕撫混合青草味的紫髮,眼底無限憐惜。
  「封印一成,妖道就再也無法感應紫龍。但是,劍子啊,小鬼們說得沒錯,紫龍確實有著和他們相似的妖氣…」
  「月嬤,這是為什麼?龍宿來自正道儒門──」打斷劍子的疑問,月滄海繼續說道。
  「傻孩子,這跟出身無關,俗語說魔由心造,妖由心生。在他心底,有著你我也無法探查的至深恐懼,這一點,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月嬤想知道的是,一旦用你的血烙下封印,你就有責任保護他…」
 「劍子願意守護龍宿一生一世。」這次換劍子打斷她的話。
  「但是劍子呀,術法,只能壓制一時,不能治本。劍子,要用愛呀,用愛感化他,包容他,你做得到嗎?」
  當月嬤滿懷愛的口吻這麼對他說時,身後的小鬼一個個倒地不起,不是嘔吐,就是撞樹撞到暈頭轉向。
  「愛…?」劍子莫可奈何報以傻笑。
  雖然信誓旦旦保護龍宿,但歷來,道門先天們總是忠實繼承神經大條的傳統,並不怎麼懂得箇中涵義。做是一回事,懂又是另一回事。

  『噁──愛?真不敢相信月老太婆講得出嘴──』
  『月大人只會對我們窮追猛打,不然就是抓我們當術法的實驗品,愛?就會叫別人去愛,光會虐待我們──』


  「來吧!這術法沒有你不成。」
  冰刃一閃,順著劍子指尖滴下鮮血。
  「以你之血,血紋封印將成。」
  『月大人,為什麼非劍子之血不可呀?』小鬼好奇問道。
  「呵呵,我試過了,龍宿只讓劍子一人進入他的意識之內──」糟,說溜嘴了!劍子瞟了她一眼。
  「月嬤,妳沒事幹嘛試探龍宿?」
  突然顯身的小妖忍不住在劍子耳邊報上一則八卦:『劍子,月大人想知道龍宿是不是真心愛你啦!』
  真是──年紀都一大把了,還玩這種遊戲?劍子搖頭以對。
  「喂喂,差不多一點──當我的面扯後腿,你們想死幾遍呀!直接報數過來!」
  又是一陣追打。

  「咳,再吵就天亮了。劍子你先回去休息。好了,你們也是。我施法時最討厭有人偷看。」
  「我完全沒興趣。」伸了個懶腰,劍子的臉漾出睡意。
  『小氣!』
  『小氣鬼!』
  於是,此起彼落的嘈嘈聲,和著劍子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當陣式啟動,龍宿回應著咒語,兀自起身,迎風招展的紫髮,像狂跳的紫焰。
  垂眼低眉,卻仍沈睡著。
  龍宿呀!你願意接受劍子的守護嗎?
  血紋浮現前額,輕輕的,在龍宿前額烙下一吻。
  看著龍宿唇邊泛起一抺笑意,月滄海十分得意自己的傑作。
  原來你真的願意接受劍子啊!
  「謝謝你,往後就請你多多照顧我們家劍子。日後他敢欺負你,月滄海必定為你的委屈討回公道。」

  (龍宿:「月嬤,你想太多了!我只是剛好做了個美夢。快放我回去補眠,不要再說這種曖昧的話啦!」)


  這日,秋高氣爽,孟秋的平和沁涼,讓人懶洋洋的只想趴著、臥著,慵慵懶懶躺個一下午。
  老榆樹下,月嬤坐在一群占卜道具中間,搔著白髮,動不動仰天長嘆。
  周身排滿竹籤,龜甲,銅錢,米粒,竹筊,地上畫滿八卦圖。
  「怎會這樣?不管怎麼算都是風山漸!」
  『月大人,這是什麼意思?講給我們聽嘛!』
  「唉,就是要經歷多年風霜才能結成果實…多年…是要我這老太婆等幾年啊?」
  『是不是紫龍身子骨太虛,生不出來?』
  「呸呸呸,烏鴉嘴,啊──我不信啦!重來重來──」


  「龍宿,走吧,我們也該回去了──」趁月嬤專心投入她的占術,無暇看守她的準孫媳,劍子直覺是開溜時機。
  「不告而別,好嗎?」
  「不會啦,現在不走,我怕你走不了啦!」
  拉著龍宿像逃命一樣,劍子頭也不回。
  「劍子,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月嬤龍宿是男兒身…」
  劍子沒答腔,但是臉上寫著最好不要。
  「呃,龍宿,人總是要抱著希望活下去啊!」
  有些事不提比較好,免得愈挖愈大洞。他怎麼忍心告訴龍宿在月滄海琳瑯滿目的術法裏還有一招性別轉換術,萬一月嬤真的不死心,要定龍宿這個孫媳,他可不擔保他的男兒身能繼續下去。

  
  由冥山回來後。龍宿整整被禁足半年,劍子只有一天。原因倒不是私自出遊,而是劍子居然把劍客視為第一生命的劍──遺失了!
  到底,劍哪兒去了?劍子始終想不起來。

  事實上,劍沒有遺失。  
  月滄海忍不住一再撫劍,擦亮劍身,心滿意足看著她的──烤肉架。
  「哦呵呵,這支真好用、真耐用啊!劍子啊,你的心意阿嬤就收下啦!」

  『月大人,你不是吃素嗎?』
  『你用不著烤肉架啦!給我們玩啦!』
  「別在那裏吵來吵去,嘿嘿,信不信我烤一隻饒舌鬼給你們瞧瞧!」
  哇~一聲,嚇得所有小鬼四散奔逃。
  人嚇鬼這事不是沒有,至少在冥山,算是家常便飯。

  
  之後,再尋冥山,怎樣也尋不著了。果真如月滄海所言,紫龍既已封印,便不再讓他們進入了。漸漸的,他們也將這段冥山歷險擱置記憶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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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嘯‧紫龍吟【四】心藥‧琴殤‧殘林竹影

  疏樓西風,有著他最愛的一處靜地──宮燈幃。
  這亭,連結著疏樓和庭院。既能享受綠色園林之美,又能安然撫琴,奕棋,興致來時,展平宣紙便能快意臨書,信筆揮灑。
  輕攏白玉琴,多少年華由指尖流過,已數不清。
  
  中原武林,群雄爭鋒,兵燹不絕。
  他和劍子,以及因劍子而結為知交的佛門高僧──佛劍分說,三人遠避塵囂,不問俗事。直到玄空血劫,葉口月人為禍中原,劍子為解蜀道行之難,開啟三人涉足紅塵之端。
  渾水一淌,麻煩接踵而來,三人也只能不避患難,相扶與共。

  這一日,鳳兒送來藥師慕少艾拜帖。想必是為了劍子負傷一事,難道…
  一見藥師,龍宿省下招呼,直接探問劍子現況。
  「汝是為了劍子病情而來?」
  「哈,儒門龍首的直覺真是異於常人的敏銳呀!」
  「藥師雖是頭一回登門拜訪,來意不說自明。他,現在如何?」
  「人在殘林靜養。」
  那,斷臂之傷,復原了嗎?唉,想來尚需一段時日,不問也罷。
  「若有龍宿幫的上忙之處,藥師直言無妨。」
  「哎,看來龍宿大人完全明白藥師此行目的。慕少艾的確有一事相求,可否勞駕龍首前往殘林,為劍子彈奏一曲?」  
  「哦?」
  「商音使人悲,宮音又過於肅穆沈重。劍子心緒紊亂,始終無法平靜,如此一來,藥師苦於無法下藥呀!若於此時強灌湯藥,也是白白浪費一番功夫。」
  「藥師之意,是要吾以琴音化消劍子之憂,待他心門豁開,便能入藥,是嗎?」
  「哈,一點就通,龍首可謂深諳藥理啊!角聲,就是角聲,最宜調和肝之鬱氣。」
  「吾明白了。屆時,吾以角聲使化其鬱氣,再配合羽調助其穩定。」
  「哎呀呀,不愧是精通音律的儒門之主,設想得比藥師還周到呀!」
  「耶~術業有專攻,藥師讚繆了。」

  古人說,「七情之病也,看書解悶,聽曲消愁,有勝於服藥者矣。」,真的一點都不假。他又何嘗不是?一直以來,白玉琴不知為他紓解多少鬱悶。傍晚,他著手整理琴譜,挑選最適合的曲子,直到油燈昏昏,鳯兒又走過一遍迴廊才姍姍倒向睡榻。


  這是他初次造訪陌生的殘林。名為殘林,實為豐饒之地。
  林子裏,處處可見梅蘭菊竹的蹤影。迎風搖曳的桂花,動不動就香氣撲人。
  特別是這裏的竹林,日光雲影下,發出如翠玉般的光彩,令人忍不住投身一波又一波的綠濤,或許這樣真能洗去一身的塵埃和疲憊。
  意外地,身後一聲清柔的嗓音將他拉回現實。
  「儒門龍首也喜愛這片竹林?」
  眼前儒雅風流、青絲曳肩的男人應是殘林之主,似乎己在地此佇足良久。奇怪的是為什麼一來竹林沒發現他?而對方也默不作聲?
  「打擾了。在下疏樓龍宿,幸會。」
  「耶,此行有勞儒門龍首,殘林乃鄉野之地,招待不周,尚請見諒。」
  「林主客氣了。」
  「原來,龍宿也喜愛湘竹?」林主忽然一問,他楞住了。不只因為眼前清麗的男子看穿他的心思,還有那一聲親匿的叫喚──除了劍子和佛劍分說,鮮少有人這麼喚他。

  「斑竹又名湘竹,有紫斑,黑斑,還有紫黑夾雜三種。其中以紫斑最為罕見,最為稀有。」說到這裏,不知為什麼感傷了起來,龍宿若有所思,想起遙遠的,一個還未實現的諾言。 
  禁不住喃喃自語,「他曾經說過,要以斑竹為吾做支管簫,但是…啊,抱歉,龍宿想起一則陳年舊事,林主見笑了!」
  「不必在意。但皇甫笑禪希望龍首直接叫我名字,好嗎?龍宿──」
  面對不拘小節的晚生後輩,他理當處之泰然,為什麼會有措手不及之感?論輩份,龍宿理當喚他名字。但為什麼他也這麼自然喊他一聲龍宿?
  「好吧,那麼就請笑禪──」不敢相信呼吸漏了半拍,頓了一會兒才接道,「帶吾前往劍子靜養之所。」
  「呵,隨我來。」隱約,龍宿見到一抺笑意,在皇甫笑禪臉上,悠悠蕩開。

  跨進門檻,便聽見女人刺耳的驚呼聲。推門,龍宿立即收手,反射性想逃,但又不想讓皇甫笑禪發覺他的窘樣,硬著頭皮進入。
  「劍子,別起來啊──」尚在打坐調息的劍子被滅定按回坐榻,半身倒臥劍子膝上。
侍立一旁的慕少艾,倒像促成這場鬧劇的幕後元兇。只出一張嘴,順水推舟,完全沒有攔阻之意。
  「耶,師太切莫心急啊!待劍子復原之日便是雙喜臨門之日…啊,笑禪,你來了!還有龍宿大人…」說著便走向皇甫笑禪,搭肩攘臂,兩人情誼可見一斑。回頭對滅定商請:「可否請師太先行回轉豁然之境,讓儒門龍首為劍子療傷?」
  「好啦,救人最重要,仙姬恭敬不如從命,但是,你答應的事──」
  「藥師言出必行,師太大可放心,回去好好準備喜事就對了。」
  「啊,你怎麼把秘密說出口了?這樣仙姬就不能給劍子一個驚喜了啦,討厭──」當下紅著臉飛奔回去,又旋風似的飛回來。
  「劍子,我在豁然之境等你,還是,你希望我來接你?」滅定眼中只有劍子一人,其它三人她不僅視而不見,害臊也只是嘴巴說說,一點也看不出來。
  「啊,不必勞煩師太,劍子還認得回家的路,也不習慣有人等門…」
  「不管,我就是愛等!劍子的家就是仙姬的家啦!」
  宣告完畢,又一陣風似的奪門而出。這搧進搧出,除了她自己,在場之人皆哭笑不得。

  望著不發一語的龍宿,兩人目光相銜的瞬間,劍子臉上浮現淡淡的惆悵。

  (唉,龍宿還在生氣…唉,都怪自己一時大意,遺失寧闇血辯,讓夜重生掌握嗜血一族的秘密,這無異操縱龍宿的生死,他當然要生氣!)

  直到慕少艾出聲,告知足以讓他病情惡化的惡耗,他才驚醒過來。

  「劍子,有一事,藥師必須先向你道歉。就是藥丹煉好了,這是好消息。壞消息是…因為缺少幾項藥材,煉製出來的丹藥有一個小小的缺陷,很小很小的缺陷…」
  「直說吧,反正命是你救的,若不能痊癒也是命中合該如此…」
  「呵呵,既然劍子看得開,藥師就放心了。其實這藥丹的副作用也不算危險啦,只是氣血翻騰,全身發熱,慾火焚身,不能自己…」
  「少艾,依你所言,不就和春藥一模一樣?」多年知交,皇甫笑禪自然明白慕少艾的用意,順水人情做給了滅定,但玩笑開得可大了。

  一片死寂之後,只聞劍子長嘆一聲。
  「慕少艾,這叫很小很小的缺陷?」劍子發覺他對危險的定義和慕少艾有著極大極大的出入。
  「反正,申時之後,你乖乖回豁然之境就對了!」慕少艾的笑,讓他直起雞皮疙瘩。
藥師啊!你是真心想救我嗎?哈,回豁然之境?唉,雖不危及性命,但危及一世清名啊!劍子心知這項災劫,在場無人能解,沒關係,他會想出辦法,到最後。

  挪出琴台,慕少艾敦請龍宿就坐。
  「龍宿大人,就請您操琴一曲。我和笑禪就在外頭,此地不會再有人打擾。」

  安置好白玉琴,龍宿輕撫琴身,錚錚錝錝的試調音色。素手一撥,一聲清厲劃破禪房,連門外的慕少艾和皇甫笑禪都為之愕然──這…不該是這種音調啊!
  清商一出,一連串的碎音,似哀似怨,如泣如訴,不但撩人肺腑,亦折人心腸,悲傷的氣氛低迴全場。
  接著,轉回角調,清越悠揚的揭開序幕。節拍輕快,玲瓏纖指撥絃愈急,聽者快意飛升,如沐春風。
  再來便是輕柔似水的羽音,曲調舒緩下來,猶冬雪覆蓋大地,天地萬象藏於寂靜。
  收尾時,綿綿不絕的泛音,藕斷絲連,三疊而止。
  曲終,弦音猶在耳際迴盪。

  琴聲已止,一會兒,龍宿由禪房走出,只道一聲,「藥師,人交給你了」,便朝竹林走去。皇甫笑禪亦尾隨其後。
  「笑禪──」慕少艾正想喚回他的幫手。
  「少艾,劍子就交由你處理,我送龍宿一程。若沒有笑禪帶路,殘林並不適合外人隨意走動。」

  悄悄的,藏身竹林,注視紫斑竹的眼,有一絲隱痛。
  「龍宿──」
  「啊?是你──」
  「笑禪可否請你伸出手來?」
  「啊,這…」握在手裏的紫竹簫,有著皇甫笑禪的體溫,暖暖進駐心頭。相對於那人的冷漠寡情,有著天差地別。
  當年的承諾,竟由一個初識的後生小輩,為他實現了。
  「只是笑禪微薄的心意,龍宿務必收下,好嗎?」他的請求總是教人無法說不。
  是不是因為這人,總是似笑非笑?
  是不是因為這人,總是有意無意就闖入心扉?
  淚珠執傲地伏在眼底,他唯一能做的是保留最後一點尊嚴。

  「來吧,讓笑禪送你一程,雨,就要下了──」遠方天際已罩上一層陰霾。
  兩人漫步同行,並不在乎雨下不下。
  這一送,不只一程,皇甫笑禪已把人送回疏樓了。
  「不進來坐嗎?」
  「不了,改日笑禪再來拜訪。龍宿,只要你想來殘林,通知我一聲,笑禪就來接你。
  龍宿不懂,他對自己是不是好過頭了?!
  「呵,殘林不只收容殘疾之人,如果遺失的是心,笑禪也願陪他一同找回。告辭了,龍宿,快進入吧,我想看著你安然走進疏樓…」
  又是這個聲音!誰說溫柔不是一種霸道呢?他竟無法拒絕皇甫笑禪。
  大雨欲來,這空氣,飄著甜味。
[ 此贴被憂幽子在2006-09-13 23:23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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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耶....好看哩,
魔法阿嬤超可愛的^^

還有我非常喜愛的皇甫笑殘,
殘林之主對人最敦厚溫柔了,
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卻能通達龍宿的內心嗎??
.....他是劍子的情敵嗎??......最好是......(劍子:喂!!!!!!!)

感覺龍宿有埋藏很久的淡淡哀愁,
想必與劍子之間還有沒清沒楚的地方啊.....(這啥?!)

不過劍子葯吃下去之後危機大了,
這.....會讓仙姬見到便宜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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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祭拜我的鮮花,
怎不叫人感動到五體投地?

七月快到了,
中元普渡的時候可以拜點水果嗎?
我喜歡吃荔枝啊啊啊啊....

千萬不要拜榴連因為我不敢吃.....(毆)
顶端 Posted: 2006-09-13 15:33 | 4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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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劍嘯‧紫龍吟【五】誓約‧訴情‧燈下月宴

  再沒有比今年七夕,讓他對這句話的體悟達到切膚之痛的地步!
  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殘忍,那麼,朋友之間呢?也是嗎?
  皇甫笑禪的缺心之說,是指自己嗎?心…

  亭下操琴,獨自品味一個人的悠閒,一個人的寂寞。銅爐不斷冒出香氣,白煙緩緩盤旋而上,但今日除了馥郁的香氣,別有一番愁滋味。

  雨聲颼颼,油桐傘下,人影斜立。
  「劍子,有事?」
  「無事。這樣站著欣賞雨中疏樓,別有一番樂趣。」
  「是嗎?樂在哪裏?」
  「淒涼──無家可歸的淒涼…」
  別想要吾同情汝!低眉信手,繼續撫琴,龍宿打定心意連一眼也不看。

  雨勢落大,終究於心不忍。
  「劍子,你打算在外面站多久?」
  「你彈多久,我就聽多久。」
  「回去吧,豁然之境有人等汝──」
  「你在挖苦我…」
  「沒,吾只希望汝早日康復──」
  「不要騙我──」
  「哈,這句該是吾之心聲吧?」

  紙傘落地一刻,他的心黯然落敗,琴聲嘎然而止。
  「走了嗎?」
  劍子,他這樣就走了…
  驀然,微溫的鼻息沖上髮梢,耳際,臉頰。
  「怎麼?心,亂了嗎?連我是走是留都分不清──」
  別開臉,反而讓毫無預警的熱度順利滑入頸項。
  「你抗拒的樣子很美…」

  琴聲又起。不管來人做了什麼,素手一個勁的來回撥琴,為了止亂,也為了止痛。
  「別停,只要你一停,我就更進一步。」這算威脅嗎?這裏是疏樓西風,是他的家,這流氓存心讓他進退兩難,停也不是,不停也不是。
  挑逗才要開始。龍宿此刻尚不明白,劍子不只衝著滿足感官而來,而是為掠奪龍宿收回的心。
  這是慕少艾的藥丹所無法預料的另一層效果。

  「吃醋就說一聲…想我就說一聲…別彈了,這種彈法,你的手會受傷…」
  龍宿依然沈默。
  「你在逼我更進一步嗎?龍宿──」
  「回去,等藥效過了再來。剛才之事,吾會原諒你。」
  「現在回去,我不會原諒自己。」
  別再說了,劍子,求你──回去。龍宿在心中吶喊。
  「這曲,不會就叫亂彈吧?」
  是又如何?重要的是在理智粉碎之前,他得趕走這個不速之客。

  闍城,嗜血一族。由黑暗帝國伸出的獠牙,也烙印在龍宿身上。
   想不到如此尖銳、細微的小孔也如此刺眼!
  「這利痕…竟然還在啊!」
  現在,換他吃醋了。

  這是…龍宿身上飄來殘林特有的湘竹氣味。他在殘林待了好些時日都未曾沾染這股香氣,而龍宿只待了幾個時辰就這般濃厚?
  沒有別的可能,除了殘林主人皇甫笑禪,再無二人。
  不悅的手扯落一地珍珠。
  「住手──」壓低嗓音的驚呼,從優雅的龍宿口中吐出特別迷人,劍子迷惑了。
  「你知不知道你生氣的時候,這張英挺的面孔就多了一分嫵媚…」
  「不要藉藥裝瘋,就算你再難受,疏樓龍宿也不是你的對象。」話裏的冷澀掩飾著心痛。  
衣衫一件一件舖地,龍宿明白他已沒有退路。他想找回的心,就在這裏。
  「雨聲夠大,不會有人聽見,別忍著──」滑膩的舌捉住屢屢想逃的唇,劍子原想好整以暇馴服他的獵物…寵物…
  「等一下,別在這裏…」
  「呵,其它地方就可以?可是現在的我撐不到等一下──」
  他的耐力的確少得可憐,龍宿的抵抗一再激起他的征服慾。
  稍嫌用力,將龍宿移置案上,琴弦乍斷。
  「啊,白玉琴…」龍宿伸手欲將琴移開,這一分神,給了劍子挺入時機。
  身體承受天崩地裂的痛楚,腦袋想的是──他居然挑這種時候,這種地點,還有這該死,痛死人的方式。
  「乖,別動,讓它擱著,正好當你的腰枕──」
  終於,人暈了過去,不只因為劇痛,也因為這掠奪,對於劍子,他已一無所有,真正的一無所有。

  回到了床上,纏綿未休。屋外的大雨持續傾瀉,澆灌乾涸大地。
  什麼時候他交了一個比流氓還流氓的超級損友?
  如此貪婪,如此狂妄,放肆啃咬他的一切,處處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
  就在劍子吻上前額血紋,他的心爆裂開來,所有壓抑的痛苦排山倒海襲來。猜疑、不信任,因為渴望更多安全感,還有這溫暖的胸膛,瘋狂的索求…還有年少許下的誓言…不變的守護…
  最後駐足腦中的畫面,竟是遙遠的冥山。
  他聽見好溫柔好溫柔的呼喚,看見好奇特好奇特的景象。  

  一輪明月緩緩升起,碧波萬頃,一望無際
  從月中走出的人影緩緩浮在海面之上,平靜的水面泛起銀光。
  歲月不著痕跡的慈祥老者,竟是──月滄海。
  
  「劍子啊!
  你說你要保護羽衣仙子
  你說,仙子是你最重要的人
  你說,你會一生一世守護──你的龍宿
  劍子啊!你都忘了嗎?」

  是嗎?他說過這些…
  突如其來的哽咽,使他發不出聲音,只有眼角不聽話的細流,一再奪眶而出。
  他想對月滄海傾吐這些日子的委屈,這些日子的無奈,以及劍子的冷淡。
  「龍宿,別哭──」他真的聽到了,月滄海真的對他這麼說。
  溫熱的淚滴在劍子胸口,自己的心口也滾燙著,在那隱痛之處。


  
  置身月光下的宮燈幃,龍宿一人月下獨酌,手執紫玉杯,啜飲香茗。
  鳳兒真是貼心,生津潤喉的觀音茶,在乾燥涼爽的秋季最為宜人。

  難得好整以暇欣賞夜空,他來到亭外,倚柱而立。
  扶疏的苦棟含星掩月,好美,和剛才的夢境一樣。
  明年春天,苦楝開花之時,小小的紫花像紫煙一圈一圈冒出,煞是可愛。
  有了期待,便不覺時間漫長。

  月兒依偎在星子的懷抱,頑皮的雲朵不時飄來戲掠浮光,弄影不止。
  但是,他的悠閒到此為止。

  門開了,他知道劍子起身了!
  輕盈的腳步聲愈來愈近,他知道劍子來了!
  不知道的是,劍子結實的臂膀這麼快纏上腰際,左一圈,右一圈。
  杯裏倒映的沈璧──再也無法安靜。險些拿不穩,灑落幾滴茶湯。
  「冷,是嗎?」劍子適時握住發抖的杯子,還有龍宿覺輕顫的手。

  輕柔五指為龍宿梳理隨風撩亂的髮絲,一種奇特的感覺正在龍宿體內慢甦醒。蟲鳴蛙聲漸漸都聽不到了,只剩下胸膛傳來的心跳,還有指尖奔騰的電流──特別是劍子握著的地方。
  擔心失態,龍宿急急推開劍子的懷抱,答非所問回著他:「今年的月亮特別圓,看到了嗎?」
  依著龍宿所指方向,劍子望了明月一眼,視線又回到紫衣人身上,一個勁兒聞起淡雅髮香。
  「很圓,但是更好看的是你的臉,特別紅,特別美──」

  算算時間,慕少艾這個脫線藥師給的鬼藥,應該退去藥效了才對,為什麼劍子還是這副模樣?他簡直快給甜言蜜語淹死了!
  而且是很拙很拙的二流情話──
  好吧,如果真的只有這個辦法能讓他閉嘴,破一次例也無傷大雅。
  輕輕點吻劍子的唇。
  不像之前猛烈,劍子溫柔回應他。

   「龍宿…劍子再也不離開你,劍子會一生一世守護我的羽衣仙子──」
  難道,他也做了相同的夢,要問嗎?他不想。
  問了,術法就會消失,他喜歡月滄海的術法,他要永遠守著這個秘密。
  唉,暈眩又開始了,今年的七夕,註定要在天旋地轉中度過。

  夜色隱蔽下的騷動,是另一個無聲的世界。
  『真的要拿走嗎?』
  『月老太婆交待的工作誰敢馬虎?』
  『不告而取謂之偷,那我們不成了小偷?』

  就這樣,殘林之主贈予龍宿的紫斑簫,這一夜,不翼而飛。
  「動作真慢!不過拿一節有洞的竹子──」月中的人影踱來踱去,顯得很不耐煩。因為月落之前,移空術就會失效,要是拿不到管簫,她會整晚睡不著,擔心她的準孫媳被人拐跑。

  『來了!來了!月大人──』
  接過小鬼們手上的紫斑簫,月滄海即興吹奏一曲。
  「咦,不賴嘛!皇甫小子有一套,手藝精湛,眼光也是一流,其實要醫好他的殘疾也不是什麼難事,但是…」
  『那妳就大發慈悲,把人家醫好嘛!』
  「笨鬼,哪有人把自家媳婦往外推?」
  『私心!』
  『偏心!』
  『大小心!』


  一開始他並不很確定月滄海來過。直到清晨,陽光圍著幕簾流轉,發出刺眼光芒。
  劍子和他一同醒來,一同發呆,一同看著令人天旋地轉的童稚笑靨。
  他的紫金帳繡滿麒麟送子圖──
  接著他的雙人枕頭出現百子圖──
  還有他的繡被,床榻,無一不是喜氣洋洋的的笑臉。
  天,他可不想讓鳳兒和默言歆看見這些玩意兒,龍首顏面總得顧著啊!
  「龍宿,別煩惱了,丟給佛劍就好,過來──」沉緬龍宿髮香的劍子隨口就是一道餿主意。
  推不開沉甸甸壓在胸口的身子,龍宿繼續躺在床上思索著。
  佛劍?他對百子圖肯定沒有概念,好像勉強不失為一個辦法。
  頭一次有了做壞事的感覺。唉…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誠如兩位"好友"所料,佛劍並不知百子圖的含義,只覺得這些俏皮的童顏好生可愛,便毫不遲疑收下,收進角落木櫃。只是他生性檢樸,便一直擱著沒用。和劍子的崇尚自然不同,佛劍早已習慣幾近苦行僧的生活。不在乎家徒四壁,更不計較空無一物。

  這日,佛劍登門致謝,為這些織工細膩的彩繡。
  直到鳳兒端上糕點,擺上茶具,劍子才步入亭內。晏起的原因,在隨之而來的龍宿臉上,有著微妙、耐人尋味的線索。
  「佛劍,不用客氣。」龍宿有些靦腆。
  倒是劍子神色自若,把眼前的糕點全往佛劍推。

  鳳兒斟上一碗清茶,朱唇輕啟,嗓音仍有些微稚氣。
  「佛劍大人,這桂花糕,您聞──香味濃郁,吃起來清爽可口,佛劍大人若不嫌棄,可否也嚐嚐祖傳秘方的獨門手藝?」鳳兒巧口蕙心,溫婉可人的笑容,讓佛劍不忍拒絕。
  移開瓷盤,接著端上一壺淡雅撲鼻的桂花茶,「桂花茶不但清香宜人,還能潤喉清肺,佛劍大人難得和劍子大人以及主人相聚一堂,共品香茗,何不盡興暢飲?」

  劍子暗地以手肘推了龍宿一把,在他耳邊說道,「你真是教導有方啊!」
  龍宿揮了揮手中珠扇,暗裏叨唸劍子--虧汝想得出來,什麼祖傳秘方…
  「劍子說笑了,在這方面吾一向順其自然,不加強求。」
  劍子給了會心一笑,「的確是不能強求。就體質上…呃,本質上,與其大費周章扭轉乾坤,不如聽從造化。哈,儘管放心吧,儒門秘方一向可以健魄強身,有病治病,沒病補身。」
  劍子毫不忌諱在佛劍面前大談生育經,在反向操作欲蓋彌彰之理的掩護下,佛劍仍不疑有它。而龍宿,只能說事到如今,只好──豁出去啦。
  一眼,瞥見佛劍背上的佛牒,不免,有種走在鋼索上的感覺…

  到最後,劍子的事,不管好事壞事,總有著自己一份。
  這才叫造化弄人!雖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此刻待在自家疏樓竟也身不由己...
[ 此贴被憂幽子在2006-10-11 17:1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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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9-13 15:47 | 5 楼
lizong9106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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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移嫁道龍宿身上了哪
果然危機就是轉機啊…劍子= =+

阿嬤出來以後那群小鬼好可愛喔(心)
真歡樂~
是說,
準備紅豆飯不是更好嗎(拍飛)

建議樓主可以改一下標題的章節數: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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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9-13 16:27 | 6 楼
憂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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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魔一猜便中,是的,沒錯,就是情敵
劍子對所有朋友都好,唯獨對龍宿...只會拉他出生入死
就算龍宿是"賢內助",能力過人,也要對人家好一點嘛
反正劍子就是欠人提醒...

lizong~謝謝你喔,已經改了,希望這樣有比較清楚
阿嬤處世守則第N條:有聚無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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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09-13 23:32 | 7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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