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這日,正值端午節慶,又是令蛇類頭痛的一個日子。
但,身為紫蛇的龍宿竟然無視於雄黃酒的威力,氣定神閒地小酌一杯。
「龍宿,貪杯易醉。」對坐的劍子依舊出言提醒。
「是會死蛇才對。」對於雄黃酒的抵抗力,龍宿也只是比一般蛇來得好很多,僅是淺酌罷了。
「哈!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死於小小的雄黃酒之下,豈不顏面盡失?」將酒置於一旁,換上香茗。
「汝有對吾動過手腳?」龍宿直言問出。對於那次,被魔龍祭天強迫灌下一罈雄黃酒卻沒暈死過去這件事,他一直覺得很奇怪。
聞言,劍子微哂。「龍宿,這句話可是會令人誤會的。」
「真相呢?」他才沒那麼純情,又不是姑娘家,一句話就讓劍子給蒙混過去。
「因為你是最特別的。」話,用著認真的口吻說著,但從劍子的神情,卻又看不出來。
那時將龍宿丟進雄黃酒泉,目的就是想改變龍宿天生蛇類體質對雄黃酒的抵抗力,雖然沒辦法完全不怕,但至少在喝下雄黃酒時,不至於虛弱到任人宰割,更甚者可在短時間內恢復一半功力,尚可自保。
劍子仙跡的小紫蛇,當然是最特別的囉!
「吾發現,汝很會說話。」龍宿蹙起眉說道。
「好說好說。」笑了下,劍子回言。
「很會睜眼說瞎話。」看到劍子揚起的笑容,龍宿又繼續追加補充。換他勾起一抹淺笑。
「……」劍子瞬間無言。
一旁侍候的仙鳳見狀,不由得低頭偷笑。主人跟劍子先生的感情真好,只是之前劍子先生究竟做了什麼事,惹得主人生氣到離家出走?不過,如果當時沒有主人的出走,就不會剛好救下差點被黑蛇吞食的自己,也就不會有今日的仙鳳了。
沒由來地想到這件事,仙鳳滿是好奇地斗膽一問。
「主人,仙鳳有一事不解,是否能請問主人?」
「說吧!」難得仙鳳會主動提問,龍宿倒是滿感興趣地一聽。
「為何主人當初會出走豁然之境?」仙鳳很直率地問出。
這問正好也是劍子心中的疑惑,順此時機,劍子也一旁附和。「我也很想知道。」
「哼哼!」冷笑了下,一想起那件心靈自尊受創的往事,狹長的鳳眸中帶著些微的怒意往劍子凌厲地射去。「劍子,汝真的想聽?」
「呃…洗耳恭聽。」心驚於龍宿這突來的怒氣,難道真是我做了什麼不該做的事,還是說了什麼話刺激到他,讓當時的他憤而出走。
視線落於放置一旁的白玉琴,龍宿緩緩敘述著那時的情景--
那天,是個美麗的月圓之夜,劍子泡著茶與尚是蛇形的龍宿一同品茗賞月。
良辰佳景總讓人不禁想撫上一曲,就在劍子拿出白玉琴撥絃輕起幾個音律時,又莫名地停了下來,而後瞧了眼龍宿,嘆氣。
閃著疑惑的眼眸,龍宿抬著他的蛇頭一直盯著蹙眉的劍子看。
過了一會兒,劍子喃喃自語地說著:「若是有簫或笛,或許可以…唉!算了。」
就因這句低喃,又看到劍子既期盼又苦惱的模樣,龍宿當下拿出他最寶貝的紫金簫,用尾巴捲上遞去。
沒想到劍子之所以想要簫的原因,只是一時興起,想起曾經去外域看過的特技,好奇一試而已。
接過紫金簫,不曾碰觸過這種樂器的他,顯得十分手拙。但在龍宿努力地用蛇身表達、教學,不稍一個時辰,已然可以上手了。
就在劍子差不多熟悉紫金簫之後,竟對著龍宿自言自語地說著。
「西域的吹蛇舞,實在令人讚嘆。不知道劍子的簫聲,能否讓龍宿你聞聲起舞。」
乍聽這句話,僵著蛇頭,龍宿頓時如遭晴天霹靂般大受打擊。
拉回回憶中的思緒,龍宿猛然將視線移回劍子身上,口氣甚為不悅地指控著。「汝…汝竟然是為了這種無聊的把戲,哄騙吾拿出紫金簫。」
「就只是為這件事?」劍子甚為訝然。純粹只是無心的一個興頭,竟造成龍宿如此介懷,難怪對於龍宿離去的原因,他百思不得其解。
「更過分的是,汝竟然拿著吾的紫金簫去訓練別的蛇。」氣了一夜的他,隔天便很不高興地想要回自己的寶貝簫,結果竟讓他看到劍子吹著簫,旁邊一條蛇為之起舞。怒氣上衝,當下直接捲走白玉琴出走。
疑?訓練別的蛇?有這種事嗎?劍子努力地想了下好幾百年前的事…
龍宿所指的,不會是那條黑蛇吧?對救走紫蛇一事,記恨的黑蛇前來尋仇,而正繼續研究簫的他沒時間陪玩,所以又送了一瓶雄黃酒過去,算是辛苦牠一路爬來的招待。雄黃酒下肚,黑蛇頭昏腦脹,左右搖晃幾下便昏死…呃,龍宿看到的,不會正好是這幕。
「一切都是誤會。」實在太冤了,就因這莫名其妙的原因,讓他不明不白地被小紫蛇拋棄百年之久。
「事情都過去,多說無益。」他華麗無雙的龍宿向來度量很大,不記恨,只會有時候想起抱怨一下而已。
「那西湖同船,該是刻意?」消失百年後又出現,動機為何?
「這我知道。」聽劍子問起,仙鳳很貼心地主人代答,因為她知道依主人的個性,絕對不會明說。「主人是回來報劍子先生的恩情。」
「報恩?」劍子眼神掠過些許訝異,目光注視著龍宿,唇起一抹淡笑。
「不行嗎?」拿起手中華扇不著痕跡地一擋,擋住這令他覺得不自在的視線。臉兒兀自微紅,故意不客氣地回了一句。
「沒。只是我有一個想法可提供你做參考。想聽嗎?」劍子詢問。
又來了,每次都玩這招,無論聽或不聽,汝還不是一樣照做。聽總比不聽好,以免死不知。「請說。」
「報恩,通常最直接、也最簡單的方式就是…」劍子欲言又止地停了下,觀看龍宿的表情。
「吞吞吐吐,吊人胃口,無聊。」龍宿白他一眼。
「到底是什麼,劍子先生你快說。」不同於龍宿冷淡的反應,仙鳳非常好奇地催促著。
「以身相許。」微哂,一如往常的淡然口氣,劍子很自然地說出這四個字,惹來龍宿銳利的瞪視。
「劍.子.仙.跡,汝真愛說笑~~」幾乎咬牙切齒地蹦出這句話。
仙鳳聽了,也瞬間愣住。劍子先生真愛開玩笑。
而受邀前來一敘的佛劍,也為這震撼的話語止了步,低喃了一聲:「孽緣。」
這段紫蛇與修道人的情緣,還真是冥冥之中註下的孽緣。
看了下龍宿脹紅的臉,又瞧了眼仙鳳吃驚的表情,繼而眼明地瞥到佛劍頓然停步的身影,更耳尖地聽到那一聲評論,劍子笑了下又道。
「龍宿,還記得當初為你起名時所說的話嗎?」希盼小蛇變大龍,修成華麗無雙的紫龍之宿願,是為龍宿。「劍子大仙需要座騎,華麗的紫龍與寒酸的仙人,正是絕配。」
以身相許的意義,豈只限於女子獻身於男子乎?也可解釋為,將自己獻出,成為一個人所有。
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你願意成為劍子仙跡專屬的小紫蛇,永世相陪嗎?
尷尬的氣氛不適合今日熱情洋溢的端午。
「佛劍好友,你終於來了。」喚了聲,劍子招呼佛劍上座,龍宿隨之奉上香茗以待,仙鳳轉身入內拿出端午節的特產。
三盤碟子,仙鳳一一介紹,一一擺放於三人面前。
「這是佛劍大師的素粽。」
盯著眼前粽子,佛劍僅是點頭示意。
「這是主人華麗無雙的珍珠粽。」裡面放了珍珠粉、干貝、魚翅等上等精選素材。
瞧著眼前粽子,龍宿滿意地唇起一抹淺笑。
「這是劍子先生的米粽。」顧名思義就是,裡面除了糯米,還是只有糯米,頂多有摻入粽葉的香氣。
望著眼前粽子,劍子滿是疑惑地蹙起眉。
不問製作人,直往製作人的上司喊了聲,「龍宿。」
「唉唉唉,劍子,所謂個人風格,用在粽子上也別有一番學問。這真是最符合汝小氣寒酸的最佳粽子典範。」輕笑回望,龍宿好心地解釋著。
劍子無言。
佛劍更無言,他向來就是寡言,低頭默默地品嘗粽子。
仙鳳則是開心地拿著甜辣醬,整瓶淋上,粽子頓時淹沒在一片紅海中。
「這是屬於仙鳳風格的小紅粽。」甜甜地笑著,仙鳳說道。
三人很有默契地抬頭看過去,而後各自吃起屬於自己風格的粽子。
粽子,能吃就好,不用計較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