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悄聲跟在快步飛馳在人煙罕見荒野上的龍宿,劍子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很像該生氣的人是自己,怎麼變成龍宿在不高興!
不過……
劍子的眼神柔了起來,一個躍步跳到兀自踱步離去的人面前。
光顧著生氣,沒想到劍子追出來的龍宿眼中閃過一抹訝異跟喜悅,但旋即收斂了下去。
劍子心中嘆道,唉…真是不老實。
「汝來做什麼?」微撇過頭去不願正視他。
劍子曬然一笑。「龍宿,不覺得對吾生氣得有點欠缺公平嗎?」
「哼!誰說吾生氣來著。」
劍子一揚眉。「哦….那看來是吾多心了,既是如此,那吾就先回天池廂了,剛剛跟她們答應一同玩樂,吾怎可不守信諾?你說是吧,龍、宿、好、友?」
明顯看到龍宿身驅動了下,可還是死撐著不願轉身示弱。
劍子嘆了口氣,往原來的路走了回去。
聽著輕到不能再輕的腳步聲漸漸遠離,龍宿很快的轉頭,但卻只看到劍子飄然的白色背影在自己眼中逐漸模糊。
渾蛋!讓吾一下會怎樣麼?要不是當初他太過分,吾會這樣嗎?
坐在亭子裡,龍宿悶悶的將茶當作酒一樣,一杯一杯的往嘴裡灌。風花雪月的艷景在此時讓一向喜歡舞文弄墨的他完全提不出一絲興趣。
他很生氣、非常生氣。劍子抓著自己那天因為惱怒而失去了常態的情形大作取笑。
那天他一路回來疏樓西風後這才發現,劍子根本就沒有回去原來的地方,而是早就回到了疏樓等待自己氣憤的歸回。
前兩日起將疏樓的大門圍上柵欄,顯然就是不讓某人進入。偏偏劍子當作沒這回事;門被擋住,他就自空中闖入,氣得自己是牙癢癢的。
啪磯!龍宿手中的不知道第幾個陶杯在劍子的白色身影落下時再度慘毀在自己手裡。
嘴角不斷抽動,打算對他來個視而不見。可偏偏有人就是不怕人白眼,劍子很自動的走進亭裡倒了杯茶水喝。
連杯子都自己準備好了!怎麼有人這麼……無恥!
龍宿在心底大罵,但自己卻是氣到說不出半個字。
飲盡了一杯水,劍子突然自懷中拿了個盒子推到龍宿面前。
「看看。」
龍宿愕然,抽著水煙斗的手停了下來。「這是何物?」沒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劍子笑得一臉莫測高深。「看看不就知道。」
「哼!」龍宿不理他。
劍子的臉開始轉為失望。「真的不願看?」他可是費盡了心思找到這東西的。
龍宿沒有應聲。
劍子等了一會,看龍宿不肯自己動手,於是他便自動打開。
一個別緻的珍珠串鍊陳躺在鋪著絲絨的上面。
知道龍宿喜歡珠類,這串鍊是用一顆難得一見的萬年珍珠細雕成了朵半開的曇花當主飾,甚至連那微微顫動的樣子也這般微妙微俏。一旁錯落著如雨滴般晶瑩的透明水晶。
不能說不喜歡,畢竟這樣的天工不常見。
「送你的。」劍子起身想替龍宿別上衣服,不料卻被龍宿擋掉。
「龍宿?」劍子錯愕,他以為龍宿會很高興的。
「吾不缺珍珠。」吾還在生氣,汝以為一串珍珠可以讓吾消氣嗎?
一種被拒絕的尷尬惱怒瞬間襲上了理智!
劍子的笑容霎時掩去,他看了看手中的珠鍊一眼,……..抿著唇當著龍宿的面突然將之扯碎!
刷啦的一聲,錯落的聲音讓龍宿錯愕的轉頭瞪著劍子手中那已經成了散亂的珠堆,他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來。
劍子遠遠的將一把的耀眼丟出,這一丟倒是真使上了內勁,只見夜空中一道道弧線劃出如一片流星般,竟是出了數里之遙!
像是心裡的什麼也一起被丟開了去,龍宿幾乎要以為差點衝口而出的驚呼其實是自己的心臟。
「既無用處,留之何益。」
劍子凝著臉轉身離開,速度快得讓龍宿根本來不及說上什麼。
抿著唇,一個人坐在亭裡的龍宿焦躁不止,眼神不斷的往剛剛劍子丟出的方向望去。
這劍子,沒事發這麼大的脾氣作什麼!倒像是自己真做了什麼似的。
在亭裡天人交戰到了天際泛白,龍宿猛然起身,移出的步伐在猶豫了下後便飛快的往外頭奔去。
……..待龍宿不眠不休找到那四散的珍珠後,已經是花了一星期過去。然而當他興沖沖的憑一眼的印象將費盡心思接上的串鍊帶到劍子的居所時,卻只見一片的空寂。人,不知道已經離開多久了…….
這是第一次,劍子出去没跟自己知會;這是第一次,劍子沒有帶上他;這是第一次,劍子離開了將近三年音訊全無………
這一片看似消遙的天地開始成了等待的空曠,沒有盡頭。這樣沒有承諾的等待也讓龍宿突然發現,自己對劍子的在乎,已經不是深到無法拔出,而是不敢拔出………。像是被抽出的不會是對方,而會是自己。
.................................................
時節推移,如江河綿延………
再次看到劍子,卻是在道尊的葬禮上。
遠遠的,本就一身白的劍子看上去更加虛無了。他….瘦了嗎?還是…哪兒有傷著了?
依著禮節上前捻香,龍宿偷眼瞧了下一直端立在掌教位上的劍子。那一直帶著淡淡微笑的面容如今嚴肅不已,仔細尋找他那眼底下的情緒,卻只見孤帆一只。
互相探索著對方的視線微微相交,最先挪開的卻是龍宿。明明相思苦人,卻依舊要裝做不甚在意。
回神恭敬對著死者上香,然在感覺到背後兩道像要燒著他的視線不斷時不意抖落了一手香灰。
將香插在香爐上,龍宿帶著門下一同前來的兩名門生退到一邊。
他這回帶來了他所屬意的兩名門生,一名是天章古聖閣的執掌,另一名是他當初大為看好的桐文劍儒。
兩名都是不遑多讓的人才,他更是屬意培養其中一名為自己將來的接首。
桐文劍儒湊上龍宿耳邊低語了些話,卻在讓劍子掃過的眼神中感到了一股寒意!
愕然!儒門代表的三人同時起了陣雞皮疙瘩。但只有龍宿大概知道那股殺氣來自何方。
嘴角偷偷揚了一些。在死者面前笑意盈然並非有禮之舉,然而此時不笑更是對不起自己。
他今晚…該是會來吧!手不自覺的撫上自己刻意別上的串鍊。
發現了自家龍首的漫不經心,桐文劍儒很聰明的代為表達一些應酬。
當道門的道子們正在忙著回禮時,龍宿卻瞥見劍子私下往後方走去。
四下看了看並無人注意自己這邊,龍宿找了個理由也脫了身跟過去。
對這裡其實真的不陌生,他記得以前,劍子常會帶著自己偷偷進來裡面,然後告訴他哪裡有狗洞,哪裡有秘密的地方。
他記得….劍子有個小小的秘密天地,在道門後方的一棵千年老樹下。那裡只有他跟佛劍一起去過,據劍子說,除了他們三人外無人知道那個地方。
涼風微送,吹起一聲聲枝芽互撞的聲響,像是偶爾經過的雁群,總會響起聲聲悽涼。
看到劍子飄然如謫仙般的身影就佇立在大樹下,龍宿踏上滿是落葉的路上。
知道劍子知道自己跟來,龍宿只是靜靜站在他的身後聽著劍子身上衣襬的拍盪聲。像個紅塵哀子般……..
……………..世間什麼最悲?至親遠離;世間什麼最喜?久別重逢。
最悲跟最喜同時發生,教人該如何度量?
「霜前月下不聞劍,落下枝頭三生罪。墨隅山前欣見岸,裊裊道盡千秋晚。」劍子略帶低啞的聲音傳到龍宿身邊,繞了個密實。
龍宿心中一動。
「無極身下不興諫,飄卻蘭陽夢貪歡。紫衣人前辛言萬,依依悲成萬朝傳。」他在懊悔嗎?懊悔自己没在要緊時刻待在道門。
劍子轉過身,望進了龍宿充滿百般情緒的眸中。那記憶中的金珀瞳眸,依舊這般讓他的心纏綿輾轉…….
「久見了………龍宿….」
若願下了天,又如何回天?山青依依,又如何依住那流逝過往?
那是錯落的情感如霜雪,揚在那迷惘的九天之上。一翩翩、一段段,在紅塵間飄飄蕩蕩。
揮動那絢爛水袖,撥動漫漫凌波;轉身俯望,卻見煙雨顫顫。
你是那長衫下的嫦娥,漾在了心的波心;如抖顫的風華…….一如往昔。
>>>>>>>>>>>>>>>>>>>>>>>>>>>>>>>>>>>>>>>>>>
12.
讓龍宿等自己等上個一年半載似乎已經成了習慣,還是那是一種慾望?迫切的需要有個證明,所以便一遍又一遍的輕慢。
自己雖然跟著龍宿一樣搬出了道門另外建了個豁然之境,卻總是不在居所,每天不是疏樓西風就是雲遊四海。
望著陌生的景物,一襲白衣如輕煙飄蕩;望著湖面上一艘艘的畫舫,陣陣鶯聲燕語卻像凡人一般的不入他耳。
你也許會笑吾,每次出來轉了一遭,怎卻是越見苦悶。
不為什麼,只因為你不在身邊。
游湖的人很多,人群與人群之間往往閒不留隙。笑語連連…..唯獨一人如江邊仙子,出那紅塵的清風,卻又不染風。
「據說傲笑紅塵大開殺戒,夕月村在一夕之間成了廢墟…….」
「好像是為了本劍譜…還是為了朋友之間反目….」
斷斷續續的話語飄進劍子的耳裡,但也只讓劍子留意上了須臾。
傲笑紅塵…..聽師尊說過,聽說是個年輕氣盛剛正不痾的劍客。
但是剛正不痾…往往代表了這人的個性太過執著於自己的理想,在對待世間上才是真正無謂的人。
拐到了較無人的地方,劍子在個攤販的面前佇了足…..
那是個賣兔毛的攤販,貨物不多,卻是精緻的教人目不忍移。
有純白的兔毛作成的帽兒,邊緣滾上了圈紫色的珍珠;有兔毛作成的手轉環,可以在冬天時將兩手塞在裡面取暖。
拿起了頂帽子,劍子出神的望著。
「道長,要送禮的嗎?若是喜歡的話算您十兩銀。」
劍子在心底狂吐舌頭。乖乖….他看起來像是很有錢的樣子嗎?如果是龍宿在他面前的話開這個價還比較有可能。
嘆了口氣放下帽子,劍子準備離開。但手突然被抓住,轉頭一看,小販的一口白牙在太陽光下閃閃發光…………..
………………………………………..
手上拎著個紙包,劍子邊走邊疑惑,自己是中邪了嗎?雖然從十兩變成了五兩少了整整一半,但也還是很貴,為什麼自己還會買下……
不知道,他只知道…那滾上了紫色珍珠的帽子上很像浮上了某人的樣子。一時恍然下便掏出了銀兩。
夕陽漸移,如沉入深淵般的晚照,染紅了一片江岸。
不知為何,那空氣中似乎隱隱帶著股不知何處飄至的血味,惹得劍子稍稍煩躁了些。
抬頭望向血紅的方向,劍子一甩塵拂很快的飛身而出。
連趕了四五天的路,在餘暉落盡前趕上最後一步踏入的,意外的卻是他所熟悉的地方。
內心慌了下,一路沿著熟悉的廊沿直奔廂房……
「龍宿!」一把撞開了門,卻見龍宿半裸著上身,一手拎著怕巾擦拭著另一邊肩上的傷。
「你受傷了!」劍子隨意把手上紙包一丟,快步的走到龍宿身邊細看。「嗯?是劍傷!誰有這能力可以傷你?」
龍宿緩緩拉起鬆垮的內襯,抬眼看向劍子。「汝怎麼回來了?」有點訝異,但更不忍他的慌張。
劍子心心念念都是龍宿肩上的傷。「你的傷…..」他再度輕輕拉下龍宿覆在傷口上的布料。看著他那略嫌蒼白的嘴唇開闔,劍子的心就像跟著被拉扯。
龍宿一手撫上劍子的臉龐,大拇指輕輕摩蹭劍子的唇。「不要緊,只是被隻不入眼的老鼠反撲時弄了傷….劍子…汝瘦了…..」
老鼠?
劍子隨著龍宿的引導昏頭轉向的緩緩覆上了唇,其他的……..暫時就先丟一邊吧。
在紫紗帳被放下前,劍子只低噥了聲……「龍宿….吾有帶禮物回來…..」
一早,在龍宿帳內的劍子就被一聲驚呼聲打醒。
「……有淫賊!言歆…….!」
淫賊?哪裡…?
茫然起身的劍子跳了起來,卻只來得及見到一名紅色嬌小背影尖叫著跑了出去。
來不及抓住自身上滑落的被單,劍子的身軀就跟著顯露了出來。
跟著劍子的大動作而醒來的龍宿一睁開眼,就看到被銀白髮絲包裹著的光裸身軀;雖然已經看過這麼多次,但還是會感到那呼吸困頓。
龍宿突然變換的呼吸聲讓劍子留意了上,他轉過身,發現蓋著龍宿的被子被自己帶走。但已經掉落地面的被子怎可再撿起來給幾乎裸身的龍宿蓋?隨手抓過一旁自己的長掛,使勁一抖後便覆在龍宿的身上。
龍宿微微一笑,還不太能動的他只能以這笑臉來跟劍子說話。
踏雜的腳步聲迅速逼近,讓劍子留上了神。
是誰敢在疏樓西風這般囂張!內力一催,龍宿掛在牆上裝飾用的寶劍立刻飛身而至手中,另一手跟著捲起地上的被單隨意披掛上了身。
「言歆,快點..有賊人脫光光的在主人的房裡。」
呃!龍宿一愣。他怎會忘了疏樓多了兩人!
「鳳兒,吾沒事。別讓言歆進入。」提起了勁往外傳送著聲音,龍宿可不希望自己剛收進來的徒兒就這樣被劍子怨恨上了一輩子。
「可是主人….」輕柔但稍嫌稚嫩的女聲似乎很是焦急。
「吾說吾沒事,鳳兒,汝去打盆水進來。」
猶豫良久,被換作鳳兒的女子這才一福身離開,但還是不放心的讓她帶來的男子留在了房外。
「主人,水來了,要鳳兒進去嗎?」
「嗯….汝進來吧。」
一進到屋內,鳳兒卻驚得差點把水打翻。「主…主人….」這人到底何時進來的!
龍宿披著一身紫髮,身上只隨意穿著一件白如霜雪的長袍,一手扶著另一名穿著白色單衣的男子的手。那一身欲振乏力般的身子在走動時不斷使得長到大腿的紫髮擺盪錯亂。
劍子小心的扶著龍宿落坐在一旁的柔軟躺椅上。
「水給吾。」劍子接過水盆。
「鳳兒汝可以出去了,幫吾弄些小菜,準備好茶具。」
「是….」紅衣女子木然的往外走去。
待得門被關上的聲音傳來,劍子這才上前解開龍宿的外衫。
「那兩個是誰?」
「吾新收的門生。」龍宿任由劍子拿著沾濕的帕子在自己身上遊走。
看著龍宿半瞇著眸,那慵懶的樣子,劍子就是無法讓自己不去看。
「龍宿….」跨上了躺椅上,劍子一手扣住龍宿的後腦,一手小心的環過他的身後,唇舌跟著交纏而上。
半闔的眸裡映上了水瀾,如那山崖的白花,在朝陽中展開的瞬間…..成了眼中的唯一……
有時候會想,開在心上的是叫什麼名的花,蔓延著一地水漬,卻總是用來垂影自照。低著頭,就覺得那股眷戀…..像是初出的青芽,隨著那人呵…..就亂了一切的天地法則……..
那樣的溫度是這般的平常,卻也是這般的不凡。至少在自己身上…那溫度像種低溫的火焰,一吋一吋的燒蝕著自己一切;那心吶,似乎都會竊語不止啊。
>>>>>>>>>>>>>>>>>>>>>>>>>>>>>>>>>>>>>>>>>>
13.
腳踏著被特意掃過落葉的地面,龍宿一步步的踏上屋前石階。
剛回來不到多久的劍子卻又閉關去了,他沒說要多久才能出關,也不知道他是要練什麼奇道怪術,神神秘祕的。但他的內力及功夫皆是道門裡最高者了,他還想練什麼嗎?
……不悅,難道練功就真這般重要?
像自己,同樣身為一教之首,就不會總是想要閉關;這人間如此悠閒,連雲朵看來都是如此的緩慢,光陰呵…….怎會還有珍貴?
既然光陰不再珍貴,那….到底又是什麼讓自己珍貴的耐不了等待?
劍子,汝竟是比那光陰還要珍貴罷……
仰頭望著天空漫飛的雲朵,龍宿招來了仙鳳。
「鳳兒,替吾顧守疏樓西風……吾要出門….」他想到處走走…..
「是..。是否需要仙鳳或默言歆伴守?」
「不了,吾自個便…..」轉身背對要跨出步前,終還是忍不住….「若是劍子來了,替吾留住他。」總是怕錯過任何可能碰頭的機會,可偏偏汝就如朵雲。
看著華麗非凡的主人跨出疏樓西風,仙鳳也只得低首轉身入了內。
……..主人很靜,跟愛說話的劍子先生比起來,主人總是鮮少開口;儘管是對著她們,可沒有劍子先生在的時候的主人,也總只是靜靜的坐在亭子裡抽著煙斗。
只有劍子先生來的時候,才會興起主人與之鬥嘴的慾望。也只有那時候的主人,才讓她覺得他的靈魂不是飄在那未知的天上。
那時的主人渾身散發一種神采,一直教人猜不透的冰冷珀瞳裡,才會隱約流露出黃水晶般的光芒閃耀。
主人跟劍子先生認識了多久她不知道,但他們之間的那股協調跟默契,連他這個旁人都能感受得出來。有時候她甚至會忌妒,忌妒擁有主人這麼多風情的劍子先生。
有幾次劍子先生帶來了另一名佛門的高者,那僧者的面容自己只依稀記得見過兩三次;當三人坐在一起的時候,那種和諧的感覺讓自己幾乎有種要將劍子先生拱起來膜拜的衝動。
那名僧者看來也是跟主人一樣不喜愛跟他人交上朋友之人,只是劍子先生的存在,似乎同時為那兩人孤寂的人生都點上了一抹色彩。她是喜歡主人的,不是男女的那種喜歡,是打從心底將他視為師視為主,所以希望主人的色彩能夠再多點顏色。
但是她自己做不到;她也觀察過很多來疏樓西風的人,但真正能替主人帶上一抹色彩的卻是只有一身雪白不帶任何顏色的劍子先生。
於是他便也開始跟著主人一同等待,等待那總是遠遠便可看出是他的白衣仙人自另一頭緩步而來………
多想告訴劍子先生,是不是…..其實您是雪中的舞者,總是有辦法在飄邈的天下找到主人飄蕩的靈魂?
進到了龍首房裡整理著東西,卻看到那枕頭下壓了個東西。奇怪的在將床墊折起後順手拿起。
這是……..
是一頂兔毛帽….很別致,卻又不夠華麗,想來不會是主人買的。應該是.....
主人….將這壓在頭下睡著嗎?是期望有夢?還是期望能無夢一夜好覺?
一滴涙莫名其妙的就落在了自己瑩白的手背,仙鳳大驚,趕在淚珠還未滑到帽子上前抹去。
怎麼,自己居然會沒來由的就感到無法承載的澀味!為著那淡得淡得…卻是濃得濃得的兩人……..
回神小心的將帽子收進櫃中,仙鳳動手清理起整個屋子。
……………………………………….
一步一步走在灑上了些許薄雪的地上,龍宿刻意以腳拖地發出了唰唰的聲音。這樣子的聲音,聽起來才不會像只是自己一個人……..
他不怕孤獨…真的,並不怕。他怕只有自己一人發現,在這天地間,相思片片。
走著晃著,不知不覺便來到没到過的地方,眼看天色已暗,龍宿也不急著趕路,只是隨意找了個客棧便住了下。
打他一進門,就很習慣的看到高棚滿座的客棧裡,瞬間安靜了下來;全部的人注意力開始往自己身上聚集。
真是厭惡這樣的探索目光!
他想起劍子,他看著自己的目光總是一樣的…..;打從第一天見到劍子,自己就已經注意到劍子眼中,沒有一絲一毫的多餘意味。
儘管後來他們之間的關係變化出乎意料,至少他可以肯定,劍子當時的目光….只有龍宿這個人;不是揣測身分,沒有任何不良想法。也許就是這樣的劍子,反而讓自己深陷無法自拔。
隨意跟小二要了間樓上的上房,吩咐不要有人打擾後便閃避似的躲了上去。
推開了窗櫺,任由晚風吹拂進房。龍宿並未帶任何行李,只是意到隨至,行囊這種東西,對他們這種人而言都不需要。
不過…著實無聊得緊!
在房內坐了會,悶得發慌的龍宿起身,足尖一點後輕巧的從窗戶躍了出去。
搖著華扇走在清冷的街道,這些天天氣糟得很,莫怪乎都沒什麼人。
走到一處小屋前,發現門口有個年紀算是很高的老人在拿著一支支的竹笛在小心的拿捏著溫度。
他知道這人在暖笛。這種天氣,如果不偶爾好好將笛子處在足以支撐的溫度下,過度的冷縮可能會造成天氣回暖後竹子瞬間迸裂。
不過要在這種天氣下這樣暖笛也真辛苦!劍子啊,想到吾每次都在幫汝溫酒,就覺得汝真是好命啊!
「老丈,汝這兒是在賣笛嗎?」想想一個人老待在疏樓西風也無聊得緊,不如帶個什麼回去可以玩玩。
似乎因為没聽過龍宿的口音,老伯呆了一會後才趕緊起身。「是的!是的!大人要買什麼嗎?」
「....有沒有材質比較特殊的笛?吾不想用竹笛。」
「材質特殊的……..讓小的想想……」老伯思考了會,突然小心翼翼的開口。「材質特殊的是有….但…可不是笛,而是簫…..且價格也…也不是很普通……」老伯有點為難。
「無妨,拿出給吾看看。」
「可…那簫被小的那不成材的兒子給帶出兜售,算算時間他也該早回來了,可這會怎麼……..」
這時,遠遠的一陣踏雜的腳步聲往這裡飛快的奔了過來。
「盜賊啊!誰來幫幫我……搶劫….」
「這聲音是……」老伯凝神,接著大喊。「康兒!快過來…..客人您快離開,這附近最近老是有群人出來打劫,您身上穿得這樣,等會會很危險……」老伯一邊拿起一旁的鋤頭一邊想要勸走龍宿。
龍宿嘴邊浮起微笑。若真敢跟他打劫,他倒是還很佩服這些人的有眼無珠。
看龍宿不走,救子心切的老伯就要衝上已經逐漸靠近的人群邊。
「慢著,老丈。汝的兒子是在前頭的那個嗎?」龍宿以華扇擋下衝動的老人,不慌不忙的問著。
突然被人攔下,老伯雖然要衝出的力道強大,但龍宿看似並無出力,卻讓老伯動也動不了!
老伯愣愣的點點頭。「正是前方穿著綠衫的男子,年輕人您要去哪?喂…危險啊…..」
龍宿紫髮揚起,足尖一點,飄然的朝那群人飛身而去。老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身著華麗之人手中扇子一揚,另一手一勾,自己的兒子已經被送到面前;然後再見那人的身形如紫電一閃,瞬間已經讓所有的人倒地不起!
輕拍著華扇走回兩人身前,龍宿卻是大氣不喘個一下。「無恙否?」
老伯還沒反應過來,就聽得兒子的呼痛聲。
「康兒!哪裡傷著了?」老伯著急的彎身,這才藉著微弱的火光看到自己兒子身上那一片的血濕。
這一看可讓他嚇呆了,頓時間慌作了手腳。
華扇抵顎,龍宿觀察了下。忍不住感到好笑,小民就是小民,如果他們看到劍子那大大小小卻總是幾乎奪命的傷,還不當場嚇破了膽嗎?
「不用擔心,没傷著要害。」龍宿簡單的以氣勁點了幾個穴道。
「咦!阿爹,康兒的血没在流了…..」可是還是很痛!
「多謝大人!多謝大人!」雖然不知道什麼叫隔空點穴,但老伯大概也知道自己兒子的血能突然止住大抵跟這美麗的年輕人脫不了關係。
「看汝一身掛衣也並無特別華麗,怎會招來賊廝?」
被換作康兒的男子也一樣,被這特別的口音一攪,愣了好一會後才懂了這人在說什麼。
「他們……看到我在跟富商兜售這簫…..」男子滿是鮮血的手顫抖的自懷中拿出把精緻的簫。
幾乎是第一眼,龍宿就看出了這把簫的不凡。也幾乎同時…龍宿便愛上了這把簫的外型,只是不知道音色如何。
「老丈剛剛說被帶出的簫就是這把?」
「正是!正是!這是我們祖先傳下來的,據說本來是某個小國家的貢品,不知怎地卻流落到了先先先祖的手上。」老伯慌忙的扶起自己的兒子,腳卻還是為著兒子那傷勢而軟著。
看出老伯的擔憂,龍宿於是開口。「老丈不用擔心,年輕人身强體壯,況且血也已止住,只要拿些普通的傷藥敷上個一個星期,定可健康如初。」
「是…是……」
「這可否讓吾試試音?」
「請…請……」
>>>>>>>>>>>>>>>>>>>>>>>>>>>>>>>
哦...耶....快貼到後面了!哇哈哈.....
不過如果...一次貼太多會造成大家看文的困擾,請務必跟我說一聲。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