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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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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1.05 天涼好個秋 1~7 (完)44F

0
(壹)


  西風蕭瑟,雁鳥展翅南飛,帶去繁茂絢麗,餘下黃葉凋零。

  幽幽蟬鳴催得楓紅,為霜辰點染胭脂,秋菊臨霜傲立,不畏寒涼,開遍殘林林間小逕,添滿濃濃秋意。

  殘林,取「殘」一字,緣於居住此地者皆為殘疾之人。

  園中居住者來自四界各方,入林理由千奇百種,各有所異,有的因故成殘,有些因禍成疾,皆蒙林主心慈收留,讓其在此養傷待治,或者長留居住。

  此地隱於武林一角,遠離烽火塵囂,所有紛亂擾攘止於林外十步,悲嚎刀前,恁是塌天裂地大事,亦進不得一寸,是故林中寧靜安適,人人過著平和生活。


  劍子仙跡獨自坐於亭中,細品香茗,望著桂樹隨風輕擺,零零飄落朵朵鵝黃,淋在雪衣白袍上,舉手抬袖間,又落至手中茶盞,湊鼻嗅嗅溫熱蒸氣,頓時花香茶香充斥,盈滿心脾胸肺間。

  清風臨面,吹起袍袖髮絲,衣料磨得肩上肌膚痲癢,忍不住偏過頭看去,但見皓白空袖飄揚,眼神驀地黯淡,眉峰輕蹙。

  武林正值多事之秋,眾人忙的焦頭爛額,不可開交,而自己縱使有心,卻是力不足,只因與異度大將一戰時,不慎遭受重創,昏迷中輾轉被人送至此處,經高人急救診治後,生命已無大礙,只是體空氣虛,身骨如常人一般,外加……暫時性殘廢。

  先前醒來時,看著空空如也的肩膀,感覺實在奇妙,倒不是覺得疼痛,而是當他想要起身穿衣、取杯飲水之際,平日的習慣不成自然,倏忽怔愣傻住,茫然呆滯了好一會兒,才記起自己缺了一臂,不禁自嘲吁嘆,苦笑連連。

  不過,這也只是暫時。

  藥師前日回診時有言,遺落的斷臂保存良好,待養足精力後,將為自己接上手臂,休養一陣後,應可恢復昔日風采,因此,林主讓他從原先的客房遷至獨立小屋,雖是偏僻了些,倒也清幽,每日除了專人按時送來三餐膳食之外,無人前來叨擾,如此一個人過的悠閒自在,恬靜安然,精神體力皆恢復的十分良好。

  只是,清靜的日子雖好,但孤獨久了,也是會寂寞的。

  好在有藥師三不五時前來查診,瞧看氣色,開上幾帖藥方,偶爾談談局勢現況,相互鬥嘴閒聊,卻總是喝不到幾口茶,又匆匆起身告辭,似是十分忙碌。

  昔日三教鼎峰光芒璀璨,如今一個負氣出走,不知去向,一個受創掛病號,等待醫治,剩下一個佛劍在外奔波,擔負重責,三人同踏一地,卻相離千里,難以聚首。

  佛劍不愧是劍子最佳良友,百忙之中還是抽空前來探望,瞧他那正經八百的面孔,看著自己空袖輕飄,眉頭擰結糾了又糾,似要織出冬衣來,臉上表情活像吃了幾百斤苦瓜,令觀者看的苦不堪言,最後落得帶傷的自己端上笑顏,憑他舌燦蓮華,將一壺佳茗化作滔滔口水,溫言慰勸那位心腸良善的好友,好說歹說才撫平成川眉頭,讓其安心離去。

  目送佛者背影,心中驟然想起,堅毅的佛者見了自己,尚是如此黯然傷痛,那麼,若是那位華麗的友人前來,又會是如何?

  冷笑、戲謔、嘲諷必定是樣樣不少,百年相鬥,早已練就金鋼不壞之身,不怕冰寒訕言刻薄刺耳,也不怕恨火無垠怒意濤天,怕只怕……

  乍然嘆息,牽動杯盞花瓣沾水含露,閃耀金色光芒,細微如針,眼扎的難受,疼痛入心。

  呷口涼茶,淡淡澀味散佈唇齒之中,搖首苦笑。

  唉,還是別來的好。


  專心品茗之際,耳畔忽傳脆亮鈴鈴聲,抬眼望去,十尺河畔蘆荻晃的厲害,好奇心起,劍子仙跡放下茶盞,起身向前走去,欲一探究竟。

  撥開長長荻花,以為應是蟲蛇之類,卻見一雙金瞳瞠目瞪視,把道者瞧得傻愣,剎時腦中茫然放空,睜眼兩相對望,你瞧我我瞧你,竟是難分難捨,相看兩不厭。

  突然──

  「喵!」

  聲未至,意先發,突來動作打破凝滯局面,爪尖掌厚,迅雷不及掩耳拍向道者,劍子仙跡反射舉手要擋,卻忘了已失一臂,瞧無情爪子撲面而來,慌忙閉眼挪身閃避,啪的一聲,掌下達陣功成。

  片刻,緩緩張眼,身上未感任何刺痛,臂膀顏面也無傷痕,眼前不見貓影,低頭一瞧,赫然倒吸口氣。

  「哎呀……」

  但見掌下壓著一尾小蛇,正齜牙咧嘴吐著豔紅蛇信,不知是嚇敵示意,還是被厚掌壓得難受,長長身軀與貓兒後腳糾纏不清,誰也不肯相讓。

  如此觀來,方才河邊一陣騷動,該是兩物相鬥,打的正熱鬧,不小心給闖入者給破壞戰場,阻斷了打鬥。

  正想著,一貓一蛇又開始扭打起來,銀牙森森,利爪霍霍,貓兒爪子雖利,在長軀上劃出好幾道口,腿上卻也被銀牙狠咬,血流滾滾,與塵土混濁了一身。

  約莫半柱香過,貓兒動作漸緩,似乎被糾得難受,猛地張嘴一咬,小蛇吃痛,緊緊綑住貓兒,欲玉石俱焚,劍子仙跡手快了一步,凝氣於指,朝小蛇劃去,頃刻解決危機。

  「呵,看來今晚可以加菜了。」拎起「晚菜」掛在肩上,轉頭要察看貓兒傷勢,卻見那貓兒早已調頭,拖著腳步慢慢離去。

  「喂,等等,你要去哪裡?」劍子仙跡快步攔阻,彎身要抱,想將其帶回診治,不料這貓兒僅是瞥了他一眼,像是一點兒也不想理睬,側過頭,偏過身,逕自行牠的路。

  攔了幾次皆是如此,道者也不惱火,與之慢慢耗著,貓兒被逼的急了,脊上細毛豎起,瞪大金澄眸子,低吼出聲示警,對伸來示好手掌,亦是毫不留情抓上幾爪,咬上幾口,最後被煩的疲累無力,才讓人給拎了回去。

  趁著疲倦無力反抗之際,快速將貓兒診治包紮一番,幸好蛇牙無毒,只是咬傷而已,上點傷藥,安份個幾天就會癒合,並不礙事。

  金眸望著腿上繃帶,又望向道者,水汪大眼瞧得令人憐愛,忍不住抱來懷裡揉揉摸摸,貓兒像是撒嬌般的磨磨蹭蹭,兩者靠的更為緊貼,隔著衣料感受纖細柔軟,暖暖的體溫讓人舒心歡悅,一時之間愛不釋手,就這樣相依相偎。

  約莫過了半刻,猛然一個激靈,急忙低首看去,只見胸襟衣袖遍布掌印磨痕,幾處還被勾破拉出絲線,好端端一件衣服,此刻已與抹布沒什麼兩樣,而那罪魁禍首尚在探頭探腦,想找尋空白處來擦身練爪子,來回瞧了好幾次,卻遍尋不著,最後甩頭離開,末了還嗤之以鼻,行徑十分囂張。

  嘆口氣,從櫃裡取出替換衣物,拎起仍然滿身塵垢的小傢伙,往浴池方向而行。

  路途中,腦海不斷思索著:貓天性怕水,見到水如人見鬼,能閃多遠就多遠,該怎麼辦呢?

  正當道家先天還在傷腦筋想法子拐騙時,那貓兒已經自己走近泉池邊,抬起前肢輕碰池水,像在試水溫般,不一會兒開始玩起水,拍打著池中倒影。

  劍子仙跡笑了笑,卸去衣袍入內,暖和了身子,見貓兒盯著自己,眼裡似是漾著渴望,遂伸掌向前試探,果然立即搖搖擺擺踏上,就著掌心窩坐泉中,自行清理起來,教人看了不禁莞爾,嘖嘖稱奇。

  髒汙漸漸褪去,露出原先模樣,墨瞳倏地睜大發直,目不轉睛地盯住不放。

  毛色雪白,光澤透著淡淡銀紫,一雙金瞳澄澈晶亮,視盼中桀驁不馴,神情傲然,頸間繫著鋼環銅鈴,鑲嵌上等圓潤珍珠,似是大戶人家出身。

  白白長眉微挑,嘴角微揚,腦中飛快翻轉。

  「欸,我說貓兄,有沒有人說過你長的很像誰?」

  貓兒自然不會答話,僅是偏過頭,睨了一眼,好似覺得遇上了怪人,隨後腳一蹬,輕躍上岸,抖抖身上水珠,伸舌梳理細毛,放著那人搖首晃腦自言自語不管。

  「是啊,還真像某個人呢,那個人啊……」現在到底怎麼樣了呢?

  不是不思念,不是不想問起,只是太多的話語,湧到了嘴邊,又該怎麼問起?是該問他人在哪裡?還是要問他過的好不好?三餐有沒有按時吃?是不是常常熬夜不眠,菸管不離?

  其實,他也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又有誰比自己清楚?

  兩人自初識至今已有百年,從一開始的互不順眼、冷諷譏訕,到相知相惜、倚賴依靠,只消眉眼一挑,就懂喜怒哀樂,口說半句,就瞭欲意為何,因此當那人怒氣沖沖踏出豁然之境第一步時,早已透出此時行蹤何方,只是自己遲遲未能前去尋回罷了。

  從前不去,是等他氣消,現下不去,則是為了……

  「唉……」嘆口氣,將下顎抵在岸邊,探手逗弄著貓兒,喃喃訴道:「貓啊貓,如果你是他就好了……」

  「喵?」眨眨眼,瞧著道者好半晌,點點頭,似是答話。

  「哈,還是不要好了,要是被他看見我這狼狽樣,不知道會不會順手一劍捅來,結清新仇舊恨,就此乾脆了事?」

  「喵喵喵!」咪嗚叫個不停,頭點的更勤。

  道者一臉哭笑不得,佯怒道:「喂!你跟人家應個什麼勁啊?可惡!虎落平陽被犬欺,沒想到劍子仙跡也有被你這小小貓兒嘲笑的一日……」

  驀地停口,眼睛睜的老大,眉挑的更高,只見金色眸子細瞇,嘴微翹,像是笑的十分開心。

  「笑?你還笑!?真想看看你家主人是什麼德性,竟把你教成這樣……哼哼,才說你幾句就走,活像一個模子打出來的……喂,不准抓我的衣服,那套是新的……等等,你要去哪?給我回來!」

  尖尖的耳朵動了動,對呼喊聲充耳不聞,口裡叼著衣擺一角,走了幾步又回頭,昂首俯視池中道者,唇線再揚半分,俊顏愈發鐵青,隨後長尾甩了甩,似是揮手道別,於熾熱眼神中大搖大擺闊步離去,隱沒黑夜裡。

  冷月淒淒,照的孤影寂寥,晚風蔌蔌,吹的凍骨心寒。

  良久,靜謐空間爆出一聲巨喝──




  「死貓!把衣服給我還來!」



**********
字數:3418
[ 此帖被think在2011-06-21 22:20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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顶端 Posted: 2006-12-04 23:53 | [楼 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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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 染灩:

真的嗎嗎嗎~~~好羨慕喔><
我也很想養的說...(可是阿娘會先把我丟出門==b)
以前社團同學有帶貓來家裡玩過,貓咪好好玩啊(喂)
這隻要是真的,飼主應該常常氣到爆但又忍不住想寵牠吧^^b
(老劍請加油XDD)


TO 小魔:

動物被”薰陶”久了,多少也會聽得懂人話囉(?)^^
這隻”疑似”某地方出品的,IQ只會高不會低,
瞧牠那整人後的驕傲樣,老劍大概有苦頭吃了(笑)
加油吧老劍^0^


TO 珊瑚海:

目前最多人猜的就是”貓主→龍宿”和”貓=龍宿”
不知道還有沒有新的選項^^?
至於是哪個...看完就知道了~呵呵(毆)


TO 風神夜月:

哈哈~不然乾脆說貓是龍宿的怨念召喚獸,
專門陪養出來去整劍子的好了(笑)
是啊~既然想著人家就趕快行動表示咩~
老在原地哀嘆是沒用的==
還是趕快養好傷去登門賠罪比較實在啦^^~



TO 天音銀雪:

貓給人的感覺除了可愛,還有點驕傲,覺得和龍宿有點像^^
黑衣本來就像黑貓貓啊(笑)~也是很可愛的^^
不過貓是不是龍宿嘛....再看看囉^^(來開賭盤好了XDD)


TO lavender:

哈哈~龍貓...這個有笑到~~~
以後出門可以搭特快級專用公車喔(笑)
貓會自己擦身體(用舌頭)
但是洗澡...這就不知道了@@(大部分的貓怕水吧)
劍子身材應該不錯,不用為他擔心啦^^b
他比較該擔心以後可能要穿抹布在身上吧(喂)


感謝各位觀文&回文唷^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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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腹黑:3 (By 風宇狼) | 理由: 回覆读者辛苦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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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
    引用第8楼珊瑚海2006-12-06 09:49发表的“”:
    那就继续猜………………
    此猫其实是剑子肚饿充饥所用……
    剑子一边想像把龙大吃干抹净一边将猫剥皮拆骨…………

    这下不会和大家重了了………………
    .......


    想像力真豐富(笑)

    不過....

    哇~你好狠的心啊>0<~~~~
    小貓變成儲備糧食XDDD
    是說現在老劍不住豁然貧民窟,三餐有專人送來,應該不會餓到把貓煮來吃吧(汗)
    不過這貓再皮一點,剝皮拆骨是很有可能的事UUb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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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12-08 02:09 | 2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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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請不要追殺我~謝謝UUbbbb



    (貳)


      「唔……嗚……呵……嗯……」

      小屋內,一抹黃褐身影趴在桌上,背後白髮三千抖動個不停,手指成拳,狠狠往掌裡掐,眉頭深鎖,眼角含露,俊美五官全皺在一塊兒,顏上染滿紅暈,薄唇抿個死緊,精巧喉結微顫,不時發出悶悶哼唧聲,偶爾夾雜吸氣喘息聲。

      「何必如此強忍?小心傷了無人賠啊……」

      耳邊聽得輕飄飄傳來一句,小心翼翼維持的呼吸頓時走岔,重重咳了幾下,眼角瞧見那人表情,連忙收臂攬袖將臉埋更深,唇咬的更緊,卻管不住細微聲音溢出,低低切切地迴盪在靜謐室中。

      「嗯……呼……嗚……」好難過……

      「夠、了。」聲音冷硬,咬牙切齒一字字自縫裡慢慢發出。

      「哈……呼呼呼……哈啊……你、你說……我……」

      「我說夠了!」突然一聲暴喝,木桌頓時應聲碎裂,揚起一陣塵埃。「出去!」

      「哎,你別……啊呀!」才扶著門板穩身站立,說時遲那時快,一團白影激射而來,連忙抬手一攔,觸感略軟帶濕,原來是沾水巾子,還想要說些什麼,偏首瞧著那人一臉鐵青,豎目瞪眼,感覺頰上肌肉又開始微微抽蓄,眸子不自覺成了月彎,閃爍著燦爛光采。

      「滾!」

      一聲令下,黃褐身影快速奔出,還順手帶上門扉,咚一聲,將飛枕阻在門裡,之後立於庭園中,仰天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笑啊哈哈哈……!」

      「哼!」榻上之人聽著外頭飄來張狂笑聲,似是不耐,卻閉口不發一語,只是眉間成峰,目光如劍,冷冷瞪視著床邊慵懶假寐的貓兒。

      昨兒個夜裡,好心帶牠到浴池洗淨身上髒污,豈知貓性難料,說變就變,竟明目張膽搶了他的衣服去,還東藏西躲讓他找。這還不打緊,最要命的是,當他使計將那盜匪逼進屋內,再也無所遁逃,冷笑一陣,正得意昂首地掀簾入內之際,卻撞見該來卻不該出現的人!

      一踏入內劍子仙跡便後悔了,腦中一瞬,若是時間可以倒轉,寧可在池中淹死外頭凍死算了。

      只見送飯來的魚婆抱著那貓兒,恰巧轉過頭來看向他,四目對視,兩人各一句「晚安……」與「你再跑……」就這樣給硬生生哽在喉中,接下來便是好長一陣沉默。

      並非是那魚婆樣貌驚人,生得嘴歪眼斜,兇神惡煞之樣,也不是美若天仙,傾國傾城之貌,而是因為狂風熾燄般闖入的道者,現下是……未著片縷……!

      是的,咱們天下無雙玉樹臨風風流倜儻的道家先天武林棟樑,正如白魚泥鰍一般光溜溜赤裸裸的露著身子,大剌剌的僵立在原地,宛如石像冰雕一般動也不動。

      話說那貓兒叼走新衣物不說,還順道拖走換下來的舊衣,當劍子仙跡從震驚中清醒過來時,那偷兒強匪已不知去向,只剩裸身泡在水中的自己,獨自沐浴在月光之下,顯得更加淒涼。

      深秋風寒,陣陣冷風吹來,身體不禁顫抖起來,抱胸環顧四周,竟一件遮蔽衣物也無留下,怒火中燒,趕忙跨出池子,就著明亮月色找尋貓跡,一時之間腦中只想著,若等會兒逮到這廝,非得扒了貓皮不可,倒忘了要先顧上自己,以致就這麼精光赤裸在園中奔來跑去,與貓兒大玩官兵捉強盜。

      說起來,在自己庭中裸奔也沒什麼大礙,既不妨害風化,也無損於道德,反正四下無人,老天也管不得私人喜好,再說劍子仙跡本就性情豪邁,不拘小節,所習道法崇尚自然,縱使將天地為房屋,屋宇為衣褲,也無不可。

      只是,前提是「無人」才能成立。

      如今一掀簾成千古恨,千金難買早知道,縱有萬座金山銀礦,也為時已晚,一世英名,盡毀於此刻。

      然後,尷尬無雙。

      「……………」這是無辜的魚婆。

      「……………」這是石化的某道者。

      「喵哈~~~」這是正在打呵欠的罪魁禍首。

      良久,像是過了一甲子般的漫長,才有人打破凝重尷尬氣氛。

      魚婆不愧是老江湖,大風大浪見得多了,放下手中抱的貓兒,面不改色地繼續擺著膳食碗筷。

      劍子仙跡傻愣愣的杵在門前,動也不動,直到魚婆離去前,意味深遠的睨了一眼,拍拍他的肩膀,溫言安慰。

      「年輕人……氣魄很好……但身體要顧啊……」末了,不住搖頭嘆氣。

      「不……我…我……」張口欲辯,牙關打顫結結巴巴說不出完整字句來,只能伸手空抓,眼睜睜看人走遠。

      猛地一回首,瞧見那貓兒眨著眼,賊呼呼的衝著他一笑,頓時血氣上湧,筋脈不知爆了多少,倏地腦中一白,眼前一花,世界頓時旋轉了起來。

      意識消失前,口中不斷叨念。

      「你…給…我…記…著……!!!」

      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    ※    ※


      「哈哈……嗚呼呼呼……嗯、好……你、你……啊哈哈………」

      黃褐人影趴在揩來的桌案上,笑得全身發顫,眼淚直流,手掌更不時拍著案面,試著這新桌子的堅硬度。

      對面之人翻了翻白眼,悻悻言道:「我說慕藥師,你要笑就笑,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要是有人經過,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要不你再滾出去,等笑夠了再進來,行嗎?」

      反正都笑過一輪了,不差再多笑幾聲,就當日行一善,看老天有沒有收到他的功德,好早點免去這纏身楣運。

      「這可是你說的,哈哈哈……」既然本人都這麼說了,那就不必客氣,免得憋著難受又傷身,立即捧著腹肚,揚聲大笑,一點情面也不留。

      相較於對面醫者笑到一口氣喘不過來,道者僅是靜靜看著書,似是視若無睹,不想搭理,讓那人逕自去笑個夠,只是指尖微抖,一本書被翻來覆去,頃刻徒增了數十年歲月,零零落落,眼看就要衣不蔽體,毀屍滅跡,從此只留在後人腦海中。

      半柱香過,慕少艾終於收起笑意,拍拍自己發疼臉頰,取來熱水毛巾敷面,含糊不清的問道:「最近感覺怎麼樣?有覺得好點嗎?」

      聞言冷笑幾聲,訕訕答道:「你說呢?」

      原先經過數日來的調養,內傷已化去大半,逐漸恢復到以往體力,若不是昨日那件烏龍事,令他風寒加身,心靈大受打擊,造成如今欲振乏力,只得臥在榻上供人笑話,早就生龍活虎,再現先天風采。

      哼哼,真是好、好啊!

      「噗…咳、咳……」假意咳了幾聲,回應道:「其實這樣也好,你瞧你這氣色不是挺好看的?原先糾結困住的血路,這麼一攪和,倒是暢通了不少,再飲幾帖藥,將剩餘瘀血化開,順便去去風邪,約莫三五天,就能準備幫你接上斷臂了。」

      「喔,真的嗎?」聽聞能夠恢復原樣,臉色驀地溫和起來。「一切有勞了。」

      「自是當然,藥師我會盡力而為,好好養身蓄積體力吧,這接骨可是頗費精氣的。」

      點點頭,兩人又討論些近來鎖事,不自覺時間匆匆流逝,轉眼又是夕陽西下。

      「喵哈~~」一直靜默在旁的貓兒站起身,緩緩伸個懶腰,踱步至道者身旁,伸舌舔著修長手指,引來四目觀注。

      「怎麼了?」

      「怕是餓了吧。」慕少艾自懷中取出油紙包,捏出一小塊糕餅,托在掌心遞向前去。「來,天下第一名廚做的蓮花糕,嚐嚐。」

      金眸大眼瞧了瞧,見藥師一臉笑意,眨眨眼,湊鼻嗅了嗅,伸舌舔了一角,似覺滋味不錯,低頭吃了起來,十分津津有味。

      「哈,天下第一名廚?你這貓兒倒是真有口福,竟能和武林名宿素神人吃到一樣的高級糕餅,等下拎去紅燒清蒸,應該是死而無憾了吧?」

      尖尖貓耳挑了一下,對道者嘲諷不為所動,抬首望著醫者,舉掌輕輕碰觸臂肘,搖搖長尾,露出討好笑容,慕少艾見了趣意盎然,又拿了一塊糕點遞上,看著貓兒吃的開心,自己不由得也笑逐顏開。

      「嘿,劍子,這貓哪裡來的?」

      「宮……呃、撿來的。」本來想答某好友住處,但又不確定是否從那兒來,只好先照實回答。

      「哪裡撿的?」等會兒回程路上也去找找,看能不能拎一隻回家和阿九作伴。

      「離這裡十多尺遠的河邊。怎麼,你想養嗎?」

      眼光倏地一亮,應道:「喔,你肯割讓嗎?」

      「你家不是已經養了一堆?」不嫌多嗎?

      水裡有會解答的魚,陸上有會製藥的猫,天上有會拉琴的鳥,峴匿迷谷活脫脫就像一座神奇動物園,個個都有一技在身,還會說人話,不知道這隻住久了會怎樣?

      「哎呀,不同不同啊。」

      水裡的那隻三不五時會抬槓,陸上那隻時時刻刻想討糖,天上那隻整年繃著臉皮不理人,哪有現在這隻乖巧,給個糕餅就眉開眼笑……嗯,除了阿九,沒想到世上還有貓會笑的,真是稀有……

      「喂,我說慕藥師,別睜著眼就睡著了,淨作白日夢,你想帶牠回去,還得問問人家肯不肯吧?」舉手在醫者眼前晃晃,好心出言提醒。

      「怎麼,你捨不得?」揶揄笑笑,訕道:「該不會是睹物思人吧?」

      「怎會,只是好心提醒你。」挑眉聳肩,淡淡回應:「這小傢伙命硬,些許帶著煞氣,怕是藥師先生八字不夠重,萬一發生了意外……哎呀呀,瞧我說這是什麼話,還是不要好了,我還等著先生來替我醫治呢。」

      嘴角微微抽搐,啐道:「哼哼,那還真多謝關心哩。」

      「不用客氣,應該的。」笑容滿面。

      白了一眼,低首看向小傢伙,吃完了糕點還意猶未盡,舔著掌心殘餘碎屑,對於上頭劍拔弩張的冷嘲熱諷,全是充耳不聞,無所感應。

      慕少艾又捏了一塊糕餅,拎在金瞳前晃著,喚道:「還要嗎?跟我回去,每天都可以吃到比這更好吃的點心唷!」

      貓兒仰著頭看向醫者,瞧著美味的糕餅,眨眨眼,偏頭望向道者,道者一副「不干我事」模樣,逕自看書不理會,又轉回凝視醫者笑臉,歪著頭,似是十分苦腦,慕少艾見狀,更將糕點移向前,試圖吸引誘惑。

      須臾,貓兒站起弓身,狀似要撲,慕少艾大喜,連忙向前要抱,豈料那貓兒颼一聲,如風般快速叼走手中糕餅,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返回,蜷縮在道者懷中蹭著,不願離去。

      劍子仙跡挑眉,才要說話,那貓兒已撐起身子直立,將糕餅抵在道者唇邊,示意要他吃下,貌似想撒嬌討好。

      「呃……」兩人均是一愣,望著貓尾搖搖擺擺,一時之間無人言語,只有貓兒抓著衣料的嘶嘶細聲,十分安靜。

      突然──

      扣扣扣,嘎咿……

      「藥師先生,藥煎好了。」進來的是魚婆,看著兩人一貓就著奇異姿勢不動,也不打攪,將碗放在桌案上,又關上門離去。

      「哈、哈哈哈……」劍子仙跡手臂一撈,摟著貓兒哈哈大笑。「好、好啊!」

      「呿,貓和主人一個樣,淨是會捉弄人。」撇撇嘴,伸手揉亂一頭貓毛,順帶輕敲解氣。「喂,劍子,你確定這貓不是……?」

      「我不知道,可能是也可能不是,不然這樣好了,這傢伙借你,你幫我上門問問,可好?」

      搖搖首,聳肩應道:「不了不了,等你傷好了,自己再去問吧。」

      「呵,再說吧。」將糕餅遞回,看著貓兒吃的開心,眼神溫柔了幾分。

      「隨你,反正是你的事,與我無關。」捧來湯碗,遞上。「喏,喝吧,我吩咐過魚婆了,這藥三餐飯後睡前各一碗,去寒補身,不出三日必可生龍活虎,重現光采。」

      望著黑漆漆深不見底的湯藥,吞口口水應道:「呃,有必要喝這麼多嗎?」

      會不會病好了以後,一身白變成一身黑,以後劍子仙跡改名為劍子闇蹤好了……不行不行,這好像和人撞名了,該改什麼好呢?

      「不喝拉倒,你想一輩子當獨臂俠也沒關係,只是不知道佛劍聽了會是什麼表情,『那人』見了又會是什麼光景……?」

      「好吧好吧,我喝就是。」打斷碎碎念個不停的噪音,認命伸手接過碗,盯著碗中深不見底的藥汁,眼角瞟過藥師似笑非笑的神情,再瞥過貓兒一臉期待的模樣,咬咬牙,深呼吸,一口氣將藥飲下,氣勢磅礡。

      「呼呼,不愧是劍子仙跡,連喝藥的氣勢也是天下無雙,希望晚點喝宵夜那份時也是如此豪氣啊。」

      翻翻眼,接過遞來茶水,略略沖淡口中苦味,冷言相應。

      「好說好說,我累了,請吧。」言下之意就是……滾吧!

      「那就告辭了。」嘿嘿笑了笑,低首摸摸貓兒,叮嚀道:「小貓兒,記得半夜叫你那飼主起來喝藥啊,藥師我把這監督責任交給你,可得要好好盯著唷。」

      「得了吧,還不快走,別打擾病人休息。」扔過晾至一旁許久的書冊,好氣又好笑地出言趕人。

      見那貓兒點點頭,還搖搖長尾揮別,慕少艾揚笑揮手,轉身闔門離去。

      戳戳柔軟腹部,喃喃唸道:「你啊,到底是像誰?這般黑心黑肝的,非得整我才高興?」

      貓兒嘴角隱隱又揚,似笑非笑,劍子仙跡腦中一閃,想起某好友所言。

      --莫看白衣似雪,皎潔如霜,實是滿腹墨水,川匯不息,正所謂滿肚子黑水,心肝黑到底。

      還真是……好個現世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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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
    引用第11楼風神夜月2006-12-09 09:48发表的“”:
    真的……好個現世報阿…………= =||||
    劍子竟然被整的……如此尷尬啊……
    那小貓……嚴重的懷疑……絕對有問題!!!
    鞭子與糖果的雙行法則麽?


    哎呀~這該怎麼說好呢...
    平常壞事做太多,老是欺負別人,
    偶爾也要換一下角色,才會平衡咩~(劍:聽你在唬爛==+)
    小貓~小貓很好啊哈哈哈~~
    只不過飼主比較可憐罷了(汗)

    下一集就會好好補償某個苦命的仁兄啦(笑)

    感謝夜月的觀文&回文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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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參)


      夜裡無事,遂早早用膳飲藥,淨過身後便熄燈就寢。

      更深人靜,劍子仙跡輾轉反側,翻來覆去,睡的極不安穩。

      眉頭緊鎖,腦中似有萬馬千軍奔馳擊鼓,鬧哄哄地讓人頭疼不已,額上鬢邊遍佈細汗,涼風拂過,寒的令人哆嗦打顫,往被窩裡縮了縮,偏又全身發燙,不一會兒熱的難受,踢開被子去,這般蓋了又掀,掀了又蓋,折騰好一陣,耗去大半體力,才疲憊不堪地昏昏睡去。

      蟾兔高掛,銀光透窗照射入內,映在臉龐眼皮上,不多時,道者幽幽轉醒,微微掀動眼皮,月色雖柔,此刻卻刺亮得教人難受,無法安眠。

      翻身調調位置,沒有預期中的毛皮觸感,伸手摸索,那貓兒已不在身邊,想牠興許耐不住光亮,自行尋了地方睡去,瞧門扉緊閉,應仍在屋內某處,環顧四周,牆角似有影子晃動,八成是睡不著捲了那堆「抹布」在玩,笑了笑,任由牠去。

      再看向月光,依然燦爛眩目,眨眨酸澀雙眼,想要起身關窗,卻因體虛使不上勁,正愁著,耳邊傳來唏囌磨擦與噹啷銅鈴聲,靈光一閃,忽地張口喚道:「宿,去關窗。」

      幾天下來,見貓兒模樣與性子皆像極了那人,每瞧一次,心底便喚他一回,有時望的出神,口中輕語呢喃,待回神時,瞧那貓兒好奇看著他,似有所感,突來興起,想想,既然不知這貓兒名字,一時也找不出什麼好稱呼,索性便取了那人名號來喚,倒也貼合。

      喚了許久,不見對方動作,兩只金眸睇著他,也不應聲,四周靜的出奇,彷彿方才聲響全是幻聽,不由得心生疑慮,試著再喚道:「宿,你在嗎?」

      影子聞聲晃動,銅鈴聲又起,隨及唏唏囌囌拖著衣料,慢慢移到窗前,輕觸支撐小柱,窗面立即落下,掩去刺眼月光,送出一陣輕風。

      「嗯?這是……」

      縱使由光亮耀眼到暗黑一瞬,瞳孔一時無法適應,但那闔窗一剎那間,他敢發誓,絕不可能眼花錯看,更確定那雙澄澈金眸的主人,並非是小小貓兒──就算貓兒形體再怎麼成長,也不可能變得像人一般大小,更不可能……長了頭髮還穿上衣服!

      「你……」詫異喊道:「是你?」

      有可能嗎?這怎麼可能?難道是自己太過思念,加上病體虛弱,竟產生了幻覺?但是,眼前景象又如此逼真,香氣不假……莫非在作夢不成?

      金眸瞥過道者,頃刻斂眸垂睫,靜靜佇立於原地,劍子仙跡兀自怔愣,一時茫茫然,兩人就這麼僵持停滯,相對無言。

      良久,一道輕吁,黑影轉身欲離,劍子仙跡倏地回神,急急喚道:「別走。」

      腳步略停,手按在門栓上,甫要開啟,耳邊聽見噗咚一聲,似有重物落地,一回首,瞧見舖上空空如也,地上卻多出一團白,那人口裡還來不及呼痛,身體已是奮力掙扎往前,僅存的手臂勾住長長衣擺,指尖緊揪不放,五官全皺在一塊兒,不知是痛還是什麼的,心跳頓時漏了一拍,不加思索,趕忙將他扶回炕上,欲點燈查看傷勢,才站起身,立即又被捉住手腕。

      「別走。」掌中握的真實,冰涼觸感令人懷念,使勁一扯,將人帶往懷中,頭倚肩,低低傾訴。「別走,好嗎?」

      懷裡黑影怔愣須臾,彆扭的轉過頭去,斥道:「放開吾。」

      「不……」語尾模糊不清,隱沒在頸項肩頭處,面頰輕輕磨蹭,鼻間嗅著淡淡馨香,眼眸半闔,神情十分陶醉。

      「汝!」

      不斷甩腕扭動掙扎,以求脫身,那手臂被他掙脫了去,頃刻又纏上腰間,越是躁動,束的就越緊,如此來回好些時分,被逼的急了,舉掌欲發,卻聞低沉話語傳來。

      「別動,否則傷口又要裂了。」

      語氣幽幽,混雜著無奈與苦澀,淡淡飄入耳,身軀猛地一僵,掌心迅速散去勁力,輕輕巧巧的按在襟上,依著呼吸起起伏伏,緩緩撫過心窩處,感受脈動盎然活躍,隨後緩緩垂下,不發一語,任憑白影擁抱纏繞。

      半晌,頸上倏地傳來麻癢,連帶微微刺痛,襟口一陣發涼,凍醒停擺腦袋,神色頓時清明,偏首瞧見正在肆虐的雪團,猛力一把推開,反手一記痛斥。

      「啪!」

      掌聲清脆,響徹雲霄。


    ※    ※    ※


      紅燭橙燈,暗室頓時重現光明。

      床沿,一個偏頭,一個垂首,站著的那個面冠如玉,卻是鐵青的難看,臥著的那個紅白交錯,半邊臉腫的像饅頭,形似掌印,還是紅豔豔熱騰騰,彷彿剛出爐一般。

      「對不起。」捂著臉頰,低著頭,小小聲道歉。

      「哼。」將襟前盤扣扣回,逕自整理衣飾不予理會。

      劍子仙跡見狀,扯了扯衣角,瞧美目冷冷瞪視,忙陪笑道:「哎,別這樣嘛,我都道過歉了。」

      「道歉無用,放手。」

      「哎呀,我是病人,方才一時睡昏頭,就當我在夢遊,還請龍首大人大量不計較,原諒我吧?」

      秀麗鼻間輕哼,憤力拽回衣擺,悻悻訕道:「病?不會啊,吾瞧汝這力勁挺大的,還能與吾抬槓打哈哈,想必恢復的極好,哪有半分病著的樣子?」

      「欸,這你就不知道了,我是因為太過思念,心心念念全盼著你,見你來了,所以迴光返照,才有這般精神模樣啊。」

      「喔,是嗎?」彎下身,唇角高高揚起,笑容滿面。「那,見也見著了,相思也解了,汝……快去死吧。」

      吞了吞口水,勉強擠出笑容:「這,不好吧?」

      「哪裡不好?」逼前幾分,冷笑道:「汝不是說重病纏身,思念成疾,所以臨死之前,想一全宿願。怎麼,現下圓了夢,剛才說的就不算數?或者說……汝從一開始就在騙吾?」

      「怎麼會呢,我哪時騙過你了?」捉過白皙手掌貼在自己額頭上,解釋道:「你瞧,我現在還發著燒呢。」

      「哎呀,那汝快歇下,再受寒可不好。」將人推倒放平,再蓋上被子。「夜深,吾就不打攪了,告辭。」

      「別……喂、喂喂!」趕緊撐起身子,伸臂一撈,攬來膝上坐好。「唉,歉我道過了,人你也打了,還要怎麼做才消氣?」

      「誰和汝計較那些!」抓過道者衣襟,怒目相向。「汝真的不懂吾在氣什麼嗎?」

      聞言,劍子仙跡頓時一凜,斂去嬉皮笑臉,淡淡應道:「我知道。」

      「知道汝還……」乍然沉默不語,靜靜凝視。

      慢慢撥去儒者長指,撫上絕麗容顏,指腹劃過眼眶,隨後擁攬入懷,緊摟不放。

      「就知道你會是這種表情,所以才不想讓你看見。」輕輕順著柔絲,溫柔拍著背脊,墨瞳滿是憐惜與愧疚。「別擔心,我沒事的。」

      埋首在皓白衣襟裡,悶悶出聲:「若是吾在的話就好了。」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惹出來的,當初若不是我弄丟了書,把你氣走,也不至於落單讓人給尋上門來,弄成現在模樣。」

      冷哼數聲,偷偷在腰上掐一記,諷道:「是啊,還一對三,真是好神勇的劍子先生。怎麼,當初敢誆吾對付鄧九五,推人去挑寨踩雷,難道就不沒那勇氣低頭來認個錯,說些好聽話,興許吾一歡心,又會願意讓汝牽連下水,雖說二對三也許勝算不大,但至少可以替汝挨上那一刀,汝也就不會……」

      「住口!」急急打斷話語,斥喝道:「別胡說。」

      坐起身扭過頭,賭氣說道:「反正吾是不死身,也不是第一回讓汝推去當靶子了。」

      「龍宿、你!咳、咳咳……」管不住怒氣衝天,一口氣走了岔,驀地急咳起來。

      「好、好,不說了、不說了。」趕忙替他拍背順氣,轉頭看見桌上備好的湯藥,將其端來遞上。「喏,快喝吧。」

      調過氣息,看著深不見底的黑漆湯藥,眉頭微擰,瞧見儒者一副緊張擔憂模樣,嘆口氣,接過抿了一口,整張臉都皺了起來。

      「龍宿,這藥……」

      「嗯,很苦是吧?等等。」回身巡視屋內一周,最後僅能倒來茶水,勸道:「只有這個了,將就點吧。」

      搖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嗯?」不然是什麼?難不成喝個藥也要挑良辰吉時?

      將碗放置小桌上,慢慢說明:「這藥雖苦,但喝久了也就習慣,只是,你也知道,若無效果的藥,喝多了也沒用。」

      點頭,不解問道:「話雖如此,但這藥是慕少艾親自開的方子,怎會無效?」

      「這藥當然有效,卻是得在溫熱的時候飲下,藥效才能引出,否則就算喝上一年半載,也是沒有用的。」

      「那好,吾這就幫汝加熱。」語畢,將氣運於掌心,欲用內力溫藥。

      「等、等等……不是這樣。」急忙攔阻。「不能用內力加溫。」

      「為什麼?」十分不解。

      「咳,這藥不同於一般,若是用內力強行加溫,會改變裡頭成份,這麼一來,這碗藥就沒效果啦。」

      「是這樣嗎?」望著湯藥思索研究,滿臉疑雲。

      「對啦,就是這樣沒錯。」忽地想起一事,叮嚀道:「也不能用爐火加熱喔!」

      「咦?」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吧。「這藥不是本來就從爐上煎出來的麼?怎麼如今卻又不許用?」

      「噯,這你就不懂了。這藥雖然是用爐火煎出來的,但你想想,煎藥的時候已經量好水與藥材的份量,多一分少一兩都不行,要恰如其分才能熬出正確的份量,也才有最好的療效,如今你再用爐火燒燙,勢必過程中會有水份蒸發,破壞原先平衡,難以發揮功效,喝了自然也是無用。」末了,眼角微睨,偷偷看了對方神色,雖是一臉狐疑,但仍是點頭表示理解,不由得唇角揚起,心情大好。

      思考許久,想不出其他方法,問道:「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不如乾脆倒了重煎一帖吧?」

      「別、這樣太浪費了,良藥難尋啊。」開玩笑,好不容易有這機會,怎麼能夠讓它溜了,更何況,要是被某藥師知道偷倒他的藥,明日起就不是一天四碗,而是要當水喝了。

      「不然,汝倒是說個法子來聽聽?」就不信能想出什麼好法子,還是重新熬一碗比較快。

      「方法是有,不過……就怕你不肯。」

      「為何?」該喝藥的人肯喝就行了,關他什麼事?

      「你先答應了我再說。」就怕說了不肯依。

      「汝先說了吾再考慮。」照歷年來的經驗,會這麼說,諒必不是什麼好差事。

      「不行,你得先答應我。」堅持到底。

      「不要,吾怕汝又誆吾。」哼,就汝劍子仙跡會耍固執嗎?這邊也是有脾氣的。

      「你!」

      「怎樣?」

      四目相對,兩人皆咬牙切齒,暗地責罵對方死性不改,誰也不肯先退讓,一時氣氛膠著凝滯,僵持不下。

      突然──

      「唔、好痛!」道者驀地眉一擰,撫臂大喊叫疼,蜷縮身子顫抖,不停冒著冷汗,貌似十分痛苦。

      儒者冷眼以待,嗤道:「劍子,不要再作戲了,別想用同樣方法誆騙,吾不會上當的。」

      喘著氣,勉力開口:「你…你誤會了,我是…是真的……」

      見道者臉色蒼白,全身冰冷,不似作戲假裝,疏樓龍宿大驚失色,慌忙詢問道:「汝…怎會如此?剛才不是還好好的嗎?莫非是傷口又復發了?汝等等,吾去找人來……」

      「別……」扯住衣袖,搖頭。「不用…不用麻煩……把藥…藥喝了…就會好……」

      拿起碗,抵在唇邊。「藥在這,汝快喝下。」

      「不…不……」

      細眉微蹙,以為對方不肯喝藥,飛快想了一回,頓時醒悟過來。

      「是了,汝說了藥要溫熱的才有效。」低首又問:「汝方才不是說有方法,快說。」

      「你……真的…真的要…這麼…做嗎?」

      「這是當然。」焦急催促道:「都什麼時候了還說廢話,快說啊!」

      「可、可是你……」

      「別再可是了,吾什麼都答應就是。」

      「那……你把藥…含在口中…就會變暖……」

      「好。」應了聲,毫不猶豫喝了一口,苦味瞬間瀰漫唇舌之間,忍不住快速吞下,抄起旁邊茶水猛漱口。

      天啊,這什麼鬼藥?怎麼這麼苦!

      熟不知,這藥裡除了原先的藥材外,某藥師還特別加了些許黃連,不但鎮肝涼血,還可袪寒除煩,使其清心安寧,保養健身,怎知有他人要來分享,實在怪不得人。

      「喂…你別自己喝啊……藥是我的……」要是不小心喝完,那就沒戲唱了。

      「劍子,汝確定這藥對嗎?」湯藥這東西自己也喝過不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難喝的。

      不過這番話若是說給道者或小雙僕聽,絕對招來白眼六只。原因無它,正是知道某龍首怕苦不願喝,藥材裡總是加了甘草,將苦味盡量蓋過,喝的時候極力哄騙,轉移目標,飲畢再送上甘甜蜜水,自然喝不到真正的苦藥。

      「嗯…你快點……」快點上勾。

      看病患一臉愁容苦楚,深吸口氣,飲下濃苦藥汁,忍著嘔出的迥異感,扶著道者肩膀,將唇湊上前。

      淡淡香氣縈迴鼻間,教人舒心放鬆,唇上傳來柔軟觸感,溫熱物體滑入,帶來潤澤水份,味雖苦,卻又澀中帶甜,有著說不出的好滋味,等到渡完最後一口藥汁,仍不想就這麼放開,忍不住反客為主,自動纏上含吮,汲取更多甘露,直到唇舌磨得痠痲,方才鬆口放離。

      「呼…呼呼……」分不清是因為藥太苦,苦得腦子停擺運作,還是長時間的缺氧所致,氣喘噓噓的伏在胸膛上,一陣頭昏眼花,半天支不起身,自然也錯過上頭那張賊呼呼的笑臉。

      「還好吧?」遞過茶水讓他喝下,提袖揩去嘴角殘汁。

      「嗯,吾很好。劍子,汝沒事了?」

      「沒事沒事,我好的很。」

      茫然望著笑顏,總覺得有些不對,順口問道:「這藥這麼有效麼?怎麼頃刻間就沒事全好了?劍子,該不會……汝使詐?」

      「怎麼會,全是因為良藥苦口啊,這麼苦的藥,效果當然好。」捉過手貼在自己頰邊,說道:「瞧,藥效發散的極快,血路順暢,現在一點也不冷了。」

      仔細從頭至尾瞧了許久,只是覺得那笑容太過燦爛,有點刺目,但一時半刻也尋不出破綻來,見道者安然無事,遂頷首點頭,不再多問。

      「沒事就好,天晚了,早點歇息吧。」

      「嗯,是該睡了。」拉過被子,將兩人蓋住,手指一彈,將燭火熄去。

      眨眨眼,不明所以。

      「劍子,吾……」吾沒說要睡啊?

      「喔,這藥有時太過利害,讓人全身發熱,記得你的體質偏寒,就當作日行一善,替我解解熱吧。」

      「可是……」

      「龍宿,」輕輕點上微噘薄唇,柔聲喚道:「龍宿,陪我吧。」

      「喔……」

      意識逐漸朦朧,瞇眼望著道者掛笑睡顏,昏沉中似乎想起某事,須臾,突然低喊出聲。



      可惡,吾又被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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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開始忙了><~~
    趁今天有空趕快來回一回XDDD


    TO 龍命:

    好騙啊...嗯....
    對劍子來說,龍宿的確很好騙(龍:喂~沒禮貌==+)
    不過這也是因為龍宿太關心劍子的關係,
    不然看他防這麼久這麼嚴,最後還是敗在劍子的苦情演技下,
    只能說劍子太瞭解龍宿的弱點了XDDD


    TO 染豔:

    喔喔~有甜嗎?^^(龍:吾覺得很苦><+)
    劍子大魔王啊~~拐龍都拐成精了說XD
    就連一身病痛也可以照騙不誤,就是要吃到豆腐==
    只可憐龍宿千里迢迢來探個病,還被當成暖爐抱枕XD
    幫龍首大人默哀一下好了(毆飛)
    這算是另一種生活情趣嗎(並不是==+)


    TO 夢浮橋:

    沒辦法~某人平常精明的緊,一遇上冤家就敗了XD
    何況這個冤家可是修練幾百年成精的黑魔王==+
    就算生病也還記得要趁機揩油吃豆腐,
    不行的話就唱個哭調給龍宿聽,
    想那龍宿對誰都可以不好,就只有對劍子心最軟==
    所以說,敗陣是情有可原的UUbb
    喵喵啊...喵喵和龍宿是有關係,但是這不是人X戀唷(笑)
    結束前會說明是關係的呵呵(毆)


    TO 狗狗:

    哎呀~劍子是魔王級的腹黑啊~~
    這種事對他來說是駕輕就熟吧==(劍:別亂講UU+)
    而且龍宿雖然表面上很生氣,不想理他~
    但是只要看到劍子身上帶傷,大概魂就先飛走一半了XD
    剩下那一半馬上就被劍子吸光了(喂)
    不過狗狗說的是,能合好還是讓人很高興^^
    之後就請龍首自己保重了(咳==+)


    TO 風神夜月:

    沒辦法咩^^b
    誰叫一個心太軟,一個心太黑,
    心軟的那個不管怎麼樣,最後都會被黑心的吃掉(?)
    重病也是一種優勢啊~~可以用來騙人UUb
    看某龍不就讓他騙的團團轉,親自餵藥兼暖床==+
    就算之後知道自己被騙,也不會痛下殺手吧(茶)
    (不過傷好之後會不會被痛扁...就不得而知啦UUbbb)


    TO 涴:

    是很不合理啊^^~~~
    就一般平常普通的情況下,這的確是非常的不合理,
    若是平常的龍宿,不會看不出劍子有心要騙他,
    也不會相信劍子那套鬼理論的^^
    不過,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早在劍子摔下床扯著他叫”別走”的時候,恐怕魂先飛一半去了吧(笑)
    雖然說龍宿來之前應該也聽過劍子傷重的事,不過看到本尊應該還是有差的@@
    之後再讓劍子鬼扯哄騙,裝個苦情樣子,很容易就慌了手腳,然後就掉進某劍挖好的洞了XDDD
    巴掌一開始就賞過了,有機會再補吧(喂)

    上班辛苦了(笑)



    TO 狡童:

    先謝謝小花花唷^0^~感謝感謝~~
    如果劍子開課的話,我也要報名~~~>0<
    不過在那之前,可能會先被龍美人痛扁吧XDDDD
    大概是久病嫌無聊,早就暗算好如果人家尋來了,要怎麼樣才能消氣解決新仇舊恨,順便吃吃豆腐補補身,還真是”一兼兩顧,摸蜆仔肩洗褲”==+
    要學腹黑...這個大概很難學吧~~(小孩子不要亂學,叔叔有練過XD)
    這根本就是某劍的天性啊啊啊~~==+++++
    龍宿因為不夠黑心,所以都被吃的死死的UUb(真的是命中剋星==)
    未來的路還很長咧~~為可憐的龍首默哀一下吧XDD



    謝謝大家的觀文&回文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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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腹黑:2 (By hiroma) | 理由: 感謝您對讀者的用心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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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6-12-20 01:12 | 6 楼
    狂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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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鲜花 [43] 鸡蛋 [0]

     

    (肆)



      翌日,遠處雞鳴啼叫,朝陽東升,又是一天開始。

      朦朧中,細碎鈴聲叮噹響著,一陣大過一陣,片刻過後,又恢復安靜。

      「嗯……」天亮了嗎?

      眉頭微皺,攬緊胸前軟物,頷首蹭了蹭,雖是溫熱柔軟,但觸感與尺寸皆不同,伸手摸了摸,懷裡這個只是枕頭,非是睡前所擁之人,那麼……人呢?

      翻過身,感覺好像壓到東西,軟軟暖暖的,不似床板或被枕。尚在猜測思索,突然肩上一疼,睡意頓失,頭腦清醒不少,想起壓到何物,趕緊移身退開,低頭瞧去,貓兒果然不滿地瞪著他,抗議打擾安眠。

      「抱歉,壓到你了。」

      仔細檢查周身,幸無大礙,摸摸柔軟毛皮表示歉意,那貓兒橫眼哼氣,不客氣地往他身上蹭了蹭,打個呵欠,閉眼繼續夢周公。

      見貓兒睡的安穩,不時發出咕嚕打呼聲,似是極為疲倦,不知昨夜上哪去玩了,弄得一身疲憊,清晨時分才回來睡覺,實在是……像極了某人。

      劍子仙跡莞爾笑笑,驀地想起另一人,自清醒到現在不見蹤影,也無聽見任何聲響,趕忙撩起簾帳探頭觀望,房內空無一人,眉頭微擰,輕手輕腳將貓兒移至一旁,披衣至院中轉轉,尋了半晌,依然查無所獲。

      「哎,連聲招呼也不打,真是……」

      想想那人昨晚飄然而來,又如朝露消失無蹤,若非屋內殘香仍在,舖上溫暖尚存,還以為只是一場夢。



      用過早膳後,照慣例又是一碗藥。

      劍子仙跡捧著碗,有一搭沒一搭地邊吹邊喝,盯著黑漆漆的藥水,腦中憶起昨晚之事,不由得眉開眼笑,喜不自勝,唇角高高揚起,彷彿嘴裡喝的是掺了糖的蜜水,一旁等候收拾的魚婆瞧得瞠目結舌,懷疑自己是否端錯碗。

      榻上貓兒咪嗚一聲,身子翻翻蹭蹭,露出半邊睡臉,似笑非笑,魚婆又是詫異連連,面上不動,心裡直犯嘀咕。

      一晚不過幾個時辰,這屋子爺兒倆全變個樣,莫非是……呸呸呸,七月半已過,還是通報林主,讓藥師前來診治吧。


    ※    ※    ※


      傍晚下了場雨,散落一地珍珠,混在桂下碎金裡,夜裡月兒探頭來,映出一片燦亮星河,銀光閃閃,璀璨瑰麗。

      劍子仙跡獨坐亭中,指尖輕敲案面,嘴邊哼哼小曲,悠哉悠哉。

      爐火引來飛蛾盤旋,貓兒好奇,叮叮噹噹追著飛蛾繞,這邊撲一下,那邊捉一把,宛如無形網,將蛾困在方寸之地,空有翅膀也飛不離,只得由貓兒恣意逗弄。

      飛蛾被纏得厭煩,又擺脫不去,心一橫,直往火燄飛奔,貓兒緊追不捨,竟也跟著躍入火爐,劍子仙跡瞧得膽戰心驚,袖風一振,貪婪燄火立滅,順勢將貓撈回桌案,拍拍柔軟背脊,就不知安撫的是貓還是人。

      「感謝貓兄盛意,但在下晚餐吃得夠飽,這宵夜就免了吧。」

      「喵。」金眸斜睨,透著幾分不悅,似是怪他多事。

      道者沒好氣地反瞪回去,斥責道:「你啊你啊,這麼任性,行動都不考慮別人心情,萬一傷著怎麼辦?」

      貓兒歪著頭,瞇起澄亮眼瞳,似是不滿責罵,舉起前肢推推對方胸口,又拍拍案面,喵嗚喵嗚叫了幾聲,彷彿說教一般。

      「什麼?你說我也是,沒資格罵你?」見貓兒點點頭,雪白眉頭挑的老高,伸指在小額頭上輕彈,換來一圈齒痕。「哎唷~痛痛痛~快放手、呃不是,鬆口、給我鬆口!」

      「喵~」依言鬆了口,不理會那人吹鬍子瞪眼睛,慢條斯理地走到茶杯前,瞄瞄裡頭空空如也,又拍拍桌子推推茶杯,搖著尾巴催促。

      「………」反了反了,這年頭真是反了,昔日三教頂鋒,今日倒茶小弟,對方還是隻貓,虎落平陽被貓欺啊被貓欺……

      嘆是這麼嘆,仍是認命斟上茶,還記得吹涼了才讓牠喝,真是好命啊好命。

      劍子仙跡拄肘睨看,心裡計較著方才之事,腦中轉來轉去,口裡不禁細碎叨唸:「貓兄貓兄,你聽我解釋,我哪有任性,只是不小心沒注意而已。說到任性,真正任性的人應該是……」

      應該是隔壁家的花花龍吧。

      說起那尾花花龍的任性,再借他一百隻手大概也數不完。

      在認識花花龍之前,沒見過像他那樣「隨興」的人。

      呈公文給他,他說今天心情不好,沒精神,不批。

      隔天再遞給他,他說今天心情好,批公文可惜,明天再說。

      半月後無意間翻到,他說這個過時了,批它做啥,退回。

      三旬後偶爾聽聞,他說如此甚好,以後就交給汝們,別再送來了。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不喜歡不想管,一萬個理由都編給你。

      瞧,多任性。

      可是呢,卻讓他涼涼唸上幾句,輕輕拉扯幾下,就這麼糊里糊塗地給牽了出來,然後莫名其妙地就淌了渾水。

      明明就不喜歡不想管的啊……

      記得某年大雪,他說,劍子劍子,吾們去看花,汝說過的,想看凝晶花開,今天花開了,吾們去看。

      ──就算他正在發高燒,還是任性吵著要去,只因自己說過。

      還有某回仲夏,他說,劍子劍子,這些糕給汝,汝提過的,鳳陽舖的糕餅百年難得,這會兒糕來了,汝嘗嘗吧。

      ──就算那家糕點不合他胃口,還是陪著吃上大半,只因自己提過。

      其實自己從未掛心那些,卻從來也不曾拒絕,默不作聲地讓他忙上十天半月,只為瞧他邀功時綻開的得意笑顏──哪怕只有一瞬。

      到底最任性的人是誰呢?

      「哈。」

      思及此,忍不住哈哈苦笑,搖首吁噫。

      回頭想起貓兒,早已不知蹤影,僅餘鈴聲斷續飄散風中,幽幽迴盪。片刻過後,遠處響起枯葉破碎聲,漸次重重,伴隨淡薄幽香姍姍而來。

      劍子仙跡抿唇微笑,倏忽悠悠吟誦:「銀燭秋光冷畫屏,輕羅小扇撲流螢;天階月色涼如水,坐看……」

      詩句乍斷,腳步同時停下,倆倆相望,均是默不作聲。半晌,道者咧嘴一笑,朗聲續上末尾。

      「坐看嫦娥月下來。」

      來人愣了愣,隨及嗤之以鼻。

      「零分。」

      亭中之人搖搖頭,起身相迎,口裡不住埋怨道:「噯,真不給面子,好歹前頭也是名詩,少說評個及格吧?」

      「現在是深秋。」淡淡瞟過一眼,懶得與他爭論其他細目。上前探探額間溫度,心底略微寬慰,扯唇涼涼訕道:「劍子先生好興致,大半夜不睡,在外頭喝西北風曬月亮,真是有情調。」

      道者呵呵乾笑,應道:「欸,要睡,死後有的是時間,不急不急。」

      一句無心玩笑,如玉容顏卻變了顏色,說者頓時噤聲,咋咋舌,陪笑補續。

      「呃,我是說,人生苦短,自當即時行樂,錯過良辰美景太可惜,你說是不?」

      微慍瞟過堆笑俊顏,淡淡問道:「哦,什麼景?」

      「剛說了,『嫦娥月下來』啊。」指指天上明月,說道:「十五中秋雖已過,今晚月色依舊,見不到天上嫦娥,瞧瞧凡間絕色亦是雅事。」

      「是嗎?」疏樓龍宿冷冷一笑,突然抱拳作揖,歉然道:「可惜來的只有山村野夫,沒有美嬋娟,真是抱歉。改明兒起,吾讓仙鳳來探汝便是。」

      哎呀呀,原想拂鬚安撫安撫,沒想到一不小心卻誤觸逆鱗,糟糕糟糕。

      「這怎麼行呢。」搖搖頭拒絕道:「仙鳳光服侍你就忙得不可開交,哪裡好意思再麻煩人家。瞧你平日悠閒的很,不如借我一點時間吧?」

      「可,吾不是汝要的美嬋娟啊。」偏首蹙眉,一臉愁苦模樣,不待劍子仙跡開口辯解,忽地一擊掌,含笑說道:「不如這樣吧,聽說某位仙姬姑娘貌美如花,又對天下無雙的劍子大仙傾心已久,想必仙姬姑娘一定樂意前來照料,裡裡外外幫汝打點得理,什麼事也不用惱。有此紅粉知己細心照料,好友汝真是好福氣,恭喜恭喜。」

      「呃……」瞧著燦爛笑顏,只覺一陣冷風呼嘯吹過,忍不住打個寒顫。

      恭什麼喜啊,擺明就是要他死,怎麼不一刀劈了他,給他個乾脆算了。

      雲霧漸聚,月色淡薄,白衣散發微微光暈,人影朦朧,透出幾分寂寥。

      金眸微瞇,終是微微輕噫,舉步上前,握住溫涼手掌。掌心沁寒,劍子仙跡低首回望,幽幽一片淒迷,探不勘深邃湖底,柔聲相詢。

      「怎麼了?」

      「沒什麼。」聞言昂首,露出微笑讓人安心。撫摸單薄衣料,問道:「冷嗎?」

      「有一點。」現今不比以往,確是有些寒涼。

      儒者點點頭,褪下自身披風遞去。「喏,穿上吧。」

      道者瞟過衣物卻不接手,反問道:「你呢?你穿的也單薄,小心傷風。」

      「吾?」聞言微愣,隨及淡淡一哂,嗤道:「都不會死了,怎會怕冷。」

      「可是我覺得冷。」

      回瞪一眼,擰眉不悅道:「不是讓汝穿上麼?」

      搖搖頭,嘆道:「看你這樣,身上穿再多也覺得冷。」

      「汝別看不就好了。」別過頭不理會,逕自張開披風替他披上。

      「那可不成。」劍子仙跡笑答,卻未拒絕穿衣服務,趁儒者繫衣繩之時,順勢將人擁攬入懷,湊首至耳畔輕喃:「我若不看,還有誰會這樣看著你?」

      繫繩的手指被大掌覆蓋,抬首迎眸,目光溫柔如煦,暖暖熱流自四面八方湧上心頭,澎湃洶湧,凝出的水氣聚在眸子裡,澀紅一雙眼。

      帶繭指腹流連眶邊,輕輕磨挲。

      「水中月很美,但我更愛皎潔明月。」

      鼻尖輕蹭圓潤前額,間或輕吻眉心紅痕,麻麻癢癢,又不讓人閃躲,逗得儒者唇溢輕笑,頰邊旋出小小醉窩,俯身啄了一口,這才放手。

      彈指重新點上火,周圍頓時明亮起來,道者掀開衣袍一角,將兩人蓋個緊實,倚在亭柱說話聊天。習慣性地將手臂擱在腰間,金眸橫睨過去,厚臉皮的某人笑了笑,卻無意離開半分,反而靠的更為親近,把氣息全吐在頸窩間。

      「怎不早上過來,夜裡露重,路也不好走。」

      「吾是嗜血族嘛,自然是怕陽光了。」

      「最好是。」翻個白眼,沒好氣地回應。

      檯面上最強的嗜血者說他怕陽光不敢出門,不知身處無間的皇者有何感想?

      撥開髮絲,露出小截嫩白頸項,傷痕早已癒合,只留下兩處小點。

      「痛嗎?」就唇貼覆,伸舌輕觸小點,溫柔地細細吮吻。

      原想推開抗拒,體溫卻教人醺醉,無法自拔。

      「嗯,很痛。」

      交疊雙手貼附心窩,閉上眼,任道者埋首於髮際,一遍又一遍地來回舔舐,彷彿如此就能撫平傷痛,拂去曾經。

      只是,掩去了痕跡,卻挽不回當初,終是遺憾。

      「唉……」噫輕嘆,嘆不盡滿腔愁思。

      「呼……」秋風吹,吹不去漸起高溫。

      睜眼淡淡瞟過,金眸驀地瞇的細長,唇瓣微勾,鼻間嗤哼。

      「劍子,汝做什麼?」

      「嗯?做了什麼?」口裡叼著白肉,聲音含糊不清,話也應的模糊。

      「汝說呢……」自散亂衣襟中捏起狼爪,冷冷睨向主人。「這是怎樣?」

      「啊、這個嘛……」『兇器』被人挾持,不敢哀出聲,勉強堆出笑臉說明。「別這麼小氣,我會冷,借我暖一暖。」

      「喲,會冷啊。」眨眨眼,驟然一笑。「那,吾幫汝吧?」

      順著視線瞄向火爐,豔紅火燄興高采烈地扭曲跳動,伸長手臂準備迎接貴客,劍子仙跡吞吞涎沫,回頭望向微慍容顏。

      「呃,不用了,謝謝。」這『雞翅』要是烤下去,不知道藥師的醫術有沒有比華陀還厲害……唔,還是認份點的好。

      「哼。」將『兇器』扔還給主人,逕自打理紊亂衣衫。

      手背上紅腫一片,又辣又痛,卻不能搓揉減輕,只好不停甩著手,間或湊口吹拂,眉頭揪在一起,彷彿吃了幾斤黃連。

      明知對方裝模作樣,意圖騙取同情,儒者仍是忍不住軟了心,拉過紅腫手背,取藥替他塗抹推拿,不意外地迎上俊朗笑容,垂目暗嘆,默許某人又厚著臉皮黏過來,笑嘻嘻地說著天南地北,哪裡哪裡有著新奇的事。

      聊到興頭處,某人臉色略變,不留痕跡地往旁移動,另一人雖是察覺卻不聲張,不動聲色地跟著移動,一前一後緩慢挪動,竟從亭東移到亭南,又從亭西遷至亭北,東南西北繞了一圈,最後回到原位,終於忍不住怒目相向,厲聲斥喝。

      「劍子仙跡!」

      「又怎麼了?」被吼的莫名其妙,反問道:「你臉怎麼這麼紅?」

      「吾…吾、汝還問吾!」

      「我什麼也沒做啊。」就算他是『慣犯』,也不能把事都堆到他頭上吧。

      「汝!」杏眼一瞪,喝道:「汝敢說汝什麼都沒做?!」

      「是真的。」舉手做投降狀,一臉無奈。「不然你說,我到底是做了什麼?」

      「這……」

      從半刻前開始,某個硬柱狀的物體一直抵在他腰臀上,還一直磨來蹭去,那部位又是極為尷尬,教他怎麼說出口?

      靜默瞪視半晌,倏忽靈機一動,將劍子仙跡一把揪起,披風下某部位依然挺直高聳,鐵證如山。

      「汝自己看,還敢狡辯!」

      「啊?」低頭一瞧,臉色頓時變得怪異,一副要笑不笑模樣。深吸幾口氣,勉強擠出正經表情。「龍宿,你說……這是什麼?」

      「這是……」嘴開闔半晌,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別過臉去啐道:「哼,汝知道就好。」

      「我當然知道,但是你不知道。」牽手拉近一寸,提議道:「確認一下吧?」

      「不、不用了……吾知道……」臉上燒的火熱,頭搖如波浪鼓,甩開手,連連拒絕。

      「你確定?」訕訕一笑,說道:「既然知道,那就說說看,這是什麼?」

      「呃……」囁嚅半晌,仍是吐不出個字,換來白眼數枚。疏樓龍宿被逼得急了,想也不想,直白怒吼道:「汝自己身上的東西不要來問吾!」

      劍子仙跡不說話,直勾勾盯著疏樓龍宿瞧,神情更為怪異,突然坐回椅上,背過身,伏在柱邊發顫,不時拍打柱子,隱隱可聞呼呵喘氣聲。

      「劍、劍子?」這是怎樣?俗稱的癲癇發作嗎?

      回頭再看儒者一臉擔憂,劍子仙跡終於忍不住大笑出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

      「劍子!」到底是怎樣?難道是瘋了不成?

      「嗚呼呼呼呼~~~~」不行,要克制,可是好好笑,怎麼辦?

      正當疏樓龍宿決定一指定江山之際,劍子仙跡終於發洩完畢,停止怪異的笑聲。

      揉揉發疼肚子,抹去滿面淚水,拍拍有點抽筋的臉頰,慢條斯理喝完兩杯茶,再做幾個深呼吸,這才冒著被扁成豬頭的危險解答說明。

      「龍宿、噗……咳咳咳……」忍不住笑場,趕緊假咳含混過去。

      「還好吧?」輕拍背脊為他順順氣,又斟杯茶遞過。「先歇著吧,有事之後再說。」

      「嗯,沒事沒事。」再玩下去等下有事的就是我。

      擱下杯子,重新站起,恢復先前模樣。

      「龍宿,我跟你說。」指指身上突起處,解釋道:「這個,基本上不是我的。」

      瞟了一眼,頭垂的更低,滿臉酡紅,小小聲應道:「都在汝身上了還說不是……」

      道者被弄得啼笑皆非,再次強調:「我說,這不是你想的那樣……」

      「吾、吾沒想怎樣啊……」依然是小小聲地辯駁。

      「………」

      俗話說的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才怪!固執的讀書人比兵還要『番』上一千倍,真的很難溝通,尤其是前面這個!

      翻翻白眼,手一攤,嘆道:「唉,就說真的不是那樣啊……算了,不跟你說了,直接來吧。」

      「啊?」什麼直接來?

      只見劍子仙跡一把抓起疏樓龍宿的手,不待疏樓龍宿反應過來,一同握住突起物,從頭慢慢摸索,隨著時間經過,滾燙臉蛋逐漸降溫,眉頭卻是越蹙越緊,摸至腰間,突然收回手,一把掀開披風,『某個硬柱狀的物體』剎時出現眼前。

      赫!紫金簫?

      手持紫簫,掩不住訝然。「汝居然還帶著它?」

      點點頭,溫顏一笑。「我一直都隨身帶著,從不離身。」

      「可是,汝不是說過……」

      ──紫金簫奉還,白玉琴隨你處置,從今而後,你我恩斷義絕。

      「呃……」搔搔頭,忸怩說道:「其實,在你走後,我又拿回來了。」

      怒濤褪去,重回舊地,瞧著斷垣頹壁,遍地荒蕪,腦中盤旋的不是怨恨,而是共同擁有的點滴回憶。突然困惑起,明明沒有深仇大恨,卻為何會弄到如此地步?

      一個任性追求,恣意妄為;一個固執己見,任性索求。

      同樣任性,作孽的是誰?

      夜深人靜時,他瘋狂地在殘院中尋找過去,猶記得找到紫金簫時,茫茫然握在手心好半晌,喃喃自語,不斷地問著「為什麼」。

      ──為什麼你不帶走?你放棄了嗎?

      所幸翻遍宅院十里,徹地三尺,未曾找到白玉琴的殘骸,才又燃起一絲希望。許久過後,琴音自宮燈帷悠悠傳出,那時內心的激動,至今未能忘懷,亦不敢忘。

      失去太痛苦,不願再重蹈覆轍,故將紫金簫隨身帶上,與之相伴,同時提醒自己,不可忘卻。

      「怪不得,」想起過往,儒者恍然大悟道:「怪不得吾回去之後,怎麼找也找不到,原來讓汝早一步取走了。這樣正好,劍子,吾……」

      不等話畢,強行打岔接續:「欸,既然白玉琴還在你那裡,這紫金簫自然仍歸我,只要琴在的一天,簫我是絕對不會還你的。」

      「話是沒錯,但是……」

      「不用但是,沒有可是,聽我的就是。」

      嘖……可惡的惡霸流氓土匪強盜!

      「哼。」冷冷訕笑,道:「如果吾偏要呢?」

      「嗯,如果你真的堅持,那也不是沒得商量。」

      「喔?」斜眼睨去,滿腹狐疑。「汝的條件?」

      「很簡單。」咧嘴笑道:「你只需要擁有白玉琴和我就好了。」

      眨眨眼,有些不可置信。

      這是變相的表白嗎?

      沉默片刻,嘆道:「吾可以退貨麼?」

      搖搖手指,正色道:「行商最重信用,當然是──不、可、以。」

      癟癟嘴,嘟嚷抱怨道:「這樣吾吃虧啊。」

      「哪有,你沒聽過『吃虧就是佔便宜』嗎?」

      「那吾佔的便宜還真大啊……」根本是誤上賊船,賣了自己還替人數銀票,唉。

      「好說好說……」呵呵呵……

      疏樓龍宿手持紫金簫,再三反覆觀看,驀地有些惆悵,眼神黯淡失色。

      「唉~~~~」突來一聲嘆息,拉的又長又久,久到明顯得讓人懷疑。

      「怎麼了?」

      「我討厭秋天。」天外飛來一筆,儒者不禁啞然。

      「為何?」相識多年,第一次聽說,真新鮮。

      「沒什麼,只是秋天太過安靜,容易寂寞罷了。」略頓一會,續道:「你知道的,寂寞的時候,容易想東想西,胡思亂想,心情起起落落,讓人煩躁不安。」

      「呵,汝這是悲春傷秋?」沒想到自己也有向別人說這句話的一天,難得。

      「不行麼?我是病人,病養久了,總是有那麼一些不舒心,會消沈也是應該。」

      「汝誆誰呢。」疏樓龍宿呸了一聲,笑道:「深秋不比仲夏,自是幽靜些。往日蟬鳴蛙叫也不見汝喜歡,總是嚷著擾人安眠,今個兒倒稀奇,居然想念起來了?」

      「寂靜太久,偶爾熱鬧熱鬧也好,免得悶出病來。」

      點頭贊許,卻蹙起眉頭發愁。

      「但……這深秋涼冬的,汝要吾去哪兒找青蛙唱給汝聽?哎,先說了,再怎麼樣,吾也是……」

      「是堂堂儒門天下的龍首大人。」呵呵朗笑,拍贊道:「哈,你不說,我倒沒想到這法子,汝若願意的話……」

      「休想。」想也不想,立即不留情地拒絕。

      望著期待臉孔,疏樓龍宿猶豫片刻,輕聲喚道:「吶,劍子……」

      「我懷念紫金簫的聲音。」撫上簫身,溫言笑笑。「吹吧,我想聽。」

      「呵。」


      最令人懷念的,不是長年悠揚的琴音,也不是換了主人的簫聲,而是在白玉琴之前,那個最初、最純真的曲調。


      我們,重新開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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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7-11-04 07:37 | 7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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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O 染灩:

    呃~因為一直沒有fu....|||
    加上隔太久忘記當時想要寫啥XD,所以才拖了很久(快1年了說(毆))

    難得假日竟然被迫早起....@@...(拍拍)
    雖然秋冬比較乾燥一點,但除了注意保濕,也別忘記保暖唷^^
    冬令進補的時候吃些涼補應該也有幫助吧?^^

    謝謝您的觀文唷^0^





    TO Sinmi:

    呵呵~小貓很可愛啊(心)
    只是個性好像不太好就是了XDDDD
    (某龍:汝之意思是....= =++++)

    中間那個啊....^^bbb
    覺得ok就好啦^^~~(還想說有沒有人會覺得猥褻(汗))
    是啊~還是希望他們能幸福快樂唷^^

    感謝觀文啦^0^





    TO 雲衣:

    貓和龍宿啊....
    如果白天是貓,晚上變人的話...
    變成人的時候會不會是光溜溜的....^//////^(毆)
    這樣又好像太便宜某人了UUb

    >>天下第一隻嗜血貓
    這貓大概是全世界最強的貓吧(笑)
    可以去和貓大人結拜一下^^
    我比較有興趣的是...不知道西蒙家有沒有養貓(小禔貓?)(銀杖毆)
    也許比宿喵喵還兇100000倍吧(喂喂)

    感謝觀文唷^^





    TO 笑情:

    唔~沒想到還有人記得這個....(汗)
    感謝您的支持唷^^b

    龍宿啥都好,就是(對劍子)心太軟UUb
    所以一直都被吃的死死的....= =+
    你說的對,是小心賠了夫人又折兵...而且早就被啃的一點也不剩了XDDD
    龍首大人請保重.....U////Ubbb

    謝謝觀文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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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7-11-05 09:56 | 8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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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uote:
    引用第28楼sherrylinbo2007-11-05 17:42发表的“”:
    没想到还能看到这一篇啊~楼主大,应该不会弃坑吧?心心眼~我可就蹲坑底了~
    小猫白天出来,咻咻夜晚出来,小猫在咻咻就不在,还有同样的紫发金眸……连我都怀疑那猫就是龙宿了,都那么任性都那么可爱还有面对剑子肆无忌惮乱使性子……
    只不过迷糊的能扑到火炉里……我说猫儿啊!莫不是充分相信剑子的能力所以只关心眼前的目标,把自家的安全都抛到脑后?与那个开心不开心都不关公文的人,真是相配啊~
    天高海阔,我自逍遥。
    这样骄傲到天上天下唯我一人的家伙,偏偏遇上白毛老道,一颗心,就完完全全牵挂了。惦念着凝晶花,惦念着糕点,哪怕自己发着高烧或者根本不要吃。
    .......


    謝謝這麼長&精湛的回文~~寫的真棒,好感動^^
    啊~~不會棄坑啦~~但是什麼時候填完...這個...這個就有待商確了(毆)

    幾天相處下來,那貓兒應該是把劍子的個性給摸的一清二楚,所以才敢這樣任性放縱,打定就算牠遇上了危險也有人救,完全的信任。

    雖然這篇應該算是搞笑文,不過寫著寫著卻沉重起來。
    說起任性,最先的反應該是龍宿。
    龍宿任性,總是按照自己的喜好去行動,不喜歡的就不要,喜歡的不管多難都硬要到手,看在外人眼裡,龍宿任性。
    但其實也許他並不在意花開,不在意糕餅好不好吃,但是因為劍子說過,僅管只是隨口說說,也要想盡辦法給他弄來,因為劍子開心,他就開心,就只是這樣簡單。
    劍子或許知道,但他從不說,什麼都不說,就這麼讓龍宿去忙去煩惱,然後等他洋洋得意地跑來邀功,再回他一句謝謝,或者什麼都沒有--即使如此,龍宿也從未要求他回饋過什麼。
    經年累月下,成了一種習慣,習慣成自然,變成一種依賴,所以劍子在需要幫忙的時候找上龍宿,(潛意識裡)知道龍宿不會拒絕,龍宿也如他所料地未曾拒絕--就算不願意也只是口頭上抱怨,讓他給說了幾句就拉走,是個非常好的幫手。
    這種習慣、依賴,不也是種任性?
    而兩個同樣任性的人,容忍對方的任性,久之,就成了寵溺了。(笑)

    簡單的玩笑,聽在各自耳裡,心底滋味大不同。
    劍子可以不把生死當一回事,但龍宿不能。
    生與死,龍宿已經沒了選擇,縱然不後悔當初做的決定,卻無法讓自己不感傷,更無法忍受永遠的分離與孤獨。
    所幸經歷過風風雨雨,兩人還能活著重逢,過去失去了許多固然可惜,卻讓人至少學會珍惜。
    好好珍惜,懂得珍惜,才是幸福。


    感謝觀文&回文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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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顶端 Posted: 2007-11-07 21:49 | 9 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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