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觀眾要求♥正妹師)
第五回──【惡殺】-亡骸 文/九祐.
腦海中有個冰峰的聲音,低沉,冷冽,遲緩的像融化的碎冰;只稍再闔上眼,將手放在耳旁,諦聽著,從岩面上傳來極細的海深的對話。
他記得當時的感覺。也記得那有著一雙銀眸的男人,喜歡拿個藍色的珍珠海貝銜在他耳上;他說,與他的眼睛顏色很相襯。
師九如獨自一人走回小屋,其中踏過片草、衣袂拂過幾株略長的山百合,他的臉色有些蒼白,想起了一些百年途中的回憶。
因承殷族一脈,他與姐姐都被選為靈之子和神之女;他任命為阿鼻地獄島的閻君,姐姐則承接女神之力,成為仙靈地界的女媧龍宿。
也許是落海的緣故,已有些記憶他想的模糊,強使勾起回憶,每每又是頭痛難忍的下場。
他隱約記得他讓位給那名銀眸的男子,他認為他比他更適合接掌閻君一位。在他的心中還有他更想追求的理想。
那男人喚做「聖閻羅」,本為輔佐他的二島主。
第一次在仙靈地界看見來接他的聖閻羅,他便對他感到畏懼。印象最深,聖閻羅有一雙銀色的眼眸,銀亮偏冷,樣貌粗獷,體格魁岸。
他站在姐姐身旁,脖子要抬得很高才能看見聖閻羅的表情。
那天是他將與姐姐分離的日子,阿鼻地獄島百年一出,他將有百年無法見到自己的親人。關在另一個空間的深海底,仰望天空也看不見浮游天際的仙靈地界。
自出生熟悉的一切,都將與他隔離劃分。
說來,他是不捨,又抗拒的。
現實不允許他任性撒潑,前方僅有一條旁人為他鋪好的道路,他只能踏上它,並盡責的走到下一位接掌的人的時間。
那條路,他曾經想要完善的走完它,走到百年的盡頭;一生,也這麼在深海底渡完。
聖閻羅在他面前半跪於地,姿態恭敬卻有一股不怒威嚴自他的談吐道出。
……九如……我未來的閻君,請隨吾等回歸阿鼻地獄島。
師九如眸光轉黯,再更詳細的,他已記不清了。
……讓位前,臨別的酒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被打落海中的碎片,四散的墜落海心央。
嗜殺者告訴他,他在岸邊看到他時,雙腳是上銬的,像名被凌遲後的囚犯──
囚犯?怎麼會呢?師九如攤開掌心,垂眸出神的望著兩掌。
視線卻逐漸開始模糊,不正常的幻覺,像是初次潛入海中的刺激感,眼球刺疼刺疼著,師九如眼睛稍動,但兩手卻不怎麼聽使喚,好似被綁住。
搖頭輕甩,焦距對準,指縫間似乎纏上了數條繩索……是幻覺嗎?可是──師九如皺眉。
這感覺真的不像樣,四肢無法自主的恐慌感,如同在他身上發生過一樣,令他膽寒無助。他厭惡從他體內產生的排斥感,他的身體拒絕他往深處回想,但他的理智又告訴自己該弄清楚。
師九如垂下兩臂,側身張眸眺望。這裡沒有仙靈地界充沛的清聖之氣,也沒有阿鼻地獄島特有深海的氣味;這裡有的只有偏山獨林深處的孤獨,蒼蒼鬱鬱,深綠的流光飛洩。
霧濃時,山水的味道會更重,小屋的檜木味也隨著溼氣的濃度,香味也會隨之不同。
嗜殺者的居處很簡樸,但該有也都有。最令他感意外的有兩樣:一者,他救了他。
傳聞中,屠戮一族需同源同脈,才不會引起天生的血戮殺性。所以,能逃過屠戮一族殺性的人唯有同族之人。
可是,嗜殺者能救了他,且尚能與他同一屋簷下生活。那麼,天性是能克制的,就端看嗜殺者肯不肯。
二者,他這幾天細看,嗜殺者的住屋內,似乎刻意保留了某種柔軟的感情……微妙貼近一處聖地的情感。
師九如轉身往前走了幾步,停步在門首前,他探著屋內,想再更進一步進入嗜殺者不易被察覺的細微之處、更甚至是嗜殺者刻意隱藏。
他深信人性本善,而嗜殺者救了他,這便是善念的起頭。
「你做什麼站在門口卻不進去?」
師九如轉頭,嗜殺者就站在他身後,裸著上半身,手裡提把著剛才在溪邊被他扯裂的外衣。
那件慘不忍睹的衣服是他的傑作,思及此,師九如臉上浮起一絲赧然,嗜殺者面頰一揚,擺手,越過師九如進入屋內。
師九如也想跟隨入內,結果前腳才一踏,目光對準前方某個物體,他慌張的收回前腳,轉身靠在門板外,嘴裡不禁嘟噥著:要全裸前也先通知一聲!
嗜殺者在屋內換好衣服後,滿眼掩不住的捉弄笑意,綁緊腰帶和腰釦後,他走到木桌前,正預備倒了一杯茶水,目光一精,從他嘴裡吼出巨大響雷。
「師九如!」
「發生什麼事了?」師九如從外頭跑進來一看。
嗜殺者一把抓起那窩在他衣服上的爬蟲類,瞠目咬牙道:「這是什麼!」
師九如雙手互擊,開心道:「啊,這不是綠豆嗎?」
綠豆?!連名字都取了!就算氣得腦蓋要掀頂了,他也要忍!「這是抓來給你吃的不是養的!」他一直以為他那天抓回來的山中大蜥蜴不見了,想不到居然是被師九如放回來養了!
「給我吃了牠──」
師九如兩手抓著這隻體長約四十八公分的綠蜥蜴,一人一蜥睜著大眼睛,水光氾濫的凝望著嗜殺者。
師九如說:「綠豆這麼可愛,怎麼捨得吃牠……」
「……」嗜殺者顏面神經抽搐了一下。他怎麼覺得這隻蜥蜴很會察顏觀色……「不吃也行!名字給我改掉!叫什麼綠豆!荒謬!」
「耶,我覺得綠豆跟你很像……」啊,被瞪了。
「師九如你很喜歡挑戰我的耐性,」嗜殺者磨拳擦掌,恫嚇道:「找死嘛!」
「好吧,那名字給你取。」
嗜殺者睇著師九如手中的蜥蜴。
蜥蜴眼睛眨了眨,有點睡眼迷濛的模樣,挺呆的。
師九如見嗜殺者思忖的樣子頗認真,說不定會取一個很了不起名字。他期待問:「吶,起什麼小名?」
「就叫小花吧!」
師九如一聽到這名字,臉上堆滿的期待瞬間被『小花』二字震垮……
「你那表情是什麼意思。」嗜殺者蹙眉。怎麼,他取的不好嗎?
師九如摸摸手中的綠蜥蜴,再舉到嗜殺者的面前,他說:「你看,小花哭了……」
怎麼會,他覺得小花笑了,哼。
◆
只要有人在的地方,就會有夢;片段美豔,牡丹春華,滴汁生恨的夢。
他愛著這片雛藍的浪濤聲,曾經,他也無悔的守護著,千萬海哩下的罪惡與正義。
五百年來,輪迴不斷,他奉命迎接新任的未來島主;出發前,他領著兩名隨從,至仙靈地界親迎。
未來的島主,是一名容貌秀麗的男孩子。他不太置信這樣的孩子如何接掌阿鼻地獄島。
可是這名男孩有著一雙他喜歡的眼睛,蔚藍的,恬淡的,靜美的顏色,如同他守護的海島。
但規矩不能破,他將他接回島內後,讓他熟悉島內的環境和處置罪犯方式。很顯然的,男孩掌管的理念與地獄島舊統沿襲以來有所差異。
韶光似箭,歲月如梭。男孩在他眼中變成了青年……曾幾何時他看他的目光也開始不一樣了。
那是一種很奇妙的心境,單純卻又參雜著那麼點糾結的心緒,他發覺他喜歡無意中觸碰他,喜歡他碧藍如黛的眼睛,直視自己的模樣,兩水瞳裡映著他的人,佔據所有。
開始的,他貪婪、更不滿足。心中的沙漏,被慾望鑿穿了個洞子,心猿意馬,按耐不住。
當時他還不曉得那是怎生的齷齪情感,他想,可是卻不曉得該如何做。所以,他壓抑。
自後,他娶了一名女子,名喚百年千歲莫滄桑。從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也是一眼就愛了,突如其來的展開追求;總覺得他尋對了方向。
那女子也有著他愛的顏色。
莫滄桑是水藍,女性的藍,柔美且嫻靜。
擁有了莫滄桑,一切便感覺圓美了。新婚大喜的那天,他擁抱了莫滄桑,使她成為一名真正的女人。
那一晚,卻也是讓他的圓滿,露出虛偽人皮的一夜;他終於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當他在莫滄桑女性的柔潤裡頭衝刺的時候,他想著師九如的臉,達到了高潮。顫慄的一刻,全身的毛孔,熱意全開的不停擴張,釋放之後,他昏眩不已,閃爍的,體內所需的偏執,一次都爆發了。
原來,他想要的,是師九如;他的閻君,那名青澀的男孩。
當慾望揭開了面目,他睡了一場他終於清醒的綺夢。他再度擁抱莫滄桑,他美麗的妻子。
慾望再起,繼續急馳,進入的深度,隨著他的力道越來越瘋狂;無法滿足、他如何也無法滿足,他填不完、需索不盡的強烈慾念。
嬌豔欲滴的芙蓉,啊……他蹂躪著曾經追求的夢;夢的反面,他囚禁著師九如,淫邪地,連他也不敢睜眼入簾的劣性手法。
登了夜,上了山,他在一棵白慘慘的珊瑚樹下,掘了一處矮洞。洞裡掩埋著數條枯黃的繩索,他將慾念束捆的擲入洞中,一刻將行的號角。
又是即將灌滿的頂點,啊……他真想貫穿他,狠狠的,填滿黑夜的味道;如墨暈拓染的百目海階,生黑的青苔,他是──夜帝.聖閻羅,阿鼻地獄島新任閻君。
隱遁百年,聖閻羅坐上島主的位置,撫摸著這黑檀木製成的君座,這就是掌握權勢的滋味……
銀光澈亮,誰人賜與他墮落的力量?
哈……是你啊,師九如。是你將我帶領到慾望的入口,而我親手開啟了罪惡之門。
他單手扶頰,銀瞳瞇緊了些,將罪惡的回憶,一一串連起來,偏愛地回味。聖閻羅的嘴唇微啟一抹愉虐的蹤跡,酒池肉林,蠻荒的本性,他施行的很徹底,一次不夠,那便來第二次、第三次,數次也不嫌多。
無妨,他終究是實行了腦中做了無數次的邪想。師九如,他已埋藏在黃土下的荒誕美夢。
夢,死了也好,至少他得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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