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待天晴 二 如今躺在棺裡的前儒門龍首,在位時風評不佳,源自於其整頓儒門風行雷厲、對待政敵心狠手辣而得評,當年,疏樓凰令為爭奪龍首之位,不惜毒殺自己孿生兄長疏樓鳳辰的傳聞,在儒門天下曾喧騰一時,最後在疏樓凰令為儒門天下帶來空前的繁盛之後,這一傳聞終究不了了之。從此當代龍首繼承人之一的疏樓鳳辰之死,也成了儒門不可言傳的懸案。
為這件事,自幼便過從甚密的道門頂峰第八代劍子仙跡,與新繼任的第十一代龍首疏樓凰令交惡過很長一段時間,自此儒門各支派無論大小事,均無法尋求道門的奧援,在江湖各界也逐漸被孤立。有人認為這一連串影響是儒門自作自受,但也有人認為這是疏樓凰令精心策劃的佈局,但事實如何,便也同疏樓鳳辰的命案一樣,是儒門上下禁口的懸案了。
話說,疏樓鳳辰與疏樓凰令兄弟自幼便認識道門頂峰,正確來講,歷代儒門龍首皆與道門頂峰有些淵源,雖彼此往來因代代龍首的作為而有所差異,或交好、或交惡,儒道二門的羈絆卻是剪不斷的孽緣,代代同踏天地源流的佛門尊者總說:此乃輪迴!
疏樓凰令那一代的,是雙方師尊各忙各事,只有孩子們自個兒玩得開心,當時的儒尊親授的弟子滿百,自己都忙不過來了,自然沒心思理會道門的事,第七代劍子仙跡也熱心於教務,以致放任自己徒弟四處亂跑,說來那孽緣一詞半點沒錯,龍首弟子上百,道尊的徒弟就偏偏挑上這對龍鳳兄弟來結交……不過當年道尊的徒弟其實有些居心不良啊!他那小腦袋瓜的想的竟然是眼前那對生得一模一樣的俏娃娃漂亮可愛,所以……
卻沒想到這麼一個不可取的想法,竟牽上連下影響了儒道三代。
疏樓龍宿緊靠著劍子仙跡,已然睡下;這份信任是從上一代就打下來的基礎,疏樓凰令費盡心思,終於在他力有未逮的這一刻,給疏樓龍宿一個安心休憩的地方;在疏樓凰令那一代無法整合的儒門,要在疏樓龍宿手上完備,進取百代大業成就,退有江山半壁坐擁,儒門天下源遠長流,千秋萬世薪火相傳。
上下三代的劍子仙跡都知道,所以在儒門天下最危急的時候,他們都在場,他們都參與,儒門天下的每一場變革,都有劍子仙跡暗中操盤,與儒門龍首裡應外合。但如今未繼任的龍首偎在劍子仙跡懷中安睡的模樣,卻是前所未有的景況。
他們第一次相見,是在儒門天下與道門登雲觀春宴的時候,當時第八代劍子仙跡帶著他的徒弟來看疏樓凰令,沒說上幾句話,兩人就說要去給第十代龍首祭祀,放著兩個孩子就這樣出去了。
疏樓龍宿打襁褓起,還未曾離開師尊視線範圍,如今卻突然將他交給一個陌生人,他自是驚慌不已。
那一年,未來的第九代劍子仙跡十歲,未來的第十二代儒門龍首五歲。
「你叫什麼名字?我師尊叫我『阿野』,野生的野。他活蹦亂跳的從不讓父母操心,就像在山裡湖裡,野生的動物那樣。」一身寒酸白布的小道士說著,臉上滿是笑,聲音宏亮。
以前他住的山村裡的玩伴也叫他「阿野」,野性的野。他跟人打架從沒輸過,天生是能跑善戰野地求生,又漂泊天涯的浪子。
快進棺裡的老人也叫他「阿野」,野靈的野。聽說他從山裡回家時,有著深山某種精靈一樣的感覺,是種活了上百上千年的生物,或幽谷頂巔裡一顆飽滿日月大地精華的石頭所幻化的,非人非鬼非仙非妖之物,老人家通稱它們為野靈。
那個自稱叫阿野,還未有正式名姓的孩子,在陽光下笑得開懷。
疏樓龍宿還怯怯的,過去摸了摸眼前人的臉頰,然後發覺什麼似的,扭頭就跑開了。
阿野跟了上去,在來儒門之前,他就聽師尊說過儒門天下是何等的昌明隆盛之邦,詩禮簪纓之族,早就想來看看,眼前那就是儒門的少主,現任龍首唯一的弟子,定然可以帶他暢遊這一富可敵國的門派,滿足他的好奇之心!
那個一頭一身都是紫的小男孩個子雖矮小,但腳步不算慢,跑起來有點兒顛,頭上的珠墜一晃一晃的很有趣,跑到岔路的地方才停下來,左右張望一會兒,打了兩個嬌嫩嫩的噴嚏,用著甜軟軟的嗓音喊著「師尊、師尊」,又往其中一條岔路上跑去。
阿野不知道小男孩會跑到哪裡,但一想師尊交代過不許去吵他,所以加快了腳步向前擋住儒門少主的去路。
「汝是何人?何以擋吾去路?」因為身高差的關係,粉團團的紫色小男孩果真停了下來。
「剛才不是說過了嗎?大家都叫我阿野啊!」
「看汝非是道生打扮,混進儒道春宴裡有何企圖?」小少主臉紅紅的,紫眉倒豎,其實挺可愛。
「不像嗎?我就是道生啊!我師尊和你師尊去祭祀了,別去吵他們。」
「師、師尊……」
阿野看著小孩兒找不到師尊,急得快哭了,只好想著辦法去哄哄他。
這種事情,對一個從小山裡溪邊無處不玩的小鬼來說,沒什麼比這更簡單的差事了,不過問題就在於這小少主身上這看起來有幾百層之多的衣服,要怎麼辦才至於扯壞了那些錦綢絲緞……聽師尊說,儒門龍首身上最普通的一塊布,都可以讓他們師徒倆舒舒服服的過上幾年日子,他想少主身上的東西,價值必定也不差……
啊!想歪了。
於是,這個野孩子為了哄一個小孩子不哭,在花開滿地的昌明隆盛之邦,用一種近乎野蠻的姿態把詩禮簪纓之族的孩子衣襬一掀,扛在肩上像騎馬打仗似的將人拐帶出了門牆,出去外面捉青蛙、追蛤蟆。
所以當祭祀完畢,回到自己居室的疏樓凰令看到眼前兩個蓬頭垢面的小孩之時,很有對劍子仙跡發火的理由。
「劍子仙跡!」疏樓凰令大吼。
「我在。」劍子仙跡溫溫的笑著。
「還笑!看看汝徒幹的好事!」疏樓凰令火大得口不擇言,形象都顧不得了。
阿野站在師尊身後,笑容和他師尊如出一轍;疏樓龍宿站在師尊身後,知道惹師尊不快了,低著頭暗自反省。
「凰,息怒,嚇著孩子了。」劍子仙跡笑著提醒疏樓凰令。
疏樓凰令這才回神,趕緊抱起身後的愛徒:「龍宿、龍宿,快讓師尊瞧瞧,有無受傷?」
龍宿搖搖頭,那隻野O子除了把泥往他身上抹之外,也並無什麼踰越之舉,但這已經很夠了!
「去沐浴更衣吧!下次不可再犯。」疏樓凰令看徒兒一身可憐,便也不再對這番不合於禮的行為苛責。
阿野年紀不大,但他極聰明,他覺得自己似乎了解到下次要拐那小娃娃出門,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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