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若】

雨似輕煙。

將天地都罩上了一層薄紗，朦朦朧朧的，什麼都看不真切。

紅衣婢女打起了傘。

「主人，到前頭草亭避一避雨吧，您都要淋溼了。」

「不過細雨，哪有大礙？」被紅衣婢女稱主的男人略略側首，鳳眼淡掃。「傘汝自己撐著便行。」

「哪有主子不打傘，奴婢躲著雨的道理？主人要是捨得讓鳳兒淋雨，鳳兒也只好捨命相陪了，言歆說是不是？」穆仙鳳巧然笑語，末了還不忘尋求支援，就見被點到名的褐衣男子點了點頭，算是附和。

「貧嘴。」

「鳳兒哪敢？鳳兒說的都是實話呀。」穆仙鳳笑顏更燦，也不在意給自家主人瞪了，催著他往草亭那兒走。

疏樓龍宿哼了聲，也不堅持，反正這趟出門也不趕時間，悠然賞雨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就是不習慣在陌生的地方停留太久。

主僕三人入了草亭，穆仙鳳收好傘，遞給默言歆，拿出手巾替疏樓龍宿打理著，接著又是佈水佈點的，好不忙碌。

「主人，這兒沒有爐子可以煮茶，您喝點清泉將就一下。」穆仙鳳遞了盞水過去，接著又拿出隨身攜帶的點心盒，放在疏樓龍宿手邊。

疏樓龍宿隨手捻起一塊糕點吃著，鳳眼流轉，看著亭外細雨，享受著這難得悠閒。

遠方，一抹白影逐漸接近。

瞧見草亭裡的主僕三人，劍子仙跡有些訝然，山野林間可是難得看到如此陣仗，守在亭口附近的褐衣青年見著他時便進入戒備狀態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走入草亭之際，不忘向那明顯是主人的人物點頭。

草亭不是自家所有，疏樓龍宿示意默言歆不需妄動，也懶得理會一旁的穆仙鳳對人回禮，自顧自地喝水品點。

劍子仙跡在角落坐下，解下負在身後的裹布長匣，純白布巾已沾染些許水氣，劍子仙跡掌心凝氣，緩緩撫過長匣，烘去水氣，這才解開布巾，打開觀視裡中之物。

早在劍子仙跡解下長匣時疏樓龍宿便有意無意地看過去，雖然自這角度看不見匣中何物，不過以外觀判斷該是琴箏一類的東西，一介修道人有此閒情逸緻倒是少見。

熟知自家主人性情的穆仙鳳輕笑，變魔術似的自行囊裡翻出一個小托盤，再翻出一個小碟子和一個茶杯。

「……汝行李裡都裝些什麼……」疏樓龍宿回過神來，頗有想把穆仙鳳的行李通通都翻出來的衝動。

「不勞主人費心了，鳳兒這就去幫您探消息。」穆仙鳳朝著疏樓龍宿眨眨眼，倒上一杯清泉，揀了兩塊糕點，朝著劍子仙跡走去。

「道長日安，小婢穆仙鳳，一點心意，道長若不嫌棄，請用。」

「謝謝。」正在檢查白玉琴的劍子仙跡愣了一下，揚笑。

站在劍子仙跡身邊，穆仙鳳自是把匣中內容看得分明，饒是在疏樓龍宿身邊多年的她，見了白玉琴也不禁讚嘆：「這琴好漂亮。」

「謝謝，這是先師遺物，日前小有損傷，聽聞附近有個巧匠，就帶來請他修葺了。」

「原來如此……」穆仙鳳瞧著那琴，知曉自家主人定然想看，笑道：「既然琴已修好，不知道仙鳳有沒有這個耳福，可以聽道長彈上一曲？」

看了看穆仙鳳燦燦笑顏，再看了看亭中另一邊裝作毫不在意的疏樓龍宿，劍子仙跡輕笑，將琴取出。

「好。」

Quote:

引用第1楼梨子于2012-07-04 22:56发表的  :
我搶頭香~~WWW

難得可以看見這樣開頭的文XD
老牙快彈琴呀(欸)，這樣馬上就可以贏得夫人得心了(雖然老是這招，屢試不爽XDDD
仙鳳果然蕙質蘭心WWW
.......

梨子
這樣的開頭不好嗎WWW
老牙的招都那幾招
但是主人都吃~果然一個願打一個願挨WWW
仙鳳可是萬能小女僕，她說她是第二沒人敢說第一呀WWW
體察主人心意算什麼還要幫忙送入洞房唷(紫龍捅
但是不忍說現在的老牙真是...(掩面

Quote:

引用第2楼阿水H20于2012-07-30 01:49发表的 Re:07.04   花若‧回一 :
呀呀呀呀~~还以为第二章才会遇到先生原来第一章就遇到了，凤儿各种玲珑心思呀~猜想琴弹完后两人该就开始正式认识了吧？有茶有雨有琴音什么的最浪漫了XD（你在想什么！！？）因琴结识~~白玉琴你果然是吉祥物啊

阿水H20
第二章才遇到太慢啦WWW
鳳兒可是萬能小女僕
這點功夫不算什麼WWW
是很浪漫呀~但是也要看主人吃不吃囉WWW

劍子仙跡將琴匣放至一旁，取琴膝上，通體雪色燦然的白玉琴立即吸引了疏樓龍宿的目光。

不過，也只一瞬。

劍子仙跡指尖撫過琴身，試了幾音，忽地抬頭，捕捉到疏樓龍宿那一瞬間的注目。

揚在嘴邊的笑意加深，劍子仙跡視線轉回穆仙鳳殷殷期盼的臉上。

「穆姑娘想聽何曲？」

「這個呀……」穆仙鳳看向了自家主人，瞧他望著遠方好似對這裡的動靜沒有興趣，只得把視線又轉回來，想了想，忽笑：「既是道中名琴，不如就請先生引一曲逍遙遊吧。」

「好，就引逍遙遊。」劍子仙跡也笑，指輕撥，琴音流洩，悠然融入細微雨幕裡。

一曲彈畢，劍子仙跡收手，甫抬頭便對上疏樓龍宿雙眼。

魅惑的，動人的，流金眼瞳，只消一眼便能沉淪。

「鳳兒。」清冷聲音滑過耳際，神智方回，便見疏樓龍宿倏地起身，走入雨幕之中。

劍子仙跡看著疏樓龍宿迅即收回目光，身邊還沉浸在琴音餘韻的紅衣侍女猛地回神，趕緊跟上。

「哎，主人等等鳳兒呀。」穆仙鳳匆匆向劍子仙跡告了個禮，抓起杯盤往行囊裡塞，快步跟上。「主人不要不撐傘，等等鳳兒啦。」

餘音繚繞，人已遠去。

「看起來不像不喜歡啊……」雖然外表看起來冷淡冷淡的，不過眼裡倒沒出現厭惡的情緒，況且若真討厭也不會聽完整首曲子吧……

劍子仙跡看著主僕三人離開方向許久，將白玉琴收起，穆仙鳳走得匆忙，方才端來給他的點心清泉也來不及收走，劍子仙跡拿起那製作精美的點心端詳一陣，忍不住感嘆：「大富人家果然不一樣，連點心都作得這麼漂亮。」

不過咬了一口，劍子仙跡就果斷放下了。

好甜啊……看不出來那身著華麗的人那麼愛吃甜食呢。

沒點心可吃，劍子仙跡便執杯啜了啜那杯清泉，上等泉水的甘甜在口中散開，果真好水。

劍子仙跡便這樣一邊喝水一邊賞景，待得雨停，劍子仙跡負上白玉琴，起身離開。

走的那方，卻是相反。

疏樓龍宿其實不喜歡待在儒門天下。

初時建立儒門天下的那股志向早已被繁文縟節給磨去，疏樓龍宿覺得當初自己腦袋一定有根筋不對了，還好後來他撿回了穆仙鳳與默言歆，要不這日子要怎麼過？

「主人，您又亂丟公文了。」甫走近書房就踩到一份公文，穆仙鳳好生無奈地嘆道，先把手上那疊公文放到桌上，復而去收拾那散落一地的公文。

「吾批完了，是汝收拾得太慢。」把玩著上好狼毫筆的疏樓龍宿把筆扔開，翻了翻那新的一疊公文。「生事的速度倒很快。」

「主人別不情願了，鳳兒可是先幫您批完一半，剩下的這一半還給您做了摘要呢。」她才是最該哀嚎的那個人吧？

疏樓龍宿當然知道穆仙鳳有多辛苦，也知道這孩子有多貼心，他不睡，穆仙鳳也就不肯休息，喔，還有那個死守著門口不肯讓他人擅進的默言歆，有時他還真不知該拿這兩個孩子怎麼辦才好。

「去休息一會兒吧，瞧汝眼下都有青影了。」

「主人說謊，鳳兒出門前可是檢查過妝容了。」穆仙鳳燦笑著在疏樓龍宿手邊放下一盞茶，接著又去替他磨墨。「鳳兒可得替主人見不少人呢，怎能丟了主人的臉？」

「汝這丫頭。」疏樓龍宿嘖了聲，拿起茶盞喝了口熱茶，雖不懼冷，但不可否認冷天裡來碗熱茶確實享受，也頗能提振精神，喝去半碗，疏樓龍宿才放下茶盞，執筆開始批覆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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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子仙跡其實有住處。

這個住處還有一個頗有意境的名字，叫做豁然之境。

但是劍子仙跡總住不久。

他常常在出門一陣子後，回來住個幾天，然後又出門，就算沒有目的地，仍是帶著一個簡單行囊，帶著他的劍與他的拂塵，離開了豁然之境。

但是有一天，當劍子仙跡帶著修好的白玉琴回到豁然之境後，他出門的家當就多了兩樣東西：一個精美的瓷杯與一個同色系的淺盤。

那日穆仙鳳走得匆忙，既是要快些追上她家主人，也是不能失了禮數把他尚未動過的茶點給收走，後來他瞧這兩件瓷器釉色精美，雖然知道可能再也遇不上那對主僕，還是把這兩件東西給帶了回來。

天下法理，不過一個緣字。

想起那雙流金眼瞳，劍子仙跡揚笑，小心地收起那兩件瓷器。

寂靜的豁然之境，只餘風聲。

只餘等待。

Quote:

引用第6楼枯鱼炖蘑菇于2013-10-10 12:53发表的  :
等待？不主动出击？
真是胸有成竹的老爷……
是说主子应该还是在隔壁吧，那就用琴曲勾过来吧←放肆

枯鱼炖蘑菇
老牙喜歡守株待龍XDD
偏偏主人也吃這一套囧TZ

Quote:

引用第7楼荷顏于2013-10-12 19:07发表的  :
鳳兒真是貼心的好幫手
劍子心念那一雙美目，這是一眼定情吧XDDD
緣份哪時牽起劍子與龍宿的橋樑
很期待兩人的見面

荷顏
仙鳳可是主人身邊的萬能小女僕，讀心術什麼的不算什麼WWW
一WWW眼WWW萬WWW年WWWWWW
下次就見面了(O

雖然知道穆仙鳳與默言歆都是貼心的好孩子，也十分關心自己，但疏樓龍宿偶爾也會有想要自己一個人的時候。

不是在儒門天下裡一個人，而是在儒門天下外一個人。

反正回來也只是被念幾句而已，他還少被念過嗎？

於是這日清晨，疏樓龍宿輕裝簡便地離開了儒門天下。由於只是出來晃悠一陣，疏樓龍宿便漫無目的地隨意走著。

初冬的清晨籠著一層薄霧，沾溼了疏樓龍宿衣擺，雖不在意，但走久了也是有些厭煩，況且薄霧輕漫的古城頗富詩意，找個地方坐下來欣賞倒也不錯，疏樓龍宿往城中走去，意外的是雖然早，不過已有一個早市，熱鬧非凡，疏樓龍宿越走越煩心，隨便撿了一間茶樓就走了進去。

茶樓規模算大，還有二樓，疏樓龍宿上了二樓，流金眼瞳掃了環境一圈，靠窗的桌子幾乎都已坐了人，眉心微蹙，視線卻不經意掃過角落靠窗那張桌子。

熟悉又陌生的人。

一旁的小二等得戰戰兢兢，正想開口，卻見疏樓龍宿邁開步伐，往角落走去。

「拼個位。」說完也不等人答，疏樓龍宿拉開椅子就坐了下來。

執杯飲茶的動作一頓，劍子仙跡看向來人，再看看他身後。

「怎麼就你一人？」

「吾高興。」疏樓龍宿轉頭跟小二點了幾樣菜，想要給自己倒杯茶，又想起自己沒帶杯子出來，瞪著桌上的茶具。

劍子仙跡見狀不禁笑，拎過放在一旁的包袱打開，取出一組杯盤。

「喏。」劍子仙跡把杯盤放到疏樓龍宿面前。「上次你走得急，穆姑娘來不及收走的。」

疏樓龍宿看了那杯盤一眼，確實是穆仙鳳帶在身邊備用的，看了劍子仙跡一眼，疏樓龍宿沒多說什麼，拿過杯子倒了杯茶抿了一口。

由於疏樓龍宿點的是簡單幾樣小菜，小二很快就把東西送上來，疏樓龍宿隨手拿了個豆沙包撕著吃，開始思考要怎麼挾菜。

唔，早知道就把穆仙鳳那個隨身攜帶的錦囊帶出來。

沒有錯過疏樓龍宿眼底的淡淡困擾，劍子仙跡笑意加深，又自包袱裡拿出一個長形木盒。

「新的，你不介意就用吧。」

疏樓龍宿看了看劍子仙跡手上那個包袱。

「只是舊的該換了剛好買了新的而已，吾不是穆姑娘，沒那麼心細。」

疏樓龍宿接過木盒，也沒說謝，取了一雙箸就開始吃了起來。

也不在意疏樓龍宿近似無禮的態度，劍子仙跡也繼續進食，不過本就是點的不多，又已經吃到一半了，沒多久就把他的早餐給吃光。

「吾吃飽了，先走了。」劍子仙跡把自己的東西收一收，向疏樓龍宿點頭示意。

疏樓龍宿的視線落至起身欲走的劍子仙跡身上。

淡淡的笑容一如那日，疏樓龍宿心中一動，應了聲，算是招呼。

「保重。」劍子仙跡說道，揖後離去。

疏樓龍宿往樓下看去，劍子仙跡出了茶樓，飄逸身影混入早市熱鬧的人潮裡，卻仍是鮮明突出。

最後劍子仙跡的背影消失眼中，疏樓龍宿忽地也沒了興致，草草又吃了幾口後，便回轉儒門天下。

花若‧回五


疏樓龍宿百無聊賴地打了個呵欠，一旁的穆仙鳳見了趕緊趨前替他重新倒了杯熱茶。

台下兩名儒生正滔滔不絕地討論著此次論題，疏樓龍宿越聽越煩躁，一聲尖嘯倏地劃破天際，隨即屋瓦碎裂，一名血衣女子跌落在眾人眼前，引起一陣喧鬧。

「哎呀，吾都忘了今年的鵝湖會在此舉辦了。」一道白影隨即翩然落下，朝著疏樓龍宿燦爛笑開。「學弟好久不見呀。」

誰汝學弟……疏樓龍宿忍著不發作，手中華扇一揚，掩去半張麗顏。

「吾可一點都不想見汝，弦知音，來此是要替吾掌這鵝湖會麼？」明明今年就應該是學海無涯派人來聽的，連連推了好幾次，弦知音汝真夠膽氣。「只有汝？」這人不是老黏著太史侯不放嗎？

「哎呀，鵝湖會是小事，眼下還是煩你替我把這血妖給收了吧，太史去追另外一隻了，我不放心他一個人，這裡就交給你了，小心唷，她挺厲害的，再吸九個人的血她就功成了。」

「……汝有時間跟吾廢話為何還不把她抓起來！」兩人話間那血衣女子已然站起，再度攻向弦知音。

只見弦知音揚手輕揮，那血衣女子便被一股氣勁彈開，而後弦知音直接拋下一句「龍宿交給你囉」，便消失眾人眼前了。

疏樓龍宿想氣也來不及氣，被彈開的血衣女子摔落後，伸手往離她最近的儒生抓去。

「龍首眼前豈容妳放肆！」穆仙鳳嬌喝一聲，袖劍立出，替那儒生擋下了血衣女子的攻擊。

血衣女子被穆仙鳳一擋怒意更甚，發紅的雙眼狠狠瞪向穆仙鳳，慘白臉色和嘴邊血跡顯得詭異萬分，尖銳十指指尖滴落點點鮮血。

本為人，卻甘為妖物。

疏樓龍宿蹙眉，不為眼前人的難纏，就只覺得麻煩。

「乖乖就伏，省得本龍首麻煩。」

女子尖嘯，揚爪就衝向疏樓龍宿。

「言歆，上劍。」

「是。」默言歆捧起劍匣，遞向疏樓龍宿。

只見疏樓龍宿凌空一抓，明明沒有開啟的劍匣，紫龍劍仍是出現在疏樓龍宿手中，腕輕動，紫龍微震，劍嘯如龍吟，所有人都趕緊退開，餘那血衣女子疾衝向疏樓龍宿，卻聞一聲鏗然劍響，雙劍交擊，劍氣爆開，原已倒塌一處的樓閣震動陣陣，似要傾毀。

也不知是誰喊了一聲快走，儒生們迅速退出樓閣，等到人都離開了樓閣也整個倒塌，待煙塵散去，只見疏樓龍宿與一名白衣道者雙劍對峙，趁隙想逃的血衣女子被困在一個陣法之中。

穆仙鳳輕輕地啊了一聲，默言歆也露出驚訝之色。

「汝想救她？」疏樓龍宿鳳眼微瞇，平靜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吾要殺她，但你不能在這裡殺，她的血有毒。」

疏樓龍宿瞥了一眼被困陣中的血衣女子，揚手收劍。

古塵也回歸劍鞘，劍子仙跡向著疏樓龍宿一揖。

「多謝閣下襄助，吾追這兩名妖人已有許多時日了，不知道另外一位在何處？」

「不知道，這女的也是被打來這裡的，不是吾設局拿下。」不想邀功，疏樓龍宿坦白應對：「至於另外一個汝就不用擔心了，遇上那個人，相信他會選擇一死以求解脫。」

一旁的穆仙鳳聞言忍不住笑出聲，引來兩人注意。

「有時間笑，還不把這裡處理處理？」疏樓龍宿說著又看向劍子仙跡。「她也處理處理，吵死了。」

雖然陣法鎖住了女子聲音，但看見一個瘋狂的還滿身滿臉血的女人又抓又叫的動作，也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畫面。

劍子仙跡微笑應允，指捻成劍，在另手掌心畫了一個法印，擊向陣法，雙印重疊，困住女子的陣法縮成一個光球，讓劍子仙跡收入袖中。

「走吧。」說得十分理所當然，疏樓龍宿轉身便走，劍子仙跡隨即跟上，動作自然的彷彿早已做過無數次。

穆仙鳳見狀輕笑，拉拉身邊的默言歆，一塊去處理後續事宜了。



***



花若‧回六


劍子仙跡隨著疏樓龍宿來到一座頗為別緻的小雅苑，一入院中他便感覺到了陣法波動，心裡雖然訝異，臉上卻沒顯露半分，繼續跟著疏樓龍宿。

領著劍子仙跡走入臥房，疏樓龍宿放下手中華扇，又走入裡間。

「衣服脫掉。」疏樓龍宿的聲音自裡內間傳出。

劍子仙跡挑了挑眉，將手中拂塵也放到了桌上，依言脫下衣服，裸露的精壯上身，肩上赫見一個觸目驚心的爪痕，裂開的傷口周圍泛黑，看就知道染了劇毒。

「汝還真能忍。」自裡間取出藥盒的疏樓龍宿看了也不禁佩服起來，一看就知道疼痛難忍的傷口，虧得他藏得半點不露，要不是那一劍讓他察覺他真氣極亂，估計也看不出來。

「誤了腳程就不好，吾追他們已有一段時日了。」

「汝門裡的人？」

「算吧……」似乎覺得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劍子仙跡概略地提了一下兩人來歷，道門講求自然，男女敦倫也能成就功法，雙修之招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招式，但只要一人走偏基本上就是兩人全毀了。

疏樓龍宿翻找藥盒的動作停了下來。

「所以這毒很難解？」

「不難，刨去腐肉再放血即可。」

「麻煩。」只要不是擦藥就能了事的傷都是麻煩，疏樓龍宿又蹙眉，藥盒一扔就坐了下來。「自己弄，臉盆在裡面，要是弄髒吾房間吾就把汝丟出去。」

劍子仙跡輕笑，起身走往裡間，裝飾要比花廳再華麗一些，床舖也收拾得很乾淨，一旁的架子上放了個質地極好的臉盆，取了臉盆回到花廳，疏樓龍宿仍是坐在桌邊，握著他的扇子搧呀搧，原本放扇子的地方已經擺上一把亮晃晃的匕首。

拿起匕首開始割去肩上傷口的腐肉，明明該是很痛的，卻未見劍子仙跡皺下眉，若非額際隱隱滲汗，還真以為他沒感覺。

「這時候好像應該跟汝下盤棋？」

「只是刨肉而已，還沒刮骨。」劍子仙跡輕笑。

疏樓龍宿還想再說，被突來的敲門聲打斷，說了聲進來，便見穆仙鳳推門而進。

「哎呀，先生您受傷了。」一進門就看到如此血腥的畫面，穆仙鳳掩唇驚呼，放下手中托盤，走到劍子仙跡身邊察看傷勢。「好嚴重的感覺呢，主人好過份喔。」

「又不是吾傷的。」疏樓龍宿瞪了穆仙鳳一眼，自顧自地喝起茶來。「汝一個姑娘家別一直盯著人看。」

「主人看得可比仙鳳久呢，何況您都把人帶回來療傷了，事情也不能只做一半嘛。」說是這樣說，不過看樣子似乎沒她可以幫手的地方，穆仙鳳回到桌邊，把托盤上的東西一一擺佈好，還不忘替劍子仙跡也倒了杯茶。「先生請用。」

「謝謝。」肩上傷勢剛好處理好，劍子仙跡向穆仙鳳說了聲謝。

「鳳兒，收拾收拾。」疏樓龍宿說著，自藥盒裡拿了個瓷盒扔給劍子仙跡。

「是，那鳳兒就不打擾主人了，鵝湖會的事情已經處理好了，請主人不用擔心。」穆仙鳳說著，收拾好了就快步退下了。

打開瓷盒便是一股異香，將藥抹上肩上傷處，冰涼的藥膏緩去不適，傷口也不再流血，正想尋找紗布，疏樓龍宿已起身站至他眼前，抬頭迎上他的視線，劍子仙跡配合地微微舉起雙手。

總算能將衣服給穿上，劍子仙跡拿起穆仙鳳為他倒的茶喝了一口。

「穆姑娘的手藝還是這麼好。」

「那當然，她可是吾教出來的。」疏樓龍宿一臉汝也不看看他是誰的婢女。「那名女子汝打算怎麼辦？」

劍子仙跡取出光球。

「她現在邪功雖然未成，但指甲血液等都已成劇毒，你方才若在那處動手，血液濺到那些儒生身上就不好了，吾會把她帶回道門處理。」

「汝們道門的事汝自己處理，這裡借汝休息一天，明日吾也要離開了。」

「那就多謝龍首了。」

搖扇的手一頓，流金眼瞳看向劍子仙跡。

儒門雖像道門那般擁有眾多分支，但就如同他們道門的證道會只會由抱樸宮的人主持一樣，儒門的鵝湖會的主持者不是學海無涯的高層便是儒門天下的儒門龍首，雖未聞問，但看疏樓龍宿打扮模樣便也能猜出幾分。

「在下劍子仙跡，見過儒門龍首了。」

當穆仙鳳多抱了一床被子走進疏樓龍宿房裡時，疏樓龍宿頗為疑惑地看著她。

「汝拿被子做什麼？又不冷。」

「給先生蓋呀。」穆仙鳳答得理所當然，回答卻讓兩人都嚇了一跳。

「誰跟汝說他要睡這裡？」

「先生不睡這兒要睡哪兒？這裡又沒有多的客房可以給先生睡。」

穆仙鳳這麼一說疏樓龍宿才想到，這處雅苑只是他的暫居之處，他身邊也只會有穆默兩名護法，當初設計雅苑時就剛好只蓋了三間房，自然就沒有多餘的房間可以住客，但就算如此也不用讓劍子仙跡睡他房間吧。

「不然要讓先生去跟言歆擠嗎？這樣言歆會跑去睡地板耶，要不就是在您房外守一夜，現在天氣很冷耶。」以默言歆的個性相信就算床夠大也一定會去打地舖的，現在天氣這麼冷怎麼可以讓他睡地板？「反正主人房間裡還有一張竹榻嘛，不讓先生睡床也有竹榻可以躺呀。」

「那汝把竹榻搬去言歆房間啊。」疏樓龍宿一副這也要問我的樣子。

「是啊，勞穆姑娘替吾與那位言歆問一聲，吾今晚能不能與他擠一間房。」

「有什麼關係，鳳兒都把被子拿過來了。」

「那汝叫他搬。」

「主人，先生是傷患耶。」

「手還沒斷。」

穆仙鳳還想再說，劍子仙跡趕緊插話。

「不要緊，吾自己來就好，穆姑娘請領路吧。」

穆仙鳳嘟了嘟嘴，見自家主人仍是搧風搧不斷，只好看向劍子仙跡。

「那請先生先隨仙鳳來。」

「勞煩。」劍子仙跡起身，隨著穆仙鳳一同離開了疏樓龍宿的房間。

兩人來到默言歆房外，穆仙鳳與默言歆說了聲，再拜託他去疏樓龍宿房間搬竹榻，原本劍子仙跡說自己搬就好，不過穆仙鳳以他還有傷又是客人拒絕了，劍子仙跡也只好作罷，乖乖待在房裡等默言歆搬竹榻回來。

「主人真是的，讓您與他睡一間又不會怎麼樣……」穆仙鳳抱著被子嘟嚷著。

「穆姑娘客氣了，吾不過路過，怎好委屈龍首，倒是煩那默壯士與吾同寢了。」

穆仙鳳看著劍子仙跡，看得他都想開口問怎麼了，卻見穆仙鳳漾開笑。

「先生客氣了，若不想和主人一樣喊仙鳳鳳兒，也直呼仙鳳名字就好，您再叫仙鳳穆姑娘，仙鳳就要帶您去登記入門了，只有門裡的儒生才喊仙鳳穆姑娘的。」

「呵，仙鳳。」

閒聊間，默言歆已搬著竹榻回來，穆仙鳳鋪上軟墊再放上枕被，看來倒也舒適。

「言歆，先生交你照顧囉，我去服侍主人就寢，你也早些休息。」

「嗯，妳也是，晚安。」默言歆輕輕握了握穆仙鳳的手。

「晚安。」穆仙鳳也回握了默言歆的手一下，隨後向劍子仙跡一福。「仙鳳告退了，先生晚安。」

「晚安。」劍子仙跡微笑回應，對於兩人的小兒女姿態看在眼裡，只是微笑並未多語。

默言歆人如其名，一向少言，穆仙鳳離開後，他也不知道該跟劍子仙跡說什麼，想想還是決定要去疏樓龍宿房外守夜，正準備告退，卻被劍子仙跡阻止。

「仙鳳會擔心喔，這麼冷的天。」看出默言歆的打算，劍子仙跡仍是微笑，說出的話成功地阻了默言歆的腳步。「放心，吾睡相還行，也不會打呼，吵不著你的，你家主人說了明日要離開，還是早些睡吧。」說著便往竹榻走去。

「先生！」默言歆趕緊擋在他面前。「先生，您是客人，該睡床舖。」

劍子仙跡看著默言歆，瞧那認真神色想必不容他拒絕，只得接受，也是肩傷疼痛，和默言歆道了晚安，便上床睡下了。

雖說穆仙鳳不讓他去守夜，但嚴謹的個性還是讓默言歆在睡前巡了雅苑一輪，見疏樓龍宿與穆仙鳳房間都暗了燈，總算肯去歇息了。

穆仙鳳給疏樓龍宿倒了杯熱茶放在他手邊。

「主人，晚了該歇息了，鳳兒去給您鋪床可好？」

疏樓龍宿執起茶杯，淡淡地應了聲，看著穆仙鳳走入裡間，茶喝了幾口，便放了下來，起身也往裡間走去。

華麗寶扇放到了鏡前，疏樓龍宿才剛坐下，穆仙鳳已走了過來，動作熟練地替疏樓龍宿解下繁複髮飾，繫了一天的髮絲放下時捲出漂亮的弧度，再由穆仙鳳一雙巧手梳順梳直。

「主人，您不喜歡先生嗎？」穆仙鳳一邊給疏樓龍宿梳頭髮一邊問道。

「為何如此問？」

「上次在草亭裡鳳兒就見您一直瞧著先生，第二次見面您就肯為他療傷，鳳兒以為您已把先生當朋友了。」穆仙鳳打小就跟在疏樓龍宿身邊，除了她和默言歆，還未見過疏樓龍宿對人如此上心，別以為他是儒門龍首就有大愛精神，要是他看不上眼的就是死在他眼前疏樓龍宿眼都不會眨一下。

其實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疏樓龍宿默默地在心裡補上，沒有正面回答穆仙鳳的問題，只說了句「他值得認識」。

「那讓先生跟您擠間房又怎麼了？剛好趁這時好好聊聊不好嗎？」穆仙鳳知道疏樓龍宿向來就眼高於頂，所以才會沒幾個朋友，他會來往的多半都是儒門之人，學海無涯幾位學長與他已算是親近，若是如此相較，那劍子仙跡確實特別許多。

「不喜歡。」疏樓龍宿淡然說道，就連穆仙鳳與默言歆小時留宿他房中也是因為兩個孩子還小需要照顧，一確定這兩人可以自立疏樓龍宿就讓他們擁有自己的寢室了。

再說了，不過見過幾次，就算覺得這人值得來往，但也不代表他能讓他們的關係一日千里。

穆仙鳳在疏樓龍宿身後做了個鬼臉，想想也是，自己確實太躁進。

對穆仙鳳的鬼臉當作沒看見，疏樓龍宿抬手示意她停手，起身。

「晚了去睡吧。」

「是。」穆仙鳳放下梳子，把疏樓龍宿的飾品一一收好，朝著已坐到床上的疏樓龍宿盈盈一福。「那鳳兒告退了，主人要快些休息喔。」

「睡汝的去。」疏樓龍宿擺擺手，示意她退下。

「好嘛。」穆仙鳳退了出去，不忘替疏樓龍宿熄了燈火。

疏樓龍宿看著穆仙鳳的小動作，倒也沒多說什麼，門扉掩上後，屋外響起了細微的腳步聲，來了又去，疏樓龍宿了然於心，待那腳步聲離去，疏樓龍宿才又起身，點上燭火，還一室明亮。

就算是別院，就算不是自己要睡的，疏樓龍宿對雅苑的一切也仍是十分講究，每張睡床都是極為舒適的，劍子仙跡醒來時還真有點不想起來。不過這念頭也只是想想，賴沒多久就起來了。

掀開紗帳，見默言歆還未醒，劍子仙跡放輕動作，穿戴整齊後便輕步離開房間。

冬日清晨總是特別寒冷，葉上凝露雖美卻是憑添寒意，肩傷還有些疼痛卻不妨礙行動，避免太大的動作會吵醒雅苑眾人，劍子仙跡只打了一套太極便收手。

批公文批了一整晚，疏樓龍宿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昏昏欲睡之際隱隱聽得外頭風聲流動，緩緩地張開了眼，疏樓龍宿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子往外看去。

飄逸如仙。

疏樓龍宿心底浮現如此評語，不再多看，再過一陣子穆仙鳳就會過來了，既是要補個眠也是不想聽她囉嗦，疏樓龍宿走向裡間，躺下來小睡片刻。

穆仙鳳起來後發現劍子仙跡也起來了，雖然劍子仙跡說了可以自己來，不過想當然穆仙鳳是聽不進去的，把他趕回房裡後沒多久就送了熱水毛巾來讓他洗漱。

「先生請稍等，等主人起來就能用早膳了。」

「不急，妳慢慢來。」劍子仙跡微笑，看著穆仙鳳倒了杯熱茶放他手邊，盈盈一福後就離開忙去，一旁的默言歆視線隨之而去，久久離不開門口。「言歆要不要也去幫忙？」

被叫到名字的默言歆愣了一下，方才回道：「仙鳳要幫忙的話會說。」

默言歆都這樣說了劍子仙跡也沒多說什麼，靜靜地喝著茶，喝完一杯穆仙鳳也剛好來請。

「請先生移駕庭院，主人稍候便到。」

劍子仙跡隨著穆仙鳳來到庭院，穆仙鳳與默言歆兩人在他入座後就雙雙不見人影，桌上擺了一些精緻的小點心，主人未到不好先開動，也是對這些小點心沒有興趣，劍子仙跡仍是只倒了一杯茶喝著。

穆仙鳳敲了敲疏樓龍宿房門，等了一會兒也未聞裡頭有回應，穆仙鳳便自己推門進去，直入裡間。

疏樓龍宿自床上坐了起來，穆仙鳳已過來掀開紗帳繫好，扶著疏樓龍宿下床梳洗穿衣。

「主人，早膳備在庭院了，先生也在等了。」穆仙鳳一邊替他梳髮一邊說道。

疏樓龍宿應了聲，穆仙鳳便不再多說，替疏樓龍宿梳好髮，送他出去後又回返收拾。

幾乎是疏樓龍宿一到庭院時默言歆也端著早膳來了，疏樓龍宿入座時默言歆便將早膳一一佈上。

「叫鳳兒一起來吃。」瞧瞧只有兩副餐具，疏樓龍宿搖扇的手未停，揚聲吩咐。

「是。」默言歆去叫了穆仙鳳，再多取了兩副餐具來共進早膳。

有穆仙鳳在氣氛倒不會很僵，疏樓龍宿雖不多話也是會說兩句，劍子仙跡便順著他的話繼續說，幾句下來便熱了場面，穆仙鳳不再插話，和默言歆靜靜地坐在一邊吃著。

「要送汝回抱樸宮麼？」反正順路，馬車很大不差他一個人坐。

「若是方便的話，吾就卻之不恭了。」劍子仙跡微笑應道。

吃過早膳，穆仙鳳與默言歆便去準備回儒門天下事宜，左右無事，兩人又移駕到疏樓龍宿房間那個小花廳坐著，由於還需要點時間，疏樓龍宿便吩咐穆仙鳳先搬了套茶具放到他房裡。

疏樓龍宿不語，劍子仙跡也安靜陪坐，花廳裡只餘柴火燃燒的細微聲響，過沒多久，泉水滾沸，疏樓龍宿這才有了動靜，神色驕傲地朝著劍子仙跡揚了揚下頷，劍子仙跡輕笑出聲，挽袖開始一連串煮茶動作。

須臾，茶香裊裊，疏樓龍宿的眉有了細微的挑揚，看起劍子仙跡的動作來，極為流暢，毫無一絲遲滯，彷彿早已做上千萬遍，不需細想便知下一步驟。

「請用。」一盞碧綠茶湯，落至眼前。

疏樓龍宿放下扇子，執起那碗茶湯，聞香觀色，迎面而來的香氣怡人，湯色清澈，抿了一口，回甘。

劍子仙跡看著疏樓龍宿品茶的動作，鎏金眼瞳滿是專注，捧著茶碗的十指形狀美好，整個人看起來像是一幅賞心悅目的圖畫。

「不錯。」疏樓龍宿又喝了一口茶，看向劍子仙跡。

「承蒙不棄。」劍子仙跡微笑回道，也給自己倒了一杯茶。

縱然相對無言，卻也一派融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