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
四周一片昏黑,卻只有那男子的青色衣衫微亮,晃動間恍如飄忽不定的鬼影一般,而比這更詭異的是那泛青的臉孔。
“是汝殺吾……龍宿,為何殺吾……”男子喉嚨里發出咯咯的聲音,聽來讓人毛骨悚然。
龍宿臉上不見有懼,只看著面前的影子道:“和瑄吾友,入土多年汝仍舊如此不得安寧嗎?”
那鬼影聞言似乎更是悲憤,發出聲聲嘶叫,而四周一時如同被感召而現出千百只鬼手朝著龍宿撲了過去,頓時便將龍宿埋沒其中,恍如置身阿鼻地獄一般。
只聽自那一片詭氛中,片刻傳來龍宿的聲音,並沒有很響,卻也足以讓人聽清一字一句:“應無憂,裝神弄鬼的戲碼,汝鬧夠了吧?”
只見下一刻,這鬼影重重便消失的無影無蹤,唯獨多了一紅髮青年,一柄寒劍抵在龍宿的脖頸間。
龍宿只是十分平靜的看著來人,似乎這架於喉間的劍并與他無關似的。
應無憂見狀皺了皺眉道:“你好像不怕。”
龍宿聞言一笑:“吾並未見到令吾可怕之物。”
“你應該知道,這柄劍非是凡物,可以要了你的命。”
“的確是一把可以置吾於死地的劍,但汝卻并非為了殺吾而來。”
“哦?”
“汝若是單純為了殺人,又何必擺這些勞什子的陣。吾想以汝對吾的了解,也應當明白這種陣對吾並不會有什麼影響。所以吾猜測,這陣要對付的並非是吾。”
“……你倒是十分自信。”
“同樣的話,汝父親也同吾說過。汝說,吾該喊你應無憂,還是紀無憂?”
那劍刃頓時又貼近了幾分。
“不但自信,你還很敢說。”
“為何不敢說?吾從未否認過他之死是吾一手造成。至於其他,未做過的事情,吾自然不會認。”
“我為何要信你?”
“汝自然可以不信。但汝若不是想聽吾口中一言解汝心中之疑,又為何要約吾前來一會?”
兩人對視片刻,應無憂終是將劍收了起來,言到:“我想知道當年的真相,你究竟為何要殺吾父,追殺我與母親毀我家園的人又是誰。”
龍宿搖了搖頭:“當年學海無涯一變,和瑄跟著吾自學海一路逃出,去找尚在趕來的儒尊匯合。誰知半路被疏樓瑯寰所帶的人馬截住,吾兩人只得分頭拼殺。吾當時與瑯寰纏鬥多時難分高下,和瑄見狀轉身來幫吾。說來慚愧,那時吾好文不尚武,吾兩人雖日日一同讀書談古論今,卻一次也未一同練過武。出手間自然沒有什麼默契可言,吾久闘無果不由心急,極招上手卻不知為何他突然擋在吾面前。吾雖想避開,手中之劍卻已是收不回來了……”
一時間靜默,應無憂看了看他,又低下頭眉頭微蹙,一時心中也不知是何感情。
龍宿歎了一聲又道:“吾一直心中有愧於他,聽聞他在家鄉還有家人,吾回儒門之後便也曾前去拜訪。只是怕引起汝母親反感,只道是汝父親所託,代為照拂家人。”
應無憂不吭聲,心中確實想起幼時時常有父親生前好友前來接濟錢糧。不過也只因疏樓瑯寰自稱是父親摯友,卻從未提起過此事,似並不知曉,才令他開始起了些疑心。既生疑,自然蛛絲馬跡都會如同滾雪球一般在心中越滾越大。
不過卻未想疏樓龍宿口中說述與自己所知是有如此天差之別。
“儒門天下中每日明爭暗鬥應接不暇,吾不便經常離開,後來便又遣了身邊可靠之人代吾前去。只是有一日突然回報,說是與汝等失了聯絡,問了村人說汝家半夜走水了,無人逃出,燒了個一乾二淨。”
“那夜來了幾個黑衣人,拿著儒門天下的令牌說尊儒門少主之令肅清欲孽。我母親為了保護我被他們殺死,我雖從門中逃出,但根本跑不了幾步便被他們抓住了。正巧那是師父路過此地……”
應無憂說到此處突然停住。
只聽龍宿一聲冷笑:“汝倒還有心情喊他師父。”
“你……不會在騙我?”
“吾若是真怕汝等前來尋仇,便應該第一個就殺汝才是。汝死了,憑汝母親一介女流之輩能對身居儒門天下的吾有何威脅,所以又怎可能讓你有機會從家中逃脫出來。”
應無憂怔怔的看著他,似乎一時懵住了。
“小子汝啊……”龍宿長歎一聲,又道:“吾欠了汝父親一條命,汝無論之前做過什麼,吾都可以不追究,只當時還汝父親一份情。只是關於仙鳳的處境,汝必須一五一十告訴吾。”
“穆仙鳳還活著,不過她中了疏樓瑯寰的蠱,神志不清,如今應該是在百生書院。”
“哦?”龍宿眉頭緊鎖:“中蠱,什麼蠱?汝可知道解法?”
應無憂搖頭:“我不清楚,他教我的東西十分有保留,從來只會教那些對他而言有用的東西,更深一層的我便不會了。”
“也罷,先將人救出來,吾總會有辦法的。汝呢,汝之後又有何打算?”
“我還是要先回去疏樓瑯寰身邊,其他的從長計議。”
“也好,日後或許吾可能會需要汝的襄助,汝可願意?”
“疏樓龍宿,你不要得寸進尺。我父親那筆人命債你以為會從此一筆勾銷嗎?”
“一碼歸一碼,汝若要來尋仇,他日儘管來便可了。只是汝這么多年被蒙在鼓裡認賊作父的仇怨,汝就不想報了嗎?”
應無憂猶豫了片刻,未置可否,只道:“我送你出陣。”
“不勞了,這活就讓吾來吧。”只見話音甫落,自一片漆黑中忽然現出一道白色身影。
應無憂轉頭瞪著龍宿道:“疏樓龍宿,你不守約定。”
“誒,不是不是,這不怪他,是吾自己要跟來的。”劍子擺擺手道:“所幸誤會也都解開了。”
龍宿一臉無所謂的撇過頭去,似乎這一切全都與他無關似的。
“藏身在我布的陣中又結了一個陣,道長好本事。”
“好說了好說了,起陣布陣乃是道家的看家本領,這位小友也不用太過介懷。”
應無憂看上去有些懊惱,伸手撓了撓自己的頭,可下一刻兩人卻察覺出了異狀。
“不對!”
“龍宿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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