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通常失眠的人都會這樣,失眠,掙扎,失眠,奮力掙扎,直到最後放棄掙扎。
龍宿對著鏡子參觀著一個失眠癥患者的尊容,他有些絕望的閉起眼睛。
沒關係,等到哪天累斃了直接倒在辦公室里被人送進醫院的時候,肯定就睡得著了。有句話說的好么,生時何必久睡,死後定會長眠。
他看著鏡子緩緩的扯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靜默了三十秒之後,決定不再自我虐待。他洗了個澡,又把衣服從頭到腳都換了一遍,這樣就算不能精神抖擻,至少也讓自己看起來別太萎靡不振。
開過例行的無聊周例會之後,穆仙鳳抱了一疊文件敲開了他辦公室的門,而那會兒他正捂著嘴哈欠連天。
“老大。”穆仙鳳很關切的湊過來:“你昨晚沒睡好?”
“不,不是,沒有。”
是根本沒睡著。
他抽了一張面紙,擦了擦被可惡的哈欠逼出來的眼淚。
“有什麽事,說吧。”
“喔。和玄宗之前談的廣告他們來約了。老大你看你是今天還是哪天…………”
“玄宗?!”
“呃,是啊,以前不是老大你竭力推薦的么。因為合作幾次還都挺愉快的……所以…………”穆仙鳳顯然被嚇了一跳,一手剝著文件夾的邊緣,一邊小聲回答道。
“…………喔……是玄宗么……”他有些尷尬的掩飾著自己過大的反應。
對,沒錯,劍子的公司剛剛起步的時候自己爲了幫他,牽線搭橋的事情的確沒有少干過。只爲了多看幾次他接了CASE之後興奮到眼睛都放光的模樣,很高興。
龍宿的心裡此刻被攪的有些亂。
穆仙鳳眨眨眼睛,看著靠在沙發椅上明顯有些精神不濟的龍宿。
“要不我去跟他們說改天吧。”
“不,今天,我沒事,就今天。”他有些自暴自棄的說到。
好,很好,就讓他看看到底蒼天還給他安排了些什麽樣的可以讓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又觸目驚心的節目。
後來他發現其實老天還是留了一手,因為當他忐忑的走進約定地點的咖啡廳大堂時,看見等著他的人並不是那個倒楣劍子。他有些鬆了一口氣似地走了過去向那個正襟危坐著正在喝咖啡的栗發男子打了個招呼。
“蒼。”
“龍宿,好久不見。”
“是啊,三年吧。怎麼樣?”
“還好,有時候有些忙不過來。”蒼認真的點點頭,喝了一口咖啡
“喔,他們就這樣把你丟出來就不管了?”
“誰?”
“……沒有。”
“你想說劍子。”
“………………”
龍宿想,他其實有時候挺恨和聰明人說話,因為他們總能在你一時失言的時候,死死的揪住你的把柄。
“他不幹了。”
“他真的……………………”
“爲了…………”蒼忽然抬頭用很複雜的眼神盯著他。
“停!”龍宿看著這種眼神,心裡忽然有些發毛,有些事他不想知道,也不想被誰提醒。無補於事的過去式提起來對誰都沒好處。
“如果你要跟我談劍子仙跡,那我現在馬上走人。”
“好,不談。”蒼挺配合的馬上收住了話題。
“好吧,小翠怎麼樣,你們倆還玩遠距離戀愛呢?”
蒼搖搖頭:“他現在在公司裡。”
龍宿失笑:“原來是修成正果了。”
“他一直挺照顧我的,其實有時候覺得挺對不住他。”
龍宿點煙的手忽然震了一震。
“先是爲了我跟家裡鬧的雞飛狗跳,後來好不容易熬得勉強讓他爹媽接受了。沒多久又離了家來找我,跟在後面到處忙活。”
龍宿聽著不言語,往沙發上靠了靠。良久,吐了一口煙。
“抽空多陪陪他,別老讓他一個人呆著,記得要偶爾要停下來等他,別把距離拉的太大,追逐戰打得太久了誰都會覺得心累。”
蒼啞言。
“你什麽時候開始改行搞情感專線了。”
“一位前輩失敗的經驗之談罷了。”
龍宿對著煙霧迷迷茫茫的笑著。
兩人談完正事,天也已經黑下來了。蒼要留他一起吃飯,他搖搖頭笑著說,快滾回去陪你家太座吧。
他看著大街上的路燈,車燈,霓虹燈,一路一路的逐個亮起來。夜幕之下,下班的人們低著頭都在往家趕,目不斜視,步履匆忙。
他們人人都有一個歸處。可是屬於他的那個歸處,又在哪裡。
龍宿把自己嵌在單人座的沙發里頭。在黑暗的房間,只有沙發的皮面包覆著的那半個身軀,隱隱的透來一點點安全感。只是這種渺小的安全感在他心裡翻湧而來巨大的無措和茫然之下,顯得是多么微不足道。
他不敢開燈,因為一開燈他就能看到這裡站了滿滿一房間的劍子仙跡。
之前七年的共同生活,劍子仙跡這個名字就如同生物入侵一般滲透到了疏樓龍宿所在的每一個角落,犄角旮旯,無孔不入。讓他有一種陰魂不散的錯覺。
他覺得他快被這種感覺給逼瘋了。
或許,說不定他已經瘋了。他有些悲觀的想到。
龍宿如同想到什麽似的,呼的站起來,沖到臥室里打開燈,拉開衣櫃的櫥門。看著裏面整齊掛挂了一排兩個人的衣服,穿的不穿的,都被劍子熨燙好,一些西裝還都用西裝袋子罩得仔仔細細。
他忽然暴躁起來,想要破壞,把這種好像那個人還站在他身後下一刻就會沖過來跟他玩搶佔衣櫃的遊戲的假象,惡狠狠的破壞。
劍子仙跡,你憑什麼…………你憑什麼?!
他找來幾個大袋子,毫不留情的把裏面的衣服都從衣架上面扯下來塞了進去。也不管那些無辜的衣服原先是花了多少錢買來的,被收拾的如何妥帖,此刻都慘遭了他的毒手。皺皺巴巴的如同一堆鹹菜一樣被壓縮在兩個袋子里。
他坐到床邊點了一支煙,滿意的看著他的傑作,帶著一種邪惡的勝利者的笑。
就在此刻,忽然門外響起了一陣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他愣了三秒之後,從床上彈了起來,隨便找了個地方掐掉煙,轉身手忙腳亂的收拾那一堆可笑的殘局。終於在劍子踏進房門的時候,正好把最後一包衣服也塞回了櫥里。
“龍宿?你在幹嘛?”劍子有些奇怪的看著龍宿一臉緊張的靠在衣櫥門上。
“要你管,你來這裡幹嗎?”
“你那天之後就沒打過電話給我,過了那麼久了我有點擔心,來看看到底怎麼回事。”
“我那麼個大男人,能有什麽事。別自作多情好不好。”
“好好好,欸你飯吃了沒有?我給你帶了點外賣,擱外面桌上呢。”劍子撇過頭看見後邊床頭櫃的桌面上豎著的煙頭,忽然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覺。
“拜託,你再懶,抽煙也要拿個煙缸啊。你這樣搞是會著火的。”
“燒光了我賠你,你有什麽好擔心的。就你個破房子還怕我賠不起么?”
龍宿在心裡啐了一口,燒了才好,燒了一了百了。
“你知道我根本不是這個意思…………”劍子摸著鼻子小聲辯解到。
龍宿一臉不樂意的轉身走到床頭櫃前,剛抽了紙巾要去處理那些殘跡,就被劍子拉住一把搶了過去。
“你去吃吧。這裡我來搞。”
“嗤,我還巴不得了我。”他扭過頭彆彆扭扭的朝外面走去。
劍子聽著外面響起的水聲,又低頭看了看櫃面上的盛況,有些無奈的搖搖頭。
龍宿坐在餐桌上吃著吃著,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劍子擦桌面也擦太久了,怎麼還不出來。他忽然想起來他之前干的那些事,緊張的放下筷子擦了擦手走到房間門口。果不其然,櫥門大開,那些袋子一個一個被放在地上,劍子正坐在床上疊衣服。
他的臉噌的一下如同燒起來一樣。不知道是在為自己的幼稚行為而感到懊惱,還是對劍子現在看上去很好意的行為而感到憤怒。只覺得他那層保護色如同被人強行扯掉了一樣,讓他頓時手足無措的一下子炸了毛。
“你幹什麼?!”
劍子抬頭,看見龍宿瞪著一對琥珀色的眼睛,似乎正意圖用目光射殺他。
“你不想我把衣服放在這裡,說一聲就好了。你看你,自己挺好的衣服,折的亂七八糟是要幹嘛呢。”
劍子不在意的笑笑。可是這種溫和看在龍宿的眼裡只覺得無比的刺眼。於是他愣了幾秒鐘,爆發了。
“滾……”
“龍宿…………”
“我說了叫你滾!”
劍子默不作聲的慢慢從床上站起來。提著裝著他自己衣服的兩個袋子,緩緩的走了出去。龍宿忽然追了上去,一把奪下他手裡的袋子。
“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他低著頭,劍子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覺得他話音里有些顫抖,如同正竭力壓抑著一種正要迸發而出的強烈感情。
“我不會再來了。”劍子嘆了一口氣,轉身消失在了黑暗的樓道里。
龍宿一時間有些沒法說出口的憋屈,他不知道爲什麽自己要這樣做。他想他終於用很糟糕的辦法把劍子弄的徹底生氣了,另一方面他心裡似乎又有一個聲音在不停的安慰他,看,這樣他就不會再來了,以後沒有人會再來打擾你了。
他摟著那一堆衣服跌坐在沙發上。
他覺得他現在就像一只受傷的蝎子,發現有嫌疑的人一旦靠近,便不分青紅皂白的揮舞著大鉗和毒刺展開攻擊。而當他卸下武裝的時候,才發現自己可笑的堅持和嘴臉,還有內心深處那急需慰藉的空洞感。可是他不知道怎麼才能讓他停下來,放下他可悲的自尊心追過去告訴劍子,其實我還是想要跟你在一起。
他想讓劍子抱住他,聽他好好說一說他這麼多年來心裡所承受的壓力,煎熬,辛苦和委屈。然後告訴他,可以了,你做的夠多了,好好睡一覺吧,往後去的事情都不用你擔心了。
但是現在沒人會來抱住他,所以他只能抱住那堆衣物,把臉埋在裏面汲取上面殘留那一點點屬於劍子的味道,一個人窩在沙發里哭的像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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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我來說說天蝎座,天蝎們其實一直會固執的堅持一些自己認定的事情,不管他心裡很明白這個堅持其實有多莫名其妙,天蝎們是打死也不會說出來的。
一旦牽涉到自尊的問題上,天蝎是絲毫不會做出讓步的,就算他已經心裡其實已經體無完膚還是會死撐到底,不懂得怎麼去妥協。
所以當蝎子們反映很異常激烈的時候,千萬不要去撞槍口。等他平靜下來之後,在用溫油去感化他。否則你會把事情搞的更糟糕。
好了,大家學到沒有?
神馬?你問我為啥會知道這些?
因為我就是可悲的天蝎座………………
以上是今天的份額~ 大家食用愉快~~
[ 此帖被清岚在2010-08-22 19:35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