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雪初之狐] 22
隔日一早，慕少艾聽說了他們勇破狐族封陣的事蹟，以及種種事件的烏龍(？)原委，笑得猛拍大腿，「好、好一個為人作嫁……辛苦、辛苦龍首了……啊哈哈哈哈……」
龍宿容色神情都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只是手底的茶杯隱隱出現裂縫，都快給捏碎了，劍子毫不懷疑那個茶杯下一瞬間就會飛向自己的可能性，只得趕忙岔開話題，「咳咳、那個……我說藥師好友啊，如今山中封印已除，便可以自由地上山去了。你不是掛念著家裡的小花貓嗎？不如我陪你走一趟，趕緊去把藥採了回家，也算心安不是？」一邊拼命地給慕少艾使眼色。
他慕少艾何許人也？動動眼珠就知道美人恐怕是還惱著劍子，正愁一肚子火氣沒地方發呢！雖然劍子仙跡的戲不看可惜，但是如此好用的苦力可也是很珍貴的，畢竟要他老人家勞筋動骨地在山崖爬上爬下的採藥……多危險不是？既然劍子自個兒送上門來，那他當然沒有不收的道理囉。
慕少艾當下見風轉舵，笑瞇瞇地朝龍宿一拱手，「唉呀呀，老人家年紀大了，記性怎麼是越來越不中用……我家就這麼一隻小花貓，從小養大的有了感情；如今病了，總是得趕回家照料照料，就等『待雪草』這味輔藥入藥便可根治病情。這時間也耽擱得有些久了，我打算取了藥便要直接啟程返家，於是便在此向龍首告辭了。」
「救人如星火，藥師醫者父母心，著實令龍宿感佩。」
龍宿也點點頭，正打算和慕少艾再客套幾句，那邊劍子已經如火燒眉毛一般地匆匆催促，「事不宜遲，藥師，我們現在即刻出發吧。」
「唉呀呀，劍子、你別推我，老人家一把老骨頭禁不起你折騰……哎，行行行，我自個兒走……」
簡直是被掃地出門的慕少艾倒是不惱怒，反正他已經取得了美人同意……擇日再上門拜訪也是早晚的事情，何必在這時候惹怒忠犬？呼呼。樂呵呵地抽著煙管，一身暖黃衣衫的藥師抖著長長眉毛，朝龍宿送來大大笑容，瀟灑地揮手轉身而去。
龍宿沒有送，只是坐在廳中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前日裡不自然的狂風暴雪雖是已停，但是北地的冬天仍舊是極為嚴寒的，龍宿雖有功體足以護身禦寒，到底是待慣了溫暖南方，這種低得令人昏昏欲睡的氣溫下，他哪裡也不想去，只想窩在被窩裡睡上一天。
……可恨這裡到底不是自己家，他無法放鬆。只能忍著端起威嚴儀態，一邊在腦中繼續設想第十二種讓劍子仙跡生不如死的報復手法。
「這幾日辛苦龍首了。」
正在神遊太虛間，門戶一響，竟是城主領著小少主前來，「連同小犬也是得了龍首援手才能脫險而出，在下真不知道該如何感激龍首才好。」
龍宿從不是矯情做作之人，實際上他也確實勞心勞力地幫忙破陣救人了，本可以大大方方地收下感謝。但是壞就壞在他從不是自願出手，而是被某個心肝黑到底的黑心老道給拖下水的，如今他一肚子怨氣還沒得宣洩，城主偏偏又再提起這事，倒讓他有些不是滋味，只是面上裝得無懈可擊，「哪裡的話。其實都是吾好友的功勞，吾沒幫上什麼忙。」
說到『功勞』兩字的時候，龍宿幾乎忍不住咬牙的衝動，幸虧多年修養得宜，這才沒真露了餡。
一身水藍色輕衫的小少主今日裡看起來更加的清麗，笑得很可愛，「娘說多虧了龍首幫忙，否則只靠我們一家子是絕對沒辦法破陣的……畢竟除了龍首，當今世上還有誰能有那樣的好默契，能夠看破逐風舅舅的幻術，認出真正的劍子道長呢？」
龍宿正端起茶杯要喝，聞言差點沒給嗆著，「……少主此言差矣。若是汝也認識一個三不五時地便要惹禍讓汝收拾的災星，這段孽緣還不幸地持續數百寒暑的話……汝定可理解吾想將劍子仙跡挫骨揚灰的執念之深，恐怕連他化成了灰吾也會高興得全給認出來。」
城主不疑有他，只當龍宿是在說笑，「龍首果真是個真性情之人。」
「嗯，而且和劍子道長的感情真的是很好的樣子呢。」
「……」
現在辯解時機不對，可叫他默認他恐怕會嘔血。龍宿下意識地華扇掩面，轉了轉眼珠將話題帶開，「如今詭異風雪已停，想來城中事務該是皆已恢復常態運作了？可有傷亡？」
城主父子兩人對看了一眼，正要發話，府中的總管卻急急奔了過來，像是有事稟報，將城主給請走了。
小少主歉意地笑笑，接下話來，「唉，讓龍首見笑了。我們天川城內本就不甚富饒，僅能靠著和南方互通有無勉強維持溫飽而已，如今遭逢這場禍事，得趕著將延遲的訂單上船出發，然後再將糧食運回來才行……否則等到來年開春，大夥兒可都得要餓肚子了。」
「少主年紀雖小，倒是很關心城中民生，想必將來也是個賢明城主，在此龍宿先恭喜天川城的居民了。」
不知是北地之人不流行冠髻，還是年紀尚幼。小少主只是將玄黑長髮束總在頭頂，散了一束下來像是馬尾；雖是俊秀的少年面容，笑起來還是不脫幾分小孩兒的稚氣，「我沒想過接位呢。父親也說，我可以自由做我想做的事情。」
「喔？想不到城主竟是如此開明之人。」
「嗯……這麼說龍首莫要見怪。」少年清澈的眼睛注視著龍宿，「可是畢竟我非是一般人，我身上有著狐妖的血液……人類的事情，還是該讓人類自己來管才好吧？」
龍宿但覺有些驚訝。眼前少年竟有著意外成熟的思想。「但汝身上另一半的血液依舊是人類……汝何必畫地自限？」
「我不喜歡人類，人類的心思混雜……所以氣味都很髒。小的時候，因為我是少主，一般的孩子不敢跟我玩，想接近我的人，都抱著不好的想法……只有小雪跟日陽他們願意陪我，還有逐風舅舅。」少年的面容落寞下來，「我最喜歡逐風舅舅了，我不明白為什麼他要拋下我……他怎麼捨得呢？」
龍宿並不願涉入過多的狐族內幕，更何況哄小孩這種事情，從鳳兒言歆長大之後他就不曾做過了……不對，就算是仙鳳跟言歆小時候，他也很少哄他們，不是他自誇，他們家的兩個孩兒一向都是知書達禮識大體的，哪裡需要哄？
可是此時面對一個看起來就很需要安慰的娃娃，他也不是冷血無情之人，沒法視若無睹，只得溫聲勸道：「吾想，他總是為汝好的。」語調雖溫和，實在已經起了一身惡寒，自己都聽不下去。
但是這樣的話聽在小少主的耳裡顯然很受用，整張臉都發亮了，「龍首也相信逐風舅舅一定會回來的嗎？」
「……那是自然。」龍宿艱難地擠出回話。自負口才便給的他第一次體會言不由衷的痛苦感。
-----
那個……(扭捏)
十二月新刊：子守歌(上)，請大家多多支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