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宿在來江東儒林后才恍然想起,那個老夫子寫下的三個字。長月宸。
那時老夫子身下血流得太多,幾成湖泊,將這三字掩去一半。在那樣慌忙中,也看得不是很清楚,後來道無華讓人來收拾尸體,在移動后抹殺前龍宿看了一眼,當時并不曾放在心上,後來才想起,那是字。一個人的名字。
當時擔心著劍子的傷勢而沒有多留心和追究,現在想來,已經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劍子……
龍宿看著呼吸的白氣,只有這刻,他笑了。
無論是誰,看到怯生生的臉都不認再責怪對方,但劍子現在很想拿對方拿來和可恨的包菜一起燉了。
佛劍一旁飲茶,也不多勸,知道劍子雷聲大雨點小,生氣歸生氣,還是不會真的和對方一般見識的。
那是一個比他們還要小的孩子。
剛離開父母身邊,被道門收留的小孩。
這次江河氾濫,道無華日夜指派道門人員協助賑災也是杯水車薪,無數的人失去家,孩子失去父母。而這個小孩,站在江河中僅存方寸泥沙之地,隨時都會被洪水淹沒。道無華飛身過去救了他,但用身體維護住了這方寸之地的孩子的爹娘已經斷氣多時,回天乏術。
那個時候,劍子看著,眼淚一直掉。
他總是嚷著男兒有淚不輕彈,可是那時他卻如何忍不住。他一邊哭一邊告訴佛劍,倘若日後有成,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發生在眼前。
佛劍老成,雖知道人力有限必有無力可及之處,但見劍子這般模樣,不出言相駁,只是輕而緩地應了聲“嗯”。聲輕力重,似應君一諾。隨後便御劍而起,四處救援。
小孩不會說話,說什麽都搖頭。因為暫時找不到收留的人家。道無華面無表情將他提起來就往劍子那裡丟。劍子哇哇接住了,再看道無華已經走了,只好將人先帶回去。
長月鳳華雖嘴上說著懶得理道門之類的話,賑災物資還是毫無滯留地送到了當地。
總算是可以緩一緩了。
只是……雖然知道對方是不小心,卻摔碎了劍子一直珍藏的玉佩。
拜托,一個孩子能有多少錢可以買一樣貴重東西,幾乎沒有。劍子上次置辦年貨未果,後來道無華良心發現,給他一張紙,蓋著儒門天下印記的銀票。銀票皺巴巴的,照當事人的話來說,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就出現自己內袋里的東西。
這種行為,一般稱為偷竊吧。
劍子一時無力,不過看著他當長月鳳華的面給自己,應該是沒有問題。
置辦年貨的時候,在夜市上看到這么一個玉佩,玉色很雜,帶著羊脂一般的白色,圖案是很常見的雙龍。劍子卻雙眼發亮,只覺得很適合龍宿。再經老闆花言巧語,價格也非天價般不可接受,劍子就買了。想說改日見到龍宿要送給他,成日很小心地帶在身上,不想眼前的小孩覺得稀罕,拿過去玩就給碰碎了。
劍子看著手心里裂成了兩半的玉佩,再看看幾乎要哭又不敢哭的小孩,到最後,還是撐起一個笑臉來,撫摸他的頭,說了沒有關係。將玉佩收在懷裡,心下沉重。
佛劍開口:“劍子。處人貴在心,不在物。超然物外,莫要太執著了。”
劍子回頭感激地對關心他的好友一笑,雖然聽不太懂他在說什麽。大概意思還是知道的。他忽然想起,那日龍宿重傷醒來,走到房前臺階上,坐下與他相偎相依。這一輩子,他不曾與他人靠得如此近,那是一種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彼此心的貼近。那時靠著他的龍宿,溫和的側臉,還有身體散髮出來淡淡的香氣……
“劍子,劍子……”佛劍面無表情的臉忽然出現,“你流鼻血了……”
“哇啊啊啊啊啊!!!佛劍你不要嚇我。”
回答的是佛劍很無辜的臉,呃,雖然看不出來。佛劍一直都坐在這裡,無端端的,若非心裡有鬼,怎會被嚇到?
當然佛劍并沒有想那么多,只是很平靜地重複:“你流鼻血了。”
劍子一下蹦了起來,哈哈笑道:“那個啦,最近吃太好了,上火了,我去……我去喝水,那小鬼就拜托你了。”說完便絕塵而去,他的飄渺步又上了一層境界。佛劍望著滾滾塵煙不由感慨。
佛劍低頭與小孩對視,遞給他一杯熱茶:“喝嗎?”
小孩點點頭,接過了茶。
是說,天天吃包菜,爲什麽會上火?佛劍不解。
無名捻滅燭火,看著龍宿慢慢躺下,月色很好。
“易伯書的回答呢?”
龍宿躺在幔帳里,道:“汝會猜不到么?”聽見無名低聲的笑。
“近日冷熱不定,要顧好身子啊。”無名取了一床被褥,給龍宿添上。龍宿的雙眼在夜色卻顯示出一種妖異的顏色。
“汝……”龍宿伸手抓住他的袖子,“到底是什麽名字?”
“吾什麽名字,對汝當真如此重要嗎?”
無名一聲輕嘆。
“無名。”
無名坐在床沿上,說:“吾……不過是一個癡人。一生一葉舟,一夢一壺酒,求不得,放不下,斗笠蓋晨曦。”
龍宿閉上雙眼,道:“吾倦了。”無名起身,離開。
聽見門關起來的聲音,龍宿才坐起來,將雙手插在發間,潰不成軍。
卻聽見忽然一聲輕嘆。
“龍宿,汝不該知道太多。汝也該知道,這個世界上,若想知道一個不該知道的秘密,是需要用汝最珍貴的東西來換取的。”
龍宿一聽,變了臉色,赤足下了床榻,點了燭火,大聲呼喊著身邊的侍從。卻沒有人回應他。
可是他犯了一個錯誤。
致命的錯誤。
他睜大琥珀般的眼睛,淚水慢慢地從其中流了下來,抓著地板的雙手已經破了,血跡斑斑,傷痕累累。只是龍宿已經顧不上了。他知道自己的無力和莽撞,而面對最傷痛的結果,能做到的卻只有哭泣。
婉夫人的死訊傳回來并不需要多久的時間。
龍宿坐在房間里,聽見侍從傳回來的消息,淡淡地應了一聲,吩咐左右,啟程去楓溪鎮。
他的容色淡漠,一路車馬顛簸,不言不語,亦不曾流淚。
易伯書竟也擱下江東儒林諸多事務,陪著龍宿回到楓溪鎮。楓溪鎮其實有著很美的梅花,紅梅成海,就如它秋日的楓葉。龍宿曾經覺得這樣艷麗的鮮紅色很美,如今不過是一片冥海之色。
他曾經誓言要守護的人已經不在了。
這個世界上,最深的牽掛和羈絆已經不在了。
龍宿低頭,近乎成癡地凝望著棺木里婉夫人宛若睡去的臉龐。
易伯書似察覺到不對,不安地開口呼喚:“少主?”
龍宿看著這他愛深至骨的女子,伸手去握住她冰冷的手指,搖頭道:“汝下去吧。吾想與娘親單獨呆會。”
“是。”易伯書告退。
這一天是年初七。炮竹的硝烟尚未散去。空里彌漫著淡然的火藥味道。龍宿獨自坐在靈堂坐了一夜。當易伯書清晨推開門的時候,龍宿的臉上平靜一如當初,眼睛未曾紅過。
他看了看易伯書,低頭親吻下婉夫人的額頭。
“走吧。”
易伯書應著,跟在他後面,忽然他覺得這位儒門少主已經不同了。可是如何不同,他也一時說不上來,心底的不安隱隱擴散。
那一夜,沒有月色。
清晨的陽光帶著暖意,卻再也照不到那個少年的心底。
年初八,未到上元節。
道無華提前將劍子五花大綁送去江東儒林。不知為何,佛劍也一起去了。臨行前,佛尊低頭在佛劍耳語良久。佛劍肅色應著點頭。
車上,劍子問佛劍,被吩咐了什麽。
佛劍看著他,一聲長嘆,搖了搖頭。
一起跟隨的還有當初收留的少年,道無華給他取名,叫懷影。當初劍子提議要喊做小豬仔的時候,少年和道無華同時臉色難看地看著他。佛劍只是搖頭嘆氣。佛尊大笑,連長月鳳華也露出淡淡笑容。
“我覺得這個名字很可愛。小豬仔。”劍子回頭喊懷影。
懷影一僵,使勁搖頭。
“莫再欺負他了。”佛劍道,“此次師尊們讓我們日夜兼程趕到江東儒林,難道你未覺得事情有異么?”
“有什麽,師父一定是感受到我對龍宿的思念與日俱增,不堪拖延。”
“劍子!!!”佛劍難得的怒容,“你不該如此玩笑。”
“怎麼了?”劍子看著從未對自己生氣的佛劍,笑容已經維持不住了,腦筋一轉,臉色卻變,“難道龍宿出了什麽事?”
佛劍重重一嘆:“婉夫人死了。”
如雷轟頂,劍子瞬間僵在那裡,像是什麽都聽不見,眼前耳邊似乎還有婉夫人的音容笑貌,前些日子還打算趁去儒門交流拉龍宿一起去看她,怎么說沒就沒了。
那龍宿,龍宿呢?
龍宿好好的,穿著縞素衣服,安安靜靜地跪在靈堂上。看見兩人到來的時候,還能微微一笑。
“佛劍,劍子,汝們來了。”
劍子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龍宿,為何離別才幾月,他已經如此陌生,不再是那個臺階上會靠著他說著口是心非話的人了。
“龍宿……”
“上柱香吧。”龍宿示意,身邊的侍婢遞上香,“娘,生前一直都很喜歡汝們,這回,汝們來了,她一定很高興。過了頭七,就要入殮了。”
“龍宿。”劍子喊著他,想要說些什麽,卻見佛劍接過香,遞給他一柱,走到靈前默默叩拜,口裡振振有詞,念著佛經。
劍子看了看站在一邊一直沒有什麽表情的龍宿,接過香,也拜了下去。
“汝們舟車勞頓,想必也累了。”龍宿轉頭看向翠兒,“汝帶他們去廂房歇息。”
“是。”翠兒應了,卻見佛劍不動,雙手合十,閉目誦經。劍子也沒有離開的意思,只是直直地看著龍宿。
“夫人。怎么死的?”劍子問他。
龍宿低頭靜靜地答:“過勞猝死。”
“你撒謊。”劍子伸手抓過龍宿的肩膀,大聲道,“龍宿,看著我,告訴我,你母親到底是怎么死的?”
龍宿慢慢地抬起頭,凝視著劍子,一字一句:“過勞。”劍子的臉上又急又氣,可是偏偏拿龍宿無可奈何。
“翠兒。”龍宿慢慢掙開劍子,吩咐,“帶劍子和佛劍回房休息。”
“龍宿。”佛劍站了起來,對著龍宿的眼睛晶亮亮的,沒有疑惑和彷徨,“你不能將我和劍子隔離在外。”
“佛劍。汝在說什麽?”龍宿輕輕地笑起來,“汝們是龍宿最好的朋友。”
“真的嗎?”佛劍認真地看著他。
龍宿良久才點頭:“嗯。真的。”佛劍伸手去握住龍宿的雙手,乾燥而大的雙手,可以給人溫暖,卻無法給人救贖。
龍宿又是一笑,轉過身去:“天色不早了,汝們早些回去休息吧。”
劍子還不肯走。一直站在旁邊的懷影伸手去拉了拉他。他才與佛劍,懷影兩人走開。回頭看見龍宿的背影,竟然心下一片凄楚。那是他從來未有過的感覺。
靈堂之上,只有龍宿一個人。
冰冷的穿堂風,吹得人身體都凍起來了。
“少主自從奴婢到錦瑟宮后就未曾見過他好好休息過了。”翠兒走在前面替三人引路,自顧自地說,“那日老夫人的死訊傳來,少主似乎早有預知,穿著外出的衣服端正地坐在房間里。掌閣大人陪著一起去了,聽跟去的侍從說,少主守了老夫人一夜,卻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劍子猛地抓住翠兒的手臂,喝道:“你不要胡說。”
翠兒卻也不怕他,盯著劍子道:“奴婢是否胡說。你們去問下就知道了。”
“你……”劍子一時語塞。
“你為何要告訴我們這些?”佛劍一邊開口。
翠兒看了看俊俏的小僧,臉一紅,笑道:“因為我最喜歡少主。我不愿意看到他這般難過。你們不是他的朋友嗎?若我說,他必定是不聽的。”
“所以你想要我們開解龍宿?”劍子放開了抓著翠兒的手。
翠兒活動了下被抓得生疼的手臂,不以為意。
翠兒頓了頓,靈活的大眼睛轉了轉,壓低聲音,繼續說。
“老夫人死後,無名也一直都沒有到錦瑟宮來,以前他幾乎與少主形影不離。現在,哼,你們比他好太多了。”
“無名?”
“月華上河的西席先生。”翠兒叉著腰,“少主以前跟他可好了。可是老夫人死前兩日,他就不來錦瑟宮了,少主也不曾再提過他。就算是吵架了,現在老夫人出事了也不能不過來拜祭。虧姐妹們還那么喜歡無名。”
劍子看著少女氣鼓鼓的樣子,回頭看了看佛劍。
兩人心下了然,知道此事不簡單,也必定與這無名脫不了關係。既然龍宿那裡得不到有用的訊息,那么不妨從那個無名下手。
“翠兒……姑娘,是嗎?”劍子撓了撓頭,似乎剛才龍宿是這樣稱呼這位侍婢的,“我們暫時不想回去,你帶我們去見一見這一位無名先生吧。”
“見他做什麽?”翠兒大聲道,“他這么壞。”
“翠兒姑娘。”佛劍打斷了她的說話,“勞煩。”翠兒就如脹鼓鼓的一個泡,被輕輕一戳,就泄了氣。
“此時沒課,他大概在草色居。你們跟我來吧。”
劍子與佛劍舉步要走。劍子卻讓懷影拉住了。劍子回頭看他:“怎么了?”懷影拉著他,一直苦著臉搖頭,可是說不出話。
“沒什麽大事。我們去看一個人。我與佛劍都在你身邊。”
懷影使勁搖頭。劍子嘆氣,回頭對翠兒道:“可否讓一個人先帶他回房?”翠兒應了聲,喊了過路的其他侍婢,吩咐她們將懷影送回去,才與劍子、佛劍離開。
“好可愛的小弟弟。”接手的侍婢是個年輕少女,看著懷影,不由笑道,“隨奴婢回去可好?”
懷影沒有理她,一直看著劍子和佛劍他們離開,才轉身抓住了少女的手。
少女一怔,笑道:“你放心,你的哥哥他們呆會就會回來。”
“不。”懷影竟然開口,“他們不是我的兄弟。”
少女笑笑:“你那么擔心他們,感情比兄弟還好。”
懷影扭頭看著少女,露出一個笑容來。
無名正在拈子,眼前一盤棋局,錯綜複雜,是一局死棋。
幾人走近。翠兒福了一福,道:“無名先生,這兩位是少主的朋友,前來拜訪。”無名沒有看他們,專心眼前的棋局,苦苦思索。
劍子有些著惱。佛劍卻按住了他,低頭看了下石桌上的棋局。
“這裡。”佛劍指下一處。
無名贊道:“此處棄腹地而轉戰,以邊角為地廝殺,雖似不智之舉,卻也是最好之招。”
“中腹地已失,白子與其固步自封,不如放開一落,直殺東南。”
“……小沙彌好深的思量。”無名起身拱手作揖,“無名佩服。”
佛劍回禮:“不敢。”
“我們來……”劍子插話。
無名瞥了他一眼,道:“吾知道汝們來的目的。如果是那位夫人,確實是吾下命所殺。”劍子與佛劍皆是一震,不料對方承認得如此乾脆,什麽冠冕堂皇的話都免了。翠兒也被如此坦白的話所驚嚇到,後退了幾步,撞上一旁的路沿,摔倒在地上都忘記要爬起來。
劍子伸手去抓無名的領口,大吼:“為什麽?”
無名淡淡地看著他,道:“因為他太天真了。在沒有完全培養起自己的勢力的前提下,輕易地因為自己的好奇心而打草驚蛇,自然要為如此的錯誤付出代價。”
“你不是龍宿的人嗎?”
“我……”無名勾起一個微笑,“我不是任何人的人。”
“龍宿知道。”佛劍忽然斷言。劍子不敢置信地看著佛劍。若是龍宿知道殺母仇人,以他性格怎么會與無名拼命?
無名察覺到他的疑惑,不由笑了起來:“這才是吾們想見到的少主。”
“什麽?”劍子怒道。
“韜光養晦。”無名按著自己的胸口,“他想要殺吾沒有關係,但以他現在的實力,就是以卵擊石。他懂得,所以他不動聲色。”
“你們……是這樣在培養一個繼承人的嗎?”劍子的臉色幾乎都白了。
無名淡淡地應道,嗯,是啊。
劍子鬆開了抓著無名的手,不敢置信地往後退了兩步,幾欲跌倒,幸虧佛劍扶了一下。
“一開始,江東儒林就是幌子。他送龍宿來就是要磨去龍宿的軟性。他應諾龍宿不動婉夫人,但沒有應諾儒門的人不動婉夫人。”劍子不停喃喃自語。佛劍的臉色也隨著他的說話一點點更蒼白。他與劍子不同,與龍宿相處時日甚短。龍宿來儒門的前因後果,都是由劍子轉述的。但他絕頂聰明,從這些蛛絲馬跡,靠著劍子的分析已經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劍子。”佛劍發現他有不對勁,去拉住他。
劍子回頭看著佛劍,聲音已經帶著一種難以壓抑的痛苦:“佛劍。龍宿一開始就知道。翠兒姑娘說他自無名走後就一直鬱鬱不歡,更是在死訊傳回來的當日就穿了正裝等待。他從那時後便知道了一切。佛劍,佛劍,我們不在的時候龍宿到底是怎么過來的?”
佛劍沒有回答他,也無法回答他。他想起龍宿方才淡淡的笑容,眉頭緊鎖了幾分。而那邊翠兒早就被這件事驚得說不出話來,反應過來的時候早就珠淚連連。
龍宿輕輕撫摸過婉夫人的腹部。那裡有一道傷。致命的傷。
劍傷寬而大。是最普通的刀劍。
龍宿低頭看著她,輕輕地說:“娘。汝常教吾做人莫要太過計較。但今日,汝受身一痛,吾要他們百倍來還。娘。飲下忘川的水,就將今生的痛忘記掉吧。”
劍子站在門外,之前想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佛劍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他搖了搖頭。
劍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龍宿,臉色猶豫,但是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朝靈堂里走去。
“佛劍,我不能放下他不管。”
不看佛劍錯愕的眼神,劍子走向龍宿的腳步緩慢但堅定。
龍宿聽見腳步聲,抬頭看著他,心有訝異,臉上卻依然沒有表情,淡淡地說:“汝來了。”
劍子不回他話,朝著他走過去,直到最近的距離,將他狠狠抱在懷裡。
龍宿一愣,緩慢地閉上眼睛。
本來以為已經乾涸的淚,一下子涌出了眼眶來。顫抖而無力的身體,不過是屬於一個只有十四歲的少年。
而很多人都已經忘記。或者,他們已經選擇忽略。
長月鳳華咬下一口柿餅,看著低頭忙碌的道無華,還有一旁喝茶的佛小子。
“汝們,是與吾作對嗎?“
道無華抬頭看了他一眼,道:“鳳華。”
佛小子不耐煩打斷道無華的說話,嚷道:“你們儒門的行為簡直是狗屁不通。若這次你再毀了這個小子,我就讓我的小徒弟殺生為護生。省得日後操心。”
長月鳳華一頓,長嘆道:“宸兒……”
道無華放下筆,走到長月鳳華身邊,平板的聲音:“放心吧。有劍子在。”佛小子嘖嘖兩聲,笑得古怪。
佛門清靜之地,有的是德高望重之輩。
佛小子這樣粗魯而妄為的性格如何當上佛尊,至今都是武林十大謎題之一。
奇怪的是,同在三教之首位置上的道尊和儒尊與他關係甚好。
長月鳳華挑眉道:“儒門的教育自然如此。”
道無華一臉為難地看著他,慢條斯理地接他的話:“所以你們這樣的教育是失敗的。”
“汝!!!”長月鳳華瞪向道無華,卻忽然一笑,“道無華。吾與汝賭上一賭。”
佛小子見著有趣,笑道:“哦?賭什麽?”
“賭吾這樣的教育會不會成就最好的儒門之主。”
“……鳳華。”道無華輕嘆,“你誤會了。我們并不是說你的失敗是培養不了一個好的門主。我們說的是,你培養不了一個好的孩子。”
“道無華。”長月鳳華瞇起眼睛來,以他聰明如何不知道道無華的意思。但沒想到道無華就這樣直接點破,不留半點餘地。
“鳳華。”道無華走到他的身邊,“放手吧。那個孩子,即使你不如此,他也會成長為一個很有作為的門主的。”
“汝不懂。”長月鳳華起身走到門邊,側頭過來說,“汝們始終不懂。”
佛小子皺起眉頭正要說些什麽。長月鳳華已經飛身而去。
道無華無可奈何地看著佛小子。
“冥頑不靈。”
佛小子如是評語。
道無華望著門口,輕聲嘆:“我只是希望他可以不要把自己逼得這么累。”
“那好辦,帶他走不就好了。”佛小子一拍手,“他的心思大家都清楚。偏偏你也是個木頭。”
“百年前我不曾選擇他。”道無華看著案上未乾的墨跡,“百年後我也不會。”
佛小子也望向門口,大大口吐一口氣:“隨便你們。反正你們的事我管不了。”他跳了起來,朝著門口走去。
道無華看著一陣風的佛小子離開,嘴邊露出一絲微笑來,竟是無奈至極。
蘑菇:字數又爆……而且越來越難控制……這章對於主子是很難過的一章。大過年的,這樣真的好嗎?望天。
[ 此帖被心依在2009-01-31 01:00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