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悅蘭芳心知此事定是龍宿所為,滿腔怒意翻騰無處宣洩,滿臉寒霜,衣袍下的手緊攥成拳,輕輕發顫。
“蘭芳這就是汝送吾的壽禮?”炎清帝緩緩開口,臉色難看。
“父皇,這……兒臣……不知。”悅蘭芳連忙跪下。
“汝自己準備的壽禮汝不知?那難道是有人陷害于汝不成?汝倒是說說看是誰要害汝來著?”酒氣的紅暈已從炎清帝的臉上退下,只餘下病態的蒼白。
“吾……”悅蘭芳一時語塞,皇宮戒備森嚴、高手如雲,飛進一隻蒼蠅都難,更妄論神不知鬼不覺地調換自己的壽禮。如果現在說出龍宿,無憑無據倒更像是誣陷,極有可能壞了自己在父皇心中的形象,到時更加不堪!
龍宿冷眼看著跪在殿中的悅蘭芳,欣賞著他慘白的臉色,華扇下的薄唇輕輕勾起。龍宿轉頭看向跪坐一邊的劍子,以唇語說道,汝做的不錯,回去好好犒賞汝。說著抬起手,刻意地在劍子手背上輕輕一劃。看著劍子觸電般地收回手,一臉無奈,龍宿心情更好了,又把視線調回到悅蘭芳處。
“讓父皇的壽禮變成如此,吾難辭其咎。”悅蘭芳這時竟然放鬆了緊繃的神色,語氣透著自責愧疚,“壽禮一事,吾已無話可說,也請父皇不必再追究了。不管它的真相如何,都是吾君前失禮,一切都是吾之過錯,讓父皇生氣失望,吾……罪該萬死……”
龍宿皺眉,悅蘭芳竟如此爽快地把罪責都往自己身上攬,他看不出這是在演哪一出。以自己對悅蘭芳的瞭解,他不會是如此輕易就認輸,難道他……?!
“吾愧對父皇對吾的厚愛和期望,吾求父皇……廢除吾太子之位!”悅蘭芳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果然!龍宿桌子下的手一下子握緊,好一個悅蘭芳!
龍宿望著滿臉沉痛的悅蘭芳,本就溫文儒雅的面孔,再加上哀傷愧疚的神色,愈發讓人有種謙謙君子蒙受不白之冤之感,不禁引人心生憐惜。再看炎清帝,果不其然,驚訝與心痛都寫在臉上。
如果悅蘭芳真被廢,最大獲利者,顯然就是自己,這樣便等於默認了吾是這栽贓之罪的最大嫌疑。如果不廢,他沒損失,反而博得的勇於擔當的好名聲。更進一步說,他現在對這事一口擔下的樣子就等於在暗示別人他在袒護真凶,至於真凶是誰,真凶大概便是此事最大的獲利者,顯然就是吾疏樓龍宿。
如此一來,雖然沒有明說,但是彼此心中都有數,他是慈兄,吾是惡弟,真是好啊!
自己當初只想作弄他一番,讓他丟下臉面,從沒以為只靠這兩隻死王八就能拿到太子之位。要是事情真的鬧大,落人口舌,背上惡名的將會是自己。
龍宿心中千回百轉,但也只在一瞬間。悅蘭芳話音剛落龍宿立馬就站起身,疾步來到殿中跪在悅蘭芳身旁,對炎清帝急急道:“父皇,此事萬萬不可!”
龍宿的話引得悅蘭芳側目,“皇弟,汝不必多說什麽,此事為兄……一力承當。”
“皇兄,汝怎能隨意便說出此話,廢儲之事事關重大,怎能輕易就說出口!況且此事一看便知是有心人的栽贓陷害,好讓皇兄在父皇的壽宴上出醜獲罪。此人居心叵測,實為陰險,要是皇兄就此放棄太子之位,便中了那人下懷,實為親者痛仇者快!”龍宿一席話說得忿忿不平,他握住悅蘭芳的手繼續說道:“吾雖無心朝中事物,但是皇兄汝為焱龍盡心盡力,吾可都看在眼裡。”
龍宿的一席話聽得悅蘭芳一愣,表情有些僵。
龍宿放開悅蘭芳的手,轉身面對炎清帝:“父皇兒臣聽聞前幾日皇兄與那北域皇城使臣有些摩擦,那三王爺手下能人異士眾多,……不無可能。”龍宿想起言歆說的這些事,順水推舟地把這個罪名按在那個三王爺頭上,反正人都走了,而且焱龍和北域還有重要貿易來往,父皇也不會爲了這點事影響了兩國邦交。
“父皇,此事一目了然,以皇兄才智和對父皇的孝心,絕不可能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定是他人栽贓陷害!望父皇明察秋毫,萬萬莫錯怪了皇兄啊!”龍宿說得情真意切,頗為感人。
龍宿此言一出,群臣連聲附和。
“是啊,二殿下言之有理,皇上三思啊!”“是啊,還望請皇上息怒!”
炎清帝望著下面跪成一片的人,歎了口氣:“汝們都起來吧。吾什麼時候說過要廢太子了?”
“父皇!”龍宿和悅蘭芳齊聲喊道。
“蘭芳,汝是吾的孩兒吾瞭解汝,此事吾相信汝。”
“謝父皇!”悅蘭芳喜形於色。
“蘭芳,汝須謹記,吾既然封了汝為儲君就不會輕易廢除,汝甚為王儲又是長子,一舉一動自當爲皇弟和群臣的表率,下次行事定要小心,往後汝要面對的可不是吾的一個壽宴,而是整個焱龍皇朝,吾對汝可是給予了厚望啊。”炎清帝語重心長,示意悅蘭芳起身。
“是,兒臣謹遵教誨,定不辜負父皇的期望!”悅蘭芳行禮起身。
“龍宿汝雖年歲尚淺,但思考行事謹慎周全,頗具大將之風,父皇極為欣慰。尤其是汝這次的表現讓父皇很開心。雖然汝們兩人平時有時爭鋒相對,但汝在汝皇兄危難之時肯挺身相護,證明汝對這份兄弟之情的看重,對親情的看中,父皇非常高興。”炎清帝淡笑地望著龍宿,示意他起身。
“多謝父皇誇獎。”龍宿也站起身。
“對了,龍宿汝為父皇準備了什麽壽禮?不會也是王八吧。”炎清帝玩笑一句,惹得群臣大笑,一掃方才緊張尷尬氣氛。
“呵呵,兒臣豈敢。”龍宿輕笑,命人取出一錦盒,裏面放的是一本舊書。
“這是一位雲遊道家高人所贈,是他多年嘔血著作。”龍宿把那本舊書交給宮人,再由宮人呈給炎清帝。
炎清帝翻閱了一下,瞬間雙目放光,讚不絕口,“果然是高人,吾從沒見過如此精妙的道家學說。龍兒,這到底是何方高人,可否能讓父皇一見?”
“這……恐怕要讓父皇失望了。前段時間兒臣外出遊玩時遇到刺客,正當兒臣要命喪黃泉之際,幸有那位高人出手相救,兒臣才保得一命。”龍宿說到這裡有意無意地瞥了悅蘭芳一眼,後者目光一閃。
“後來兒臣與那高人相談甚歡,結為忘年之交。兒臣想起父皇素來尚道,本想把那高人引薦給父皇,但那高人雲遊四方,視富貴榮華為過眼煙雨,最後只求得他增吾一本他寫的道學文典。”其實這書是龍宿逼劍子在一日之內寫成,再連夜趕工製成。劍子萬道莫及,論道對他而言再簡單不過了。
“真是可惜了……”炎清帝聞言一臉惋惜。
“皇弟前段日子不是重病嗎,怎麼又會遇刺還結識到高人呢?”一旁的悅蘭芳突然問道
“那是吾病前,趁國慶大典停朝期間外出遊玩時發生的事,事後吾得高人搭救沒什麼損傷也就不想驚動父皇了。”
“皇弟,真是孝心感人啊。放心,關於那些刺客,皇兄定會為汝徹查。”悅蘭芳堅定地允諾。
炎清帝聞言點點頭:“對,蘭芳,龍宿遇刺一事父皇就交給汝這個當兄長的,汝定要還龍宿一個公道。”
悅蘭芳欣然領旨。
如此一來其他人便插手不得此事,悅蘭芳汝真是狐狸,龍宿一面笑著對悅蘭芳道謝,一面在心中冷冷地想,盯著悅蘭芳的金瞳一片冰冷。悅蘭芳也是笑著,但笑意同樣不達眼底。
“龍宿難得汝有這份孝心,這份壽禮父皇很喜歡。汝和蘭芳一樣,都是父皇的好孩兒,好臣子!哈哈!”炎清帝龍心大悅,“諸位愛卿今晚不必拘束,開懷暢飲,今夜吾們君臣共醉,不醉不歸!”群臣欣然歸位,壽宴重開。
時至深夜,炎清帝不勝酒力已經先回後宮休息,大臣們也都喝得差不多了,紛紛各自打道回府。
央森已經趴在桌子上睡死過去,任憑龍宿怎麼叫喚都毫無反應,龍宿只能叫來兩名侍衛護送他回府。
正當龍宿也準備離開時,悅蘭芳叫住了他。
“皇弟就這麼打算回去了?不如去吾東宮坐坐,讓為兄好好再款待款待汝。今日之事,為兄還未好好答謝汝呢。”此時炎清帝早已離席,而群臣也走得七七八八,悅蘭芳有些放下溫潤如玉的君子形象,語氣和眼神都泛著冷意。
“皇兄客氣了,現已夜深,吾大病初著實疲累,皇兄的好意吾心領就是。況且皇兄平日對吾甚為關照,今日就算是吾的回報就是了。”看著悅蘭芳的神色,顯然是氣得不輕。
“如此吾也不勉強,皇弟汝自幼體弱,如今又大病了一場,吾不太放心,還是讓吾為汝把把脈吧!”話音未落悅蘭芳便急速出手。
雖然現在宴席上人已不多,但龍宿未料到他敢在大庭廣眾下公然出手,心下一驚,躲避不及,陽池穴已被制住!悅蘭芳武義可屬一流,龍宿先天不足,故獨獨在武義上略遜悅蘭芳一籌。
悅蘭芳運氣內勁,一掌運出!
劍子見狀不對,連忙運動內息,暗暗為龍宿輸了一股內勁抵擋。
悅蘭芳只覺自己的掌力與另一股渾厚內息猛烈碰撞,氣勁反彈,惹得內息翻騰。悅蘭芳忍不住放開龍宿小退一步,一臉驚訝。
“皇兄如無要事,吾這就回去了。”龍宿沒有半絲損傷,他不理會一臉震驚的悅蘭芳,說完帶著劍子逕自走了。
龍宿的功體怎會在短短數日進步如此神速,連自己扣住他手腕要穴都不能傷他絲毫,非但傷不了,險些還自傷。不對,那股氣勁致剛致陽,龍宿體制屬陰,不可能去練與自身屬性背道而馳的純陽內力。那麼剛剛那股強勁氣勁到底是何人所發?
悅蘭芳盯著遠去的兩人,腦中不斷思索,他的目光漸漸移到了龍宿身後那個英挺的侍衛身上,此人面生的很,以前從未見過,難道是他?
“來人。”悅蘭芳對著虛空喚道。
只聽悅蘭芳身邊花木叢中發出一些細微聲響,卻並未見到什麽人。
”去查查那個侍衛的來歷,還有龍宿前段時間到底去了哪裡,另外叫權傾天來見吾。”
那花叢又顫動了下,隨后又回復最初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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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稱我為勤勞的小蜜蜂……
[ 此帖被kkyyo123在2010-03-31 12:31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