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結髮與君知
嗯……粗布被單，紙糊的格子窗……………
龍宿翻了個身，只聽到床板發出嘎吱一聲怪響。
喔，還有這破床板…………
他認命的又合上了眼。
沒錯，這裡是那窮酸道士的寢房。
可笑的是，就是這樣什麽都不對味的情況下。自己竟然還能一夜無夢安眠到天亮，睡得醒都醒不過來。
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難道跟那一窮二白的劍子混太久了以至於自己也已經跟著甘自墮落的不挑剔到這步田地了？
不對不是不可啊！
龍宿一邊從床上掙扎著坐了起來，一邊說服自己只是最近太累了才會勉勉強強湊合一下。華麗無雙的疏樓龍宿怎麼可能會喜歡如此寒酸的一張床榻。
他掩著嘴打著哈欠。還有點混混噩噩地喚了兩聲“劍子…………劍子？”
回答他的只有不知道什麽時候跳進了窗門的一對雀兒，吱吱喳吱吱喳。
他這才清醒了點，慢慢的翻身下床。
也是了，都什麽時辰了。恐怕這會劍子連早課都已經是做完了。
龍宿取了茶壺往茶盞里倒水，一揭蓋子卻發現裏面早就涼好了一杯茶。再轉頭，看見水盆里也已備好了一汪兒清水。他不知怎麼的忽然腦子里跳出了書本上說的田螺姑娘的故事，又將劍子的臉換了進去。
然後“呵”的笑出了聲來，笑了會緊接著搖了搖頭。約莫是覺得自己這樣挺無聊的。
洗漱完畢后，取了跟髪帶隨意將頭髮一綁推了房門。門外正在練劍的小道士見了他趕忙收了劍跑了過來。
“龍首起身了？要不要用膳？”
龍宿想了想，說了聲好。那小道便又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一會兒工夫端了個竹編食盒子來，在臥房的小桌上一小碟一小碟地擺開了去。
龍宿坐下一看，便問他：“怎麼突然比平常多了？”
小道士收好食盒欠了欠身說道：“先生說您這兩天胃口不好，讓我多給您準備幾個。我也不知道您愛吃什麽就都全拿了一點來。”
龍宿笑笑說：“是伊多事了。”
小道士又欠了欠身：“龍首沒事我就回去練劍了。” 轉身退了出去。
龍宿看著桌上的菜色，醬蘿蔔，醃黃瓜，一碟子鹹菜……林林總總的占了小半張桌子。苦笑了一下，端著粥碗就著醬菜黃瓜吃了一半就僵著不動了。
他抬頭看著門外，少年道士穿了一身白布袍子，招式間還顯的有些生澀稚嫩，倒也勉強算得上是順暢。苦練的模樣倒有點像當年的劍子。
只不過劍子那是被道尊逼的。
龍宿放下碗筷，走到那小道士身邊看了一會，開口道：
“汝這幾劍形雖是走到了，但是卻有些不得要領。汝看來。”
說罷從他手裡接過軟劍，在院子里舞了起來。
龍宿一招一式行雲流水甚是精妙，樸拙凝重的道家劍法他手裡看起來也多了幾分華麗，卻依然是實實在在的道家劍法。
點點劍光映著龍宿飄散的紫發間，小道士站在一旁看呆了眼。
龍宿一套打完停了下來。
“怎樣，可有明白些許？”
小道士被他一問忽然回神，然後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絞著衣擺：“小道愚鈍……”
龍宿寬容一笑：“不妨事。”
他把軟劍塞回小道士手裡，又握住他的手一點一點比劃著。小道士只覺得臉旁飄來一陣幽幽曇香味，騰的一下臉紅的像煮熟的蝦子。等到龍宿放開他的手時，已經連眼都不敢抬一下了。
只聽見龍宿又說道：“道家劍訣但求務實，最忌刻意。若是刻意了，便失味了。汝再去慢慢悟吧。”
小道士點了點頭，紅著臉逃也似的跑了開去。
龍宿背著手看著少年道士逃跑的身影。笑忖到，其實他一點都不像劍子。
劍子天資比他高，劍子沒他那麼老實。
關鍵是，劍子的臉皮可是要比他厚的多了。
他就這麼想著，隨後就有一雙手掌搭上了他的腰。他想也不想抬腳往後就是一腳，卻沒有踩到那人。自己倒是一個趔趄，正好著了那人的道被他抱在了懷裡。
他轉頭一個白眼，就看到那厚臉皮道人正笑的很欠扁。
“心情這麼好？”
“看到汝這個麻煩，心情再好也壞了。”
“哎呀呀，那可真麻煩了，爲了龍首心情好起來，吾就再去出遊一陣子吧。”
“汝儘管大膽放心去，吾定是不會攔你的。” 龍宿拍拍他的手一派淡然。
“哎呀，龍宿你真是無情啊。”說罷，劍子倒退三步捂著胸口：“剛才明明看到別人還是那麼親熱…………”
龍宿一愣，遂而笑了開去：“汝幾歲的人了，還要跟個娃兒吃醋？”
劍子張口還要繼續說些什麽，就被龍宿拉了手拖著走了。
“好了好了，天要下雨了，汝要站在這裡裝腔作勢就一個人裝吧。吾也不陪汝了。”
劍子心裡好笑，不陪吾你拉著吾走作甚么。卻是不敢說出口來，估摸著說出來就真的要沒得陪了。
劍子看著門外天色漸暗風也大了起來，想是要下大雨了。隨手關了房門后，轉身看見小圓桌上龍宿剩了一半的粥碗。歎了口氣，從衣襟里摸出一包桂花豆沙糕來。
“喏，拿去再吃點吧。”
“哪裡來的？”龍宿詫異的問他，這種精細玩意想也不會是道門里有的。
“下山去買的，看你這兩天都吃不好。”
“是吾麻煩了。”龍宿難得說得如此誠懇。
“不麻煩。”劍子把糕點塞在他手裡，又拿過邊上發梳，散了龍宿的髪帶慢慢梳了起來。
龍宿的頭髮很長，從前梳髮盤髪的活兒總是仙鳳擔了。可是漸漸地就變成劍子一併攬走了。
不為別的，只是單純迷戀那抹銀紫色抓在手中的感覺，就好似把疏樓龍宿這個人都抓住了一般。
這許多年里，劍子想盡了法子對他好，起初也許是因為心有愧疚。可漸漸的成了習慣，也就再沒辦法不好了。龍宿看在眼裡，心裡也是明白。而自己也早就習慣天天被他這樣捧著。
那倘若要是有天人不在了呢？
龍宿沒法去想。只恐怕到時候自己也是要跟著去了的。
還好他們都是先天，縱使時間也奈何不了他們，當下也就不用顧慮得太多。
龍宿回神，卻看劍子已經將他的一半頭髮盤出了個花色。
他心念一動，忽然抓住劍子的手猛的一抽。嘩啦啦，盤好的半邊頭髮頃刻又同飛瀑一般泄下來了。
劍子詫異：“怎麼了？哪裡不對？”
龍宿搖搖頭，又一手抽走了劍子的髮簪。
“啊呀龍宿啊……”劍子這下更是不明白了。
龍宿不說話，抓過劍子的一縷白髮跟自己的紫髪束在了一起，打了個結，這才開口：
“汝藏的那束頭髮，用法有誤。讓吾來教教汝。”
劍子看著相纏的兩色髮絲目瞪口呆，一時不知怎麼反應。最後，還是把所有的情緒化成了肢體的動作。他一把將龍宿摟進懷裡，輕撫那人的背。
“以後別再貼別人貼得那麼近。”
“怎麼汝還在惦記這事……”
“疏樓龍宿的威力太大吾怕他們年紀太小道行太淺了受不住。”劍子半開玩笑道。
廢話，連他這個千年道行的都已經栽了，所以絕對不能再放這尾紫龍出去害除了他以外的人。他對當年藥師那對盯著龍宿放光的眼睛可是依然記憶猶新。
“汝怎麼說得吾像是會吃人一般。”龍宿笑了起來。
“你不會嗎？你不會吾可會啊！讓吾來教教汝。”劍子裝模作樣的學著龍宿的儒音，一邊說一邊雙手開始不安分起來，在他身上上下遊走。
“劍子，汝別鬧……”龍宿說到一半忽然聽見外面傳來腳步聲。
“快點放手有人來了！”接著伸手一把推開劍子，心急慌忙之間用力太大，劍子沒坐穩啊喲一下從凳子上被他推了下去。
接著龍宿頭皮一疼……
“啊！”
“呯-”一聲巨響。
“龍首出什麽事了！” 一個巡山的小道士路过門口聽見屋內突然冒出動靜，連忙撞開門。卻看見龍首和他們的先生一上一下的趴在地上，兩人都披散了頭髮面容紧张的看著他。
“…………抱……抱歉！！！”小道士震惊之餘马上跳了出去，还顺手把门重新关好。
“………………”
“………………”
“完咯，明天那班娃兒又不知道要傳出點什麼故事了。”龍宿搖搖頭。
“你在意嗎？”
“吾是不在意的，就不知汝是怎麼想了。”龍宿忽然咧開嘴笑成了一朵花。
劍子一看，龍宿趴在他身上，一個上，一個下。
喔…………
於是一拉臉，裝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這下好了。想吾劍子仙跡一世英名……”
“好了好了，吾疏樓龍宿定會對汝負責的。”他得意的坐在劍子身上。
“回頭吾回儒們天下讓伊們準備準備，三茶六禮八抬花轎肯定都是最高規格，不會讓汝道門吃屈的。除此之外汝還有什麼要求嗎？”
“有！”
“喔？那汝就说来聽聽，金貂玉马随汝喜欢。”
“劍子吾不要金貂，也不要玉马。”
“那汝要什麼？”
“吾就要疏樓西風裡的一尾紫龍。不知龍首給得給不得？”
龍宿盯著劍子認真的看了一會，遂而彎下身子湊在他臉邊吹了口氣，說道：“有何給不得。”
“這可是你說的。”劍子拉下他一個翻身把他壓在地上。
“疏樓龍宿又豈是言而無信之人。”
“龍宿………………”
劍子低頭含住了那對總是帶笑的紫金薄唇，兩人唇齒合一熱烈的交纏著。龍宿有意無意中泄出的聲音更是刺激著劍子的神經，理智幾乎被這個深吻給燒了個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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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上憋了很久的雨終於還是下了，電閃雷鳴夾著暴雨劈頭蓋臉的打了下來。龍宿被劍子抱在床榻上，半瞇著眼看著窗外。
“怎麼了，怕打雷？不要怕不要怕，吾會陪你的。”劍子嬉笑著捏了一把他的腰 。
“汝當吾是幾歲娃兒。”龍宿打開他不規矩的猴爪，丟過去一個冷眼。
“龍……龍宿……”過了會，劍子又期期艾艾的湊了過來。
“汝又是怎麼了？”
“頭髮…………呃……頭髮解不開了。”
“怎麼可能。”
“龍宿………吾把它削了好不好。”
“不行，汝要敢削就不要再同吾說話了。”龍宿威脅道。
“那……”劍子欲哭無淚。
“解不開汝就慢慢解，總能解開的。”龍宿索性眼睛一閉：“別吵吾，讓吾歇一會。”
忙著和兩人的頭髮作鬥爭的劍子顯然沒有注意到他嘴角稍縱即逝的那抹狡黠的笑。
解不開？那不是挺好？
最好這輩子汝都解不開，那才最歡喜不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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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上，關於下 （小插曲一）
當小師弟們還在討論今天到底是龍首打贏了先生，還是先生打贏了龍首的時候。
顯然他們的師哥們已經討論到了更深一個層面的問題了。
“龍首長的那麼好看當然應該是下面的。”
“龍首怎麼可能是在下面的，他可是龍首啊！”
“那師兄你覺得先生應該是在下面的？”
“呃…………”
“反正龍首不會是下面的，那天五師弟明明看見他把先生推在地上。”
“呃…………”
“師兄你這就孤陋寡聞了，誰說推在地上的一定是在下面的？”
“我……我還是覺得龍首不是下面的……”
“那要我說先生更不可能是下面的。”
“咦？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你們也在討論龍首和先生打架嗎？”
“………………”
“………………”
“………………”
“小師弟你是什麽時候進來的？！（X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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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卦有風險，龍宿需謹慎 （小插曲 二）
當然，這些爭論最後依然是傳到了兩位當事人的耳朵里。
“汝們道家不愧都是練八卦的，上上下下都真是夠，八，卦。”龍宿搖著絹扇冷笑道。
“吔，龍宿，八卦中也是能窺出真相的。”
“喔？真相不就是汝在下吾在上么。”
“你真的這樣認為？”
“不然呢？劍子吾妻汝另有高見？”
劍子揚起嘴角笑的很詭異，可惜龍宿正沉浸在他口舌爭春秋的勝利成果上，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正在向他逼近。
三，二，一 ……………………
“劍子汝做甚么？！！快把吾的穴道解開！”
“追求卦中真相實乃修道人本職所在。龍宿，就勞煩你配合一下了。”某腹黑道人舔舔嘴唇準備享用大餐。
“汝莫要再胡說八道快放開吾！”
“龍宿，助人得道可是積德良善之事啊。”某腹黑道人開始研究該先從哪裡下口。
“去汝的積德良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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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紫龍的殺傷力 （小插曲 三）
“ 龍首喜歡我，龍首不喜歡我……嗚嗚嗚龍首喜歡我……龍首不喜歡我………………
嗚嗚嗚…………”
一個小道士蹲在樹下正在拔著一朵蒲公英。
忽然，吹來一陣風…………
“龍首喜歡我……龍首不喜歡我……………啊！！我的花！”
等小道士回神的時候，他手裡只剩下了一根禿了的花莖。
“龍首不喜歡我 ……龍首不喜歡我 ……嗚嗚嗚嗚嗚嗚…… 先生師傅啊！！！！ 嗚嗚嗚嗚…………”
所以紫龍，還是有仙看著比較好。
---結髮與君知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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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料很足的第十。加量不加價！
呃寫著寫著竟然寫了十章了……可喜可賀可喜可賀。
vip 打架場，黃泉，今天你滿足了么？
[ 此帖被清岚在2010-07-22 19:29重新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