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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幽暗的通道内,一盏油灯凄惨的摇曳着,鬼气森森。光可鉴人的青石壁上一只素白的手拂过,留下一丛浅浅的手印。
龙宿执灯,推开第十八重石门。
沉重的门轴嘎嘎作响,像是沉睡多年的恶灵,一朝惊醒,摩擦着骨骸急待噬血啖肉。
刺耳的叫嚣声戛然而止,门后依旧是冰冷幽暗的通道。龙宿不敢大意,护住灯焰,轻步向前,一面耳听八方,一面仔细的数着步子。一步,两步,三步……九十七步后,眼前是第十九道石门。
仔细摸索着石门,龙宿沉吟片刻,运气护住心脉,掌上劲力微吐,小心推开了石门。
门后不再是九十七步的通道,黑沉沉的一片,瞧不出半点端倪。龙宿劲气暗聚于掌,小心的迈了进去,刚走两步忽然站着不动了。
微弱的火光照着三尺来外那个诡异而熟悉的人影,龙宿心下戒备,执高油灯,犹疑的迈了两步。幽幽的灯火下是张熟悉外分的脸,那眉那目,不就是他每天于镜中看到的。
龙宿这一惊非同小可,半天方找回声音,道:“汝?汝……”
那人笑了,浓丽的眉目间有种隐晦的疯狂:“吾等汝很久了。”说着,一步步走将过来,龙宿惊愕的瞪大眼,看着这人的皮肉一点点的剥落腐蚀,露出里间白森森的骨头。那人似是无知无觉般,半边骷髅的脸上含着笑,一步一步的靠近,龙宿当下便想挥出一掌,这才惊觉,根本是动弹不得!别说出掌,连避开这人伸过来的手都不能。
龙宿额上细密的一层汗,正无计可施时,细瘦的骨指在他鼻端停下,三寸不到的距离。骷髅上两只黑洞洞的眼眶瞪着他,哗啦一声,惨白的骨头散落了一地。
龙宿片刻方缓过神来,正待查看这其中古怪,转身却见一人立于身后,当下又是一惊,连退三步。
定睛看去,却是剑子。
龙宿暗松口气,转又恼怒他吓唬自己,于是讽道:“好友的功力当真是一日千里,尤其这无声无息的轻功,可谓是炉火纯青。身为汝债主之一的吾……”话未说完,忽觉不对:“不对,若是那老道,再不济也会问声无恙否?断无悄无声息站在吾身后之理。”想到此,龙宿神色一冷,更不多话,手掌一翻,七成功力破空袭向剑子。
龙宿虽存了试探之心,可以他的修为,七成功力已非普通高手可挡,可那剑子身形一幻,竟无所畏惧般,晃眼便穿过劲气,掐住了龙宿脖子。
青油灯被撞飞出去,如豆的灯焰噗的声灭了,黑暗中咚的一声,骨碌碌不知滚哪里去了。
颈上冰冷的大掌缓缓用力,剑子那低沉的声音木然喃着:“龙宿!龙宿!……”
龙宿双目充血,眼前发黑,喉间咯咯作响,一阵挣扎,扳剑子的手渐渐无力。
正在这紧要关头,龙宿丹田一阵剧痛,窒息的感觉瞬间消失无踪,四下浓重的黑暗似雾气流转,重重鬼影挟着阴恻刺耳的笑,扰得龙宿头痛欲裂。便是此刻,平空一声断喝:“还不醒来!!!”
龙宿颊上一痛,霎时转醒。
眨了眨眼,龙宿一时缓不过神来。愣愣出神之际,手被握住。
剑子握紧他的手,忧心道:“龙宿,还有哪里不舒服?”
龙宿摸着火辣辣的脸颊,冷冷的盯着他,剑子赶忙澄清:“不是我。”
边上那人正饶有兴趣的看戏,见剑子供出自己,啊呀呀的叹息:“笨笨笨,白白浪费挟恩求报,一亲芳泽的机会。”
这声音,这语气,还有这不着调的话。龙宿腾的坐起身来,死死瞪着这人,惊疑不定的开口唤道:“师尊?!”
一声师尊勾起多少伤心事。儒尊眼一热,一把推开剑子,抱住龙宿,委委屈屈道:“好宿儿,他们都欺负吾,汝得为吾做主啊!”
剑子白眉抖了抖,片刻,貌似忧心的开口叹道:“这帮僧人狡诈的可恨,我俩小心提防还着了道,我师尊性子温厚,与之纠缠,也不知会不会吃了亏去。”说罢又是一叹。
儒尊转过头来,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比之龙宿,儒尊容貌并不算出色,可那双眼睛生的极妙,不着一字,尽得风流。被他这么看着,剑子面上云淡风清的,心下却有丝狼狈,然而儒尊却是一本正经的点头道:“汝说的不错,这帮秃驴可恨的紧,竟敢毒害吾的乖徒儿,合该千刀万剐泡卤水里。那老道一向以好人自居,肯定不会这么做,嗯,吾得去亲自动手。”
他神色狠厉,说着便起身向外走去,看那架式,像真要将那帮僧人泡卤水里似的,剑子有些吃不准,赶忙拦下他,笑道:“哪需劳烦前辈动手,那些个僧人交我便好。这段日子事太多,前辈与龙宿定有许多话要说。”略一顿,剑子看了龙宿一眼,龙宿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剑子转又向儒尊行了一礼,道:“晚辈告退。”
儒尊悠闲的摇着扇子,待他离去后,神色一变,冲龙宿严肃道:“宿儿,汝老实告诉为师……”
“嗯?”龙宿看向儒尊。
儒尊拧着眉,认真道:“汝们谁为下?”
龙宿嘴角抽了抽,觉得自己会认真听这人说话,定是没睡醒的原故。
儒尊凑到他跟前,笑得让人想揍上一拳,他道:“汝瞒不过吾,汝俩怎么回事,吾可是看得清楚。看汝这反应,嗯……”
龙宿截断他的话,不咸不淡的反问道:“怎么?师尊还雌伏于道尊前辈么?”
他这一脚踩得,真痛!
儒尊脸色扭曲了下,将脸埋在被子里,哀怨道:“宿儿,汝学坏了。”
龙宿不理他,径直问道:“吾中毒了?”
儒尊埋在被子里,闷声闷气道:“已经解了。”
龙宿点点头,又问:“剑子为何没事?”
儒尊翻过身来,折扇一开一合的把玩着:“道家心法自有其独特之处。”
“只针对吾,是师兄干的。”龙宿说的肯定。
儒尊不答,折扇一合,道:“汝即已认定,何必又来问吾。”
龙宿换了个问题:“师尊汝又怎会在此?”
儒尊深深看了他一眼,幽幽道:“汝第一句就该这么问了。不过吾大人大量,就不与汝计较了。”儒尊坐起身,盯着龙宿正经道:“吾是特地来找汝的,吾是想……”
龙宿盯着儒尊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只听儒尊无比正经道:“吾是想喝汝做的莲子汤了。”
龙宿默默垂眸,默默躺下,默默的将被子蒙在脸上,心道:“师兄既已篡位,为何不再来个欺师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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